首辅家的长孙媳
时间:2023-05-24 来源: 作者:刹时红瘦
“阿姐但说无妨。”
“都察院的赵都御,既为太子近臣,同样也是皇上替太子日后择中的首辅人选,赵都御的谏言,太子终归是还能听得入耳的,不过殿下而今这样的处境,不便交近朝臣,王妃又一直不擅交际,我呢,怀着身孕更加不便和顾夫人来往,前一段我还听顾夫人提起过阿妹,说江南时与阿妹相谈甚欢,所以请托阿妹多与顾夫人来往,又最好是借着顾夫人的情面,能和晋国公府的易夫人及太子妃多多走动,日后待我方便了,也好借着阿妹牵线搭桥和易夫人等交际,慢慢儿的打消太子对秦王府的猜忌吧。”
小姜氏原本就觉自己欠着堂姐的恩情,自然不会拒绝这点子请托,再则讲甄家过去与太师府也并非毫无走动,她的婆母也提过而今更加得与太师府交好的话,所以小姜氏
这日便递了帖子给春归,说是从江南捎带回来不少土仪,进一进微薄的心意。
小姜氏自是不会忙着给秦王府求情,但春归当然也想到了她的来意。
只不过也不曾点破。
未久便至新岁,坊间已经不再受国丧限制,百姓商家可以张结彩幡,官宦府邸要警慎些,但饮宴却也不再受到限制了,然而太师府还是一片静肃,除祭祀祖宗外连家宴都未设,于是小姜氏也不能借着新春佳节的由头来太师府道贺,只是待元宵节过后,才试着相请春归去一趟佛寺祈福。
又想法子探听得丁氏虽然和离大归,竟然与春归常有来往,小姜氏便也逐渐和丁氏走动起来。
转眼又是一年三月,连太师府都已经解除了丧制的约束,小姜氏终于才有了设宴相邀春归的机会,春归吃了别人的东道,也自然要还以东道,两人可算是熟络起来。
一回易夫人相请春归、舒娘子等人雅集,春归便也邀了小姜氏同往。
这天易夫人悄悄地和春归避开闲杂说话“皇上的心疾越发严重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近一段秦王日日守在乾清宫侍疾,我怎么琢磨着,仿佛都像和旧岁时沽水逆案之前临淄王间天便往乾清宫去是一样的迹象,总之心里不安,就怕在这节骨眼上再生风波。”
又遥遥把小姜氏看了一眼,易夫人声音压得更低“甄家是不能够和居心叵测者同流合污的,只我看着,姜娘子头脑却不够机智,她是姜才人的堂妹,城府却不足姜才人三分,太易受姜才人唆使。”
春归这时也没什么好相瞒易夫人的,附于耳边一阵窃语。
易夫人顿时有如见了鬼的神色,直把春归瞪了好一阵儿都说不出话来。
春归颔首“郑贵妃就快临盆了,我猜秦王也再摁捺不了多久,且看他如何计划布局吧。”
而这一天,顾父也终于安排好了汾阳的一应琐碎,领着嗣子华彬及两个义子返回京城,只他并没有先知会兰庭和春归,所以是到次日才请女儿女婿去家叙见。
自此顾父便于京城安家,这消息竟然也不胫而走。
第770章 几件家务
话说太子位定接掌军政以来,更兼着沽水逆案发生,皇子获罪被贬罪庶从此困于高墙囹圄,更是牵连众多高门世族也大祸临头,兰庭的外祖父早就扳着指头数过,发觉自己曾经废尽心机攀交的权贵竟然无一幸免,悲愤之余,也彻底断绝了和太师府作对的念头,苦心孤诣的盘算起应当如何修复姻亲关系来。
太师府的老太太是早就指望不上了,朱家更无可能向小沈氏折腰,而曾经因为逼着兰庭纳妾的事狠狠得罪了春归,朱老太爷直到这时对春归仍有怨气,他想着春归狂妄刁蛮,也难以笼络讨好,一时间竟然不知该从哪里着手,直到听闻了顾济沧决定在京城长住的消息。
这一天便让长子亲自去拜访顾父,携带着一封邀帖,是请顾济沧过朱府一晤,作亲好间的叙谈。
顾济沧当然知道朱家与太师府是姻亲,朱老太爷乃兰庭的嫡亲外祖父,要若朱家不主动相邀,他当然不便先行攀交,可朱家既然先示亲近,他也当然不能推拒。
于是欣然赴请。
朱老太爷论来也该当顾济沧一声“长辈”,但今日却亲自款待,也是做足了礼数。
席间问起顾济沧在东瀛的遭遇,朱老太爷似乎对夷岛大名间的争斗也极为关注,当闻顾济沧曾经对东条大名的建议,他倒也能听懂些门道,抚着长须连连颔首“世侄建言东条势力先征各岛再攻幕府,实则是为消耗东条家族兵力,让其成为其余势力的众矢之的,导致倭国争乱越演越烈,这有利于缓解国朝沿海压力,顾世侄虽然被奸徒算计不幸身陷夷族,数载以来却一直心系君国,顾世侄实乃忠义之士,老夫深感钦佩。”
便举盏相敬。
“只可惜沧到底未能劝阻东条大名劫掠沿海之盗行。”顾济沧既是遗憾又是自谦。
朱老太爷又道“有郑秀、温骁等国贼里通夷敌,顾世侄独力又能奈何再者要非顾世侄排除万难终于争取到回国的机会,恐怕郑秀、温骁等人的罪行至今仍然不得揭露,叛国逆奸逍遥法外,于国朝实乃莫大隐患。”
朱家几个儿子也连声附和,齐心协力把顾济沧吹捧得俨然民族英雄一般,顾济沧连饮了几巡酒,席上的气氛便更加热络了。
朱老太爷转而又问起顾济沧于仕途的打算,顾济沧亦觉这事没有什么好相瞒的,如实说了,又引起朱老太爷的连声称赞,还让自家儿子好好学效顾父的风骨,贵在立功而不据功自傲,还仍肯坚持儒学进试的正途,话锋一转,便提起一事“外孙媳之母过世多年,虽说世侄族中亲长已经作主替世侄过继嗣子,不过先不说子嗣之事,顾世侄既然不弃入仕之志,内闱怎能少了女眷持家,便是普通交际应酬,也大大不便。
老夫是兰庭的外祖父,所以也不将世侄当作外人,并无交浅言深之虑,老夫族中,有个侄女,十五岁时为父服丧三载除服未久,侄女寡母正为她的婚事发愁,老夫今日与顾世侄晤谈,大是钦赏世侄才品,故而动意,不如作主让世侄娶了族中女儿为继妻。”
原来朱老太爷不敢再要胁兰庭纳
妾,又不甘自己完全挟制不了外孙媳,转而便把主意打到了顾济沧头上,他以为顾济沧入京不久,兰庭总不至于把和外家的嫌隙告之岳丈,懂礼之人必视不孝为一大污点,就连顾氏怕也只好替兰庭隐瞒着家父,顾济沧今日若是答应了和朱家联姻,他便趁热打铁当即交换信物立书为证,这样一来即便是兰庭夫妇二人听说了,顾济沧打算入仕的人当然不敢反悔失信。
他那族弟原本就是个窝囊废,三年前一病死了,留下寡妻孤女全赖族人照恤,侄女虽差着顾济沧一大截年岁且是为人继室,论来这门姻缘倒也不算委屈,旁人看来论不上门户不当男女不配,这样朱家也不会受到诽议,说靠出卖女儿攀交权门。
最妙的是侄女既成了顾氏的继母,管束教导那顾氏还怎敢悖逆待三两年间下来,侄女若能替顾济沧生下男丁,虽得尊那顾华彬为长,但顾家又不是公侯勋贵之家,不存在爵位的承袭,顾济沧当然会偏心自己的亲骨肉,那样一来侄女对于顾家儿女而言,就更加有了威信。
过上些年,若那顾氏依然不能有孕,让侄女游说得顾济沧也逼着顾氏替兰庭纳妾,更好是连人选都由侄女择定,还怕不能修复和外孙子的亲缘关系么届时轩翥堂的人脉便就是朱家的人脉,家族子弟还怕没有光明前景
朱老太爷把算盘打得响亮,顾济沧也确然不知兰庭和外家的诸多嫌隙,这固然是兰庭仍然念在亡母的情份上,不愿把朱家做的那些恶心事大加张扬,春归就更觉没有必要在父亲面前多嘴。
然而顾济沧却根本没有再娶的念头,当即便推辞道“贵族女儿芳华之龄,顾某却已年近半百,怎敢玷辱耽搁贵族闺秀,顾某虽感朱公青睐,却委实不敢承命。”
朱大舅连忙劝道“顾君也太过自贬了,从来择夫是择才德,我朱家女子幼承庭训,怎会如那些市井之家粗鄙女子只重年岁相当相貌英俊顾君可不敢说玷辱耽搁的话,这桩姻缘本是极其合适般配。”
顾济沧听朱大舅贬低市井之家抬高本族门风,不免觉得他轻浮自傲,心中便更是抵触,又直言自己对亡妻愧悔难消,且膝下不仅有了嗣子尽孝,还有两个极其孝顺听教的义子,所以立誓不再续娶。
先不说朱老太爷一番打算落空是如何气恨,顾济沧也品出了朱家人居心不良,这事儿他也不好直接去问春归,便先叫兰庭来知会了一声儿。
“朱公固然是好意,可我着实没有续娶的想法,只好直言拒绝推辞,跟兰庭你说道一声儿,也是担心日后朱公说起这事兰庭全不知情,不便于应对亲长。”
兰庭着实对自家外祖父的行迳深以为耻,闷了一阵儿才道“岳丈放心,朱老太爷可不敢在我面前提起这事儿,更不敢为此刁难娘子。”
待兰庭回家,春归才听说这事儿,也不知该说什么好,闷了半晌倒是笑了一声“老太爷这怕是也没辄了,又不死心对我完全失了挟制,亏老太爷竟琢磨出这法子来。”
春归并没打算劝说父亲续娶。
都说是少年夫妻老来伴,要是换作别人,母亲
病故后恐也忧愁父亲孤寂,但春归却极其了解父亲,身边有伴固然好,可要话不投机,又怎算得伴侣所以父亲若真有了意中人,想再婚春归绝对不会阻拦,可要父亲自己没这想法,春归也不想添乱,用她自己的想法左右父亲的生活。
“不如择日,我去拜问几位外家亲长吧,也好教亲长放心,迳勿虽然不会助着表兄们用人势牟取功名,却也断然不至使绊阻挡他们的仕进,也省得老太爷绞尽脑汁的想怎么修复和迳勿间的祖孙之情,反而闹出更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体。”
兰庭知道春归这是替他着想,心里暖洋洋的,倾身过去便吻了吻春归的额头,差点没把正往这边走的宋妈妈吓得一个踉跄,连忙顿住了脚步,想自己要说的事也无非是汤回和梅妒的婚事,算不得十万火急,这个时候还是莫要打扰大爷和大奶奶说话的好,转身又走了。
“我刚看见宋妈妈来了旋即又离开。”兰庭却告诉春归。
春归忙忙回头,却已不见宋妈妈,她情知宋妈妈是因何避开,不免嗔视兰庭“大爷在廊子里头坐着时,可得小心着莫再动手动脚,而今我也算正式跟着夫人及两位婶娘管家理事了,在仆妇面前也得注意着体面,我是规矩人,却被大爷连累让人笑话了去,旁人不说大爷轻挑,只会说我不尊重。”
兰庭乖乖的挨了训,问“这段时间娇杏那头可有消息传回”
娇杏而今在盯着郑贵妃。
“前儿个下昼娇杏才回来了一趟,说贵妃越近临盆脾气越大,秦王忙着给皇上侍疾,这一段儿倒也没往郑贵妃的居处去,秦王妃倒是去拜望了几回,宫人们拦着没让秦王妃入见,娇杏和我看法一样,秦王妃怕是一直被瞒在鼓里,贵妃当然不能见王妃,否则怎么遮掩得住有孕在身这一秘辛。
郑秀留下的最后一部人手,肯定是靠贵妃手里的令牌才能调动,也只有贵妃及心腹吴氏才知道联络点,不过贵妃而今完全顾不上这些事体,要么哭奠兄长,要么祈求顺产,所以娇杏也不曾听闻那联络点在何处,倒是听吴氏某日跟另一宫人提了句那薛化的家眷,说薛娘子和子女倒是好运数,把这说成是郑秀的恩情,但望日后,薛化的后人能涌泉相报。”
薛化便是举报申适的门客,他自然是听令魏国公,不过愿意豁出性命助郑秀行事,实则是因他已然得了绝症药石无医,郑秀将他的妻小安置在秘处,且安排好生计,薛化才会拼死效命。
他到死都没供出郑秀,兰庭之所以知道这些,其实是猜测,他请了御医替薛化看诊,才知薛化即便不获死罪,至多也只有半载阳寿了。
“罢了,薛化这样的人无非是被郑秀当作弃子,他的妻儿至始至终都未曾牵涉这些险恶之事,也不用将之斩尽杀绝。”
“就待郑贵妃生产,秦王必有动作,他也只有当将贵妃之子掌控手中,况怕才有把握要胁贵妃交予令牌。”春归断定。
原本快到了晚饭的时刻,怎知汤回忽然又来禀报二老太爷相请兰庭议事,兰庭只好去了外院书房,春归这才问宋妈妈早先是为何事。
。
第771章 才人有喜
汤回是太师府的家生仆,老子娘却管着金陵的祖宅,所以并不在京城,但汤回的婚事论来也就该大爷大奶奶拿主意,倒也省得让他老子娘操办,宋妈妈是看阖府满家都知道汤回和梅妒的婚事了,也是时候替他两个正式操持,便去找莫问小道卜了个吉日,就在这月底,所以才急着找大爷大奶奶商量。
“老奴琢磨着,不过是下人的婚事,也用不着大张旗鼓的操办,外头院子里摆桌酒热闹一场就算完婚,只梅妒既然配了人,就不好在住在斥鷃园里了,需烦大奶奶另外拨她和汤回一间屋子起居。”
别的先不急说,春归只对宋妈妈竟然找莫问卜吉日的事哭笑不得:“小道可讹了妈妈的钱妈妈不妨跟我说,我找他讨回来。”
宋妈妈笑道:“大奶奶可别这么称呼三爷了呢,老爷可是正正经经认了三爷为义子,就是大奶奶的兄长,且三爷怎好让老奴出钱的,只说别忘了当日也请他来喝杯喜酒凑个热闹。”
春归想着为防万一,还是把小道定的日子另找人卜吉才更妥当,只这事也不用告诉宋妈妈,只道:“外院请一桌酒可太简薄了,但在太师府大操大办也的确有些不合适,按我看,不如去外头赁一所游苑赏园,这样一来也方便请父亲和兄长们来乐上整日,梅妒菊羞两个虽是我的丫鬟,我只把她二人当我姐妹,不能太简薄,且大爷也说了,汤回也是打小就是他的书僮,忠心得力,大爷视汤回也不比普通僮仆,早在太师府不远看中了处宅子,买下来做我夫妇二人给汤回、梅妒的新婚贺礼。”
按理说奴仆不能拥有自己的居宅,但主家赏赐的又是两说,为免宋妈妈推辞,春归又道:“汤回的老子娘年纪也大了,大爷本有意召他二老回京,还了二老的身契替他们赎籍,那处居宅也是让二老荣养的住处。”
宋妈妈听了这话便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梅妒嫁期将至,春归便免了她的值差,让她好生在家中待嫁,把租赁游苑摆酒等事
交给菊羞去办,也是想好好磨练这丫头独当一面的想法,又没料到的是莫问卜的那吉日还真没什么差错,这件事便彻底算是敲定,到梅妒好日子这天,四夫人是极其乐意去凑趣的,连二老太太听说都想去玩上半天,春归又请了易夫人和舒娘子等些位,都是实则不拘小节的客人。
没想到的是连董明珠都遣了阿丹和她身边的宫人瑶雪来讨喜酒喝。
瑶雪是明珠的陪嫁丫鬟,一张嘴巴最是乖巧,性情也极跳脱爽利,跟易夫人和春归见了礼,便转述明珠的一番话:“太子妃是听阿丹姐姐来告假,才知道今日是梅姑娘的大喜,姑太太赁了游苑在外头给梅姑娘摆酒,太子妃就料到姑太太会请夫人也来热闹,太子妃是巴不得来道贺的,却因礼法身份所限不能趁心,遗憾得长声一叹短一声叹,打发了奴婢来,一来是代太子妃替梅姑娘道一声新婚大喜,也是指着奴婢把今日这场热闹回到慈庆宫后好说给太子妃耳闻,太子妃说‘就权当我也跟着母亲和姐姐玩乐了一日,心里跟着欢喜一场’。”
易夫人见这处并没闲杂在场,又问瑶雪:“明儿这一段还好她如今正式帮着皇贵妃打理内廷事务,又得分心管着慈庆宫这头,必是免不得操忙,也就还罢了,横竖是她职责所在,就怕她遇见了烦难又怕连累我和春儿,自个儿撑着几头为难。”
“夫人放心,皇贵妃仁爱宽慈,对太子妃一直是体谅维护的,宫里头张太后虽隔三岔五的想喊太子妃去当面提点,有王太后劝着张太后一同颐养天年,张太后渐渐也就不再这样操心了,就是万、洛二位娘娘自请入道宫为社稷祈福,赎家人之罪,因为太虔诚的缘故累着了玉体,双双卧病,皇贵妃也决断让八皇子前往侍疾,亲自督促着太医院不能怠慢了二位娘娘的病情。”
这番话却是有些缘故的了。
沽水逆案一闹,弘复帝虽则没有贬黜万氏和洛氏,不过却令她二人迁出寝殿往道宫祈福,这是惩处,却说成是万氏、洛氏自愿,无非是为了维系她
们的体面而已,但此二嫔妃自然是心怀不甘的,且两人又是互相怨恨,在道宫闹了个鸡飞狗跳,这才是真正的“病根”。
皇贵妃让八皇子去“侍疾”实则就是为了安抚生母洛氏,这件事皇贵妃没有让明珠出面担当。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