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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未央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九首诗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bj的确切位置,只知道那里有天安门、万里长城和毛主席,还有肯德基。
当天晚上,张兵他老汉儿张达发挨着我们四家人说理。虽然我家不是什么豪门贵族,但在小镇上也算书香门第,平时街坊邻居有红白喜事需要有人舞文弄墨都得找我父亲,甚至邻里纠纷也不去找干部,都来我家说理。
张达发到我家后,没有直接找我父母,而是在门外叫:“小宇在家吗?”
我父母循声出门,看到满脸堆笑的张达发,五官挤在宽大的脸上,像一朵残冬的菊花。
他说:“听兵兵说,小宇今天打了他,是不是真的啊?”
“我们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张兵,他绊到石头摔了一跤。”我说。
我父亲说:“孩子的事情,让孩子解决吧。我们大人别搀和了。”
张达发貌似还想说点什么,我们父母却转身进屋,留他一个人在外面傻站着。
父母没有责怪我,也没有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我心里却感到很内疚。心想,张胖子其实也没干过什么坏事,平时喜欢显摆一下父母给他买的新鲜玩意儿,比如遥控飞机什么的。
长时间这样显摆下去,造成了小伙伴们心理不平衡,甚至小小的嫉妒,嫉妒日积月累也会变成仇恨,所以那天他笑呵呵地调戏尹德基,彻底激发了我们积郁已久的仇恨。
第二天一大早下着瓢泼大雨,倾盆之说一点不假,雨伞根本起不到作用,冷风夹着雨水从四面八方倾泻过来,从头到脚都湿彻底了。
我独自来到张兵家,张达发看到我连忙把我招呼进屋:“小宇啊,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张叔叔,对不起,我昨天撒谎了,我今天是来给张兵道歉的。”我揍了别人,自己还挺委屈。
“这几个孩子里我知道你最有出息,”张达发摸了一下我的头说,“赶快进来。”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张达发拿毛巾把我全身擦干,还拿出张兵的衣服让我换上,接着拿出一打娃哈哈塞给我。
娃哈哈当时绝对算超级奢侈品,相当于小孩子的xo,父母理发前哄我时才让我喝那玩意儿奢侈一下。一看张兵家堆得到处都是,老子心理真有点不平衡。
此时,鼻青脸肿的张兵躺在沙发上喝着娃哈哈,用凶神恶煞的眼光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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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未央 第三章 童年谜案
这镇子上60岁以上的老人没经历过青春期,都忙着搞阶级斗争了,搞完之后突然想到再搞下去要饿死,又忙着生孩子来养老。{
后来说养老靠政府,但生出了的孩子又塞不回肚子去,家家户户只能做超生游击队拖儿带女过穷疯了的日子。
到了我们这一代,没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不好意思出来混。有个同学他外婆一口气生了13个,奶奶一口气生了12个,生孩子比拉屎撒尿还省劲儿。
脱离了人类的生物属性,说成“生产”更搭边。按照当时当地的陈规陋习,生出来的女婴会被
细算下来,他外婆和奶奶少则平均生过十五六个。
听他唠叨这事时我脑海里想象出了美国大片里面的乌托邦世界,女人在车间负责生产小孩,一会儿从肚子里蹦出来一个黏糊糊的婴儿,男人负责贴标签,遇到不合格的便
逢年过节,这位同学走个亲戚跟打仗似的,整天在舅舅姑姑姨姨的呼喊声中渡过。
我曾问过我爷爷你们那时怎么只顾着生娃,没想想生下来能不能养活。他告诉我,那是响应英明的毛主席的伟大号召,为对抗美帝储备精兵强将。当时他看着我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一脸茫然地望着他,然后他哈哈大笑,停不下来。
笑完了,他摸着我的脑瓜子说,是为了让你多几个堂兄堂姐表兄表妹啊。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们成长时马路边上有了白石灰刷的标语,“要致富,少生孩子多修路”,“幸福之家人口少,生活质量必提高”。
这些标语多半和一些猪饲料、治秃顶脱发、阳痿早泄和不育不孕的广告混杂在一起,那其实是某种政治与市场联姻的信号。
头脑敏锐又敢铤而走险的人抓住了这个信号,比如张兵他爸张达发,那会儿开始承包煤矿,发了。
我们不懂这些标语的高明,老对着它们撒尿,在标语上淋阿拉伯数字看谁写得多。
我们这代提倡优生优育,生活条件大大改善。优生优育把城市里的孩子搞得很忧郁,因为没人陪自己玩,只能对着洋娃娃自嗨或者去少年班关监狱。
在乡村放养的孩子不存在这个问题,街坊邻里的孩子一起疯玩儿,父母从来不过问。
f4在一起天不怕地不怕,天都能掀翻,地都能蹬塌。
那时镇上的少年派里,只要报出f4的大名,能把小喽喽吓哆嗦。
我们常策马扬鞭,骑着竹马打镇上狂飙而过,用青菜叶当皮鞭抽着自己的屁股喊“驾”,街道两边的孩子望着我们,那感觉让我想到《教父》里面的名言:友谊就是一切。
f4,其实是fighter4的缩写,跟《流星花园》那四位没什么关系,尽管我们一直认为俺们四个不止比他们帅一点半点。
正值vcd机兴起的年代,租影碟的地方激动人心,路边一个广告牌——“vcd出租”。
店前的黑板上贴着刚到的新片的海报,这些时代符号比那些优生优育的廉价标语更加沁人心脾,具有穿透岁月的杀伤力。
一进店里,满墙都是花花绿绿的碟片外套,默默地讲着惊心动魄或凄风冷雨的故事。偶尔碰到《**》《聊斋艳谭》,引起少年的躁动与青春的**,马上塞回去以免被店主看到。
欲罢不能的偷窥与期盼,伴
每一个vcd出租店,都承载着一群男孩关于电影的梦想。施瓦星格的肱二头肌和斯皮尔伯格充满童真和幻想的电影,构成了我们精神上的饕餮大餐。
直到有一天,我们去那家店里租碟,店主甩出一大堆a片让我们选,彻底亮瞎了清纯的双眸。我们心惊肉跳地逃出来,之后再也不敢拿零钱去租碟子看。
这是一次对纯真的残忍谋杀,但没杀死,直到真正的谋杀出现,我们那红色风格的童年才有了血腥的气味。
犹太谚语说:“一个人只有一个心脏,却有两个心房。一个住着快乐;一个住着悲伤。不要笑得太大声,不然会吵醒旁边的悲伤。”或许我们笑得太大声,把悲伤吵醒了。
童年并不只有欢乐,苦涩终究来临。我们每天不知疲倦地在山野、树林、河流晃荡,熏老鼠、捉麻雀、抓鱼、打架……到童年戛然而止的那一刻,都措手不及。
夏天,穿堂风和嘈杂的知了声深填充了我的记忆,f4捉完知了后百无聊奈,趟在尹德基家的堂屋的凉席上睡午觉。
醒来时,满堂屋的红光,夕阳如血,像动物的肝脏般挂在西边的天空。
然而,我们只注意到了奇怪的太阳,却没有注意到在里屋睡觉的尹德基的4岁妹妹尹婷不见了。
那晚,皓月当空,却再也照不出这小镇纯洁的灵魂。
第二个月,温幺娘的双胞胎孙子失踪,同样,那天晚上的月光照得人汗毛发立,人心慌乱。
她儿子在找她孙子时不慎摔下山崖一命呜呼,她的儿媳妇疯了,整天抱着孩子的衣服鞋子疯叫,几个月后也死在一个垃圾桶旁边,留下了孤寡老人郁郁却不终。
挨到最后的人承受的苦难更重,因为她必须经受孤独与思念的打击。那一年,我们瞬间长大,撒手告别了单纯的童年。
从县城过来,可走水路直达小镇,只可通行小船。那年上面说要开发小镇经济,炸了两天河床,终于加宽了河道,大船能进来了,小镇还是穷得掉渣。
彝族的父老乡亲天天到河边劝说,说这是要遭天谴的罪孽,河神总要来报复。结果不久后,小镇以三个小孩的命应了彝家人的话。
派出所调查了几个月,孩子的一根毛发都没有找到。那段时间,关于山鬼索命的惊恐传闻在小镇居民心中回荡,学校停课半个月,我们记忆尤深。
从此之后,尹老汉没有笑过,跟尹德基之间始终处于冷战状态。
这次回到镇上,景象支离破碎:原来古朴的小平房消失了,或者被粉刷成了各种稀奇古怪的颜色。
河滩上几个商品房的楼盘拔地而起,打出“世外桃源”的旗号招揽买主。疯狂的房地产热,像瘟疫般蔓延到了大山褶皱的桥边镇。
尹德基载着我到镇上时已天黑,摩托车一路过来像放了一路黑色的屁。正值满月,月光把周围山的轮廓照得异常清晰,像巨兽的脊背般雄壮。
小镇东口,那个叫温幺娘的孤寡老太婆在混黄的路灯下冷漠地望着我,蓬头垢面,眼角沾满了眼屎,像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
她的双胞胎孙子失踪后,儿子和儿媳妇相继去世,那时人们议论她是不是快死了。一二十年过去了,议论她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挂掉,她却活得好好的。
回到这里,没有陌生感,我甚至清楚地记得一群孩子围着温幺娘蹭饭吃的情景。
她跟儿子一家分开住,由于没有人陪她,她喜欢我们这群孩子。
她家很脏,鸡屎遍地,每次都要像躲地雷一样躲地上大片大片的鸡屎。
她很少洗澡,从来不刷牙,口气熏人,家里有股茅房的气味。猪皮她嚼很久实在嚼不烂,便依依不舍地一口吐给我们吃。
我给她打招呼,她没有认出我来,眼神里尽是茫然,还有莫名的恐惧。等我回头,发现她已匆匆忙忙跑进了屋里,
这是迅速老去的小镇,又是迅速重建的小镇。年轻人盼望离开去大城市闯荡,去了大城市的又狗血淋头地忙着回来开展乡土业务。
有的老年人老无所依,在贫困和病痛中垂死挣扎。当年镇长扯着嗓子吼养老靠政府,现在看来是被政府靠了。
这镇子对于我来说像黑塞在《彼得·卡门青》里写到的小村庄米尼康,它是主人公的灵魂伴侣,犹如处女般圣洁。而今,商品房和农家乐把她从处女变成了绿茶婊。
尹德基对我说:“那年我们四个瓜娃子做北漂梦,还有两个月是我们赴约的日期,记得吗?当年喝血酒发毒誓,现在想想都要笑出眼泪。”
尹德基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先实现北漂梦的人,职高还没毕业跟着他叔叔去了bj,在一个“豪华”的川菜馆当厨师。
后来等我们去bj上学后,才知道这“豪华”酒家位于京广桥往东一点的cbd的重要战略位置,不到二十平米的屋里横七竖八地放着几张掉漆的斑驳桌子,豪华的苍蝇到处乱飞,墙角不时爬过一只耀武扬威的“小强”,每天中午周围的农民工朋友到这里吃饭,吃一顿饭鼻子都要被挤歪。
尹德基说晚上设了局为我接风,我说累了不去了。
他知道我说不去就是真的不想去,便没有勉强。
在淳朴的小镇,邻里纠纷和偶尔的通奸传闻可以掀起大的风暴。大人窃窃私语,孩子好奇地偷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在靠血统维系起来的共同体,纠纷和谣言很容易被净化掉。
桥边镇藏满了秘密,她善于隐藏秘密。镇上的一草一木都有故事和未来,人人都不会挑破,一切都温文尔雅地进行着,这是小镇自我保护的方法,恒古不变。
回到镇上的我,如一颗石子搅动了一汪平静了良久的水,这颗石子最终或许能引发一场洪灾,引发蝴蝶效应。
大bj与小镇,似乎有数不尽的恩怨纠葛,犹如树根与泥水暧昧不清,在涌动,积蓄,等待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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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梦未央 第四章 夜半惊魂
我在门的上沿摸到大门的钥匙,推门而入,一股寒气袭来,伴
这是我曾经的家,一栋二层小楼。
我清楚地记得,曾在阳台上偎依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撒娇。曾在父亲的书架下用那双早熟的好奇之眼搜寻知识的宝库,比如《金瓶梅》《人之初》。
也曾蹲在地上如痴如醉地听爷爷讲后山的美女吊死鬼勾引村民的故事。
后山的风垭口的老核桃树下,一到傍晚,常有穿着红肚兜的长发女鬼坐在红丝绸上荡漾。
男的看到了不由自主地断了魂儿,色眯眯地跑过去跟她一起荡,第二天,树下只剩这男人赤裸的干尸,据说还一脸的淫笑,被爽死的。
以前我们常去那一边荡秋千,一边乐呵呵地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听了这个故事后我们心想操了,那里可不是荡起双桨的地儿,说不定荡着荡着跟女鬼荡上了,晚上女鬼来床头找自己玩。
很长一段时间我们大白天的都不敢打那老核桃树下过,除了怕吊死鬼,还怕树上硕大的花毛虫掉进脖子里。
传说这女鬼生前是个寡妇,丈夫被地主杀了,自己被地主强暴后在树下上吊,阴魂不散。
地主自然要在这种故事里背黑锅,我爷爷告诉我,原来镇上的地主是乡绅,常常救济穷人,修马路,修功德,**寡妇的故事亏那帮孙子编得出来。
我爷爷还说过,每到满月时,山野的鬼怪满血复活,游荡到人世间吸取阳气。
从窗户望出去,旷野静谧得让人绝望,没有城市里的汽车马达声,连昆虫的鸣叫都显得那么文艺范,仔细听,能听到远处河水哗啦啦的流动声。
在镇口陈打枪的小卖部买了蚊香,这么多年了陈打枪还那副奸商样儿,这蚊香把老子熏得七窍生烟,倒把蚊子熏得兴奋异常,像战斗机似的不断向我俯冲。
我想这他奶奶的是人香还是蚊香啊,仔细一看牌子,“抢手”牌蚊香,“抢”字提手旁那一撇故意扭扭捏捏,看上去就一“枪”字。
北宋欧阳修写过《憎蚊》一诗,说:“虽微无奈众,惟小难防毒。”
鲁迅也说过,跳蚤跟蚊子比,蚊子欠揍,因为跳蚤耍酷,吸血时一声不响,蚊子未叮之前,唧唧歪歪发一篇大议论,叫人心烦。
月光斜射进窗户,像在地面铺上了一层霜,半个屋子亮堂堂,映出了外面树林斑驳的影子。我一边挥手驱赶蚊子,一边试着入睡。
半睡眠状态,耳朵里响起咚咚的敲击声,我希望是梦,但翻身起床仔细一听,确实是敲门声。
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楼下,敲门声戛然而止。
我问:“是谁?”
无人应答。
再问一声。
依旧无人应答。
正寻思要不要开门,想到应该是尹德基的恶搞,想反恶搞他一下。
我悄悄来到门口,猛地推开门,迎头撞上一张苍白的人脸,我“哎呀”一声惊叫。
定睛一看,是个老头儿,尖嘴猴腮,留着小胡子,脸色白如石灰墙,穿着一件褶皱的白衬衫。
我还没来及开头,老头儿凑上来说:“小宇啊,怎么都不认识我了?”
仔细端详他才回忆起来,这个老头儿叫周华,我们都叫他周伯。
周伯,成都都江堰人,sc大学中文系毕业。刚进大学时,特殊时期打断了正常的教育程序,被发配到桥边镇劳动改造,最后对这里的山水有了感情,“特殊时期”结束他回学校完成学业后主动申请到桥边镇,被安排在派出所做文职工作。
桥边镇的派出所名存实亡,当时只有两个人,工作相当清闲,常有中老年妇女到派出所找周伯搓麻将,搓得风生水起。
除了周伯,还有个叫文武的小伙子,文武这货特别厉害,只有两件事不会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连麻将他也不会,只会天天跟猪一样在屋里睡大觉。
周伯没事便到处闲逛,经常到我家以借书名义蹭饭,每次来都会跟我父亲摆龙门阵摆到半夜三经,意犹未尽。
那时我特有精力,在家练倒立行走,他看后非常喜欢,夸我骨骼奇异,将来要成大事。
再加上我喜欢翻腾父亲的书架,几岁便抱着《红楼梦》《金瓶梅》《姑妄言》读,周伯惊讶地对我父亲说,哎哟,这孩子不得了啊,是块真宝玉,好生雕琢,定成大器。
父亲说,这镇上能够得到自己思想高度的,只数这周伯了。
周伯最喜欢看《福尔摩斯探案集》和《亚森罗宾探案集》,他给我讲福尔摩斯多么牛逼,各种神推理,作者写到后来把福尔摩斯写死了,读者不愿意,写信威胁他不把福尔摩斯写活就去暗杀他。
可惜小镇民风古朴,路不拾遗,没有案子让他像福尔摩斯施展手脚,令他郁郁不得志。
睡觉不锁门,天黑不收衣并不是传说,街坊邻里心无城府,再加上宗族血缘的巩固,小镇的治安好得没治。
直到尹德基的妹妹和温幺娘的双胞胎孙子离奇失踪,桥边镇民风古朴的神话顷刻间坍塌。
但居民更愿意将他们的失踪归祸于神秘的自然力量,不愿相信镇上隐藏着喜欢囚禁、杀害小孩的变态恶魔。
案发后,周伯到我家跟父亲聊天,他们第一次出现了分歧。
父亲让他好好查,他把诱因归结到河床被毁惹怒了河神。
我虽年纪小,是非还是明白的,对周伯的渎职心生恨意,甚至将尹婷的失踪归罪与他。
他对我说,你还小,以后你会懂。
今天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想不到已经老成这样。
出于礼貌,我向他问好。
他诡异地盯了我半天说:“跟你老汉儿长得真像,都是盖面子。”
我请他进来。
他摆摆手:“不了,看到屋里亮着灯,觉得奇怪得很噻,是你回来了就好,过两天过来喝酒。”
我礼貌性地答应了。
周伯又盯着我看了半天,说要告辞,又神秘兮兮地说:“这屋阴气重,屋后都是槐树,要常住得把树砍咯。”
几棵槐树据我爷爷说是当年打完屋基才长起来的,我们这里的人将这类花花草草叫做“疯木”。
所谓疯木,就是不讲理由不受人为因素制约的植物,哪里有土壤和适合它们生存的环境,它们就在哪里安家,自由自在,逍遥一世。
镇上气候湿润,植被茂盛,有的树木硬是从人家的房子里长出来,霸气侧漏,但宣兵夺主惹主人不高兴,只能被砍掉。这是命。
我爷爷说,哪来疯木,这世界上人最疯,木怎么会疯,所以决定不砍屋后的槐树,任其生长。
多年后,我仍回味着疯木的概念,它们仿佛科幻片《创战纪》里面虚拟世界里面的“土著”,不是程序员设计的产物,而是土生土长的东西。
正如一汪水中总有鱼虾生成,一堆沃土里总有植物长出,自由的生命从来不受限制。
简体字的“树”字可以拆成“木”和“对”,在我看来,木无论长在哪里都是对的,不要去砍掉,不然便违背了自然法则。至于鬼,常驻人心而已,心诚之人,还怕什么妖魔鬼怪。
我嘴里应着周伯,心里却想这老头儿看来真老糊涂了,白上了著名大学的中文系,读的书不知道都读到哪里去了。
回到楼上,听窗外秋声阵阵,无法入睡。
从bj回来,除了带回一些必需品之外,带得最多的便是书,整整两大箱。书我舍不得扔,这种恋书癖从我父亲那里继承过来,一直没有改变。

古人认为,世间万物都是平衡,有阳必有阴。如果对于某事物来说,阴所占的比重层面比阳大,那么我们就称之为阴阳失调,阴气太重。
男人属阳,女人属阴;白天属阳,夜间属阴;天上属阳,地下属阴;山属阳,水属阴。每年每月,每时每刻都分阴阳。
那年三个小孩失踪后,一装神弄鬼的道士说镇上有股阴气笼罩,问他怎么驱走这阴气,他摇摇头一言不语。
想到周伯说这屋阴气重,无非是槐树的“槐”字含有“鬼”,从而引人遐想。
中国古代哲学虽有自己的体系脉络,但缺乏对世界的实证考究,中国哲学家也不像西方哲人那样同时兼具物理与数学知识,他们对物象的研究往往得其然,而不得其所以然。
我们的先人沉迷于“人”学,儒家思想虽然有“格物致知”的说法,但是源于《礼记?大学》的“格物”,实际上是和“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功利性语境联系在一起的,这样去“格物”,格出来的都是吃喝拉撒泡妞玩乐,说不到事物的本质,无法建立科学系统的方法论。
当古希腊哲人谟克利特发现物体是由众多微小粒子构成的时候,同一时期的中国哲人要不停留在阴阳学无法自拔,要不就是在屋里坦胸露乳地裸奔,“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美其名曰:逍遥游。
反正睡不着,索性到阳台上看月光倾洒在万物上。心中莫名感动,多少年久违了这自然的浑厚,在bj这些年,都忘记了这树木和芳草的气息了。
小镇背山面河,自有风水。山叫白莲山,彝族人叫阿姆山。阿姆是妈妈的意思,彝族人将自然孕育人的辩证关系理解得更加纯粹。
河叫衣河,彝语中,衣是水的意思。
这里汉、彝杂居,民风古朴。街道两边的小楼收腹而立,形色各异,有些异族风格。
不到十点点,街道两旁已关门闭户,路灯被阴冷的风吹得嘎嘎乱叫,像在唱一首惊悚的歌,让人心生寒意。
山与树都在沉睡,借着雪白的月光能看到远处山脊线勾勒出了天与地的界限。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冷落的街道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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