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天空忽传来高亢的鸟鸣声,灰袍老人仰望天际,一只大鸟正快速从头顶盘旋飞过。
老人打了个唿哨,那大鸟立即低头寻找,它发现老人后又啾啾鸣叫数声,翩翩落下。
到得近前,武岳阳和姚青才看清那大鸟,只见它红顶黑尾,长颈长腿,通身羽毛或黑或灰,正是一只灰鹤。
灰鹤落到老人伸出的手臂上,一边鸣叫一边微微扇动双翅,可以看出来和老人很是熟稔。
“好啦好啦,别动。”老人说着解下一根绑在灰鹤腿上的半截芦杆,捏碎外壳,取出一张纸片,只扫了一眼,神色当即大变。
武岳阳和姚青均知事有变故,两人不便明问,只是静静地看着老人,等他说话。
“你俩……”灰袍老人咽下后半句话,他拍拍灰鹤的背,一扬手,灰鹤振翅飞起。老人从武岳阳手里接过一根缰绳,“先上马吧,路上说。”
武、姚二人踏镫上马,追上老人。
灰袍老人闷着头驱马跑了一段路,想到分别的话,早晚都要说,索性开门见山道:“龙虎山出了大事,我须得尽快赶回。”
武岳阳从见老人从灰鹤腿上解下芦杆的一刻就知道有事发生,并隐隐觉得二爷爷灰袍老人随时可能与自己分开。这一刻武岳阳心中的不安变为现实,他悬起的心反而踏实平静下来,他淡淡答应道:“嗯。”
老人完全没料到武岳阳听到自己要走会是这么平静,他扭头盯着武岳阳瞧了好一会儿,回身问姚青道:“丫头,你又什么打算?”
“报仇。”姚青想也不想就回答道。
灰袍老人又问武岳阳:“那你呢?跟我回龙虎山还是另有打算?”
“报仇。”武岳阳同样不假思索道。
老人哑然失笑,“你俩个娃娃,真以为凭你们自己就能报得了仇?”
“报不了也得报!”武岳阳两眼目光发直。
“这两个执拗的娃娃不知道会惹出多大的祸出来。”老人心道,他不知道该如何劝解,沉思间,天空传来灰鹤的啾鸣声,三人已来到那两艘乌篷船爆炸的河段。但见河中冒着烟的木板四散漂浮,两艘好端端的乌篷船被炸作了成百上块碎片,大一些的船体上仍有火焰燃烧。双桅大船在远处河面上,张满了帆,顺风顺水,快速向下游驶去。
老人喝住马,三人在一个岔路口停下,老人徐徐说道:“你俩执意要报仇,我知道劝你们不住,只是提醒你们,那姓马的特务头子,行事狠辣歹毒,连自己手下的兵丁都不放过,你们可都长着嘴呢,他盗宝的事情你们可是亲眼所见,他又怎么会放过你们?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们想报仇,那是情理之中,但是万万要记得二爷爷的话,‘做什么事不要只想着眼前痛快,能全身而退才是最紧要的’,行走江湖不是对弈棋局,你即便丢光了车马炮,只要拿下对方的老帅就算赢。江湖对局,不仅要赢,而且要自己尽可能不付出任何代价,你可明白其中的道理?”
姚青盯着逐渐远去的双桅白帆大船,皱紧了眉头。武岳阳一言不发地看着河面,若有所思。
“你们看看我便明白了。”灰袍老人指着自己前胸的伤口道,“因为你一旦付出代价,即便伤势不重,也可能会影响自己的体力和身手,进而失掉所有的优势。我要说的其实只有一句:惜命不丢人,怕死是大智慧。”
武岳阳看老人包扎得结结实实的前胸一眼,眨了眨眼。
“那姓马的特务头子必定会主动来找你俩,他之前只顾逃窜或许是为了先运走宝藏,等他将这些盗走的财宝安顿好,腾出手来,定会饶你们不过。你二人切不可鲁莽行事,自己轻易送上门去,免得白白丢了性命。”老人苦口婆心道。
武岳阳经灰袍老人一番劝解,迷茫急躁渐渐转化为平静和理智,同时内心也升起一股要与马长官缠斗到底的斗气和决心,他从腰间掏出一把盒子炮递给老人,说道:“我知道了二爷爷,三年后我一定活蹦乱跳地去龙虎山应约。这盒子炮你带着吧,如今世道混乱,你也好路上防身。”
“我用不来这玩意儿,你自己留着吧。”老人将盒子炮丢回给武岳阳,“亏你惦记二爷爷的安危。时候不早了,咱们就在这岔路口分开吧,你们先走。”
武岳阳下马来,跪地磕头,灰袍老人没有动,受了他这一拜。
姚青跟着跳下马,冲老人拱了拱手。
“去吧去吧,后会有期。”老人催促道。
武、姚二人重新上马,抖缰绳拍马而行。“稍等!”灰袍老人忽然想起什么,他从背囊中取出天蓬尺,扬手抛给武岳阳,“拿着!”
“我不要这东西……”武岳阳要将天蓬尺归还给老人,哪知老人已拨转坐骑,驱马从岔路口向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道魂 第五十章 巧遇故人
[本章字数:3186 最新更新时间:2014-08-24 22:00:18.0]
武岳阳从上到下瞧了瞧天蓬尺,又掂了掂,将它递给姚青,“给你吧。”
姚青冷眼道:“你爷爷给你的,又不是给我。”
“他给我就是我的,我愿意给谁是我的事。这东西我拿着没用,带着它凭空多个累赘。”武岳阳道。
“有眼不识金镶玉,可怜你爷爷一片苦心。哼,我可受不起。”姚青拍马窜出,沿着河岸向下追去。
武岳阳感觉这根天蓬尺犹如鸡肋,带着没多大的用处,又不能随手丢掉。他将天蓬尺别在后腰,满心不是滋味——侠客行走江湖都是背刀负剑,自己却好不尴尬地背块木疙瘩。
追上了姚青,武岳阳扭头道:“二爷爷说的对,咱们可不能以卵击石,大仇一定要报,至于怎么报,咱们不能贸然行事。”
姚青不咸不淡道:“有什么主意你直接说就是!”
“我担心你按捺不住,见了那姓马的立即动手。”武岳阳道。
姚青冷哼一声,“我自有分寸。”
武岳阳还有些不放心,可是看姚青冷冰冰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尾随在姚青马后。两匹马又跑了几里路,待追得近了,却见双桅白帆大船向河对岸泊去。
附近没有港口,也没有村庄,寻不到船自然无法过河,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又驱马沿河向下跑了近三里远,才在葫芦腰状的河谷上找到一条悬梯桥。两人拴住了马,快速的爬到河对岸,再逆流而上,等摸到双桅白帆大船停泊的半截木桥近旁,已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武岳阳和姚青躲在草丛后面窥视,可是过了好一会,也不见一点动静,也不见半个人影。姚青失去耐心,起身要去查探。武岳阳抓住她手臂,“你干嘛去?”
“还能干嘛?”姚青甩开武岳阳的手。
“你在这帮我照应着,我过去。”武岳阳掏出盒子炮检查了一下子弹,猫着腰向河岸靠近过去。
武岳阳看到河岸上满是凌乱的脚印和重物拖拽过的痕迹,心中暗道:“不好!”他拾起拳头大小一颗鹅卵石,丢到船头近处的河水中。伴着“噗嗵”的落水声,水花溅起数尺高,几只水鸟扑棱棱惊起飞走,可大船上仍旧没有半点声响。武岳阳不再迟疑,他几步跑上半截木桥,顺船帮垂下的绳索攀到大船上去,缓缓挑开船舱门帘,里面一片空旷,连着那许多被财宝装得满满的箱子和麻袋全都不知所踪。
武岳阳满脸失望地跳下船,姚青迎上来问他,“怎么?船上没人?”
“一个人也没有,连着那些金银财宝全都不见了。”武岳阳道。
姚青咬碎银牙,几个起落冲上大船,搜索一番,果然没见到半个人影,她脸色铁青地从船头跃下,“他们逃不远,追!”
“往哪追?”
“有脚印。”姚青顺着河岸上深浅不一的脚印追去。
武岳阳见脚印通向不远处的树林,他无奈地摇摇头,大步跟在姚青身后。
果然不出武岳阳所料,脚印一到树林里就寻不到了。两人看着几处倒伏的长草,分不清哪处才是被马长官一伙人刚刚踩出的。
“咱们中计了。”武岳阳望着河面道。
姚青挑眉看着武岳阳,等他解释。
“宝藏到了手,只有两条路走:要么远远逃走;要么就近隐藏起来。他们完全没有必要将船驶到这里停下。”武岳阳分析道。
姚青四顾张望,寻找着蛛丝马迹。
“你若不信,咱俩分开来,从两个方向合围着将这片林子搜遍就是。”武岳阳举臂遥指,“你从那边搜,咱们一炷香后还在这里汇合。”
姚青更不答话,向武岳阳所指的方向飞奔而出。武岳阳也毫不迟疑,背向姚青而行,很快消失在丛林里。
秋意愈浓,秋风吹蓝了天,吹熟了庄稼,吹走了莺燕呢喃,吹来了凉爽和萧瑟。秋蝉伏在枝头,鸣声悲切,似乎正为消逝的盛夏和即将走到尽头的生命而放声悲歌。
武岳阳踩过枯黄干脆的草木枝叶,扎进丛林更深处。他知道这次的搜寻必定劳而无功,走这个过场只是为了令姚青死心。武岳阳闷着头在林间穿梭,他将昨夜至今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幕幕在脑中重新过了数遍,可是仍旧没有找到一丝可疑之处,马长官究竟耍了什么把戏?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了踪迹。武岳阳百思不得其解。
丛林背山向水,遍布了整个山坡。武岳阳不知不觉已爬到山坡最高处,他居高临下,整个河畔尽收眼底:稀落的树叶遮掩不住阳光,树荫下光点斑驳,叫不出名字的虫豸在草尖爬动。远处河面波光粼粼,几只水鸟在浅滩上戏水捕鱼,不时地飞起落下。半截断桥延伸到河中去,双桅大船斜着搁浅在木桥边。这一刻武岳阳竟恍惚产生一种幻觉,眼前的景物让他觉得到了另一片天地中,这片天地没有杀戮、没有仇怨,也没有蝇营狗苟尔虞我诈。
远处一个移动的黑点让武岳阳清醒过来,他看见姚青绕过了半边丛林,正向断桥处赶去。武岳阳跳下高坡,去岸边与姚青汇合去了。
姚青等了好一会儿,武岳阳才姗姗赶到。姚青自然没给他好脸色,“怎么这么慢?”
“什么也没找到吧?”武岳阳不答反问。
“明知故问!”姚青盯着双桅大船道。
“既然追不到,咱们还是回县城去吧,我总怀疑那姓马的耍了什么把戏,那些财宝不易搬运,说不准被他们偷梁换柱就近藏了起来。”武岳阳说着向下游悬梯桥走去。姚青却没有立即跟上,她返身又攀上双桅大船。
“你不走么?”武岳阳叫道。
姚青没有回答。船舱里啪啪一阵瓦罐、酒坛摔碎的声音响过,紧接着姚青钻出舱来,船舱立即冒起黑烟,大火跟着腾起。
姚青竟将双桅大船一把火点着了。
武岳阳担心火光和黑烟暴漏了两人的行踪,他不敢迟疑,快速攀过悬梯,到树林里时姚青已经追到。两人解了马缰绳,纵马向县城赶去。没行多远,忽听河面上几声震天巨响,两人驻马回望,看见双桅大船已炸成几截,同先前的乌篷船一样,化作碎木,飘散河中。
两人不禁一阵后怕,都猜不出这大船的爆炸到底是不是特务作的手脚。两人稍作停留,又催马再行。这对儿少年男女都是又累又困,即使一路颠簸,也险些双双在马背上睡去。好不容易熬到县城外的码头,但见十几个长警四处拦人查问。两人远远绕开,由于担心马长官联合督察处通缉二人,武岳阳和姚青可不敢大摇大摆地进城去,两人早早在城外拴了马,捡了两顶斗笠,小心装扮一番,才进城来。
果然不出两人意料,城门旁贴着醒目的红字告示,无非天台山匪徒杀人作恶,在官兵围剿中漏网云云,更贴了两男一女三张肖像图,画的正是灰袍老人张元顺、武岳阳和姚青三人。
武岳阳满腹的感慨,一个月前,他还是团长武兴华的大公子,不想父亲去前线,前脚刚走,家中就发生了如此巨变,自己也从一个纨绔公子变成了漏网的山贼。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武岳阳一时间难以适应,他一动不动地望着通缉告示发愣。
姚青推武岳阳一把,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悄悄走到偏僻处商量对策。
“看来那姓马的确是藏在这县城里。”武岳阳先道。
“废话!”姚青道,“从那告示上看,我也知道他藏在城中,你鬼主意不是多么?你倒想个办法怎么将他找出。”
武岳阳低头想了想,摇头道:“我想不出好办法。”
“那咱们只能堵在城门附近等他自己送上门来么?”姚青掀开斗笠,扫视城门两侧,寻找着合适的藏身之处。
“咱们找不到他,可是有个人或许能找到他。”武岳阳望着不远处的货栈道。
“谁?”
“何四他爹,何保长。”武岳阳道。
姚青皱眉问:“你说的是索家岭放你我出来那个烟袋老儿?”
“正是。”武岳阳点头。
“你去索家岭问他?”姚青道。
“这县上有他的货栈,县城离天台山要近些,他记挂着何四叔的安危,或许此时已来到了县上,咱们去他货栈里瞧瞧。”武岳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货栈门口。
姚青四下里张望一番,“我在暗处给你把风,你速去速回。”
“嗯!”武岳阳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大步向货栈走去。
姚青跟着武岳阳,走到货栈前街拐角处,藏身药铺窗下的柳树后,仔细留意着每一个来往的行人。
武岳阳没有看见可疑的对象,就抬步迈进货栈。可他刚踏进货栈,只见眼前一团黑影,不及躲闪就被撞出门外,武岳阳和来人一齐跌倒在地。
“奶奶个爪的,好狗不挡道,没长眼睛啊?”那人大骂着起身,抬腿就冲武岳阳踢来。武岳阳暗中防着长警和特务埋伏,手一直搭在腰间的盒子炮上,他以为中了埋伏,不假思索地掏出盒子炮,将枪口对准了来人。
“你他妈掏啥……好汉饶命!”那人见武岳阳掏出枪来,立即改口求饶。
姚青也以为出了变故,几步冲过来,拔枪对准了那人的后脑,“动一下打死你!”
“我就换几块大洋你们拿去就是了,犯不着杀人呐!”那人带着哭腔道。
武岳阳和姚青同时认出那人来,异口同声道:“是你?”
道魂 第五十一章 赌徒
[本章字数:3231 最新更新时间:2014-08-31 22:28:34.0]
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堆三角眼嵌在稀疏的眉毛底下,枯瘦的小脸中-央偏又生着一只大酒糟鼻子,名副其实的尖嘴猴腮相。他抬起头看见武岳阳,也是一愣,回过神来又扭头看了看姚青,“怎么是你俩?”
武岳阳和姚青不想竟这么巧,前一天刚刚别过的骚猴儿,才过不到一日,就在这货栈门口撞上。三人还未来得及说话,货栈里女人的尖叫伴着脚步声追出,“可了不得啦,救命呀……光天化日抢劫……”何四老婆刚出货栈来,看见骚猴儿并未走远,同时看见武岳阳和姚青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盒子炮,她喊了一半再也喊不出,张开的血盆大嘴来不及合拢,脚步却展现出与她年纪和肥胖不相称的敏捷来,瞬间躲回客栈,手脚麻利地掩上了门板。
“此地不宜久留,速退!”姚青见来往行人躲在远处冲三人指指点点不敢靠近,急忙提醒武岳阳和骚猴儿尽快撤离。
骚猴儿将散落在地上的大洋抓起,撒开腿就跑。武岳阳和姚青紧紧跟随,三人首尾相连,奔着房屋稀少的偏僻处跑去,很快出了县城。
“你俩别跟着我好不好,等着被跳子(注释1)一锅端是不是?分头跑啊!”骚猴儿见武岳阳和姚青一路跟在身后,忍不住停下来阻止。
“你一身的金银财宝,怎么还去打劫?而且在这县城里打劫,你不要命了?”武岳阳问。
“管得着么?你算老几!”骚猴儿瞪武岳阳一眼,扭头又走。
姚青窜上前去,拦住骚猴儿,“你当真是去那货栈里跑买卖?你的那个黄货呢?”
骚猴儿扬扬手,走到一旁坐下,掏出水囊灌了一口水,叹口气道:“别提了,跟你们分开以后,我原本打算在县里买个宅院,置办它几百亩田地。哪知一时手痒,碰到有人放台子(注释2),就没忍住,摸了几把,结果运气比狗屎还臭,一输再输,连那金蒲团一起搭进去了。”
“那黄货可价值不菲。”姚青有些疑惑地盯着骚猴儿的眼睛道。
“哼,镂空的,没多少斤两,才当了一百块大洋。”骚猴儿打着哈欠道。
姚青也觉得困倦难熬,她强打起精神,又问,“刚才是怎么回事?”
骚猴儿瞥武岳阳一眼,道:“我急着翻本,可黄货白货都输光了,好不容易从兜底掏出来一根玉簪,想着那当铺再好的宝贝也换不了几块大洋,就到货栈去换。那货栈的婆娘有眼无珠,死了男人一般,板着脸看也不看玉簪一眼,我让她出十块大洋也不肯。我急着用钱,见左右无人,哪管那么多,踢翻了钱匣,抓两把大洋就跑,哪知道刚出门就撞在这傻儿身上。”
武岳阳没心思跟骚猴儿斗嘴,他急着找马长官报仇,这时候他只在意关于马长官的线索,武岳阳问,“何保长不在县里,那货栈只有何四婶?”
“何保长是谁?”骚猴儿问。
“一个抽水烟的老先生。”武岳阳道。
“你多此一问,有旁的人在我还能贸然动手么?”骚猴儿撇嘴道。
希望落空,一股无助感升起,武岳阳想不出还有谁能知道马长官的下落,他想着是否有必要去绑一个长警回来逼问,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那姓马的狡猾得紧,为防止他人追踪,断不会贸然显露形迹。
骚猴儿一对儿三角眼瞅瞅两人,“怎么就你们两个,那牛鼻子老道呢?你们不远远逃走,去那货栈又要干什么?”
姚青自动滤掉骚猴儿的第一个问题,“我们要找那特务头子报仇,你既然一直在城里,可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赌场上还有打听不到的消息么?你们倒是胆大,昨天夜里天台山上好大的响动,准是你们闹的。”骚猴儿仰起头,摆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模样。
“你只说有没有那特务头子的消息。”武岳阳急道。
“我干嘛要告诉你,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骚猴儿梗着脖子道。
“你要什么好处?”武岳阳道。
骚猴儿抓抓耳朵,两眼快速地眨了眨,眼珠溜溜乱转,“我卖条消息给你,一百块大洋,怎么样?”
武岳阳吸一口冷气,他没想到骚猴儿竟如此狮子大开口,他眉头皱起,扭头看向姚青。
姚青挑眉道:“你要这么多大洋有什么用,还去赌场翻本么?”
“大公子,我哪好意思张嘴跟你要钱,我是不想你随他去送死。”骚猴儿一张黑脸忽然没来由的变红了,扭头瞪着武岳阳道,“你好不容易脱身下了天台山,不赶紧回家去好好地做你的大少爷,满世界折腾什么?非要把自己小命交待了才肯罢休么?你那老道爷爷呢?”
武岳阳咬牙道:“那些特务害得我家破人亡。家,我哪还有什么家!”
骚猴儿当日眼见武岳阳被大掌柜的当众放下山去送信,当天夜里团结会攻山,大掌柜的被埋伏在山下的特务炸死,谢二当家的带领众兄弟大败,险些全军覆没。骚猴儿逃无可逃之际倒地装死,可这时候姚青竟和武岳阳竟重新回到山上,拼死抵抗,在最后关头才随他跳进枯井。骚猴儿一直想不通武岳阳干嘛下了山又巴巴地跑回来送死,先前他一门心思想着如何逃出地道,从没问过武岳阳,并一直带着偏见以为武岳阳这个纨绔少爷是看上大公子了,是以不顾安危赖在她的身旁。这时骚猴儿看着武岳阳通红的眼睛才明白整件事情的原委,他冷哼一声,说不出话来。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说吧,姓马的特务头子在哪儿。”姚青道。
骚猴儿这一刻似乎面临着极困难的抉择,他闭起眼,下定决心般说道:“好,你们执意去送死,我也拦你们不住,咱们做笔买卖吧,你们同意,我立即带你二人去追那姓马的,你们不同意,咱们一拍两散,你们该找谁问就找谁问去。”
“什么买卖?”姚青忽然觉得骚猴儿有些陌生。
“咱们三人结伴上路,你们伺机报仇,我趁势夺宝,咱们团结合作,各取所需。”骚猴儿咧嘴道。
“好,就由着你。姓马的到底在哪儿?”姚青追问道。
“现下可不能告诉你们,回头甩了我我都没处喊冤去。”骚猴儿四处望了望,“你们跟着我走就是。哎呦……饿得浑身没力气,咱们先找个铺子啃饱肚子吧。”
姚青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催促道:“咱们可没工夫耽搁,跟丢了人,我找你算账!”
“我心里有数。”骚猴儿背着手向码头走去,“县城是不能回去了,能吃饭的怕只有码头上的几个客栈了,据说那观波轩的乌棒鱼汤鲜美异常,咱们去尝尝吧。”
武岳阳和姚青双双阴着脸,无可奈何地跟在骚猴儿身后。三人到城外林间找到了马,姚青自然独乘一匹,武岳阳和骚猴儿共乘一匹,三人两马,奔码头而来。
码头上盘查的长警早就撤了,即便如此,武岳阳和姚青仍旧以斗笠遮住了头脸,才敢进到观波轩中去。
三人在二楼临窗的雅间坐定。武姚二人哪有心思吃饭,武岳阳接连喝了两壶茶,便拄着前额打盹儿。姚青则望着窗外河面愣愣地发呆。只有骚猴儿左一个右一个点了十几道菜,又要了甜点和老酒,将小二支使得团团转。
酒菜流水般上来,武岳阳草草吃了两个馒头便倒头睡去。姚青更似吃药一般,强迫自己吃了几口饭菜,她看见餐桌当中的辣子鸡,那正是姚大脑袋最爱吃的一道菜,姚青想起父亲惨死时的不甘眼神,吧嗒吧嗒地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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