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冷秋蝉嗤之以鼻,“你们既已闯出黑塔来,还扮什么糊涂?我师傅呢?”
魏芝祥摸摸满头的疤癞,“我倒真有些糊涂了。你师父刚下山来,你没撞见?”
“我师父从未上山去,如何下山来?”冷秋蝉眉头微挑道。
江上传来阵阵叫骂声,紧接着响起“噗嗵”的落水声。魏芝祥盯着冷秋蝉看了好一会儿,“这么说,你不知道你师傅一直藏在塔顶么?”
“你休要……”冷秋蝉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她似猛然醒悟,想这几天一直未见师傅踪影,她为探听穆师叔的消息,确是有可能一直藏身在塔顶。
“看来你确实被蒙在鼓里。你师傅为寻访那人的消息,可谓机关算尽。我们落在她手里,被困十二年。今日你落在我们手里,我倒要好好琢磨一番,要怎么折磨你才能解我心头之恨。嚯嚯嚯嚯!”魏芝祥怪笑道。他两眼闪亮,如恶狼盯住了羔羊。
冷秋蝉倒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安危,“瞧你们这狼狈相,虽然凭着人多,怕是也没在我师傅手里讨到什么便宜。我这点三脚猫本事,就不在您两位前辈面前献丑了。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要不你们也关我十二年,看看我师傅会不会来救我。”
“牙尖嘴利!”魏芝祥恨恨道,“你师傅可是我师叔,她仗着利器与我们两个锁住手脚的后辈动手,招招阴狠致命。你我平辈,我双腿还被脚镣所困,出手教训教训你,不算欺负你吧?”
冷秋蝉面色平淡如水,“你想出气,我不动就是。”
“不动也要你动!”魏芝祥滑步上前,单手成爪,以鹰爪径直掏向冷秋蝉咽喉。冷秋蝉不闪不避,木人桩一般站立不动。
魏芝祥手指触碰到她领口,突然变招,手腕翻转,以食指中指挖向冷秋蝉双目。
冷秋蝉视而不见,眼皮眨也不眨。
“快出手!下一招要你的命!”魏芝祥喝道。
“你好啰嗦!”冷秋蝉道。
魏芝祥本就是个粗人,年少时就被大火烧毁面容,紧跟着又受同门所害,囚禁黑塔十二年之久,一腔的侠骨热肠全都化作了愤懑戾怨。他见冷秋蝉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顿时怒火中烧,一记伏虎拳击出,带着风声直袭冷秋蝉小腹。这一拳魏芝祥全力打出,冷秋蝉若是挨中了,万难保住性命。魏芝祥不信冷秋蝉不躲。
“不可!”徐凤春见魏芝祥下了重手,远远喊道。
魏芝祥立即收劲,并变拳为掌。可为时已晚,他堪堪收回半分劲力,一掌推在冷秋蝉小腹上。冷秋蝉顺势后仰,卸力不少,饶是如此,也摔出十余步远。她闷声轻吟,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徐凤春快步走近,瞧瞧冷秋蝉,又看看魏芝祥,连连摇头。
“是她自己寻死!”魏芝祥道。
徐凤春叹口气,又走回冷秋蝉身旁,说道:“丫头,你这又何苦?替你师傅还债么?”
冷秋蝉脸色煞白,她擦净嘴角的残血,强撑着站起身来,“还有什么手段,一起使出来吧。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必报此仇!”
“嚯嚯……好大的口气!”魏芝祥怪笑道。
冷秋蝉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目逐一扫过魏芝祥、徐凤春和武岳阳一伙儿,似乎要将众人牢牢记住。她回望一眼七星山顶的黑塔,向靠岸小船走去。
徐凤春好意提醒道:“你伤势不轻……”
“两位师兄要硬留我么?”冷秋蝉回身冷冷道。
徐凤春又是摇摇头,叹着气摆摆手,示意冷秋蝉可以离开了。
魏芝祥连声冷笑,却也不再阻拦。
冷秋蝉刚要迈步,有人突然喊道:“站住!”
麻耗子追上前去,他左右袖口各垂下一支刀柄。
“你也要趁火打劫?”冷秋蝉背水而立。
麻耗子咳嗽一阵,涨红了脸,说道:“先前我身上有伤,受制于你。咳咳……现下你也受伤了,正好扯平,咱们再比试一场吧。”
“哎呀我操,麻子你要脸不要?你好歹也是个爷们儿……”骚猴儿掐着腰讥讽麻耗子,见姚青怒瞪自己,赶紧住口。
冷秋蝉喘息几口,待气喘匀了,说道:“有多少暗青子,你只管招呼就是。”
麻耗子衣袖微动,袖筒里手指紧捏刀尖,他死鱼眼翻了几下,瞧见冷秋蝉的双腿正不住地抖动着。麻耗子干咳两声,心中默默改了主意,他缓缓抬起右臂,将匕首露出,“今日不便,等你我养好伤再比试吧。接着!”麻耗子将匕首向冷秋蝉甩出。
冷秋蝉接过匕首,看一眼麻耗子,“依你。”她登上岸边小船,吩咐撑船的袍哥将小船向北岸驶去。
“明年今日,我来宜宾找你!”麻耗子叫道。
冷秋蝉回身望着南岸,扶船舷坐下,一言不发地将匕首放进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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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第八十六章 送佛送到西
徐凤春原本就是宜宾地界上袍哥码头的总舵把子,十几年前,“铁木鱼徐舵爷”名头正响,打着徐舵爷旗号混饭吃的袍哥何止千人。虽然他此刻破衣烂衫,略显窘迫,可目光凌厉,竟丝毫未将郝老六一伙放在眼里。徐凤春轻而易举说退了治安队,替郝老六解了围,又一招擒住铁牛,掷稻草人一般将他扔到江里,自然而然被这一伙袍哥重新认作首领。
岸边只留下两只船,不到二十个袍哥跟着郝老六,守在七星山下。俞府已经空无一人,郝老六仍派了几个底下在院墙外守着。
其余袍哥都拥立新君一般随徐凤春驾船驶离南岸。
船舱中经过重新布置,窗明几净,桌椅整齐。徐凤春和魏芝祥一人一把木椅,靠舷窗而坐,武岳阳一伙儿和包括郭子在内的五六个袍哥有些不自然地挤在一起。
徐凤春向这几个袍哥询问了这些年帮内发生了什么大事。郭子从徐凤春失去音讯、俞青红以非常手段执掌三江社开始讲起,挑这十二年内帮中重要大事一一讲出,徐凤春双眼微闭,神情漠然。相反魏芝祥倒是听得全神贯注。他一会儿皱眉轻叹,一会儿颔首微笑,更不时紧握拳头,面目狰狞。
等郭子讲完,徐凤春将手中盘摸的铁链松开,一句话也没说,只晃了晃手。郭子和这几个袍哥一头雾水地出舱去。
武岳阳站得两腿发麻,听到骚猴儿喉咙和鼻孔不停地发出唧唧咕咕的声响,知道他等的不耐烦了。再看姚青,也是眉头紧蹙,一脸的焦急。艄公老孙蹲在舱门旁边,做贼一样偷瞧着魏、徐二人。麻耗子则是一脸木然的透过舷窗向江面眺望,一双死鱼眼隔会眨动几下,间或干咳数声。
武岳阳知道这几人都急着离开,却不好贸然开口,这话只能自己来说。武岳阳犹豫再三,终于打破安静。他冲魏芝祥和徐凤春拱手道:“师叔师伯,今日我们几个误打误撞,侥幸助两位前辈脱困。我们之前惹了一些祸,与袍哥兄弟发生些误会,现今看来,都是受那怪妇人蛊惑挑唆。码头上的事,还要麻烦两位前辈妥当安抚。我们几个急着追寻仇敌,不便叨扰,就此别过。”
这几句话武岳阳小心照顾着魏芝祥和徐凤春二人的脸面,他明白,虽然明明是自己一伙儿救两人出塔,可是江湖中人注重声誉,越是有身份名望的长辈,越是爱惜羽毛。两个成名已久的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被困十二年,竟让自己一伙四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救出,这传到江湖上,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还是个急性子,嚯嚯嚯嚯……”魏芝祥怪笑道。
徐凤春打量武岳阳一眼,淡淡道:“别急着叫‘师叔师伯’,我先问你,你爹是不是张金栓?”
武岳阳楞了一下,他看了看魏、徐二人的脸色,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只知道我爹叫武兴华,你说的张金栓,我听二爷爷提过,他也说我爹本名唤作张金栓,说在龙虎山时,别人都喊他小三子。二爷爷说的话,我原本不信,可是这些天经理了这些事,我却渐渐有些信了。我急着赶去南京,不只为了追寻仇人,还抱着另一个目的,我要找我爹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张金栓。”
“他去南京做什么?”徐凤春问道。
“小鬼子要打南京了,我爹率部赶去保卫南京城。”武岳阳道。
“哦……”徐凤春若有所思,又道,“你在塔中说过,你那位‘二爷爷’叫张元顺。如果那人果真是张元顺,那你爹就必是张金栓无疑了。怪不得你长着这副让人生厌的眉眼。”
武岳阳一张脸唰地阴沉下来,“我尊敬两位是前辈,请两位不要倚老卖老!”
“嚯嚯!脾气更像。”魏芝祥面颊抽动。
武岳阳怒目而视。
徐凤春没想到一句话就将武岳阳惹恼了,他冷哼道:“你爹当年做的好事,难道你那二爷爷没对你讲?”
武岳阳并不回答徐凤春的问题,退后两步,冷冷道:“告辞!”说罢转身就要出舱去。骚猴儿一把将他拦住。
“你干嘛?” 武岳阳没好气道。
骚猴儿险些跳起来,叫道:“你眼珠子瞪那么大干啥?出了船就是江面,你倒说说你想往哪‘告辞’?”
武岳阳无从反驳,又不肯拉下脸来求魏、徐二人,正自犹豫,徐凤春起身来,“凭你们几个,还想到南京?依我看,连重庆都过不去!”
徐凤春来回踱了几步,看了看魏芝祥。
魏芝祥抓过茶壶,揭开盖,灌了一大口浓茶,皱皱眉头,问道:“怎么?你要一路护送他们到南京?”
徐凤春走到船舱门口,推开舱门,看着江面道:“瞧着今天的架势,那些大头兵似乎来者不善,我得先替崽子们将码头上的事处理干净。这几个小祖宗急三火四地要去追赶什么人,要不,大师兄辛劳些,替我走一遭吧,送佛送到西。”
“嚯嚯,我倒不怕什么辛劳。你瞧他几个看我的眼神,咱还是别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吧!”魏芝祥冷笑道。
“可别把人瞧扁了!”骚猴儿一只脚踏在长凳上,抓起一根不知从哪里顺来的鸡腿,张嘴撕下一大块肉来,一边吞咽一边说,“您二位可还是哥几个舍命救出来的呢!”
“哼!”徐凤春甩袖出了船舱。他叫过郭子等十几个较为年长的袍哥,贴耳细细吩咐。
姚青瞥一眼魏芝祥,对武岳阳道:“你们的家事,我们懒得掺和。如果能走,一会儿咱们换搜快船,将这几天耽搁的时间都追回来。如果不能走,你说句话,咱们也好分道扬镳,别耽误我们赶路。求你与这些怪人问问清楚,尽快给个准话。”
魏芝祥哪能听得别人称他“怪人”,不等武岳阳答话,当即皱眉道:“丫头,你比那脱光了衣服的野人还要狂悖无礼!”
魏芝祥说的野人自然就是郝老六了。
姚青不理他,转头问麻耗子和骚猴儿,“你们什么打算?”
“自然听大公子的。”骚猴儿将两根手指伸到嘴里,抠出塞在牙齿间的肉屑,扣指弹出。
麻耗子仍旧一副出家人无欲无求的模样,只是语气颇显郑重:“不能再耽搁。”
徐凤春推门进来,先对魏芝祥说一句:“送他们一程吧,好歹出了四川。”
魏芝祥怪笑几声,没有说话。
武岳阳听到船舱外一阵喧闹,从舷窗向外看到,旁边几艘船正用舢板向这条三桅铁皮夹板大船上运送盐巴、粮谷和蔬菜。
“我只能将你们送出四川,后面的路,还得你们自己走。”徐凤春重新在舷窗旁坐下,看着武岳阳道。
武岳阳感觉到大船调转了方向,顺流向下游驶去,面露惭色,冲徐凤春拱拱手,“有劳四师叔。”
徐凤春摆摆手,“其实我和你大师伯都比你爹年长,不说这个……你怎么称呼都好。我想知道,你们究竟怎么被那妖妇抓住的?你几次说急着去追人报仇,报什么仇?你后背背着的天蓬尺从何而来?是你二爷爷给你的?他怎么没与你在一起?”
武岳阳从怀中掏出水囊,润润喉咙,从灰袍老人到索家岭引天雷劈树讲起,将自己如何被灰袍老人劫至荒山,二人如何对赌,灰袍老人又如何传他十二式怪招,自己又如何混进团结会的车队被劫上天台山一一细说。讲到母亲林淑芳与阿公被特务害死的时候,武岳阳眼眶立即变红了。他哽咽着将自己上山寻仇、马三率团结会剿匪、三人跌落枯井、发现密道、找到张献忠宝藏、马三炸山、灰袍老人夺宝、灰鹤传书灰袍老人急忙回山、三人结伴追击马三、宜宾江口遭遇袍哥拦阻、被化名俞青红的丁敏困上七星山石塔等事,不分巨细,和盘说出。
徐凤春和魏芝祥静静地听武岳阳讲完,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姚青、骚猴儿和麻耗子也都默不作声,尽管后面的事情是几人一起经历过的,可是前面的几件事,连姚青也知之不详。
武岳阳打破寂静,他问徐凤春道:“若是四师叔……四师伯没有什么问题补充,我有三个疑问想请教四师伯。”
“你说。”徐凤春道。
“第一,我从你们的语气听出来,你们似乎不太尊敬二爷爷,这是为什么?第二,二爷爷因山中有事,走得急促,只留下了这根他很看重的天蓬尺,二爷爷说这根天蓬尺是张献忠宝藏中难得的三件重宝其一,我想知道它有什么特殊之处;第三,化名俞青红的怪妇人丁敏下令码头上的袍哥拦截我们几个,最初我以为她是想要从我们口中追查张献忠宝藏的下落,后来发现她抓住我们几个是因为通缉告示上有二爷爷的头像——她想知晓二爷爷的行踪。可是直到他将我们关进黑塔,我才隐隐发现,她抱有更深一层的目的,我想问两位师伯,她不止是想通过偷听来了解那位‘木村胜平’的消息吧?”武岳阳逐条询问道。
“嚯嚯……”
“哈哈哈哈!”魏芝祥和徐凤春同时大笑。
“你这哪是三个疑问。想知道这些,说来话长!”徐凤春叹口气,眼前浮现出十几年前龙虎山的画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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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第八十七章 山门陋习
徐凤春喊随行的几个袍哥整治了些饭菜,这几人草草填饱了肚子。
魏芝祥和徐凤春身上都有几处轻伤,各自重新敷了些草药。
徐凤春换过一身整洁的皂色长褂,洗净头面,重新挽了发髻。原本蓬头垢面的乞丐形象转眼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仙风道骨的一个世外高人。
魏芝祥依旧破衣烂衫,他吃饱喝足,气色修复一些,不过仍旧一副疤癞和尚模样。“这狗链子何时才会褪去?”魏芝祥将脚腕上的锁链挣了挣。
“我已让手下那些崽子们回去寻东洋钢锯去了,他们寻到后会立即送来。”徐凤春道。
魏芝祥不介意的摆摆手,“你忙你的。”
徐凤春见武岳阳早已端坐在一张蒲团上,好整以暇地盯着自己。徐凤春清清嗓子,环视一圈,“各位小友,船舱里气闷得很,到外面透透气可好?”
姚青等人自然听出他要单独讲给武岳阳听,这是人家门里的隐秘事,当然不愿外人知道。姚青、骚猴儿、麻耗子和艄公老孙先后出舱去。
徐凤春问武岳阳道:“你二爷爷既然对你讲了当年你爹做的好事,不知他有无对你讲,你爹放火的缘由。”
“那还用说,自然是因为祖母和曾祖母无端被害。此事二爷爷说过。”武岳阳道。
“他可说清被谁所害了么?”徐凤春道。
“二爷爷没说,他应该并不知情。不过,倒不难猜出是谁。”武岳阳挠了挠脑门,抬头道,“是化名俞青红和穆纯的丁敏与木村胜平二人吧?”
魏芝祥原本微闭着眼,似乎睡熟,听武岳阳说了这句,猛睁开眼,问道:“你如何得知?”
“那有什么稀奇?这二人既然从龙虎山盗宝出来,怕是早蓄谋已久。不捅出点乱子,他二人如何下手?二爷爷说龙虎山失火那晚,山中宝物从大殿中救出,摆放在院中,由门中高手以八卦锁龙阵看护,却还是丢了几件。有什么高手能从这种阵法中神不知鬼不觉地盗出宝物去?二爷爷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想来,他哪里是百思不得其解?他是不愿往‘内鬼’这个方向怀疑罢了。我虽没有什么证据,可我敢断定,大伯伯天赐准是被这对儿叛徒害死的,祖母和曾祖母也是他们害死的。龙虎山失火,说不上也是二人所为,故意嫁祸在我爹头上。”武岳阳没好气道。
“嚯嚯嚯嚯……你倒懂得为你爹辩白!”魏芝祥笑道。
徐凤春道:“天赐的死因,不能凭空猜测。你们张家愿意将这笔债记在他们二人头上,那是你们的事。至于真相,目前还没有定论。龙虎山失火那晚,我们是亲身经历过的,你爹自家都承认了,你休要胡搅蛮缠!”
“反正我不信,我总要就此事找我爹,听他亲口说个清楚。”武岳阳道。
“寻到你爹,他自会讲给你。你既然抛出三个疑问,那就先听我怎么说。”徐凤春面露不悦道。
武岳阳赶紧闭了嘴,乖乖听徐凤春说话。
徐凤春呷一口茶,悠悠说道:“那天夜里,你爹放了火便逃走。大师兄去火里救人,虽然将人救出,可是毁了容貌。”
徐凤春向魏芝祥看了一眼,魏芝祥面容抽动,“嚯嚯”地怪笑几声。
徐凤春接着道:“众人恐怕火势蔓延到正殿,便将正殿中宝物搬出,摆放在后院。同门八人以八卦锁龙阵守护宝物,我有幸位列其中,却不想出了大丑,宝物在眼皮底子下被人盗走,却丝毫没有发觉,第二日清点数目时发现少了几件宝物,我还不信。亲自清点了好几遍,才相信,确是丢了六件宝物。”
山中失宝一事,灰袍老人张元顺对武岳阳讲过,武岳阳张口想打断徐凤春,见他黯然神伤,明显仍在自责,就闭上了嘴。幸好徐凤春将茶杯放下,讲起后面的事。
“如果不是十三师叔醉酒,我们怕要被永远蒙在鼓里。也是他过于自负,性格使然吧。”徐凤春眼望虚空,“十三师叔长九师叔一岁,长我三岁,若当年江边一场恶战他不死的话。算起来,现今也得有四十四五岁了吧。而当年,他十岁入门,既勤奋,悟性又高,平时沉默寡言,只是一味苦练,修为以惊人的速度激增。等到我入门那会儿,十三师叔年纪不过二十岁,却已成天师十四弟子中的佼佼者。龙虎山失火那年,我二十岁,九师叔和十三师叔都是二十三四岁年纪。九师叔貌美如花,十三师叔年少有为,两人早暗生情愫。二人垂涎山中宝物,相互勾结,一直伺机盗宝。那晚山中失火,二人见机会难得,本欲直接去大殿盗了宝物远走高飞,可是又知道龙虎山势力大,恐江湖虽大,没有他二人容身之地。两人计议一番,最终决定瞒天过海,嫁祸于人。如今细细想来,他二人那晚的行动也谈不上有多繁复、严密,不过是一壶掺了特质迷粉的苦丁茶罢了。”
武岳阳趁徐凤春叹气的空当追问道:“你和他二人年纪相仿,大师伯更要比他们年长几岁,为什么矮他们一辈儿?”武岳阳又摆手补充道,“我知道帮会门派中弟子不论年纪、只按先后入门来进行排辈的道理。难道大师伯不比那木村胜平入门早么?”
“你指的‘入门’是拜师学艺,我们指的‘入门’是得入龙虎山的山门。”徐凤春解释道。
“有什么不同么?”
“我拜在点尸判官贺东方门下,大师兄则是六师叔赤脚仙于大海的大弟子,我们算是‘再传弟子’,未得天师亲传。”徐凤春道。
“哦,明白了。”武岳阳点头道。
徐凤春继续道:“二人偷走的那几件宝物,对龙虎山来说,乃是无价之宝,可是到了寻常人手中,怕也值不了几两银子。他二人虽有本事盗出山去,可敢拿出手来见天么?既然如此,他二人又为何要冒此大险行这叛逆之事?对这些,你不好奇么?”
武岳阳又点点头,“我正想问。”
徐凤春冷笑道:“哼,所有的根源都在于龙虎山的陈规陋习:天师一脉,世袭相承,非张氏血脉,不得真传。”
“难道你们所学武艺……”
“我们这点本事,走走江湖还可以,可永远达不到登峰造极的境地。就好似将你领到山腰,却不告诉你通往山顶的路。我们若是从不曾仰望山巅的蝼蚁倒也罢了,自然也不会有所期冀。可是,我们入门多年,已经能感觉到山顶的罡风了。”徐凤春满腔怨气道。
“所以你们尽管身为龙虎山正一道人,却对师门深有不满,对张氏一脉也是又羡又妒。等到时机,更会监守自盗,背叛师门。是不是?”武岳阳无意中已将自己立场放在了龙虎山张氏这一边。
“背叛师门的事,我们不齿也不屑去做。毕竟受人恩惠,负恩忘义的事我们做不出。九师叔和十三师叔的所作所为是很下作,但也并非不可理解。”徐凤春道。
武岳阳嗤之以鼻。
“第一个问题回答你了,关于天蓬尺的第二个问题不妨放一放,其实第三个问题也没什么好说。”徐凤春杯中残茶渐冷,他一口饮尽,“十四年前,我和你大师伯来四川寻找失宝。为了增加眼线,便收服了本地的袍哥势力。可是两年过去,没有查到关于失宝的半点音讯。倒是远在江苏的一位洪帮老友传了一封古怪的信过来。信封内附着两张图纸,这两张图纸引得十三师叔原形毕露。你不妨猜一猜,究竟为何?”
武岳阳稍作沉吟,立即答道:“莫不是那张献忠藏宝图?”
“嚯嚯!”魏芝祥怪笑出声。
徐凤春也是面色微变,“嗯,不错。正是张献忠的藏宝图。确切说来,是一张图,一首隐诗。我知道此事事关重大,想立即回报龙虎山,等天师定夺。后面的事你应该听我对那妖妇讲过。姓穆的妄图私吞宝藏,酒醉之后被我和你大师伯打落江滩,从此消失不见。几日后,姓丁的妖妇赶来,趁你大师伯和我不备,各个击破,将我二人囚于黑塔。我将图纸牢牢记住,便毁了藏宝图,对她绝不吐露半个字。妖妇无奈,又不能取了我们性命,软硬兼施,将我们这一关就是十二年。她为防止我二人破门逃出,故意特质了这副手铐脚镣限制住我俩。而我二人虽然手脚不便,可也没有眼巴巴地守着等死。那黑塔时常引来一些飞鸽筑巢。我们便以饭食将飞鸽引入石室,将画好藏宝图的布条绑在飞鸽腿上。希望张献忠宝藏传播出去,造成轰动,进而引来龙虎山的同门中人——那宝藏里据传有一卷龙虎山早年丢失的古籍,这本古籍对龙虎山来说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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