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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西狂峰
老管家有两个儿子,一个接了老管家的班,继续给黄金荣打理门内事务,另一个则跟着老管家回到武昌,打着黄金荣的旗号,攀上武昌地界上的青帮辈分最高的几个师爷,竟也开了几家纺织厂,顺风顺水地做起了生意。
杜月笙和黄岭虽然仅仅将武昌作为临时的落脚点,并未打算在此常驻。可老管家人老成精,在上海跌爬滚打了半辈子,哪能这点人情世故也不懂?他索性全家搬了出去,将黄府房宅家具连着几个用人一起送给了黄岭。
既然都是本家人,“黄府”朱漆大门上的牌匾都不用换。黄岭当然知道老管家打的什么心思,无非是为了攀住黄金荣这棵大树罢了。虽然日军占了上海,可是黄金荣这棵大树根系众多,上海不管被日本占领也好,被法国、英国占领也好,上海都是青帮的天下。而青帮谁的辈分最高?当然是黄岭的堂叔黄金荣了。
黄岭无意平白受老管家好处,却也不愿过于推辞跟他啰嗦。黄岭受了堂叔的嘱咐,跟着杜月笙,杜月笙既然打定主意去香港,那也只好随他去香港。等到人去屋空,房子自然还是老管家的。
黄岭是个拈花惹草的主,在上海时便整日流连于戏楼、剧场和跳舞厅等烟花场所,现今虽然随杜月笙远走他乡,可他三十多岁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又多日未碰女色,终于憋不住邪火,瞒着义父杜月笙,过江去了趟北岸,在“潇湘馆”花楼潇洒了一回,哪知就此迷上了潇湘馆头牌花姑胡婉慧。黄岭三天两头往江北岸跑,胡婉慧被他包下,不许别人染指,这么过了一个月,胡婉慧的肚子就有了反应。
胡婉慧自幼就被花楼刘妈妈灌了避孕的酸汤,按理说不该中招。宋姐说过,或许这便是前世的冤孽。胡婉慧不以为然,她打听到黄岭竟是上海大亨黄金荣的侄子后,立即产生了从良的念头,先凑钱给自己赎了身,又几次三番到黄府逼黄岭就范。
黄岭避难到香港,只是在武昌停留些时日,哪有心思娶妻纳妾?他按当地的规矩,掏了八十块大洋出来打算了解此事。可是胡婉慧哪里肯从,一味纠缠不休。黄岭被她纠缠不过,又拿八十块大洋给她。胡婉慧连黄府的门也不得入,气鼓鼓地接过护院家丁送出来的沉甸甸的包裹,喊一句“我明天还来”,回青红客栈去了。
黄岭铁青着脸,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等胡婉慧走后,咬牙叫道:“备马!”
护院牵过一匹高头青骢马,“少爷,你这是……”
黄岭跨懒得搭理,他鞍上马,还未驱马出院,后屋飞奔出来一个家丁,冲黄岭喊道:“少爷,杜先生要与你说话。”
听了这话,黄岭手脚慌乱地跳下马来,回到正房。
“你的事我听说了!”太师椅上坐着一个眉粗眼小,耳大唇厚的中年人,面貌不算出众,但颇有威仪,对应面相中“木型脸,招风耳,骨干精气神足,越烧越旺”之格局,正是杜月笙。
黄岭后背沁出汗来,斟酌一番,说道:“义父,我本打算咱们过几天去香港一走了之,哪知道那疯女人痴心妄想,一心要进这黄府,这黄府是老管家黄厚福的宅子,咱们只是借住。我担心咱们走后,那疯女人还来黄府闹事,这破事要传出去,免不了被门内的弟兄笑话。”
杜月笙呷一口茶,盯着黄岭问,“按规矩办了么?”
“是按规矩办的,而且是双份!”黄岭点头道。
杜月笙放下茶杯,云淡风轻道:“哦,那按规矩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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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第三章 初试身手
沔阳县东郊,车马店东厢房,身穿长警制服的那一伙人围坐成一圈。
“罗队长,你真就这么打定主意了,带兄弟们背井离乡,到香港去?”一位生着络腮胡子的汉子亲手斟满一杯茶,递到端坐众人中间那浓眉大眼宽脸膛的汉子面前。
罗队长冷冷地斜斟茶那汉子一眼,说道:“金大胡子,你怎么跟个娘们儿一样!离开上海前咱不是都把话都说明白了么?愿意去,你就跟着,不愿意去,也没人强迫你。杜先生分发的安置费用,可曾少了你一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杜先生不曾亏待咱们,咱们又何曾给杜先生惹过一点麻烦?这些年鞍前马后,苦活脏活咱皱一下眉头没有?哥儿几个都知道,杜先生是打算出国的,香港也只是他的临时落脚点。罗队长,杜先生出国也会带着咱们兄弟么?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我是想着咱们兄弟要人有人,要枪杆子有枪杆子,干嘛不自己讨点营生?”金大胡子有意煽动众人道。
“咱们这些粗人,能讨什么营生?”罗队长道。
“出上海滩之前,张老头子传人送话过来,他新接手了几家酒楼、烟馆和赌场,都缺人,咱们回去,上海滩还是咱们的天下。”金大胡子看了眼四周的弟兄,说道。
周围有几人眼里立即放出亮光来,还有几人冷哼出声,却不说话,扭头看着罗队长,看他是什么态度。
“你要回去跟着张啸林做汉奸是不是?”罗队长挑眉道。
金大胡子脸色有些难看,“混口饭吃罢了,再说妻儿老小全扔在上海滩,我不放心。”
罗队长盯着金大胡子,端起茶杯,将金大胡子斟满的茶水慢慢倒在地上,“明日南下,经岳阳,到长沙,再直抵香港,好歹将杜先生安全送到香港。愿意跟着我的,继续给杜先生做先头部队。不愿意去的,现在出门,天地广阔,任你驰骋!”
金大胡子脸腮抽动几下,站起身来,“高洪喜、王源进、阿文、嘎梁、肖柴片。”点了这几个人名,也不多说,推门出去。
这五人显然事先跟金大胡子透过气,原本都还犹豫不决,眼下却因金大胡子点了名,不由自主地被划入到金大胡子的阵营中去。五人都有些不自在,慢吞吞地站起身来,躲躲闪闪地瞟罗队长几眼,不知道是走是留。
罗队长无所谓地扬了扬手,“去吧去吧,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有两人走到罗队长旁边,脸上堆着笑,“罗队长……”
“走!”罗队长断喝道。
五人灰溜溜地出了门。
金大胡子等这五人出门来,左右晃了晃头,发出一连串咔咔的声响,“先找个睡觉的地方,明天一早回上海滩!”
“好好好,听金大哥的。”
“金大哥说怎样就怎样!”
“还是金大哥有主见……”
这一伙人连连奉承道。
武岳阳、麻耗子和骚猴儿三人正坐在车篷旁边,商量着在车队到达江汉以后,如何继续东行——有传言日军已经兵分三路,大举进军南京,国军调集13个师,共计近十万人守城,准备与日军一决雌雄。此时的南京城已经戒严,车队到江汉就会回返,而沔阳到江汉,不过两天的路程,武岳阳一伙人有必要在到达江汉之前,商定好后边的路该如何走,免得事到临头争执不休。
看见金大胡子一伙人从东厢房出来,三人立即收声,齐齐看向金大胡子这伙警察扮相却身上透着浓浓江湖气的神秘人。
金大胡子扫武岳阳这三人一样,倒没说什么,晃着膀子从车篷旁走过。金大胡子身后的那叫“阿文”的上来一脚踢在车轱辘上,气势汹汹道:“看什么看?小瘪三!”
骚猴儿瞪圆了眼,就要还嘴,武岳阳急忙拉住他胳膊,连使眼色制止他发声。
金大胡子一伙人去找车马店掌柜,强行将几个货郎赶出去,将他们的客房占了。
“你拦着我干嘛?小爷受他们的鸟气?他奶奶个爪儿的!”骚猴儿甩开武岳阳的手,骂道。
“小不忍则乱大谋。”武岳阳道。
“谋个卵蛋!今晚小爷玩死他们!”骚猴儿重新跳进车篷,继续睡觉去了。
麻耗子向金大胡子一伙人强行霸占的客房方向看了看,喝口烧酒暖了暖身,转过马厩,向大路对面走去。
“你干什么去?”武岳阳问。
“睡觉!”麻耗子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两个时辰后。骚猴儿打个寒颤,搓搓手掌,爬起身来。
弯月虽然早过了头顶,可上弦月有早起早落的特点,这时还未过半夜子时。
骚猴儿可没性子耗到后半夜,他见麻耗子不在车篷中,只有武岳阳蜷缩在一旁。骚猴儿扒拉两下武岳阳。
武岳阳刚睡熟,被他打扰了美梦,也不起身,闭着眼没好气道:“干嘛?”
“麻子呢?你看见他没有?”骚猴儿道。
“没看见!”武岳阳翻过身去,面朝里,背对着骚猴儿。
“睡睡睡!睡死你得了!”骚猴儿骂骂咧咧地跳下车去,活动活动手脚,绕开光亮处,顺着马厩后面的阴影,潜行到车马店后院。
武岳阳哪里还睡得着,他掀被爬起,尾随骚猴儿身后,跟到后院,在一口倒扣的破缸后面藏住身形。
骚猴儿绕着东厢房转了两圈,在门口停留了好一会,从门缝向房内窥探一番,又伸根细木条进去挑了挑门闩,发现房门不仅被门闩闩死,更被桌椅顶住。骚猴儿转而摸到窗户下面,抠了抠窗框下沿,将窗子向上扒开一条窄缝,伸着脖子瞧了瞧,又悄悄将窗页合上。
武岳阳猫在水缸后面,饶有兴味地盯着骚猴儿抓耳挠腮地在东厢房门前晃来晃去。武岳阳虽然当时没听到骚猴儿和麻耗子如何商定比试偷枪,可事后还是从麻耗子嘴里打听到两人似乎今晚就会动手。武岳阳知道两人若是失手,必定引来麻烦,可是眼瞅着就到江汉了,再不弄几把枪傍身,到了南京可就进了马三的地盘,哪能等到那时候再去弄枪?是以他明知危险,还是由得骚猴儿和麻耗子动手。
武岳阳看着骚猴儿转来转去想不出偷枪的办法,心中琢磨,若是换做自己,又该如何偷枪?换了麻耗子,他又会用什么办法?想到麻耗子,武岳阳突然怔了一下,心中暗道:“麻耗子哪去了?”
麻耗子此时正趴在车马店斜对过的土坡上,他白日里不声不响地在土坡顶部铺些枯枝干草,用以夜间栖身避寒。他微闭着眼,稍有风吹草动,就睁开眼向下打量。从他这个角度望下去,车马店方圆几十步范围内,一草一木尽收眼底。
骚猴儿突然从东厢房门口跑开,到马厩后面的草垛旁,分几次抱回一堆干草,堆放到东厢房门口。他做贼似的四下张望一番,从怀里掏出洋火来。
武岳阳隔着十几步远,看不清骚猴儿从怀中掏出的是什么,不过猜也能猜得出,骚猴儿准是打算放火,藉此趁乱偷枪。
这时正逢入冬时节,草木早已枯黄,南方天气虽然仍旧潮湿,可一旦起火,势必难以扑救。武岳阳正打算出来阻止,却见骚猴儿又将怀中掏出的物件揣了回去,踮着脚将草堆从门口分三次抱到金大胡子那几人住下的客房门口,之后再次掏出怀中之物,“刺啦”一声,划出一朵萤火,将草堆点燃。
“着火啦!着火啦!”骚猴儿贼喊捉贼地叫嚷几声,一闪身,藏到车马店前厅门过道口的长桌下面。
水缸后面藏不住人,武岳阳赶紧躲回到车篷中去。
客房中熟睡的客人都被惊醒,闹哄哄地一窝蜂挤到车马店外,老幼妇孺避着火光躲到一旁,几个来不及披上衣服的赤着膀子的汉子寻了水桶,去水井挑水救火。
武岳阳扒着车篷门缝,眼见着火的草垛被众人几桶水浇灭。再向前厅望去,骚猴儿早不见了踪影。
店掌柜连连感谢众顾客帮忙救火,先是应承免掉明日的茶饭费用,将众人恭敬送回客房,又吩咐几个伙计扫净灰烬,他自己则亲自与在车篷中过夜的几个马夫交谈,问这几人有无听到异常响动。武岳阳也被问到,他和那几个马夫都一样茫然地摇摇头。
店掌柜气鼓鼓地在回前厅去,暗自琢磨着,最近到底得罪过什么人? 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骂几句“他妈的!下三滥”,又坐了好一会儿,留下个店小二在前厅守夜,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骚猴儿和麻耗子迟迟未露面,武岳阳探头盯着金大胡子的那间客房,眼睛一眨也不眨,他不知道骚猴儿和麻耗子到底得没得手。
武岳阳的担心有些多余。此时麻耗子和骚猴儿早已趁着大伙儿救火的空当,分别潜入东厢房和金大胡子的客房。
骚猴儿瞅着屋中六人睡熟,纷纷打起呼噜,他才从床板下钻出,逐个从大通铺上六人身上摸过去,一一将盒子炮收了,可是只翻出五把盒子炮出来,金大胡子的那一把枕在脑袋下面。长枪不便携带,骚猴儿揣好盒子炮,打算悄悄离开。他轻轻拨开房门,突然想起似乎忘记了什么事。
骚猴儿回过身,借着窗口映入的月光,他一眼看见木桌上的水壶。骚猴儿喜上心头,轻轻将水壶取下,撒一泡尿进去,重新放在桌上。这才小心出门。
麻耗子和骚猴儿比试谁偷的盒子炮多,而长警大多在东厢房,骚猴儿自然不肯就此作罢。前厅中那守夜的店小二正毫无知觉地趴在桌子上打盹,骚猴儿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前厅穿过,来到东厢房门口。
骚猴儿发愁如何进东厢房去,麻耗子在屋中,却正在发愁如何出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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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第四章 惹上麻烦
麻耗子看见骚猴儿钻进了金大胡子一伙人的客房。那间客房,总共住进去不过六人而已,也就是说,骚猴儿撑破天最多也只能偷到六把盒子炮。
麻耗子不敢贪多,他摸到了七把盒子炮,打算就此收手。可是进屋容易出屋难,门被罗队长用桌椅顶住,稍有搬动,必定会发出声响。麻耗子急得团团乱转,正自焦急,一个光着脊背的汉子迷迷糊糊地爬起身来,披上警服,骂一句“他妈的,也不备个夜壶”,推开顶门的桌椅,穿过前厅,到门外小解。
守夜的店小二听到响动,从门口望出去,见那披了警服的汉子摇摇晃晃走出,转个弯,到马厩后解开裤子,紧接着响起一阵哗哗的响动。店小二揉揉惺忪睡眼,重又抱着胳膊趴下。
武岳阳见到一团黑影擦着身披警服那汉子身后,从东厢房窜出,贴着墙壁一溜小跑,转眼间绕过马厩,如一道黑线,窜进东厢房。
麻耗子逮住机会,正要从东厢房出去,忽听一阵微弱而急促的脚步向东厢房赶来。麻耗子对这脚步声有些熟悉,怀疑是骚猴儿,又怕不是他,犹豫着要不要躲开,骚猴儿已闯进屋来,迎头与忙耗子撞上。
两人借着前厅的光亮看清对方,都是一怔,各自退了半步。
麻耗子向前斜跨一步,打算从骚猴儿身旁绕过。骚猴儿横挪过来,挡住麻耗子。麻耗子不便出声询问,挑起一对儿死鱼眼,看着骚猴儿。
骚猴儿伸着脖子向麻耗子身后大通铺上熟睡的众“狼狗”看了一眼,然后盯着麻耗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摊开一只手到麻耗子面前。
麻耗子有些发懵,不明白骚猴儿的意图。
骚猴儿下颌扬了一下,看着麻耗子塞得鼓囊囊的胸口,又拍拍自己腰间,不言而喻,他指的盒子炮。
麻耗子恍然大悟,两人打赌比谁偷的盒子炮多,骚猴儿拦住他,自然打得是盒子炮的主意。麻耗子急着出门,不愿多耽搁时间,他有意推开骚猴儿,赶紧离开东厢房。哪知骚猴儿格挡开麻耗子的手,再次将他挡住。
去外面小解的那汉子已方便完毕,打个哆嗦提裤子往回走。再不出去可就要被困住了,麻耗子心中埋怨骚猴儿不分轻重缓急,又急又怒之际,拔出一把飞刀,示意骚猴儿赶紧让开。
换了武岳阳持刀相向,骚猴儿眼皮也不见得眨一下,可是面前的人是麻耗子。撒猴儿看着他没有任何表情的木头脸,心中没底,悄悄退到门口,盯着麻耗子的眼睛,微微摇摇头,仍旧不肯让路。
脚步声越来越近,麻耗子不敢迟疑,果断转身,一个箭步,俯身窜到大通铺的床板下面。他还未藏好,骚猴儿也跟了进来,他没心没肺地冲麻耗子咧嘴笑了笑,轻声道:“你趁我放火才进了这个人多的大屋,怎么不懂‘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麻耗子没听见似的,一言不发地向远离骚猴儿的另一侧爬过去。
“嘁!”骚猴儿撇撇嘴,低头看向门口。
起夜小解那汉子进屋来,将门用桌椅重新顶住。
罗队长睁开眼,抬起头问:“谁呀?”
“是我,罗队长。”起夜那汉子脱了衣服,爬上大通铺,又悠悠睡去。
罗队长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手探到枕头底下,摸了摸盒子炮,翻个身,重新躺下。同一时间,金大牙也在枕头下摸了摸,发现盒子炮仍在,心里没来由地踏实许多,迷迷糊糊地等着天亮,好带领几个兄弟杀回上海滩。
骚猴儿和麻耗子静待了片刻,等屋中众人呼吸均匀,两人先后从大通铺下面钻出。
麻耗子几步走近门口,想要挪开桌椅出门去。骚猴儿则逐个向罗队长一伙人脱下的衣服摸过去。两个人目的都很明确,麻耗子把逃生放在第一位,骚猴儿却更注重赌局的输赢。
骚猴儿又摸到了两把盒子炮,但他不能确保自己手里的枪比麻耗子多,他并不知道麻耗子偷了几把。骚猴儿蹿到麻耗子跟前,拍拍自己鼓囊囊的胸口,冲麻耗子使个眼色,意在问他怀中盒子炮的数量。
麻耗子面无表情地看骚猴儿一眼,并未停止手里的动作,他双手扳住长桌,平稳向上抬起。骚猴儿见他闷葫芦似的,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按在长桌上,用力下压。桌腿重新落回地面,微微发出一声响动。
麻耗子忽觉有人盯着自己,他猛然转头,向大通铺上看去。骚猴儿发觉麻耗子神色有异,也跟着转过头来。这两个小贼心中同时叫道:“糟了!”
罗队长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看戏一般,静悄悄地盯着骚猴儿和麻耗子。
骚猴儿和麻耗子手足无措之际,罗队长抬起手中的盒子炮,“别动!”
被枪指着,换了别人倒未必真敢挪动分毫。可是骚猴儿和麻耗子,一个是自幼入伙在天台山的棒老二,一个是从小接受特殊训练的国军特工,两人哪肯束手就范?
骚猴儿脚步微错,将魏芝祥自创的由先天罡步和错滑步法融合而成的赶风步使将出来,转眼间闪身到麻耗子身后,跃上长桌,纵身向门板上部窗棱扑去,“咔擦”一声将窗棱撞出个窟窿,骚猴儿落到了门外,就地打了个滚,拔腿向远处跑去,很快消失在夜色掩护下的长草间。
店小二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呆愣愣地望着骚猴儿消失在远处。
东厢房众假警察真护卫一齐醒来。麻耗子不敢耽搁,他断定罗队长不会枕着上膛的盒子炮睡觉,他用身子遮住右臂,不动声色地撅下窗棱上一根断木,甩手掷出,将罗队长手中盒子炮打偏。等众护卫叫嚷着来抓人的时候,麻耗子早如狸猫般从骚猴儿撞出的窟窿中跃出,看也不看站在门口发愣的店小二,飞速跑远。
“捉贼!”
“别让他跑了!”
“快快快,你怎么穿我衣服……”
“哎……我匣子呢?”(匣子:指驳壳枪,根据不同款,有盒子炮、长毛瑟和大肚匣子等不同称谓)
“我枪也没了,娘希匹……”
罗队长手下众人乱成一团,等他们追出门来,连骚猴儿和麻耗子影子也没见到。罗队长四处张望一番,指着长草茂盛、树木繁多的东侧荒林子,对先前起夜小解那汉子道:“毛全有,你撒一泼尿,还能带俩尾巴回来,真是了不得。赶紧去把人追回来,要不你以后就别打算撒尿了!”
“别打算撒尿”,那是要割掉自己的宝贝么?毛全有打个哆嗦,二话不说,挥胳膊招呼几个兄弟,“跟我来!追!”一伙人扑向车马店东侧荒林。
其他客房中的顾客纷纷推门出来,一个货郎模样的小哥将一顶毡帽扣在头上,慌慌张张问:“怎么了怎么了?又着火了?”
“不是。没看见门上那窟窿嘛?”一个削瘦的老者使个眼色,轻声道,“遭贼了!”
店掌柜赤着脚跑出来,站在东厢房门口,看着门上的窟窿,气的浑身发颤,叫道:“小细脖!你吃屎的?”
店小二端着手,缩着脖子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眼下不是问责的时候,店掌柜又狠狠地瞪了瞪店小二,转过头来,换了一副恭敬的语气,对罗队长小心问道:“哥几个可丢了什么物件么?”
罗队长虎着脸,没有应声。
金大胡子一伙六个人气势汹汹从客房中走出,看到店掌柜,金大胡子上前来一把揪住店掌柜领口,骂道:“一觉醒来,兄弟几个吃饭的家伙都不见了!你他妈的开的什么店?是不是黑店,说!”
“天地良心!咱这小店虽然不大,可也开了十几年,南来北往的贩夫走卒,能喝的惯咱店中浊酒的客官没有千人,也有大几百,咱做的是长久买卖,店里出了事情,我比诸位还要着急。老兄切莫着急,咱们先将贼捉住要紧,可别冤杀了小老儿啊!”店掌柜顿足咧嘴,向人群中望了一眼,又道,“眼下住在店里的,也有不少是咱店的老主顾,老兄不信咱的话,可以问问大伙嘛。”
“老霍这车马店饭食便宜,酒肉也都干净,饭吃得,店也住得。”
“是啊是啊!这可不是黑店。”
“先逮住蟊贼要紧……”
围在四周的顾客纷纷好言相劝,做起了和事佬。
“若是丢几块大洋,老子也懒得难为你,可是哥几个丢得是要命的家伙,你不想法找回,老子要你狗命!”金大胡子目露凶光。
店掌柜挣脱不得,只能连连哀求。四周围观的顾客看不下去,七嘴八舌议论道:“这兵老爷好凶哦!”
“蛮不讲道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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