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侯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希行
李明楼没想好怎么说,就没有说话。
“是陛下赐予你的。”韩旭便自己说了,声音颤颤,“让你去救昭王”
应该不是皇帝赐给昭王的,李明楼想过这个问题,要不然朝廷里肯定会有消息。
这个除了皇帝钦赐绝不该出现的东西,却出现在昭王手里,可见必然是有人瞒着皇帝和朝廷,名不正言不顺不敢也不能声张。
现在皇帝已死,昭王亡故,朝廷大臣奔乱,皇帝之玺说不定会有大用处,所以....
李明楼点点头:“是。”
拿了皇帝之玺救昭王,昭王已经死了,她是该回去复命。
皇帝死了,皇帝之玺就应该交给下一任皇帝,现在只有鲁王,她的丈夫武鸦儿正率着大军护着朝廷官员奔去,她自然也应该去麟州。
李明楼抓着椅子扶手,看着韩旭声音轻柔坚定:“我要确认韩大人平安,宣武道安稳,我才好回去复命,否则怎对得起陛下的嘱托。”
他韩旭还不配当得起陛下的嘱托,陛下连他是谁都不知道,这个理由太假了,韩旭轻叹一声闭上眼,还没开口送客,李明楼已经喊人。
“大人累了,快送大人回去。”
“有大夫跟着吗”
一只柔软的小手抚上韩旭的额头....
这个真的就太过了!当初在京城宫廷,那些妇人们也最多视线痴缠,或者丢落一些锦帕给他,都保留着矜持体面没有动手动脚,这个女子,是个武妇,韩旭忙睁开眼坐正身子避开。
“少夫人。”他加重语气告诫,“请自重。”
......
......
日光越来越炙热,路边的蝉鸣也越来越撕心裂肺,甚至在一群人仓皇奔到树下时,还是鸣叫阵阵。
似乎连蝉儿都知道,今时今日不会有顽童捉鱼戏蝶粘蝉玩乐忙。
“渴死了。”
“好饿。”
“爹爹我脚痛。”
“娘,妹妹呢,妹妹丢了。”
“呜呜呜...”
挤在大树的荫凉中,男女老幼宣泄着疲惫悲痛,但疲惫悲痛也不能尽情的释放,不多时便有一个年长的撑着木棍起身,他的面色焦黄,口唇干裂,身上的衣着污迹斑斑,但依旧可以看出质地良好,想来原本是个富贵人,至少衣食无忧。
“我们不能停了。”他说道,“该走了。”
几个妇人孩童便哭起来:“阿伯,再休息一下吧,实在是走不动了。”
年长的男人顿了顿木棍,声音严厉:“死了就不累了,你们想死在这里吗这里可是有范阳军出没的。”
这话让妇人孩童们哭声更大,但都站起来了。
男人看着老老小小,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叹气:“别怕,等走过小旺河,那边有振武军和丰威军,范阳军不敢过去了。”
男女老幼撑着身子走出荫凉。
看着前方大路上火烤的炙热,年长的男人再次给大家希望:“到了颍陈境内,就有吃的喝的。”
一个饿热昏沉沉的幼童抬起头:“随便吃吗”
他们原本有东西吃,只是一路上除了防备范阳军,还要防备其他逃难的人,逃难的人聚集在一起就会抢落单的人,向求别人的吃喝更是不可能的事,他们的食物不得不精打细算。
男人对孩童笑着点头:“随便吃随便喝。”他伸手用木棍比划着,“在通往城里的大路上,安放着这么大的缸,里面日夜不停的煮着粥,像泉水一样,随便喝。”
在孩童记忆里粥其实并不是什么美食,但他还是直起了脖子,大人们也向往的看着男人的比划。
“有时候粥里还有肉。”
“这只是大路上,用来给行路的人续命。”
“再往城池那边,有粥缸,还有酒缸。”
这些描述好像一棵大树随行,投下荫凉遮挡,行走在大路上的男女老幼疲惫减少了很多,脚步加快向着有吃喝的地方疾奔。
大路上越走遇到的人越多,似乎逃难的人从地下冒出来,大路上人多,四周的小路上也有人走动,甚至不远处的村落里还有炊烟,而传说中的粥缸也出现在眼前。
“不要挤,不要抢。”
站在粥缸前的是几个村人,有烧火的,有运柴的,有淘米的,有盛粥的,有放收碗筷的,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老幼妇人为先。”
“争抢的就不能吃了,还要被赶出这里。”
这些村人也都是老弱妇幼,但在几乎将他们淹没的难民们前说的话很有威慑,这一多半要归功于在路上不时奔驰而过的兵马。
奔驰的兵马铠甲兵器披挂整齐骇人,但他们没有戏弄恐吓路上的民众,甚至在路人躲避不及时还勒马。
这是大夏的兵马,是守护他们的兵马,以前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看到了忍不住热泪滚滚。
“你们是要进城呢还是留在我们这里”
“留在我们这里种地的话,可以每天都有粥吃,种的粮食都属于自己,还能分的一间住处。”
“进城啊不能种地,还有其他的工,也会有粥吃,住的差一些吧,来的人太多了,新棚子还在搭。”
“对了,还可以从军,当兵的话,除了自己能吃饱,一家人都能吃饱,还有地方住,官府会优先安排家人做工。”
这些话村人们已经说过很多遍没有太大的感觉,但第一次听到的人会很激动,有的想要种地,背井离乡有地中才安心,更多的人则想去城里,毕竟是官府所在有高大的城池更多的兵马,有人想当兵,有人则想重拾旧业,做生意或者其他的生计。
粥缸四周围坐的民众议论纷纷商议着下一步怎么做,下一步除了活着,还有了其他的思量,日子就有了盼头。
“流民越来越多了。”
韩旭坐在马车上,夏日里四面车厢拆下,顶盖上罩着轻纱,用的纱细腻轻柔,可以遮阳隔风沙,且不会影响视线,坐在车内可以看到城池四周有很多人走动,再远处还有不断的人赶来。
虽然不太想跟这位武少夫人说话,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韩旭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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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第204章 各有所归处
第204章 各有所归处
颍陈府衙,李明楼没有住在后宅,而是住在旁边的官驿所,因为韩旭坚持住在那里,她当然便跟了过去。
官驿所的房间也没有什么不便,摆着的床是窦县那张,桌子上有金桔亲手包送来的日常点心。
李明楼坐在书案前提笔写信。
“小姐,真让韩旭去剑南道”中五不解,又皱眉担忧,“这家伙,太厉害了些。”
当初大都督告诫过他们,不要因为一身功夫手中有刀就轻视那些文官,不过以前也没有什么感触。
乱世以来接触的官员,有的的确令人敬佩,但大多数都让他觉得庸才无用,直到见到韩旭。
短短时日靠着言语就将散了的宣武道拼凑起来,反之,如果他到了剑南道,也可以将严整的剑南道打碎。
大公子年幼,元吉跟着大小姐,严茂死了,剑南道只有仆从身份的李敏和林芢,还有一个随时能变成麻烦的李三老爷,如果韩旭这样有官身有本事的人到了剑南道.....可怕。
“你说得对,他令人害怕。”李明楼道,“但我们可以和他站在一起,一起去让别人害怕。”
中五还年轻,他听从命令,但有什么不懂的也会好奇的问:“韩旭不喜公子这种小儿为节度使,他要夺公子的权,占据我们剑南道,我们也要跟他一起吗”
“如果是以前,当然不。”李明楼对他解释,以前大夏朝廷安稳,韩旭夺权占城是为他人,但现在不一样了,“韩旭夺权占城是为了驱逐叛军,重振朝纲,我们也是啊,所以当然可以一起。”
中五明白了点点头。
“对于韩旭来说,现在的他比我们还期待剑南道更好。”李明楼道,“我们剑南道西南重兵之地,它的稳定至关重要,如今南夷不稳,东南贼兵四起,更有西疆虎视眈眈.....。”
这是韩旭说的话。
李明楼模仿完,微微一笑:“他一定会好好的经营剑南道。”
中五点头:“还有中里呢。”
提到中里,李明楼询问他的伤情,因为他竭力的保护韩旭,受伤比韩旭重的多。
“性命无碍,也没有落下什么残疾,但要仔细的养一年。”中五说道。
李明楼道:“那正好,让他回去养着,在家里不用他劳心劳力奔波了。”
韩旭也正在询问中里的意愿。
“大人这就要走了”中里有些惊讶看着穿戴行装的韩旭。
这些日子他一直躺在床上休养,很少去见韩旭,韩旭除了偶尔来探望下伤情也不来见他。
这不是韩旭无情,而是对中里的尊重,这位好汉舍命相救,救下的命应该去做更重要的事,才能对得起他的舍命。
韩旭是个干脆利索的人,也怕夜长梦多,既然那武少夫人松口了,他当然要立刻就走,包袱已经收拾好了,行装也穿上了,说走就走。
“你留在这里从军可以建功立业。”他说道,笑了笑,“跟着我反而束缚了你。”
跟着一个文官,必然要远离战场。
“这武少夫人就养了很多游侠儿。”韩旭又道,“你一身功夫,又对我有如此侠义之举,只要你开口武少夫人肯定留下你。”
中里道:“我要想一想。”
韩旭不以为怪,身为游侠儿当然有自己的思量不会盲从:“我午后启程,到时候你可以来送行。”
这个游侠儿想的比韩旭预料的快,在他跟颍陈府的官员们辞别走出衙门的时候,中里已经背着一个小包袱拿着一把刀等候在门外。
“我还是跟随大人去剑南道吧。”他俯身施礼,“从军不适合我等游侠儿。”
韩旭对他这种退而求其次的理由不介意,有私心才更能做事,哈哈一笑伸手搀扶:“请义士助我固稳壮大剑南道。”
中里起身抱拳:“某职责所在,愿听大人驱使。”
当时在路上拔刀相助,又生死不离不弃护送,是萍水相逢一言既出的侠义,直到此时才是俯首认主。
韩旭含笑点头有几分得意感慨,这一路舍身奔波涉险还是有回报的,曾经有那么一刻,他以为自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没想到他活下来了,收了一个忠义侠士,也保住了这里的城池百姓。
韩旭轻轻抚了抚短须,整了整官袍:“走吧。”
中里应声是抱着刀跟上。
因为两人都有伤在身不便骑马,武少夫人为他们准备了精良的马车,赠送了二十个随从,丰威军派了百人护送,振武军的旗帜也插在车马上,闻讯来的无数军民拥簇着,将韩旭一行人送出了很远,直到出了颍陈境才依依不舍停下脚步。
在另一边远处的山丘上,李明楼撑伞也在目送,除了不舍更多的是不安。
如果不是韩旭一心要走,她真的不想放走他,当然就算韩旭一心要走,她也可以不放走他,将他关起来,藏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她不需要他的才干,只需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就证明命运是可以改变的。
只是.....
这样活着的韩旭还是韩旭吗
“韩大夫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道,那时她不相信韩旭真的活下来了,反复的确认,“他说虽然不能保证他将来不会死,但这一次在泥水谷在宣武道在乱兵中,他活下来了
212.第205章 别后与现在
第205章 别后与现在
李明楼不再骑马,与武夫人携手上了车,光州知府跟随在车边说话。
光州府境内早已经不见叛军,就连淮南道都平稳了很多,与安德忠的叛军以及淮南道观察使的降军在其他地方相遇,交手过几次,但并没有打到光州境内来。
再然后安德忠的叛军分走了很多,去了东南那边跟齐山打,淮南道的降军就更不敢来光州府,倒是光州府的兵马常出去,把能骂的城池骂回来,骂不回来的就打回来,打不回来也不强求,抢了粮草和流民就跑了。
你来我往渐渐的城池兵马以巢湖为界,西边归顺听命光州府,南边则听命府道投降了的观察使。
“我们的兵马已经扩充了一万五千多人了。”光州知府眉飞色舞,又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得意暗示,“当初府道实际上也不过是这么多兵马,登录造册的人数多,是虚假的。”
这些一万多兵马当然是听从振武军的命令,但那个收服他们的振武军大将元吉是住在府衙的,除了练兵别的事都要他这个知府来管,所以如今他的地位等同于淮南道观察使了。
就差一个朝廷任命的文书了。
窦县县令的文书他可以颁布,但任命自己的文书就不能这样了,不过光州知府觉得这不是什么问题,他看着马车里坐着的武少夫人和武夫人,她的丈夫她的儿子现在率着大军护着朝廷去鲁王的封地。
昭王已经死了,太子也马上就要死了,鲁王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了,他就是新帝。
任命一个观察使对于用拥立护卫之功的武鸦儿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对于新帝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事。
想到先前只想进府道做个副手,光州知府觉得自己真是没有志气,所以元吉说要收留流民,他也没有意见,府道所在的扬州可是有十个光州那么多人呢。
就照着是十个光州府这样来填吧,反正也不用他出钱。
有人出钱养兵,有人出钱养民,他不过是多跑些地方跟官兵民众多说些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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