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山河半缘君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享耳满城
一只温热却粗糙的手掌抚过宇文晋灰沉的面颊,皇上坐在地上,对着自己曾经心爱的儿子,眼中满是凄凉,说道:“皇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宇文晋被这一句话问住了,好像从小就有人不停的在他耳边说你要成为储君你要成为帝王,不论是他的母妃还是他的祖母都是这样告诉他的,让他遮掩自己的锋芒,蛰伏之后,再让全天下的人看到他的锋芒,他就一定会打败宇文霖而成为储君。
“父皇,终日里有人告诉你你要成为储君的那种心情你懂吗”皇上微微皱眉,好像回到了自己的小时候,似乎并不是特别能够理解自己儿子的心情,却又能够明白他那种艰辛,因为自己的亲生哥哥,好像也是被母后这样耳提面命过来的,哥哥的疲惫与失落之情落在他的眼里,像极了如今的宇文晋。
“父皇,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争,要抢,可是好像周围所有人都在极力的将我推向这条路。走上了这条路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将所有的后路都斩断了,身后就是万丈深渊,如果我回头就是跌落其中粉身碎骨,甚至到后来我稍微走的慢一些也同样会被深渊吞噬。”宇文晋跪坐在地上,神情淡淡的,好像在讲述着别人的心情,这些话他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其实,这些事情也是最近才想得明白的。这几年只顾着争抢,根本没有回过头好好的看一看,想一想,坐在囚车上被带回来的几天里,他想的比这几年所想的都多,没有人知道他多么想过安安稳稳太太平平的日子,对自己来说那竟然是一种奢望。
看着这个与自己五分相似的儿子,他的面色是灰白的,也是灰败的,皇上虽然怨他,却终究还是心疼,说道:“说到底,你终究还是迷失了自己,朕能原谅你所做的种种,甚至能够原谅你起兵造反,但是你杀害自己的兄弟,朕断断不能原谅。”皇上的语气中也与宇文晋一样平淡,好像已经没有生气的力气了一般,不过就是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陈述给他听。
宇文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缓了许久才点头说道:“其实,儿臣也不能原谅自己。这辈子儿臣做了许多错事,错失了很多人,如今想来,失败透了。今日,儿臣只求一死,还望下辈子不再生在帝王家。”他忽然间想起,当初太子妃臧文芷死的时候坊间传的最多的就是身为太子妃竟然说出如此的话来,不免令人唏嘘。当时,他还曾笑她的心性儿太小,如今轮到自己头上,才知道这句话包含了多少的故事与无奈。
那日深夜,皇上派人将宇文晋送到了诏狱中,那座监牢是关押皇家重犯的人,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开启过了。这两天,宇文晋在这连阳光都只能照射一丝丝进来的阴暗地方数着脚下的干草过着日子,却感到无比的轻松,这是自己二十几年来唯一轻松的日子,不用想着朝局不用算着手段,一心一意的回忆着从前那些青葱的年华,想得最多的就是沐垚,在自己的生命中唯一能够给自己慰藉的那个人。他与沐垚从小在宫中相识,沐垚是自己姑母的女儿,性子开朗又不失温和,极其聪明,很小的时候便喜欢跟着他,在他身后用甜甜的声音叫着晋哥哥,所有人都以为沐垚对他用情极深,而自己是被她黏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早在沐垚喜欢他之前宇文晋便已经将心交给了沐垚。
那年,他出征的前一天夜里,沐垚忍住眼泪的模样他永远都记得,沐垚极为担心极其不舍,却依然含着泪水笑着对他说:“晋哥哥,你一定能够胜利凯旋归来。”宇文晋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拉住她的手亲吻了她的唇畔,那滋味至今还记得,就像一枚甜甜的樱桃一般融化在他的心里,他说:“垚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等着我回来,我便会向父皇求娶你的。”
出征之后,他最最想念的便是沐垚,得了空便会给沐垚写信,却没有得到他的回信,直到有一天,太后娘娘派人来对他说要想要完成他的抱负,能娶的人只有孙怡然,他不愿意妥协,求了太后好久,也求了母妃好久,可是母妃在信中对他说,如果他再执念,太后只有在他出征回来之前便将沐垚嫁给其他人,这句话击垮了他,让他不得不妥协,他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爱着人推到别人的手中。他给沐垚写了一封长信,告诉她自己的心,让她一定要等着自己,虽然他会按照太后与母妃的意思求娶孙怡然,但是一定不会放弃沐垚,等到他功成名就能够自己做主的那一日,一定会将沐垚娶回家,给她所有的承诺都会兑现。
后来他才知道那封信并没有落到沐垚的手里,甚至他给沐垚写的每一封信都没有落到沐垚的手里,他所倾诉的相思之苦,却根本没有落在相思之人的眼里。回朝的那一日他按照太后与母妃的想法求娶了孙怡然,父皇高兴便答应了他的求娶之情,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与自己一同出征的宇文翼竟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求娶了沐垚。那一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有多痛,他隐忍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却一着不慎便彻底失去了她。
从那以后他看见宇文翼的面庞就恨不得挥拳上去,他感受到了背叛,他们两个曾经共同上阵杀敌,一同对着月光喝酒来诉说心中的感慨,他将宇文翼当做好兄弟好知己,可是他却娶了自己最为心爱的女人,他竟然没有看出来宇文翼对沐垚的心思,那一刻他胸口憋闷的不仅仅是后悔两个字便能够倾诉的尽的。
沐垚与宇文翼大婚的那一日,宇文晋回到府里喝了许多的酒,像是有仇一般,恨不得淹死在那酒里,他不能想象宇文翼与沐垚在一起的样子,他会抱着她,亲吻她,无比的亲密,想到此处他便再也忍不住了,走到了自己成婚两个月都未曾踏入的卧房。孙怡然的样子其实与沐垚是有两三分相似的,只不过性子不同,孙怡然张扬而跋扈,是宇文晋最最不喜欢的,可是酒一向都是能够乱人心的。
第二天他早早的便起了床,看见躺在自己身侧的女人忍不住的后悔,竟然觉得无比的难过,好像那是对沐垚的背叛。他想了许久,忍了许久,却终究没有忍下心中的思念,借口前去向太后请安带着孙怡然便入了宫,他知道,宇文翼一定带着沐垚前去的,哪怕见她一面也是好的。
从寿安宫的正殿里出来便看见了宇文翼与沐垚站在那儿,宇文翼的手牢牢的牵住沐垚的手,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交叠在一起,那一幕落在他的心里,击碎了他好不容易掩饰好的假面,他没有办法再去看,可是孙怡然却不放过他,或者说不愿意放过沐垚,不愿意放过他与沐垚两个人曾经的回忆,句句话都在提醒着自己,两个人已经如同站在了银河两旁的牛郎与织女,而喜鹊都已经飞走了,再也不会搭上一座稳稳的桥梁让他们彼此拥抱。
后来,沐垚有了身孕,失去了孩子,收养了絮漓,宇文翼出征后沐垚再次有了身孕,宇文晋便又忍不住的去关心她,并非因为那孩子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只是心疼她,一个女人无父无母疼爱,夫君又不在身边,心中每每想起便不由自主的派人送去各种各样的东西,虽然她不接受却依然不能动摇他的心,佑儿出生,宇文晋甚是高兴,她终于留住了自己的孩子,能够开解她原本失去第一个孩子的伤心。可是,好景不长,佑儿就这样死了,他本以为沐垚会就此一蹶不振,可当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宇文晋愣了许久,并非因为沐垚能够站起来,而是因为她的脸上虽然在笑着却已经没有了年少时候的那份纯真与善良,更多的是压抑与隐忍。
从那以后,他便更是依赖起了念兮,那个与沐垚七分相似的女子,念兮是真的爱着自己的,没到夜里,他半睡半醒之间都能感觉到一双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念兮的声音轻柔的在自己的面前低低轻喃,说着她对自己的爱意,她的声音与沐垚也是相似的,宇文晋并未曾阻止过她,而是爱上了这种滋味,好像重新过了一次自己的人生,那人生中并没有遗憾,都是甜甜的美好滋味。没有争斗,没有太后,没有母妃,没有孙怡然,没有宇文翼,只有他与年少时候的沐垚,两个人在山野的花草之间相依相偎,周遭的一切都是充满了生气的,透着那么真实。时间久了,宇文晋有时候都在恍惚,到底哪一种人生才是真正的,是在朝野之上的那个他,还是在山水间的那个他。
隔着墙壁传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侍卫们又推搡了一个人进来,就在自己监牢的墙那头,不用想也知道是孙怡然。这诏狱里头能进来的都是皇族的人,而能够受到自己牵连的必然是她,不过出其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听到孙怡然的声音,那些侍卫挎着刀随着沉重的脚步声离开之后,他便凑到墙边,仔细的去听那边的动静,可是过了许久依然没有任何的声响,他有些迷糊了,难不成不是孙怡然,可是不管是谁都应该知道他在这里,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来的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过了许久,宇文晋忍不住想要开口,可是好几天没有说话了,声音都有些嘶哑,说道:“是你吗”孙怡然听到宇文晋的声音心咚咚的快速的跳了两下,忍不住牵动嘴唇笑了笑,心中暗暗自嘲,原来听到他的声音竟然还是会有心动的感觉,看来再怎么掩饰也是没有用的,自己能骗得过别人,永远都骗不了自己。
第一百五十六章 曾经的少年
许久,久到宇文晋能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边才传来了回应的声响“现在能有资格和你同在这诏狱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了吧。”她的声音平淡到没有一丝情感,没有愤怒,没有激动,就像两个人并未曾在监牢里,而是在卧房里,中间隔着的也不是重重的墙壁,而是一扇**的羽纱帘。
“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此时此刻的宇文晋是真的从心底里觉得愧疚,虽然孙怡然身上的很多样子他都不喜欢,他也未曾好好的对待过她,如今在这深沉的监牢里陪着自己的人却是她。孙怡然呵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能这样正大光明的以端亲王妃的身份在这里,恐怕是我一生中最值得回忆的时刻了吧。”
“怡然”宇文晋从脚底传来一阵悲凉,那份悲凉贯穿了全身,直直的冲到他的脑海里,他以为自己只是对不起沐垚,后来渐渐发现他辜负了念兮,如今再回头看去,连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怡然也未曾好好的看过,如今隔着墙壁,他甚至都不能很清晰的记得她的眉眼。“这是你第一次用这样轻柔的声音唤我的名字。”孙怡然的声音中竟然传出了一丝甜蜜,这一声她等了多久如今看来,竟然是等了一生,一个人爱着不爱自己的人,就要承受那无边的蚀骨之痛。
宇文晋没有说话,他的双拳紧握着,重重的敲着两个人之间的墙壁,却不能撼动它分毫,原来很多事情都是那么的无力,可怜自己到现在才明白,他现在就只想见她一面,当着她的面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孙怡然听着咚咚的声响,脸上竟然和着眼泪泛起了一丝笑意,说道“宇文晋,你知道吗曾经我想过只要老天能够让我嫁给你,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后来我如愿以偿了,却发现,我付出的代价就是彻底失去了原本就不属于我的你,我后来又发誓,只要你愿意爱我,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不要这端王妃的身份,不要这金钗绫罗,不要这荣华富贵,我可以与你在偏僻的山海里过着最为平淡的日子。你知道我多么羡慕蒋沐垚,多么羡慕念兮,他们能够得到你的爱,那是我永远都求而不得的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由对你的爱变成了对他们的恨,如今我也不怕你知道,最后的最后连带着恨你,甚至有的时候我恨不得你死掉。这样你就能永远的是端亲王,而我也永远是端亲王妃,我不怕你死,我只怕你彻底的不要我了。我这样的女人很可怕对吧。”
孙怡然自嘲的笑了笑,用粗布衣衫的袖子擦掉了已经流过脸颊的眼泪,那粗糙的料子划过让如水般的面庞竟然让她觉得无比的畅快,那种来自真实的疼痛,比心里的疼要好忍耐多了。“怡然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对不起你,如果有来生”宇文晋的话还未曾说完便对孙怡然打断了,她开口说道“还记得臧文芷么,她曾对她最爱的宇文霖说如果我来生不要生在帝王家不要再遇见他,如今我也想对你说这句话,如果有来生我也不想生在帝王家,我也不想再遇见你。这辈子我从未感受过被人深爱,我希望下辈子也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明白被深爱的滋味。”
宇文晋觉得心口一揪一揪的疼着,他连对不起那三个都说不出口了,那三个字像是对孙怡然这许多年年轻的侮辱一般,让人觉得厌恶。孙怡然听到墙的那一边没有了声响,起身走到了墙边,任由身子缓缓的落到地上,耳朵贴在墙壁上,希望能够靠着他近一点,说来生不再爱他,所以今生也没有多久可以相处的时光,能用力一刻便就用力一刻吧。她的手缓缓的抚上墙壁斑驳的痕迹,张开口却没有出声,那句我爱你隐藏在这污浊的空气之中,却依然带着浓烈的温度,不能去触碰般的炽热,仿佛一瞬间就能将整个人化成灰烬。
诏狱的大门缓缓的被打开,照射进来的阳光让这昏暗中的灰尘无处遁形,沐垚一身月白色的暖缎蕉纹长裙,肩上搭了一件淡蓝色百合暗纹的披风,挽了一个一字髻,一半的青丝散落着,只插了一支红玛瑙的银钗子,像极了当年还未曾嫁给宇文翼的沐垚。她一脚踏进了诏狱,虽然没有外头的寒风阵阵,却依然减不了那彻骨的寒冷,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带着夏至向着关押宇文晋的监牢走去。
她本不想来的,可是她还有两件事情未了,一件是为了年少时候的蒋沐垚,一件是为了含冤而死的宇文佑。她的面庞干净,眼神却没有当年的清澈,看向宇文晋的时候也丝毫没有当初的悸动与爱意,有的只有厌倦和恼恨。
宇文晋的囚服是青灰色的,映衬着他的面庞也是青灰色的,原本应该牢牢束在顶端的发丝也散落开来,往日英朗的眉峰站满了灰尘般满是颓废之态,面上还隐约挂着泪痕。他看着沐垚,忍不住缓步向前走着,可是没走出几步便停住了,自己是个不祥之人,又在这诏狱中带了几日,不能将这一身的颓然传递给沐垚,立在那儿自嘲地说道“时至今日,也只有你来看我。”
沐垚狠了狠心,微微一笑,声音清朗,说道“王爷想多了,我来并非只是为了看你,更多的是让你看看我,如今的太子妃。”宇文晋看着眼前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凄楚的笑道“你是来提醒我当时选择的错误吗”沐垚挑了挑眉,挂在耳朵上的玛瑙珍珠耳坠子晃动着发出低沉沉的声响,声音冷冽的说道“错误如今的王爷也知晓那是一个错误了是吗我曾怨你,怨你将我们十几年的情谊视为草芥,可以随意践踏,怨你娶了孙怡然那个心肠歹毒的女人,更恨你我之间的情谊竟然害死了我的佑儿,他才刚满周岁,那么小,却被孙怡然着人偷走浸到了水池中窒息而亡啊!她如何下得去手!你为什么要娶她!为什么!”沐垚深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的声音,当初她在太后面前说出一切种种的时候她的心也不曾像今日这样颤抖着,可是一触及到佑儿,一看到宇文晋,一想到孙怡然她就更恨!她的泪滴落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掀起了微微的尘土,落在了宇文晋的心里。
还未等到宇文晋缓过神来,沐垚满是泪痕的脸上泛起了丝微笑意,那笑容如鬼魅般让他心惊,似乎明白了什么,指着沐垚压制住心中的慌乱,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沐垚你”沐垚歪着头看着宇文晋,仿佛当年在他身边用甜甜的声音唤着他晋哥哥的少女,可是说出的话却像是落石一样击中了他的心“没错,同样的丧子之痛,你们也要好好的经历一番才会知道我当时的痛苦。你别恨我,要恨就恨你选的王妃吧!”
在宇文晋的隔间里传来了孙怡然倒在地上的声音,她可以压制住自己对宇文晋的感情,愿意在这诏狱里头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而不吵不闹,可是唯独宇文念禾是她的命,她已经将孩子提前交给了父亲的老部下,让其在乡间找个好人家抚养念禾,却不曾想还是被蒋沐垚找到了,当初是自己狠毒,以为宇文佑是宇文晋的孩子,所以就算是下地狱也要将佑儿除掉,可是佑儿死掉之后她怕了,终日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生怕沐垚知道之后会用同样的方式对付着念禾。
她的念禾,是她对不起她的念禾,她做了太多的错事,心中有太多的执念,可是为什么将一起的罪孽都放在那小小孩童的身上,她此时也顾不得了,用了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着蒋沐垚,她的声音冷冽而没有温度,但却依然没有纾解她心中的愧疚与心痛。绝望,她本以为她的绝望已经到了尽头,可是当绝望之上再加上绝望的时候,脑子里不自主的冒出了两个字“解脱!”
她对宇文晋开口说了一句“宇文晋,我对不起你,害了念禾。”说罢便一头撞向了两个人之间的墙面,她能够感受到头顶破了一个洞,所有的血好像都冲到了头顶,像是决堤的渡口一般奔腾而出,渐渐的她失去了意识,周遭的世界一会儿血红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黑暗,可怖又可爱,让人忍不住渐渐想要走进去。
正午的阳光洒落在沐垚的身上,驱赶着她从那阴暗之地沾染的寒气,微微晃眼,她抬头看着那明媚的阳光出神,春天该来了吧!夏至替她拢了拢披风,那披风的颜色曾经是宇文晋最最喜欢的淡蓝色,沐垚已经许久都未曾碰过这个颜色的衣衫,虽然这许多年来沐垚好像将宇文晋彻底从心底里剔除了,一心一意的与宇文翼生活,筹谋着朝局,连她自己都以为她已经忘却了曾经的那份情谊。可是当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看着衣柜里头的这件衣服,犹豫了许久却终究没有放掉,夏至就知道她心中永远有一个角落放着那个年少时候恋恋不舍的少年,她不会将那扇门展现在别人面前,甚至自己都不会轻易的去翻看,但是不代表没有。那里面装着曾经的自己,曾经的宇文晋,曾经的美好,曾经的誓言,和曾经的苦难。有美好,也有苦涩。
“太子妃为何要那样说”夏至的语气充满了不解,其实沐垚从未曾动过念禾,她根本也没有想过会动念禾,孙怡然将念禾托付给她父亲孙孝清的老部下的时候沐垚便一直派人盯着,孙怡然是个聪明的,却不是个聪慧的,人走茶凉这句话到死她都没能真正的学会,那个老部下在孙怡然还未曾进入到诏狱里头就已经将念禾抛下了。沐垚不忍心看着那么小的孩子从此流落民间无人问津,便将她救了回来交给了林深。林深是聪慧且机智的,沐垚只嘱咐了一句不要让京城中的任何人再见到念禾,林深便明白了这是谁的孩子,而沐垚也最不想让谁知道她救了这个孩子。
“为了让她死。”夏至听到这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这么多年的苦楚已经将当初那个恬淡的人变成了如此模样。蒋沐垚的左脚刚刚踏上了脚凳,就听见诏狱里头传来了慌张的声音,端王妃触柱身亡了。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佑儿,娘替你报仇了。”几只乌鸦从天空中飞过,嘎嘎的叫声竟然替孙怡然的陨落添了几分悲凉。
夏至回头看去,那关了的大门里和大门外已经是两个世界,其实早死了未必是坏事,毕竟早晚都要死的。她扶住沐垚顿住的手臂,轻轻说道“太子妃,我们回去吧。”沐垚顺着她的手臂上了马车,吩咐着“我们进宫。”夏至诧异的啊了一声,沐垚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竟然有些冰冰凉凉的味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沐垚偶尔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夏至知道她并非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的,但依然忍不住的瑟缩心慌。
夏至以为沐垚是去探望慤贵妃,却发现沐垚直直的走进了上阳宫,还将她留在了外头。沐垚走进殿内,跪在地上,对着皇上叩头请求着“父皇,儿臣有一请,还望父皇成全。”皇上本来在正殿看着折子,看到沐垚如此郑重,皱了皱眉,撂下手中的朝政,让人将她引导偏殿去,问道“你是来为晋儿求情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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