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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女无忧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今夕何如
文老夫人老眼昏花,灯火下哪里看得清上面这许多的字,只仔细看了看信末的署名和私印,这才平静些了,又问道:“你都仔细看过了?他说是怎么找到的?”
卢筱点点头:“我都看过了,儿被他找到时,只知成周当上了县令,其他什么都不清楚。还是二公子查到成周的名字,才知成周如今身份。”
文老夫人沉着脸看向文:“对寻常人来说,县令也是个不小的官了,那畜生死了她无所依靠,想攀上门官亲也是好的,便一门心思地来投靠成周,只是没想到成周已经当上了丞相。对她来说,岂不是比预想中好上千倍?”
文听到此时已经不想再听,起身朝文夫人行了一礼,站直身子后也不看老夫人,只朝文夫人道:“文今日确实冒失,实在是不该上门来认什么亲。多谢文夫人肯见我一面,听我说这些话。时候不早了,文就此别过。”
卢筱听她连称呼都改了,急忙站起来道:“儿,你别多心啊,你婆婆只是多问几句罢了,不是怀疑你。你放心,娘信你是真的儿。”
文缓缓摇头,她来京城寻找亲生父母,不是想找什么依靠,她有能力靠自己活下去。只是在这茫茫世间,知道自己这原身还有父母在世,想要见见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也只有在淮县的怀志书院前,听孟裴说了文成周的过往事迹,她才对这未曾谋面的父亲产生了一份仰慕之情,想要看看这样的文相是何种风采罢了。
然而在文老夫人眼里,她却是因为文成周当上了丞相,为了攀援富贵才来认亲的。她本来就对文相夫妇没什么深厚感情,何必死皮赖脸留在这儿让人怀疑鄙夷。
“文虽然年轻识浅,也知自重,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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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寡廉鲜耻地去冒充别人家的儿女。文夫人就当作当年那女婴已死便是了。”说完她唤了声“阿莲,走吧。”转身便朝门外走。
卢筱急忙追上几步,一把拉住她的手:“别走!”
文老夫人厉声道:“就让她走!装模作样而已,你放手,我倒要看看她会不会走出这个门。”
文反倒气笑了,轻轻拉开文夫人的手,毫不留恋地往外走。
卢筱想了十几年的女儿,眼见要找回来了怎么肯让她走,追上去从身后将她抱住不放,扳着她的肩将她转过来,朝着文老夫人道:“娘,你仔细看看她的样貌,她的眉眼神情,和成周那么像,和我也像,怎能是别人来冒认的?”
别说样貌,就连她方才怒极反笑的样子,都和成周极为神似,卢筱心里已经信了八、九成,何况母女连心,她第一眼瞧见这孩子的时候就觉得她是,只不过她也怕是因自己太思念儿,心中有所希翼的缘故,才问了她许多问题加以求证。
一番问话下来,这孩子对答时的谈吐举止十分镇定,眼神清明正直,并非心虚伪装之态,她便认定了,这孩子就是儿。
若是这孩子真有心要冒认,怕是跑上来就要抱着她痛哭喊娘了,也不会向文老夫人顶嘴为张大风说话了。
文老夫人看看抱在一起的母女俩,重重哼了一声:“长得相像也不见得就是了。你要留下她,留下便是,但别怪为娘没提醒过你。”
文轻轻挣脱卢筱怀抱:“文夫人,我要走了。”她是绝不会留下来的,此时留下正印证了文老夫人的话,她方才欲走之举岂不是成了惺惺作态?
卢筱这会儿真是恼了,紧紧抓住文的手不放开,朝着文老夫人道:“娘又何必说这样的话?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认下儿的,不仅人证、物证样样俱全,这孩子长得也像,她又说得出许多当年细节,这许多事放在一起,我才认她是儿的。”
“退一万步说,即使是我做娘的心软糊涂,成周也会一样糊涂吗?娘就等不得成周回来,和她见一面后再论真假么?这孩子和成周一样心高气傲,娘一再地这么说她,是非得要逼这孩子立即就走吗?若我真放手让她走了,成周回来难道不会怪我都没让他与这孩子见一面吗?”
卢筱本是名门世家的嫡女,平时言谈举止虽温婉柔和,其实极有主见,对文老夫人是孝顺的,却也不会盲从,只是极少与老夫人正面冲突而已,这会儿是真的气极了才一口气说了这么些话。
文老夫人听她提到成周,也知自己方才那番话说得有些过了,即使这小娘子是上门来冒认的,确实也该让成周先见过一面后再拿主意。
她一时无言以对,却也拉不下面子来说让这小娘子暂且留下,便低低地哼了一下,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文的手被卢筱死死攥住不放,她不好硬掰开,便低声对卢筱道:“文夫人,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要走的。”
她真是何苦,巴巴地赶到京城来认亲,却被亲人当成冒认的,早知道会是这样,还不如就和六叔小酒他们一起找个僻静山村过日子,虽然没有血缘,彼此之间却比所谓的亲人还亲。
卢筱听她还是叫自己文夫人不肯改口叫娘,不由落泪,却仍是不放手,哽咽道:“你别犟,无论如何也等你爹回来,你们俩见一面再说。”
文听她提起文成周,脑海中不由闪过怀志书院牌匾上的那道落款,又瞧见文夫人落泪,心里一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卢筱见她点了头,这才把紧紧攥住的手松开些,却仍是不放开她的手,牵着她回到桌边,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柔声问她在山寨里的日子苦不苦,一路来京时经历过什么事等等。
文对文夫人并无恶感,她方才为张大风辩解时,文夫人说她这样做是人之常情,在她面前也绝口不提张大风的坏话,文对她颇有好感,知道她此时问话只是关心之语,并非不信任地试探,因此有问必答。
母女俩说话时,卢筱一直欢喜地瞧着她,轻轻摸着她的手,摸到她手指上的伤疤,低头一瞧,不仅是手指,就连掌心也有好几道伤痕,不由既惊讶又心疼:“怎会有这么多伤口,怎么弄的啊?”
文不在意地道:“被碎砖石划破的,都是浅伤,已经都好了。”
卢筱想到二娘初学针线时,被针扎破指尖就痛得眼泪汪汪,哭着说不想学了,可这孩子满手都是划伤,却满不在乎的样子,也不知平时吃了多少苦头才养成这般性子。一想到这些,她心里就充满怜惜。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亲爹登场,嘿嘿,这个爹是很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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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卢筱看文虽然有礼,却神情淡漠,问什么才答什么,多半还在介怀方才老夫人说的话,只怕文会因此觉得成周与自己也对她毫不关心,才会任她在外面漂泊而不去寻找。
她也知道,在这孩子心里,成周与自己其实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恐怕还没有死去的张大风亲近。
她想到这儿,便道:“儿,你可知道,你刚被抢走的时候,你爹都快急疯了,连夜赶往县衙,大半夜就跟疯子似的在门口击鼓拍门,差点没冲进去把当地县令从床上拖起来。他把县令硬生生叫起来后,又催着他立即升堂受理,差人去将你找回来。”
“那会儿天还黑着呢,余县县令打着呵欠,歪带着乌纱,对你爹说鸡还没叫,衙差都还在家里睡着,县衙里没人可派。你爹就问清所有的衙差家住何处,一家接一家地去把人从床上叫起来。若非你爹有功名与官职在身,怕是要先被这些衙差痛打一顿才能去找你了。”
文听着她述说往事,既觉感动,想象当时情景,又觉得有点好笑。
卢筱亦微笑起来,接着轻轻摇着头道:“可是他们没能找到你,甚至不知是哪里的匪徒把你劫去的。”
“他们都说,你那么小就被劫走怕是活不了。你爹不肯信,余县的衙差天天被你爹催着去找,他自己也去找,可我们在余县停了四个多月也没能找到你。”
“到了后来,余县的县令也好,衙差也好,看见你爹都怕了啊,看见你爹就想躲!他们也有其他案子要办啊!”
“况且你爹还要去淮县上任,到后来实在是不能再拖了,只能离开余县。我是一路哭到淮县的啊!你知道我和你爹有多想你么,你爹每年要写三四封信去余县,催问他们案情进展,至今仍是如此,可一年接着一年下来,始终毫无结果……”
卢筱说着说着,眼眶中又含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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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总以为你是找不回来了,可没想到你却自己找到我们了。儿,如今你真的在这儿了!真的在娘的眼前了!娘能真的摸着你,真的抱着你,再也不是只能在梦里见着你了……”
“今日是娘这辈子活到此刻最最开心,最最快活的一日!你可再也别说要走的赌气话了!”
文本来确实是带着气在等文成周回来,且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若是文成周对她有一点点的疑忌之意,她立刻就走绝不迟疑。
直到听文夫人说完当年往事,她才知他们其实始终牵挂着她,并不因时间流逝而有丝毫淡忘,也知道了当年失去她时他们有多么痛切。
虽然她并不是原来的文,但听着文成周当年是如何焦急迫切地寻找她的,她胸口仍是不由得一阵阵发热。
听着文夫人诉说对她的思念,含泪说着今日是她最开心最快活的一日,文觉得鼻子也酸酸的,朝文夫人点点头:“娘,我答应你,只要你们不赶我走,我就不走。”
哪怕文老夫人再怎么怀疑她,鄙夷她,她不在乎,因为她知道文夫人的心会向着她。她也不会让真心挂念她的文相夫妇再次痛失爱女。
卢筱听她又改回叫自己娘,心里才安定少许。
当年他们一在淮县落定脚跟后,成周亦着人回到余县去找,但始终无果,却不知他们一直都找错了地方。
再后来打听到华凉与安元两县交界的深山里有座山寨,其中山匪盘踞。成周亦想到这些山匪可能是当年劫走儿之徒,便着仆从送信督促余县县衙追查,然而跨县办案本就困难重重,当地几县县衙又相互推诿扯皮,几封文书往来一轮就是数月半载过去了,别说是找到儿下落了,即使是查明当年劫案是否山寨中人所为也做不到。
成周调任两浙路后,千里迢迢就更难追查当年之事,他非金州官员,无权跨州办案,只能私下派部曲去查。而张大风将儿当男儿养大,当时已化名张玄,一直隐于山寨不曾露面,除非调动兵力,剿灭大风寨,不然又如何查得到她的下落?
虽然年年去信催查,金州知州却以种种理由诉苦围剿不易,追查困难。成周去年才升调东京,任中书舍人,得知御史王大人巡视会经金州,而当时王御史已经离京,便去信请他关注金州大风寨一事,却根本没想到,也根本不敢想,儿竟会在寨子中安然过了十几年!
此时面对儿,她又怎么说得出口,大风寨被招安之事,亦有成周在其中施加影响呢?
卢筱轻轻吸去眼角的泪水,稍稍平静下来后又道:“你别怨怪你婆婆,她是真的不敢信你还活着。当初你被抢走的时候,她也天天哭,日日埋怨自己没抱好你才让……人把你抢了去……”
正在此时,外面跑进来两个孩子,一个是十多岁的小娘子,长得娇俏可爱,梳着双丫髻,发髻上绕着石榴石穿的珠串,穿着水红色的梅花纹半臂。
另一个是七、八岁的小郎君,白嫩的小脸肉乎乎的,穿着竹青色宽袖短衫,玄色裤子,梳着发,用鸦青色的发带系着,后脑靠近颈部还有稀疏细软的头发梳不上去,散披在肩上。
小娘子一见卢筱便甜甜糯糯地叫了声:“娘。”小郎君跟着叫了声“娘。”
卢筱笑着答应他们。
两个孩子瞪着乌溜溜的圆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文,文亦微笑着回望他们。
小娘子开口便道:“娘,婆婆说这个阿姊是假的。”
卢筱眉头不由微蹙了一下,稍后又舒展开,笑着拉过文,对他们道:“她真是你们的阿姊,她叫文。”
她又拉着水红衫子的小娘子,把她的手放在文的手心里,柔声道:“这是二娘,你的妹妹,文珏。”
接着又揽住那小郎君道:“这是三郎,你的弟弟文瑜。”
文听了弟弟妹妹的名字,不由感慨道:“咱爹好歹也是文采斐然当年殿试第一的左丞相,为何给我们姐弟起个名字也要偷懒,随便拿几块玉就起名了。”
卢筱不由发笑,却听门外亦是一声轻笑,她惊喜地抬头,望着门口进来之人叫道:“成周!”
文珏与文瑜跟着叫道:“爹!”“爹爹。”
文吃了一惊,亦抬头去看,见门外迈进来一人,穿着圆领衫,身材颀长,容貌俊秀清雅,虽然三十有余,却不蓄须,颇有山泽清之容,可见年少时亦是不输子都潘安的人物。
来人笑望着文:“你对我起的名字有何不满?”
文扬起眉头:“,是玉悦目之颜色,珏,是玉相击之清音,瑜,是玉闪耀之光泽。起名字拿这些现成好字眼来用,不是偷懒是什么?”
来人大笑:“筱娘,这小娘子好厉害的一张嘴,颇有你当年之风。”
卢筱亦笑着瞪他一眼:“这是你女儿,不是‘这小娘子’。”说着将孟裴所书的信递给他,“端王二公子偶然遇到她在寻找生父,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你是谁,只知道要找文县令呢。”
文成周虽接过信,却看也不看,只朝着文凝目半晌,接着道:“筱娘,还记得那些年,我俸钱微薄,不堪负担家用,你在自家后院外开地种菜,烈日下辛苦劳作晒得黑了。她和你那时候可真像。”
文没想到文夫人还亲手耕地种过菜,想来一县之令俸钱即使再怎么微薄,也不至于不堪家用到了要夫人种菜补贴的地步吧?接着她忽然就想到怀志书院前孟裴说的话,便问道:“你是把俸钱都捐给怀志书院买书了吗?”
文成周讶然道:“你怎会知道怀志书院?”
文便道:“孟公子送我来京时曾路过淮县,带我去看过怀志书院,说起你之前在淮县的事迹。”
文成周浅笑不言,心中觉得端王的二公子送文来东京虽是好事,可闲事管的也太宽,心思太细,他不甚喜欢。
这时外面匆匆跑进来一个小厮,气喘吁吁对文成周道:“相爷,那马,那马……张侍郎问相爷何时还他,他还得回家呢……”
卢筱惊讶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卢筱看到孟裴写的那封信后,立即便让家中小厮来升去找文成周回来。
来升到了皇城东南掖门,请巡逻的禁军向文相传话,说是家里有事,请他早些回去。偏偏文成周从午后到傍晚一直在官邸闭门议事,不许任何人打搅,那禁军连话也传不进去。
来升直等到天色擦黑,总算见到文成周出来,急忙提着灯迎上去,将文找来的事情说了。
文成周一听,也不上自家的车了,嫌慢,劈手夺过身旁张侍郎手中的缰绳与马鞭,翻身上了他的马,挥鞭纵马,绝尘而去。
张侍郎追在马后面跑了几步,口中连叫“文相文相!”却只是白白多吃了几口扬尘,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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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外半分无用。一人一马早就奔远了,头也不带回的!
留下来升与车夫俱都傻了眼,来升反应过来后,急忙上前向张侍郎赔罪。
张侍郎又气又无奈,苦笑着连连摇头,也只能先乘着文家的马车回来,这会儿正在外面等着文成周把马还他呢!
文成周不由诧异道:“马不就在门外吗?”
来升擦着汗:“马是在门外,可相爷不发话,门子不敢撒手啊。”
文成周到家门口下了马就直奔进来了,只在进门时随口.交待了句:“看着马。”门子也不知这是谁家的马,相爷让他看好马,没听相爷发话,他不敢随便就还啊!
文听得忍俊不禁,这个爹,真有意思。
文成周对来升道:“你去叫门子把马还给张侍郎就是了。”
卢筱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给人添了麻烦,哪能这么随随便便,只把马还了就把人打发了的?”她叫住正要跑出去的小厮来升,又吩咐兰姑拿一罐鹅出来,给张侍郎作为赔礼。
文成周便不再管这事,走到文身边坐下,笑着问她:“你读过书?”若非如此也说不出方才那番话了。
文点点头:“爹爹……他把我当男孩养大,还抓了个秀才上山教我读书。”
文成周听见爹爹两字不觉愣了愣,听到后面半句才反应过来她指的是劫走她的那名土匪,笑容便淡了些,接着又问她读过哪些书,另外还学了点什么。
文脱口而出爹爹二字,已经知道不该,但说出口的话就如泼出去的水不回来,她再改口已经来不及,只怕文成周会如文老夫人那般发怒。但见文成周并无特别恼怒的反应,她才稍稍心安,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以后在这家里她绝不再提张大风。好在文成周之后问她的事都与张大风并无直接关系,她便一一答他。
卢筱送走张侍郎,从外面进来,瞧见父女俩坐在那儿说话,心中只觉满满的喜悦欣慰,眼里嘴角全是笑意:“你们父女以后相处的时光长着呢,有的是说话的时候,饭好了,先用饭吧。”
文答应了一声。文成周起身朝着她道:“来,跟我去洗手。”接着便往外走,文珏与文瑜已经撒腿跑到外面,文赶紧跟上。
作者有话要说:岳婿小剧场:
文成周:这端王二公子心思太细,太多事,我不喜欢。
孟裴:我又不是对什么人都这样。
文成周:若是只对阿如此,我更不喜欢,你离我家阿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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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文成周走到院里一角,挽起袖子,打开井盖,提了一桶井水上来,用长柄木勺舀起一勺水,举在另一个空桶上面,慢慢地倒,一注水线笔直而下。文珏抢着上去洗手,文瑜也不甘示弱,四只小手抢成一团,水花四溅。
文成周衫下摆给溅湿了一大片,却也不训斥他们,只笑嘻嘻地倒水,看他们笑闹。
倒是兰姑从厨房里端饭菜出来时瞧见他们闹得不像话,停步讲了文珏几句:“二娘,你过了年已经十一了,又是阿姊,要让着阿弟呀,看你们把相公的衣裳都打湿了。”
文珏嘟嘟嘴,瞧了眼文成周的衫下摆,见真是湿了一大滩,赶紧乖乖地把手缩回来,抽出腰间的帕子把手上的水擦干。文瑜其实也洗完了,只是与文珏闹得正在兴头上才不肯停,见阿姊不洗了,他随便搓了几下也缩回手,拿帕子擦起手来。
文成周又舀满一木勺水,叫文过去:“你来洗。”
“嗯。”文点点头,伸出双手,他便往她手心里缓缓倾倒井水。
井水十分清凉,文洗净了手后擦干,再接过他手中的长柄木勺,忽地笑了一声出来。
文成周正卷高袖子准备洗手,见她忽然发笑,诧异问道:“你笑什么?”
文舀了一勺水,慢慢往他手上浇着:“我以前从没想过,堂堂相爷也会亲自打井水,还舀水给我洗手。”
文成周轻笑道:“这位相爷不仅会亲自打水,还会亲自赶蚊子,亲自糊窗户纸……”他望着她微笑,“在这家里,我不是相爷,我是你们的爹。”
他们洗完手回到堂屋,堂屋西侧那间作为文家人用饭之处,兰姑与一个小丫鬟正在往桌上摆饭菜。
阿莲急忙上前帮忙,兰姑便指点她碗碟要怎么摆,文老夫人口味重,爱吃辛辣食物,文夫人却不能吃辣,因此每餐都有几个小碟子,装着辛辣蘸料放在上首,靠近老夫人坐的地方。
饭菜摆好不一会儿,就见文老夫人拄着鸠杖,由阿梅陪着来了。
文成周与卢筱喊了声“娘”文珏文瑜齐声喊“婆婆。”文老夫人都笑着点头应了。
文垂着视线没吭声,文老夫人也没正眼瞧她,自去上首坐下了。
文成周眉梢微动,朝卢筱探询的看了眼,卢筱眉头轻蹙,朝他极轻微地摇了摇头。
老夫人坐下后,众人便跟着坐下,等老夫人动筷吃第一口,才跟着吃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只听碗筷轻轻相击的清脆声音。
文老夫人冷眼瞧着文,本想她是山匪养大的,多半吃相粗鲁没有规矩,没想到她身不离凳,坐得笔直,一手端碗,一手提箸夹菜,也没见她鼓着腮帮子大口吞饭,虽然嚼得快咽得快,却丝毫不显粗鲁。吃菜也不是光挑着好吃的肉菜去夹,而是荤素兼备,真是让人半分毛病也挑不出来!
卢筱笑眯眯地瞧着文吃自己做的饭菜,只觉心头满足不已。见她只夹自己面前够得着的菜,便夹了两块烧肉放她碗里:“吃吧,多吃点。”
文点头称谢。
卢筱见文吃得飞快,不久一碗饭就见底了,便殷切地问她:“再添碗饭吧?”
文珏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新阿姊,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碗,还有大半碗米饭呢,心里奇怪看着不胖的阿姊,怎会是这么能吃的样子?
文瑜则是不甘示弱地挖了一大口饭进嘴里,再塞了块大块的烧肉进去,小嘴差点拌不过来,噎得眼泪都快迸出来了才把这口饭和着肉艰难地吞下去。
文老夫人瞧见了,担心道:“瑜儿没噎着吧?芸巧,快给他喝点汤。”
一旁的女使芸巧赶紧盛了些汤给文瑜,让他把饭顺下去,一面小声劝道:“三郎小口些喝,别急。”
文老夫人一直瞧着,见文瑜小口喝着汤,慢慢顺过气来了,才放心下来,笑骂道:“猴急什么?毛毛糙糙的!慢慢吃就是了,没人跟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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