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酒徒
一颗颗硕大的汗珠从高德勇额头上滚落下来,瑟瑟秋风吹过,却没人感觉到寒意。对手有一百二十多人,从刚才集合的表现来看,称得上训练有素。而自己这边算上晴儿与驼夫在内加起来人手不到二十个,一旦双方接触,此战凶多吉少。
“胖子,我去引开他们,你趁机带大伙逃走”,老镖头张怀仁苦笑了一下,俯在高德勇耳边商量。
肩膀上传来一股巨大力量将老镖头硬压回了树后,高德勇撤回肥厚的大手,低声说道:“等一等,天马上黑了,我们还有侥幸逃脱的希望。况且你冲出去,他们发现也不会相信只遗漏了你一个人”。
众镖师全部沉默,刚才撒离时虽然做了些掩饰行藏的工作,但看到那么多野兽尸体的突厥骑兵不会相信一个人可能端掉一窝狼。引开敌人,迎来的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喘息而已。众骑兵发现上当后,肯定还会杀回来。这苍茫暮色后,不知隐藏了多少军马,多少豺狼。在云霄
“吱,——吱”,河道边突然传来一声短笛。四下搜索的骑兵们放弃搜索,一起向笛声方位冲去。高德勇慢慢站起,弓着背,小心翼翼地借树木掩护跑向河道,如狗熊般伏到了最*树林边缘的一棵大树后。
晴儿关心他的安危,不硕地面寒冷,在枯草掩护下惯惯爬了过来,“隐藏在高胖子脚下。
眼前一幕惨绝人寰,七、八个衣衫褴褛,满身污泥地牧人护着几个妇孺。呼叫着,左冲右突。贴木儿麾下的骑兵猫捉老鼠一般,围着众人往来奔走。每一次循环,必然有一个牲人倒在马刀下。
“啊”,一个身材高大的牧人大叫着。发了疯一般冲向骑兵队。手中的砍刀舞成了一团青光。暮色中看不清楚他的脸。只有那绝望的长嚎顺着晚风传来,让人头皮一阵阵发麻。两个正对着牧人的骑兵默契地拨开的骆驼,两边一分,持牧人夹到了中间,马刀挥舞,长嚎声瞬间变成了惨呼,慢慢衰弱,慢慢变成了临终前的呻呤。
草丛中,睛儿紧紧地咬住牙关,眼中的怒火几乎将面前的枯草点燃。儿提时代的噩梦仿佛突然重现,一幕幕缓缓地出现在她面前。
同样地骑兵,同样的屠戮。碧敢的战士,懦弱地降者。整个城池毁于一旦,剩下的不过是她们几个长相比较漂亮的小女孩,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家园,失去了名宇,辗转于人贩子之手,不知明天将面临什么命运。
一只温暖的大手遮住了睛儿的眼睛,轻轻她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惨叫声不绝于耳,骑兵们的游戏巳经进行到了尾声。无论逃走者,还是投降者,没有一个男人幸存。几个部落中的女子不忍活着受辱,捡起亲人手中的刀,互相朝自己同伴的胸口刺去。结着伴倒在草地上,双眼瞪向青黑色的天空,向长生天发出最后的质问。
“哈——哈——哈”,骑兵们的狞笑声再次传来,睛儿想看看外边发生了什去,望远镜却被高德勇夺走,连眼睛也被胖子的大手死死蒙住。伴着狞笑,睛儿听到了女人哀伤的求饶声,听到了痛苦的呼喊,突然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晚风送来了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
“胖子,有人生孩子了”?晴儿挣扎着小声问,高胖子没有回答。随着一声狞笑,初声婴儿的啼哭亦嘎然而止,整个死一般沉寂,只留下魔鬼的狞笑在空气中回荡,回荡。
血腥味慢慢飘来,慢慢飘走。露水打湿了众人脊背,大伙浑然觉。老镖头张怀仁面前那个大树已轻被他抓破皮,十根手指紧紧地扣进大树里。几个镖师情况亦差不多,铁青着脸,面前的泥土隆起成一个个小堆,每一堆都压抑着一坎杀出去的冲动。
瘸狼贴木儿麾下的骑兵走了,杀得心满意足。远方草地上,横七竖八躺满牧人的尸体。曾轻逃过一决坎屠杀的牧民们终归没逃脱贴木儿的毒手。女人,孩子,婴儿……在云霄
“出去葬了他们吧,他们是因咱们而死的”,高德勇低声吩咐,声音仿佛失去了生命般,没掺杂半点感情。镖师们陆续走出树丛,收集草地上的牧人遗体,用泥土与杂草将他们掩埋。没有人说话,每个人仿佛都已经在刚才那场屠杀中战死。
“我算什去剑客”、老镖头张怀仁抱着脑袋蹲到了坟场中、愧疾地站不起身。
“走吧,我们冲出来不过是送死。他们那些刀法,就是在屠杀中练就的。没有这种血腥屠杀,贴木儿根本建立不起来他的帝国”!高胖子轻轻掺起老镖头,掺起一个个在坟前跪拜的镖师。
“我们哪里去,前边是帖木儿的军队,后边也是”,驼夫绝望地问。队伍中除了晴儿,数他武艺最差。方才的屠杀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子,黑暗中,脸色像尸体一样白。
“沿着伊克克塞河向北,去阿里玛图(阿拉木图),那里当年是草原上的珍珠,众河之女”。高胖子低声回答。
“胖子,那个城市还会存在么”,老镖头迷惑地问?
“不会,但贴木儿肯定会把那里当成一个大补给站,驻扎在那里的也必然是他的心腹。从今晚起,委屈大家将镖旗收了,将詹氏保险行的一切标记毁掉。记住,你们都是我的随从,我的蒙古名宇叫阿尔思楞(狮子)。”高胖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石刺成的狮子,自嘲地掂了数下,继续说道:“这里距离阿里玛图不到二百里,从明天起我们不再躲藏,打起我当年的旗号,大摇大摆向前冲,看追兵发现我们快,还是我们跑得快。记住了、我是阿尔思楞,贴木儿的救命思人,结义弟弟。你们能不能活着返回中原,就看这两天的运气。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大伙都要忍,只有忍住了,我们才有机会将敌军来袭的消息确切地送回大明”。
才出狼窝,又奔虎穴。老镖头张怀仁忍不住闷哼一声。懊恼之余,心中却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反复重复着高德勇说过的话,“贴木儿必然将那里当成一个大补给站,驻扎在那里的也必然是他的心腹,大补给站,心腹……”。
“走吧,镖师们彼此对望,收起膘旗、徽章,将与保险行有关的东西借着星光埋在了树丛中。阿拉伯长袍,包头巾,面纱,一队胡商穿过漫漫长夜,疾驰入晨曦中。高胖子挽着晴儿,默默前行,队伍正前方,胖子家族的大旗迎风招展,旗面上绣的,是一头半梦半醒的狮子。
《明》 第七章 忠魂(三)
一头半梦半醒的狮子急速沿伊克塞河向阿里玛图城前进,狮子身后,几头饿狼紧追不舍。玩够了杀人游戏的阿拉伯斥候分队第二天就发觉杀错了对象,那些在草丛中终日东躲西藏的当地部落余孽无论如何也拿不出一把火铳来,若是他们有实力歼灭如此一大群狼的队伍,也不会这么容易地任人屠戮。醒过神来的斥候队长一边派人向上司报告情况,一边带人沿着河岸狂追。
顽强的追兵没法追到高胖子,商队的骆驼多,随时可以更换。而追兵们匆忙之间每人只带了一匹坐骑。怕主帅怪罪,阿拉伯斥候一边穷追不舍,一边四下联络自己军队。与目标的距离越拉越远,抱着放手一搏的想法,高德勇带着大伙怎么方便怎么走,一天一夜过后,阿里玛图已经遥遥在望,身后各路人马派来的追兵也越聚越多,穿越山梁时用望远镜回头张望,可见山下各路追兵们荡起的滚滚烟尘。
帖木儿麾下将官谁曾料到有一支商队居然敢在他们面前大摇大摆穿过,望远镜里看到阿拉伯服饰商队在距离军队数里外的地方逆向前行,猛然间以为看到了海市蜃楼,等他们回过神来派人拦截时,高德勇一行人已经消失在望远镜可及之外。跑来追去,从两河之间的湿地到阿里木图,一路上居然汇聚了七、八支追兵,不依不饶地跟在商队后面……
“好了,就在这个山梁上扎营,有人问话则摇旗。无论谁想*近,都用火铳狠狠地招呼”,高德勇指着脚下的小山说道。这里不用望远镜也可以看到阿里木图的轮廓,晨曦中,有一团浓雾将其包围,整个城市如同海面上的一艘孤舟般在云雾中起伏不定。
众镖师早已累得筋疲力尽,都抱了宁可战死也不愿跑死的想法。听到胖子的话,一声欢呼,七手八脚地将骆驼身上的补给卸下,从行囊中抽出军用短铁锹,在冻得有些发硬的山梁上挖出道道散兵坑。张老镖头挥动大砍刀剁翻几颗矮树,勉强在防线前后做了两条木栅栏,期待能其能在临战时阻挡一下敌兵*近速度。俏晴儿与高德勇不顾疲惫,忙前忙后帮着众人准备火药,子弹。
第一波赶到的突厥斥候没冲上半山腰就全部被镖师们掀翻在地上。目睹了那晚残酷的杀戮后,镖师们下手绝不留情,几乎每一颗子弹都打在要害处。追人追得不亦乐乎的骑兵们气都没有喘匀,哪里是这些刀头舔血的镖师敌手。除了一两个幸运儿因坐骑跑得慢没赶上前来送死外,其余都稀里糊涂地去见了阎王。那两个腿慢的家伙见前面的同伴割青稞一样被撂倒,知道事情不妙,连滚带爬就逃下了山,指着山头大骂对手阴险卑鄙。
“到山腰上搜尸体,看看有没有手雷之类的家伙,有的话就点几个扔下山去,动静弄得越大越好”,胖子一反前些日子的小心翼翼,低声对镖师们吩咐。两个身手敏捷的镖师跳出战壕,借着树枝掩护奔向敌手倒地之处。一会儿,山脚下传来两三声剧烈的爆炸,烟幕弥漫,侥幸逃生的突厥斥候也回归了尘土。
“高兄,没见城主面,你先杀人。这样做恰当吗”,老镖头望着山脚下徘徊着不敢冲上来的另一队刚刚赶到的回纥兵说道。
“没事,你不知道帖木尔麾下的习惯,如果咱们折腾的动静太小了,没等他们的长官赶来,咱们就得被这些小杂碎砍了脑袋,抢了行礼私分。只有把事情闹大了,让几伙人同时看到咱们,才能用帖木儿的招牌吓唬住他”!高胖子笑着回答。
到了这个地步,众镖师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计较胖子的话是否可信,趴在散兵坑里,不时打一两下冷枪,将蠢蠢欲动的追兵压在山脚。双方僵持了一个多小时,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后续几路追兵纷纷赶到,汇聚在一起,试探着从山脚下几路开始组织进攻。
如此距离的狂奔,饶是自幼从马背上长大,骑兵们也有些腿软。特别是从昨天上午就开始追击商队的回纥骑兵,被高胖子这个“人精”拖着,连顿正经的饭都没吃好,更是没有力气攻击,慢吞吞跟在最后面。在这些骑兵眼中,山上那些商人决不是好惹之辈,他们对两河流域这片土地上的道路简直比当地人还熟悉,如此亡命奔走的过程,也没耽误他们吃饭休息节省体力,单凭他们留在身后的行军灶来看,就知道商队中有不少行走两河的老手。
“听见火铳响,赶快趴下,别逞强。咱们追了一百多里,够了”。回纥小队长给身边的士兵打了个手势,低声吩咐。第一队骑兵的尸体就躺在山腰上,山上的财宝再多也没命重要。况且等前边的人将对手的防线冲破了,咱家这伙人再冲上去分财宝也来得及。
“知道”,一个胡须还没长齐的回纥小兵感激地冲着上司回答。他们来自底里地区的仆从国,不算帖木儿的嫡系。平时吃穿补给参照河中地区的士兵差了一大截,洗劫城市后所分到的财物也少。屠杀妇孺的活却每每摊在他们头上。所以这伙队伍残忍却没太高士气。没等他们私下嘀咕完,头顶上又传来一排火铳响,无数士兵倒下,几颗手雷冒着清烟飞进了人群。
“啪”,年青回纥士兵面前的那个突厥人猛然矮了下去,半个脑袋脱离身躯,带着血污和脑浆扣到了年青回纥士兵脸上。倒霉的士兵发出一声杀猪般的长嚎,捂着脸滚下了山坡。没有受伤的士兵们也大吃一惊,伏在地上,楞头沙鸡一样高高地翘起屁股,一耸一耸地向后退。
“让你专拣百姓屠戮,老子让你也尝尝被人杀的滋味”,镖师们痛快地开枪射击,几乎弹无虚发。那天晚上的血腥屠杀永远留在他们的记忆中,作为武者,眼见老弱妇孺被人残酷杀戮却不出手救援,那是比战死还大的耻辱,这种耻辱需要刽子手的血来洗刷。
被迎头痛击的几队士兵楞住了,他们从来没遇到这么强大的火力,惨叫数声,掉头向后退。带队的长官用马刀接连砍翻数人勉强止住退势,正欲整顿队伍,斜对面飞来一弩,恰好射中其咽喉。弥留之机那个军官睁大双眼,看到一双美丽无比的目光,还有目光后无尽的仇恨。俏晴儿握着手弩,柔弱的身躯此刻如磐石般坚硬。
打退了一次又一次追兵的进攻,自己这边也出现了伤亡。在敌人退后修整的空隙,高德勇骄傲地望着山脚。如果同样是在这种境况下,武安国会怎样做?高胖子暗暗问自己。不知不觉间,他总爱拿自己和武安国相比较。“武安国做得未必有我好,他不够狡猾,不会用诡计”,高胖子有些凄凉,有几分得意,内心深处被凄凉、绝望与骄傲占满,“但他不会投降,朱家两代二十余年都没能收服他,天底下什么东西都无法让其屈服”。
“死胖子,阿里玛图方向有动静”,俏晴儿从战壕中爬出来,将望远镜塞进高德勇的大肥巴掌里,目光中满是温情。硝烟的味道让晴儿有些迷醉,跟了胖子这么多年,一直觉得崇拜他的狡猾,他的黄金般的头脑,却从来没有像这几天一样,看到高德勇如此高大,肥硕的身躯顶天立地。
“等的就是他们”,高德勇冷笑着说。他期待背后杀过来的这支人马是城主,至少由一个见过世面的将军统领着,否则一上午的博杀纯属浪费。举起望远镜,视线中出现一排青色的旗帜,胖子的手忍不住抖了抖,脸上的肌肉轻轻发出几下抽搐。
看到胖子紧张的表情,老镖头张怀仁大笑着*了过来。“怎么了,老哥哥,来得不是熟人么。大不了咱们就将这百十斤儿交待在山梁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这两天咱们十几个人搅得他数路大军鸡飞狗跳,又干掉了他几十号,没辱没祖宗的脸”。
高胖子苦笑着摇了摇头,将望远镜交到了张怀仁手里。老镖头拿着望远镜凝神细看,只见无数人马沿着地平线缓缓从山后向这里*近。每一面青旗上,都绣着一头张牙舞爪的苍狼。与山脚下那几路追兵不同,这支队伍移动极其迅速,在行进间还保持着完整的队形。
是帖木儿的嫡系,河滩杀人那伙人都没他们训练有素。老镖师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握刀的手透出一股股青筋。山脚下追击的人也听到了山后隐约传来的号角声,欢呼着,在山脚下道路边占据有利地形,准备看着猎物被大军赶入陷阱。
“你是我的管家,他们都是我的护院和伙计,记住了,我叫阿尔思楞”,高胖子又叮嘱了一句,在地上拔起自家的狮子旗,高高地将其拴在一个被子弹打折了的树干上。
从阿里玛图方向至少杀来的三千骑兵,清一色的黑盔黑甲,士兵们跨下的骆驼皮毛如雪一样洁白,都是百里挑一的西域名种。带队的将军年龄五十开外,黑色铠甲外罩一件暗红色披风,阳光下,色泽斑驳,不知曾经染了多少人的血。老贼头刚带队冲到山脚,追杀商队的突厥兵中已经有一队头脑机灵者从山前抄岔路绕了过来,拦在军前添枝加叶地汇报战况。听说数路大军都被商队避过,百余人一上午没攻下这个小小山头,老贼头大为恼火,挥挥手,派出麾下一员干将,带着五百余名士兵缓缓杀上山坡。
“得,上午打前坡,下午打后坡,瘸子还真体贴大伙”,镖师们笑着转过身子,将扳机上的手指慢慢扣紧。弹药已经不多了,再多的弹药也打不退五百人的进攻。谁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言谈中充满对敌人的轻蔑。
“再向前一步,再向前一步,那个当官的,说你呢,再向前一步我就刚好能打碎你的老二,让你下辈子当太监”,身体探在最前边的镖师嘀咕着,等待敌兵进入射程。让他失望的是,那个将官在火铳射程外止住了脚步,迷惑地向山头上看了一眼,又喝住了所有士兵。
“咚、咚、咚咚”,沉闷的鼓点在中军内响起。催命鼓,冲锋的士兵紧张地看向长官,闻鼓不进,谁都知道是什么后果。
带队冲锋的将领从腰间拔出一支牛角,喝着呜呜啊啊地吹了起来,慢慢地盖过了鼓声。一会儿,他身后的军阵中也传来角声相和,中军将旗缓缓前移,披红袍的老贼头被护卫簌拥着走上山坡。
“卅搡斯搞番猪玛”?老贼头身边传出一声南腔北调的‘汉语’。
高德勇不说话,用力摇了摇面前的树干,半梦半腥的狮子在风中挥动四爪。
“是阿尔思楞阁下吗,我是德兴洒罕”,穿红袍的老贼头一把推开翻译,越出人群,分别用阿拉伯语和蒙古语大声喊道。
“既然认出了你家爷爷的家徽,还敢带人来追杀。德兴洒罕,难道你连大爱弥儿号令也不服从了吗”?高德勇板着脸,用蒙古语和阿拉伯语分两遍叱骂。
“高番主”,好不容易弄明白了对方的汉语。胖子身后的镖师们俱是一愣,早东家詹氏兄弟说起过高胖子的逸事,说此人拥有大明与河中地区双重爵位。没想到他现在居然已经是帖木儿麾下的番主公爵。想想几天来居然保护着一个帖木尔麾下的番主逃避帖木尔的骑兵追杀,众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山下的士兵也老大不痛快,这个红袍将军战功赫赫,在军中素有声威。居然被一个中国人像骂小孩子一样训斥,有谁心服。给红袍将军提供消息的仆从国骑兵狗仗人势,挥着马刀冲出本阵,边诈诈乎乎舞动马刀,边用半生不熟的阿拉伯语骂道:“那个中国蛮子,死到临头了,你还不悔改,等……”。
没等他将邀功领赏的节目表演完,背后已经吃了德兴洒罕将军重重一马鞭。仆从国士兵吃惊地看向主将,劈头盖脸的皮鞭打得他满头是血。一边打,红袍将军一边吩咐手下将官,“绕过山梁,将山前那帮不长眼睛的家伙全部给我拿下了,押进死士营,下次攻城时让他们当先锋死士。”
高德勇饶有兴致地看着德兴洒罕将军惩罚小兵,既不制止他派兵抓人,也不给挨鞭子的求情。直到挨打的士兵倒在泥土中奄奄一息,才慢吞吞问道:“洒罕将军,大爱弥儿最近可好,还在撒马尔罕吗。好久不见,我带了些特色礼物给他”。
“是啊,是啊,您老人家十多年没光临撒马尔罕半步,难怪这些蠢货认不出您的醉眼狮子旗。”德兴洒罕借势下台,停住皮鞭,示意手下将地上那个倒霉鬼拖到一边,拍着高德勇德马屁说道:“我家主人正在附近冬猎,若知道您来了,还不知多高兴呢”。
“冬猎,洒罕,你们这趟猎打得够远的啊。都入了东察合台国境了”,高胖子讽刺地说了一句,帖木儿在阿里玛图,这是他最不希望见到的事。尽管刚才看到狼骑,他已经料到了这个情况。
“当年不是您老从中斡旋,大明与我国缔结条约共同对付北元吗。察合台汗国一直想恢复大元,大爱弥儿早就想替大明收拾掉察合台,只是一直没腾出手。这不,刚收拾了突厥帝国,他就匆匆赶过来了”。洒罕放开嗓子扯谎,他不敢得罪高德勇,也不敢向胖子说实话。帖木儿是个脾气古怪的主人,他可以亲手杀掉朋友,但也会找借口替朋友报仇。眼前这个叫阿尔思楞的分不清是汉人还是什么民族的家伙是帖木儿的救命恩人,偷偷杀了他也许帖木儿会感谢你。明目张胆得罪他,再多脑袋也不够大爱弥儿砍。
“好,好,洒罕,不枉了老哥哥看重你,原来你这么会说话”,高德勇笑着回应,暗中给身后众镖师打了个小心应对的手势,放下手中火铳说道:“腾出二十匹骆驼来给我,我手下的坐骑都被你的人打死了。这个你得赔偿,否则我自管向老哥哥去要”!
德兴洒罕怎会与一个商人计较,吩咐手下拉过最好的二十匹骆驼,然后对着山头上诸人躬身施礼,以标准的迎客礼节说道:“番主大人,带着你的家将下来吧,我家主人一定会用最好的美酒招待朋友,我们撒马尔罕人的热情,能将大地烤出汗水”。
“我看是你们是让大地淌血”,听了晴儿的翻译,老镖师张怀仁不满地嘀咕了一句。众镖师怀着各自的心事,慢慢地整理好行囊,夹在帖木儿的亲军中间向阿里玛图城走去。一群累了半死却没得到奖赏的追兵被帖木儿的亲兵驱赶着,鼻青脸肿地跟在队伍最后。
酒徒注:期末考试,快结业了,时间紧张。本月无法更新太多,实在没办法。
《明》 第七章忠魂(四)
阿里玛图,众河之女,月光之城,她依然如高德恿记忆中的一样美丽。通往
城门的骣道刚刚用夹了砂子的黄粘土垫过,宽阔而整洁,往年这个季节密布于城
墙上衰败的秋藤也被奴隶们小心地铲干净,青灰色的砖墙在阳光下露出本来面目,
凝重如青灰色的历史。新添的城楼泛着朱红,恰描的飞檐闪着金黄,每一砖一石,
都显出这座古城的华丽与雄伟。
上午望远镜里烟雾一样包裹着城市是帐篷,层层叠叠环绕在城市不远处的土
坡上,重星拱月一般护卫着阿里玛图的安全。所有的帐篷都一般颜色,在晚秋的
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军旗表明他们来自不同的国度。
离城市赵近,夹杂在帖木儿亲军中的高德能等人越感到其中的压抑。这座以
繁华与壮丽闻名西域的城市好像缺了什么?在夕阳下,淡淡的寒意包裹了前行的
众人。这种寒意不是来源于瑟瑟秋风,而是出自城市本身。高德勇紧紧貂皮大衣
的领子,仔细寻找让众人感到寒冷的源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炊烟,没错量,是炊烟。傍晚十分,正是城中百
姓收拾做饭的时候,这所城市却不见一丝炊烟,亦不见丝人气,除周围山岳上那
些军帐偶尔传出一两声嘈杂外,整座城市阴森森宛如一座华丽的坟墓。平素挤着
回城的百姓再不会出现于城门口了,朱红色的城门如地狱饿犬伸出的舌头,在秋
风中搜索猎物的味道。
突然,大地微微颤抖了一下,一连串急促的炮声响彻云霄。伴着炮声与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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