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穿越重生

《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酒徒
郭璞也没有再打扰他,两道高矮不同的背影站立在北平的月光下,寂寞,却不孤独。
酒徒注:音频不是偶读的,偶自己还没机会听呢.





《明》 第十一章 长生天 (二)
第十一章长生天(一)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美人帐下一曲欢歌,君王堂上两行热泪。脱古思贴木儿捧着一杯酒,眼前一片朦胧。晚风卷起雪粒打在玻璃窗上,噗噗做响。
汉人的诗歌中说,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已经是九月,大漠以北一片枯黄,北和林城外的牧民抓紧时间宰杀年老或者体弱的牲口,把肉埋在秋雪下面储藏。屠刀下幸存的牛羊拼命地啃着地面上最后一点野草,过了这个月,整个漠北草原将是冰雪的世界,在野外看不到半点生机。
屋子里有点热,外间,从北平偷运来的水炉子的放水斗处发出啪啪的节奏,据从中原绑来的工人说,那是水开了后自然发出的声音。脱古思贴木儿听着这种声音就觉得烦躁,恨不得立刻让人把水炉子拆掉。但这显然是个冲动的想法,没有了水炉子,以他的体质很难受得了这样的严冬。
“要是还在中原就好了,不必受这份活罪”。
脱古思帖木儿有些怀念起大都来,那里的冬天来得没有这么早。九月,应该还是金秋,中原的秋天是那么优美,绵长。每年这个时候,江南的贡蟹就顺着大运河运到皇宫,自己那时候还是王子,和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品蟹吟诗,不觉天黑。自己添的曲子那时总被父亲夸奖,宫女和宫外的妇人们也争相传唱。即使到了冬天,皇宫里也没这么冷,镀了金的火盆中装满了不会冒烟并且发着清香的白炭,没有这种恼人的“啪”、“啪”声。
“行了,行了,别唱了,下去,下去”,脱古思帖木儿挥了挥手,把几个吓得脸色惨白的美人轰了出去。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她的宠妃乌云其其格(智慧之花)委在羊皮椅子中,不解地眨巴着大眼睛看他。皇宫是用砖做的围墙,尽量仿照蒙古人毡帐的样子围成圆型,这种外形导致宫殿不可能如中原的房子那般大,房间也没几个,妃子们平时都居住在周围的房子里,只有几个受宠者可以蒙召来到这个金顶宫殿中和脱古思帖木儿一同享乐。但几个宠妃都不愿意到这里来,脱古思帖木儿的脾气越来越古怪,前天刚有一个妃子不小心说错了话,被他下令拖出去拉到宫外用马鞭活活抽死。乌云其其格的哥哥是中路南征主帅也速迭儿,所以只有她敢壮着胆子前来伺候脱古思帖木儿,但是脱古思帖木儿生气时是否会记得她哥哥的面子,这一点谁也不敢保证。
“皇上,是谁惹您不痛快了,能不能给贱妾说说”,乌云其其格慵懒的从椅子中爬起来,弱柳扶风般走到脱古思帖木儿身后,一边轻轻给他捏着肩膀,一边在嗓子里发出呻吟一样的声音。脱古思帖木儿喜欢汉人的习俗,所以妃子们也尽量学着汉人女子来讨好他。以他的标准,乌云其其格学得最像,也最有味道,最得脱思帖木儿喜欢。今天这杀手锏使出来,果然奏效。
闭上眼睛,享受了一会肩头那双柔夷,脱古思帖木儿叹了口气,说道:“这几天朕总是心神不宁,老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一般。从中原贩货的色目商人已经快一个月没来了,朕派出去贩货的商队也没回来,怕是有什么大变故”!
“万岁不必担心,有金山部在咱们东边挡着,要有战事,也是他们那里先有。况且,我们三路大军南攻,汉人怎么有能力反击。商人没来,估计是突然来的大雪没防备,路上耽搁了。这天寒地冻的,小汉人到了这鼻子都会掉下来。将军们捉了他们,连割鼻子的刀子都省了”。乌云其其格娇憨地说了几句,走到脱古思帖木儿身前,捂住鼻子用汉语说道:“万岁饶命,万岁饶命,我们再也不敢来了,呜呜”。嘴里的发音还真像一个没有鼻子的南人奴隶。
脱古思帖木儿笑了,分开她的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就你机灵,比他们汉人的江浙女子还聪明,乌云其其格,你真是朕的乌云其其格啊”。
事到如今,脱古思帖木儿也只好姑且听之,姑且信之。这么冷的天气,探子不可能走太远,草原上一旦下起暴风雪,多少人也得被冻僵,商队的确也不敢在这种天气里行走。况且和林(北)东北还有应昌(北),格增等重兵把守之地,如果金山部西迁有动静,那些地方肯定会送过信来。
乌云其其格嘤咛一声,顺势倒进脱古思帖木儿怀里,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慢慢闭合在灯光下轻轻抖动。看着她苹果般饱满的脸,脱古思帖木儿把烦恼放到一边,低下头,慢慢地亲了下去。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漆黑的窗外传来。桌子上的酒盏微微跳动了一下,里边的葡萄酒慢慢荡起一圈涟漪。
“哎哟”!乌云其其格被丈夫摔到了地上。吓了一跳的她以为脱古思帖木儿生气了,害怕的在地毯上缩做一团,思索着避开龙威的办法。
半晌,预料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乌云其其格悄悄地抬起头,偷眼向脱古思帖木儿望去。后者打开雕花壁橱,用一小片羊皮垫着,把耳朵帖在了水炉子管道上,浑然不觉管壁上传来的高温。
此时乌云其其格也感觉到了空气异常,整个地面仿佛都在颤抖。俯下耳朵,从地毯那一端传来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
“呜——,呜——”,凄厉的号角在北和林城中响起。脱古思帖木尔一把抓起自己放在手边的战刀,一手扣上头盔,向处理国事的大殿中走去。
“万岁”,乌云其其格小声喊了一句,声音比蚊子还低。
“怎么,朕有正事”,脱古思帖木儿有些生气,头也不回。
“万岁,小心”。两颗泪珠从大眼睛中凄然滚落,掉在地毯上面,留下淡淡的水渍。‘帖木儿’,乌云其其格心中痛苦地狂叫,‘帖木儿,你可知道,你的危险不仅仅来自汉人’!
“禀万岁,远方有大队人马迅速向和林靠拢,天黑,看不清楚是哪路人马。臣已经派得力部属去查,一柱香的功夫就会回来”。主管和林守卫的将军满都拉图上前汇报。
“听动静应该是苏策宇那个马贼,万岁尽可宽心,那个马贼没有几门重炮,也就能趁着天黑抢抢城外百姓的牛羊,等天一亮,他们就跑了”。一个文官很有经验地分析到。这几年草原被苏贼的马队搅了够呛,此人一会在南,一会在北,根本找不到踪迹。派小股部队去征搅,基本上都是刹羽而归。人去多了,苏贼又跑了。有几个小部落的蒙古人好像还暗中和他勾结,苏贼抢了大部落的金银,也会给小部落留下足够的买路钱。苏贼的马多,部队策略是打了就跑,从来不进攻城市,也从来没敢对和林下过手,所以家在都城蒙古大员们不太把他放在心上。
“你们不必安慰朕了,苏贼麾下没这么多人,来人,随朕上城看看”,脱古思帖木儿一身戎装,威严地命令。
众臣回答一声,簌拥着他走上城头。夜风如刀子般刮在脸上,尽管皇上就在身后,还是有文臣缩起脖子,把手揣进衣袖中。蒙古人的子孙啊,你什么时候已经不习惯了自己的故园。
天依然阴着,没有月光的雪地反不出亮来,远方敌军的具体距离因此也判断不清楚,在城头上只能看见他们黑压压如潮水般向北和林奔涌。
“看来阿木儿是把朕的应昌给丢了(北应昌,蒙古人丢弃应昌后所草建),居然连个信都没送出来,比狗熊还笨。满都,给朕朝那边打一炮,探探距离”。
“得令”!将军满都图拉传下命令,炮手解下火炮的炮衣,露出粗大的炮口。这些火炮是在回回匠人的指导下铸造,铜骨铁胎,关键部位打着钢圈,三千多斤重,射程比原来的火炮远得多,消耗的火yao量也很大。和林城头装了五十多门,平时都用浸过油鹿皮包着,唯恐在风雨中生锈。一会,炮手上前报告火yao装填完毕,请求发炮。满都拉图请皇帝和大臣们向远处的城楼里躲躲,挥手下达了开炮命令。
“轰”,一股烈焰从火炮中窜了出去,落在城外四里远处的雪地里。积雪被掀开,下面的秋草被剩余的火yao点燃,火苗猛地窜起老高,很快又被融化的雪水给淹没了。
对手也看到了这一炮之威,在四里外停住了脚步,随着有节奏的鼓声开始整顿队伍,刺眼的指挥灯不停地变换着信号,让和林城头的蒙古君臣郁闷莫名。
“我们的火炮还能再远吗,给朕多加些火yao,朝那边使劲儿地轰”!脱古思帖木尔见对手如此把自己不放在眼里,大怒。
一同试炮的回回匠人嘴巴动了动,嘟囔了几句。满都图拉轻轻走到脱古思帖木儿身边,小声回报“万岁,那个回回说,打远了没用,远了不准等于没打,况且火yao装多了不安全”。
“给朕打,朝着人堆一块开炮,朕就不信打不到一个”!
满都图拉看看脱古思帖木儿的脸色,不敢再多废话。叫过炮手,传下多装火yao的命令。然后小心地请所有大臣、将军们簌拥皇帝到城楼里休息,远离火炮,以免震伤到耳朵。
“轰”!“轰”!“轰”!炮击声接二连三地响了起来,炮弹带着火焰飞向明军的方向。大明军中低级将领根据炮弹的轨迹判断方向,指挥士兵从容地避开着弹点,缓缓后退。
有枯草剧烈燃烧起来,烤干了积雪,点起一大片火焰,长龙般横亘在大明军队和城墙之间。
几个大明士兵趁主将没瞧见,把手偷偷地伸向了火焰取暖,引来一片善意的笑声。镇耀带领医护营士兵紧张地穿梭于队伍之间,把不小心受伤者抬往后方。
“轰”,一声剧烈的爆炸,城头的一门火炮因为装药过多,炸膛了。青砖垒就的城头被崩坏一角。城头的蒙古士兵大惊失色,赶紧用装了石子的麻袋堵缺口,其他炮手不敢再多加火yao,一齐把头转向城楼方向。
“罢了,把他们逼远就罢了”,城楼里的主人终于认清形势,不甘心地吩咐。
炮声停了,城外的野火反而更加剧烈,照得双方将领在望远镜里都能看到彼此的脸。
是震北军,燕王的震北军。满都图拉从那花花绿绿的衣服上认出了对手,心中一寒。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不是苏策宇的骚扰部队,这支部队人数是苏部的五倍以上,源源不断地从东边开过来,在城头的火炮射程之外开始扎营。他们应该是震北军主力,他们怎么通过金山部居住地的,那三十万众怎么都瞎了眼睛。应昌怎么不声不响就丢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禀将军,探子回来了,就在城下”。一个守门的小将上来禀报。
“吊上来,别开城门”,满都图拉很尽职,行事处处透着小心。
士兵们从城头吊下大筐,把一个满身是血的武士拉了上来。在士兵的搀扶下,武士慢慢地爬出筐子,挪到满都图拉跟前。
“阿木儿”!,满都图拉终于认出了绷带下面那张布满淤血的脸。
“带我去见皇上,快,带我去见皇上”,北应昌守将阿木儿气喘吁吁地说。
满都图拉不敢怠慢,把后者引进了城楼。没等脱古思帖木尔问话,阿木儿“扑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大哭道:“万岁,臣无能,把应昌丢了,你杀了我吧。臣是南人放回来给您带信的,金山部降了,老观童把整个部落都带走了,还留了一千多个武士帮助汉人骗开了我的城门。应昌丢了,和林东边所有城池全丢了”!
“轰”,城外有明军试探性地打了一炮,在众人耳朵里如霹雳般炸响。城楼内的人全呆了,居然没有想到出去查看城头的损失。在此瞬间有一句话比外边的炮声还震耳,反反复复在城楼里回荡,“金山部降了”!“金山部降了”!“金山部,降了”。




《明》 长生天(三)
洪武十五年秋末,蒙古太尉观童率金山部三十万众降。
北和林东部屏障轰然倒塌,震北军平应昌(北应昌),取青原,大军直捣和林。整个明蒙战局彻底扭转在一颗弃子上。这个被人抛弃的部落曾经出过木华黎这样的英雄,也曾经被蒙古诸部当做耻辱任其在辽北自生自灭。
外边轰鸣的火炮声震得和林城楼来回晃动,泥土土簌簌下落,脱古思帖木儿和众文武顾不上理会外边的炮战,一脸凝重地听着应昌守将阿木儿汇报对手的信息。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得让人疑在梦中。铁打的汉子阿木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委屈得如同一个孩子,一边呜咽,一边东鳞西爪地讲述他听来的消息。
让我们把时光倒退回一个多月前。
又近中秋,辽阳城迎来了自己的收获季节,宽阔的街道上挤满来往为商队运货的马车,羊皮、羊毛、木材、人参、毛料,成车的物资络绎不绝的从辽东各地商栈运来,以此为中心转运到中原各地,中原的漆器、玻璃、布料、砖茶也从北平运送到这里,然后由行商们分销到各处。
“他奶奶的,真繁华。此时要是在这里抢上一把,够咱们部落活上二百年的”!一个粗豪的汉子用女真话大声嚷嚷着,根本不顾行人的侧目。
走在他前头的汉子回头横了他一眼,佯装发怒道:“完颜赤,闭上你的嘴巴,小心被大明士兵听见,抓你去割了舌头”。
被唤做完颜赤的人吐了一下舌头,四下看了看,装做害怕的样子用手紧紧捂住嘴巴,呜鲁呜鲁发出不甘心的声音,“我只是说说,又不真抢,再说,我们完颜部也没那么多士兵”。
“谁要抢劫辽阳啊,让我看看是哪家英雄,怎么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在几个女真人笑闹的时候,对面一个大嗓门如霹雳般炸起,把半条街的行人都吓得躲到了一边。远处巡逻的士兵以为这边出了乱子,匆匆地跑过来。
“常兄,好久不见,你越发富态了”!,走在前边的女真汉子高兴的快走几步,抱住来人的肩膀。
常冒也不示弱,紧紧用双臂箍住这个女真汉子的上身,狠狠地勒了下去,边勒边说:“好你个瓜尔佳,又想打我们辽阳的主意,说,你这次带了多少人马,这些商人里边有多少是你们的探子”。
瓜尔佳用尽全身力气分开常冒的胳膊,做出心疼的样子,一边整理着衣服上的褶皱,一边说道:“看,我这新做的毛料衣服,都给你弄皱了。快赔我!不然城破之后,我先放火烧了你的酒窖。我打你辽阳还用带多少人,我智取,先用一车酒把你灌醉,然后偷偷打开城门就行了”!
“好,好,好,咱们今天看谁先醉倒。还有你带来这两个兄弟,一看就是海量。我们晚上去我的府中拼一拼,看谁先趴下”。
巡逻的士兵知道这个黑脸将军是常冒,也听说过他的疯名,笑着施礼,转到别处去了。留下一堆发呆的游客,心里暗自纳闷:“这两个人是兄弟么,怎么这般亲热。嗯,不像,其中一个明显不是汉人,不过两个一个赛一个壮实”!
常冒带着随从和震北军中几个文官簌拥着客人向驿馆走,边走边问:“老瓜,你没看到燕王吗,他知道你要来,迎出十里外去了”。
“看到了,他那正忙活着,人太多,各部都有豪杰来,长亭那边都快挤成集市了。我图清净,就和镇耀先生打了个招呼,自己先进城逛逛,守城的士兵差点把我拦在外边,多亏碰上了李尧将军”。瓜尔佳一边看着街头人来人往,一边回答。女真部人少,除了打仗和出猎,从来没见过这么拥挤的场面,这里比起四年前的辽阳,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今年怎么就带了这几个人,不怕我和弟兄们灌趴下你”?
“我这回带的全是后辈,能说几句汉话,也能喝十斤以上才让他们来。一共五十多人,刚才进了城,孩子们看什么都好奇,我让他们四下玩去了。反正他们兜里有的是银子,不会惹出祸事来,况且你们这城里也安全,没人会欺负他们”。
常冒看了瓜尔佳一眼,嘿嘿地笑了“老弟,你不会像第一次一样,让一万勇士埋伏在城外,又冻又饿,弄个半死吧”!
瓜尔佳的脸一下子红了,重重地给了常冒一老拳:“老常,在晚辈面前给我留点儿面子,怎么着我也是女真十六部的首领,你们皇上亲封的归远公,燕王殿下的把兄弟。当年那点儿破事就别老抖落了。再说,你第一次到我女真部,不也是穿着宝甲去的,两个女真部最漂亮的美女都没能把你的铠甲脱下来。说你胆子小吧,你也不像。常兄,我想起来了,我怎么听人说你惧内呢,不是你老婆规定你在外边不准脱衣服吧”!
周围的负责迎客的几个文职轰地一声,也不管将军脸上挂住挂不住,一起大笑起来。原来常将军去金山部还有这码事,怎么从来没人说过。这下大家有说头了,省得在大帐中整天被这个常将军奚落。
“去,去,去,没良心的瓜尔佳,我白照顾你的部落了。你再取笑我,我明年就不收你部的羊毛了,看你卖谁去”!常冒装做恼羞成怒,露出一幅奸商嘴脸。
“嘶——,好怕,不过我好像也是大股东吧,你这辽河边上的纺织场收不收羊毛,是否也得和我打个招呼,不能光叫我家出钱出力吧”!瓜尔佳有侍无恐。常冒的族人在辽河沿岸开了几个大毛纺场,每年春天羊毛下来,辽河也正好涨水。就着水边纺成上等毛料卖到中原各地,这几年没少赚了银子。洪武十三年,在常冒护送商队到女真部谈判时,顺势拉了瓜尔佳和各部族长入股,大家这几年都分了不少,所以彼此间越来越熟络。今年中原商人来辽阳开罐头厂,皮革厂,木材场,家具厂,也全靠常家的人和女直诸部牵线收购原料。汉人通称辽东各部为女直,要不是有常家的人带着,新来的商人还真分不清,女真、赫哲、达斡尔、鄂伦春等部落在生活习惯和生产方式上的差别。
这真繁华,瓜尔佳四下看着,偷偷地咽了几次口水,‘要不是女真部找到了更好的赚钱方法,我真地要带人来干上一票!无怪乎完颜赤动心,谁不动心谁没长眼珠子。不过这地方没四十万大军拿不下来,各部勇士加一块也凑不出这么多人,除非汉人自己发了疯,又开始自相残杀’。
瓜尔佳放下没有用地念头,脑子里开始寻思此次前来,是否能从燕王这里要到更多的好处,让女真各部多些赚钱的机会。辽东各部族中,除了蒙古人,数女真各部人多,并且女真各部更习惯定居的生活方式,所以这几年和中原的交易最多,获利最大。
突然,在路边买东西的游客中瓜尔佳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这个身影太熟悉了,烧成灰也认得出。虽然此人用白布包了脑袋,打扮成了大食商人,瓜尔佳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真实身份。当年辽东决战,要不是此人带领手下人马出工不出力,要不是此人明知震北军的真正实力也不知会女真人一声,女直诸部不会输得那么惨,不会出那么多孤儿寡妇。输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可以容忍,但朋友的背叛永远不能原谅。他们来干什么,他们……。
未及多想,瓜尔佳用肩头撞开常冒,把后者的半个身子护在自己背后,腰中佩刀脱鞘而出,在半空中劈出一道闪电,向路边的“大食商人”砍去。
刀柄被常冒托住了,手疾眼快的卫兵赶紧围住瓜尔佳和完颜赤等人,把他们和“大食商人”隔开。
“老观……你这…….”
常冒用大手捂住瓜尔佳的嘴巴,硬生生把叱骂填回了他的喉咙。“兄弟,他们也是燕王殿下请来的客人,身份不能泄漏。是燕王允许他们在城里随便逛的”,常冒附在瓜尔佳的耳朵上,用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叮嘱。“我们要结束这场战事,大家都打累了。他们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瓜尔佳闭上嘴巴,示意属下收起兵器,恨恨地瞪着老观童,跺了跺脚,“呸”!在地上重重地吐了口吐沫,转身跟着常冒走了。
“我知道你恨他们,但是别在打了。打仗就要死人,死去的都是各部最勇敢的战士”。常冒慢慢地开导着这个部族首领。
不怪瓜尔佳心存怨恨,在那一刻他已经清楚,自己永远失去了报仇的机会,如果观童带金山部请求内附,他将和自己一样被封为国公,这是大明给皇族以外的官员最大的封爵。原辽东各部族无论大小,现在基本上都被封了国公,相约永不再战。如果有部落违反此规定,等待他们的将是被震北军率所有部落勇士踏平的结局。
老观童来辽阳有些日子了,见到燕王朱棣的亲笔回信和送信来的人质徐增寿,他就再也按奈不住心中的好奇,把部落的日常事务交给亲信处理,以出猎为名离开驻地,乔装来到辽阳城外。燕王朱棣闻讯亲自出城迎接,按朱元璋的指示,执以晚辈之理。双方客套了几番,表面上把亲情戏做足,暗地里,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彼此讨价还价,谁都不退让半分。
当基本条件谈得差不多时,燕王建议新冒出来的舅舅在辽阳城内走走,毕较一下此地的生活和部族生活到底哪个更好,顺便也看看金山部众是否能接受这种安定的生活。老观童不和他客气,带着陈天行等人几天来走遍大街小巷,唯恐这城市的繁荣是燕王为了欺骗他特地派人装出来的。
经过实地考察,观童终于明白陈天行所言非虚,大元的气数已经尽了。不用大明倾国动员,仅仅一个辽东,加以时日,就有横扫大漠的实力。从商人鼓鼓囊囊的钱代中,从当地定居汉人那满足的笑脸上,从每天出操守军那严正的军威中,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个世界是观童以前在中原从来没见到过的,无论是太原还是大都,全盛时期也没有这般繁华,这般富强。而这只是一个边陲小城,四年前还在高丽人手中,还曾经战火。那个原来就有数十万人口的大都,经历了传奇英雄武安国的治理,不知要繁华到什么程度。
这片土地的主人是娜仁托娅的儿子,是我观童的外甥,血管里流着我木华黎家族的血液。长生天,我不知该是感谢你还是诅咒你。你降下了一个比成吉思汗还英明神武的大英雄,他却是汉人的王爷。他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偏偏是他的母族。想到这些,观童在比皇宫还华丽的驿馆里,每天晚上都彻夜难眠。没有人能受得了繁华的诱惑,随他来的几个金山部贵族已经和燕王的侍卫旅长张正心混得捻熟,对方许以高价收购今年秋天金山部所有为躲避严寒而宰杀的牲畜。眼看着近十万两白银就要滚入族人的口袋中,变成孩子的衣服,女人的首饰。不打仗,原来钱可以这么好赚,不打仗,金山部可以再回到开元,回到辽阳城北边过宁静的日子。可是,不打仗了,金山部还会存在吗,那些族人用不了多少年,就会比汉人还汉人,他们就会渐渐忘了自己的出身,冷了那随战马蹄声沸腾的热血。
1...6465666768...166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