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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华旧梦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徐裁衣
长发用了一根红绳随意绑在了身后,还有几缕碎发落在身前,应和着雪白西服,愈显得漆黑如墨。
他比苏井来得早,同几个生意上的合作伙伴打了个招呼,便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等待苏井。
等待一会儿,苏井没来,倒是苏景厉端着红酒,坐到了他身旁。
苏景厉穿深灰色西服套装,这套装将他这个人衬得有些严肃,然而见到钟离翡那一刻,他脸上的严肃一瞬全部消失,便只剩下温和的柔情了。他将手上红酒递过去,“一个人来的?”
钟离翡并没有接,他点点头,“我喝不了酒。”
苏景厉想起什么一般,大笑起来,却笑得克制,生怕钟离翡厌了他一般,他小心翼翼开句玩笑:“偶尔能见你醉后情状,也是乐趣。”
“下次我再喝酒,便不打算烧柴房了。”钟离翡看了苏景厉一眼,整个人都窝到沙发里,意外地摆出一副慵懒的样子,“去烧二少的房才是正途。”
苏景厉听出他调侃之意,亦听出那淡淡威胁式的疏离,心中有些失落,面上却分毫不显,“那我可拭目以待了。”言毕,他向宴会厅入口看了一眼,声音黯淡一点,“他来了,我便先离开了。”
钟离翡淡淡点了个头。
待苏景厉走远了,苏井便坐到了他原来的位置。
钟离翡没换姿势,依旧是那副慵懒模样,他抬了抬眼,“弄好了?”
苏井只把眸光锁在他身上,并不接话,许久许久,才恍然大悟一般开口:“我可算知道为何会有‘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钟离翡换了个方向,把全身重量都压到苏井身上,淡淡开口:“先生高见?”
“有美如斯。”苏井似慨似叹,一只手拦住钟离翡的腰,撑着他稍起一些,自己略转头,使二人保持面对面的姿势,果然,便见钟离翡脸上染上淡淡红晕,他凑近钟离翡的脸,在钟离翡鼻翼上轻轻吻了吻,“朝臣何比佳人?”
钟离翡咬牙切齿回敬:“佳人也是要休息的,君王需要节制。”
随后他也凑近苏井的脸,却并没有吻上去,而是在上面咬了一口,咬得不重,然而也叫苏井那张偏白的脸染两迹红弧。在红弧上坏坏地舔了一下,他挪了挪身子,在苏井怀里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闭了闭眼睛,竟是打算要睡了。
苏井默然——剖白了心迹罢,他二人的角色仿佛完全倒转,从前的无限容忍似乎都喂了狗,如今只显出挠人本性——自然,他也太食髓知味就是了。
这样想着,苏井眼睛里含一抹笑,将怀里人揽得更紧些。
若是将他要去谒阳这事告诉苏老爷子,苏老爷子一准不同意,所以他便同钟离翡商量着“暗渡陈仓”,偷着过去。他将给顾如风准备的支援物资布置成货物的模样,打着去海城谈生意的名号出去,到海城再转车去谒阳。
因为不知道何时才回来,抑或还能不能回得来,他已经将旗下店铺暗中托给苏景明与苏景郁二人,却并不叫苏河等人知道——若是叫他们知道,免不了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为着这些事,他每日都十分忙碌,逮着空闲却仍不忘与钟离翡被翻红浪,而钟离翡每日的忙碌程度并不亚于他,一来二去,整个人就愈发……苏井的笑意夹带几分狡黠,他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钟离翡尖削的下巴,一边庆幸自己能遇见这位少年,一边又庆幸自己日日都不曾停过身体锻炼。
“口水都要笑出来了。”苏渝走到他身边,故意“啧”了一声,“苏大才子你丢不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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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苏井毫不客气地回敬,“我那便宜舅妈和那两个便宜小表妹,你确定不给顾二叔解释解释?”
“……”苏渝听完,捂心口捂了老半天才又开口,“他不跟我说话。”说完似乎是不想再提及这茬,他飞快地转移了话题,指了指苏井干干净净、什么饰品也没戴的脖子,他问:“杜恪送你那玩意儿就这么摘了?”
——苏井原来一直戴着一个莲花吊坠,是从前同杜恪在一起时杜恪特意去找人定做的,几乎等同于两人的定情信物,杜恪死后,这吊坠几乎成了他的另一半性命。虽说如今苏井同钟离翡在一块,苏渝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放下了。
“在国外,一个意外,丢了。找回来后,觉得也没什么意思,就扔了。”
“你真放下了?”
“嗯,”苏井点头,看看钟离翡,目光中尽是满足,“我对不起杜恪,但是我不后悔。”
苏渝也看看钟离翡,继续问:“小七什么反应?”
“他傻得很,”苏井仰头笑了,“他以为我取下吊坠是没什么生的意义了,还说要为我收尸……这蠢小鬼。”
“什么小鬼,你以为你多大?”苏渝瞥他一眼,又忍不住叹一句,“……你想开了就好。顾如玉就是个大混蛋,你从前听他的根本不行。”
“我二十四了,总比小七大。”苏井似是自喃,俄尔又道:“小舅舅,你眼里的嫉妒都藏不住了。还有,”他轻轻地摆摆手,“你快走吧,等下小七要被你吵醒了。”
苏渝:“……”
这小兔崽子。他心头骂一句,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就看见长廊尽头站立着的顾如梦,消瘦的身形,一如他记忆中的冷淡模样。
苏渝近乎痴恋地看着他。
苏井军事不通,看人却奇准。
他的确是嫉妒——嫉妒苏井风华正茂,嫉妒苏井与钟离翡终成眷属,更是嫉妒……嫉妒苏井,竟然能够放下。
他少不更事时爱了一个人,却爱了将近三十年,怎么、怎么都放不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苏井终究没熬到苏景鸿牵手叶家大小姐叶佳出场,他将钟离翡的手扶到他脖子上,打横抱起钟离翡便离开了宴会厅。
厅外正是露天花园,此时星河靓丽,将污垢大地照出一点纯净。
他看见盛修神色恍惚地站在花园的长廊里,似乎在想许多事情,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苏井开口:“有什么话想带给顾如风的吗?”
“啊?”盛修吓了一大跳,猛地回神,有点紧张地冲他摆摆手,“他心里有我就……足够。”
苏井不置可否,绕过他,抱着钟离翡从长廊彻底穿过,一路走出大门。
门外停着各色汽车,苏井找到载他来的那一辆,将钟离翡轻柔地放上后座,找来一张薄毯给他盖上,随后轻手轻脚地合上车门,突然在就马路牙子上坐下。他从西服外套里拿出香烟盒子,揪出一根香烟。划亮火柴,就将香烟点着。
吐一口烟雾,他的眉目便隐于烟雾里。然而仍然能看见他皱起的眉,他开口:“钟离羽……”
忽地低笑一声,“那又如何……管他是羽非羽。我看上了,”一把将香烟掐灭,“那就是我的。”
他这样想着,不知又在马路牙子上坐了多久,直到宴会厅里的人三三两两结群出了大门,他才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这时有旁的汽车启行的灯光照来,苏井在这刺目的光里,就看到了几乎贴在车窗上看他的钟离翡。
不是欣悦,也不是痛苦,就是一张没有情绪的脸,却意外叫人觉得无比悲伤——似乎是非常害怕他就此离开,却也能接受他就此离开。
见苏井起身,那张脸的主人换了动作,他飞快在后座躺下,装做自己仍旧没有睡醒的样子。
虽然星光烂漫,他想,苏井有心事,是看不到他的。
就像那七年漫漫,苏井不也到如今才看到他吗?
若是他没有一直等着,早就完蛋了——若非他一直等着,他们两个人,哪还有什么可能在一起呢?
文火慢熬,也不过是这个理而已。
如今既然苦尽甘来,自己又还妄求什么呢?
能得一天,便赚得一天,岂不就是这样吗?
苏井开了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往后偏了偏头,“坐起来吧,蠢小鬼。”
钟离翡慢吞吞地坐起来,“你蠢。”
苏井翻了个白眼,“行行行,就你聪明,你聪明你趴窗户……”
“我自己乐意。”
“……”真是天大的缘由都胜不过这个“我自己乐意”了。
苏井无奈地倒车,扭方向盘,开离了叶家。
开车回去的路上,钟离翡没抵住倦意的再次来袭,在后座倚着,又睡了过去。
苏井整个人有些云里雾里。
看见钟离翡,他便觉得欢喜。而钟离翡将他堵得哑口无言的那些话语,其实他并不是还不上口,他只是不想开口,不想用言语破坏对方那可爱的样子——每每钟离翡口头胜过他时,眼睛里总会不自觉地萦上一点如同猫偷腥了一般的光,令苏井觉得他尤其可爱——他活了二十四年,永远是咄咄逼人,不将人说到无话可说便不罢休,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自甘如此克制。
(即使是从前与杜恪在一起,也是对方顺着他来,丝毫不与他争舌。)
然而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为爱人退让——甚至他觉得颇有浓郁的幸福感。
得了,这回是彻彻底底陷进去了——他开始明白,七年前,他能够亲自下手取了杜恪的性命,不过是因为他爱得不够深罢了。
一夜堪堪过去,到再抬头时,金乌已经高起,无边光芒穿透厚重云层,映出无垠大地。
车站一如既往,热闹非凡。
苏井昨夜并未动作,是以今日的钟离翡看起来,气色红润,颇有精神。
工人们将装箱的货物,有条不紊地往车上递着,苏井与钟离翡看了一会儿,便携手上了车去。
他们并非两人独去,孙墨与曲怜儿也与他们一同前往。
孙墨虽为孙家第三代独子,孙老爷子祖上却是出过将军的,虽然行的是商人生意,却一直以武德治家,不知在谁那儿听说了这么个机会,也不顾孙父孙母的反对,独断专行地就要将自己的嫡孙送上去谒阳的火车。
孙墨既然要去,曲怜儿自然陪着。他是京玉堂的台柱子没错,可京玉堂也是能人辈出的地方,孙墨一走,京城也不会真是个太平地方,还不如就这么,刀山火海闯个生机来。况且,他对孙墨,并非没有真情。
苏井啧啧称奇:“放着富贵温柔乡不要,非要你去硝烟丛里打滚,孙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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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真奇人哉!”
孙墨重重“哼”了一声。
钟离翡抬了抬眼皮,“孙家在京城根基不如另几家稳,你又不肯同苏小姐联姻,孙老爷子这时将你放出去,算是另辟蹊径,也未尝不是一种保护。我在谒阳一天,便尽可能地保你一天,孙墨,你要争气。”
孙墨听见他这话,瞬时茫然,“根基不稳?……爷爷他?”
曲怜儿亦是脸色大变,“这么说,京城危矣?”
眼见气氛变得凝滞,苏井轻笑一声,将那凝滞略微散去,不以为意地开口:“没有家破人亡那么严重。不过——你们家做的是古玩生意,若是真打到京城去了,必定是不好再做下去了。”
古玩字画,个个都是难存易毁之物。若战事真蔓延至京城,即便北系顾忌民生不去烧杀抢掠,这生意也难以维系。
孙墨虽然性子火爆,却是赤子之心的表现,并不真地懵懂无知,苏井知晓这么一点拨他是必定明白,遂是并不深劝,接着又说下去,“孙老爷子想必也存了换行业之心,这回放你出来,是有意打磨。若是你不幸身死,只当你孙家注定没落,若是你从此崛起,也给孙家打开新局面。”说到这儿,他有意无意扫了孙墨一眼,又笑起来,“孙老爷子也是孤注一掷罢?有你这么个炮筒子似的孙子,想必就算没有这场内战,古玩生意也是做不长久了吧?”
孙墨听完这话,提起来的心略略放下一些,他本来对孙老爷子这举措只是抱怨一二,如今倒是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便坚决执起了另辟新路这一重担。
这一责任堪堪负起之后,他为自己的新未来做了头一件奠基的事——
孙少爷捋起袖子,开始揍向苏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章。
曲怜儿在京城并无亲眷——事实上,在这世上,他也是没什么亲眷的了,他本是孤儿,漂泊无依,因为钟离翡的无心之举,才得以进了钟离家当个小书童,钟离氏灭门,他因缘际会没有被杀,一路往东游荡,后来被京玉堂班主看中,这才学了戏——他本来担忧也只是为了孙墨,这会儿听完苏井讲说,又看着踌躇满志的孙墨,心便放下来。
见孙墨与苏井打得正欢,甚至一路从人群里穿过,打到了下一节车厢。估量着两人得打一阵子才回来,他忽地做了甚么决定一般,凑近钟离翡,在他耳边喃语几句,便抬头看着钟离翡。
钟离翡的脸色变了一霎,随后他沉默下来,也看着曲怜儿,声音里带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严肃,他问:“泽晋,若是你,是选生,……还是选死?”
“当年我贪玩,回去之时已经……你从大缸里爬出来,我只远远望了你一眼。后来你离开,我就坐在大门口看你。你那时不过八岁,本来你也只是钟离家天真无邪的小少爷,可是那一天,你的背影抻长,却让人觉得恐惧……”曲怜儿沉声而道,他是戏子是伶人,声音带着一股子浑然天成的清气秀韵,便叫人忍不住沉溺于他的言语,“我料想你这一辈子,都放不下仇恨的,只是……”
钟离翡苦笑,“我放不下,我只是……藏了起来。”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似乎随曲怜儿的话又忆起那一幕灭门惨像,他声带颤抖,“我欠钟离家的,我死后自会还。我死后可以下十八层地狱,可以烈火里烧油锅里炸——可是当我是钟离翡时,我……我只想同他在一起。”
“人间非羽……”曲怜儿喃喃自语一句,忽地笑起来,“若是我,也会旬生’。”他说:“就像如今你不是过去的钟离羽一样,我也不是以往的曲泽晋,我们都该有崭新的人生。”
钟离翡深呼吸一口气,好半天终于调整好了情绪,他道:“多谢。”还想再说什么,见苏井与孙墨两人哥俩好地并肩走回来,立即就缄了口。
苏井脸上挂了彩,眼角有道青紫的痕,脸上也有几处红印,反观孙墨,却是分毫无损,钟离翡清楚知晓,依苏井那性子,吃不了什么亏,还是担忧地迎上去,“疼吗?”
苏井甩了孙墨的胳膊,立刻揽着钟离翡坐下,附到他耳边:“你亲亲就不疼啦。”
他只是开个玩笑,本以为钟离翡会脸红而不去理他,却不想他说完之后,钟离翡真地偏了头,轻轻地在他眼角亲了亲,随后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问他:“好点了吗?”
苏井只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呢?简直可爱得让他恨不得把对方藏起来,藏到一个除了他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叫他的光华只给他一个人绽放。
将钟离翡揽得又紧了点,苏井正心魂荡漾,对面的孙墨便狠狠咳嗽起来,这个打扰他人气氛的人犹嫌这般做法不够,咳完了又巴到曲怜儿身上,眨巴眨巴眼睛,“阿晋,我也要亲亲。”
曲怜儿伸出一只手推开他靠近的脸。
孙墨不死心,“阿晋,真的,我受了内伤。”
曲怜儿惊诧,“你是想让我给你添几道外伤吗?”
孙墨立刻闭嘴了。
苏井幸灾乐祸地冲孙墨挤眉弄眼,收到对方怒火冲天的眼神之后笑得更艳丽。
那过分白皙的肤色便在此刻,因这一笑显得异常动人。
雪肤英貌,清朗神韵,带着七分不羁,有如春日最自由的那一丛风——钟离翡痴了。
他八岁见得全家惨死,未将家人收葬便匆匆离开了靖川。他本是天真无邪、不明世事的小少爷,离去之时,根本不知要带金银细软,于是饥餐与流浪几乎要毁灭了他,他最大的姐姐将他藏起来时跟他说“要活下去”,他就跌跌撞撞地一个人漂泊着活下去。而后他昏于街角,被人贩子看中皮囊,洗干净罢,便被卖进了南馆。
到他十二岁时,他已见遍世人辞色,对这溃烂的人世再无希望之时,他遇见了苏井。
他说他是鹰。
是鹰——就该在天空翱翔,而非在这流莺群里,任人折辱。
他听出话外之音,所以他同苏井离去。
他先奉苏井为师,称他一句先生,却不想,慢慢竟将对方当作救命稻草,从此便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他爱他,恨不得揉进骨血嵌于魂灵地爱他。
他从未开口说过,却全在眼神中表达了出来。
苏井慧眼,自然可以发觉。他揉了揉钟离翡的头,“别愣神了,蠢小鬼,看看爷的战利品。”
说罢,他拿出一方流墨玉胚放在手心,那玉胚是和田所出的上好玉料,墨色流畅,竟无半分杂质,叫人一眼就心生欢喜。
“这是?”
“回礼!”苏井将袖摆折起来,露出一串墨玉珠链,笑得绚烂,还有几分洋洋自得,“孙墨赔我的极品玉胚,我早年跟人学过几手,回头正好也给你刻个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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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又想起来什么,解释道:“放心,除了你,我没给别人送过。”
钟离翡面红耳赤,挣扎着反驳道:“你现在还没弄好,也不算送……”
苏井并不辩解,只将嘴唇凑过去,堵住了钟离翡的话语。
……竟是完全当对面两人不存在。
曲怜儿眼角抽了抽,将头转向孙墨,“那老玉胚你跟爷爷求了恁久才求过来,你就这么给苏少了?”
孙墨不好意思地低声解释:“我打了苏井三十拳。”
受了三十拳居然还活着,曲怜儿心中的苏井的形象立刻高大了几分,“……苏少真耐打。”
“我觉得也是,嘿嘿嘿他怎么会这么耐打呢。”孙墨作为“妻奴”的自觉性在此刻完全显露出来,他谄媚地附和着曲怜儿,再次眼巴巴地望过去,“阿晋,这回能亲了吗?”
曲怜儿:“……滚。”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京系踞于龙首的位置,具体可分为里、中、外三层。
谒阳便是外层与中层的交界之处。
由于顾如玉的大意,亦是刘庆安的隐忍与悄无声息,外层几乎已经失陷,如今的谒阳,正是战火最纷乱的地方。
顾如风在这儿已经将近一周时间。
刘庆安的兵不愧有“悍兵”之名,这一周间只有一回小小对战,却也惊他一身冷汗。
他有预感,京系被吞并不过是早晚的事。他的努力,不过是为了叫京系再苟延残喘几天罢了。
大哥顾如玉已经四十六岁,再没有从前那种生杀决断,如今的他,已经开始腐朽了。
二哥顾如梦善军术善权谋,搁至古时,能当个好丞相,却决计不适合这个以武力为胜的年代。
为盛修,他已变得无心军事,更毋须提对军事毫无所知的苏井。
京系,其实已经是大厦将倾之局。
他守在这里,是因为愚忠——忠于他的长官,忠于他的大哥顾如玉,亦是为了赌。
赌……盛修的心意。
胜,则皆大欢喜;败,则万劫不复。
“三叔。”苏井指指工人正在搬运的箱子,“一共是三个夹层,上层是在海城倒换的中等衣料,做军装是可以的;中层是药品,叶家私下里提供的,这个人情有小舅舅替我们还,不用在意;下层是枪支弹药,我对这些东西也不懂,回头你自己去整理吧。”
顾如风点点头。
“我会同二哥说的。”
苏井特意与他说“人情与苏渝”的关系,无非是要他在顾如梦面前替苏渝说几句好话。既然他能做到,也不会不相帮。
苏井笑了笑,又问:“这一片有什么舒适点的地方吗?我不想跟孙墨一样住在你这军营里。”
(由于苏井两人先去海城再来谒阳,所以比孙墨二人晚来几天,孙墨与曲怜儿已经在军营里安顿下来。)
顾如风想了想,“从小碍口一直往东,约十里左右,有个大宅子,原来是一家土财主的,前几日此财主往京城逃命去了,就空了下来。”
“……逃命?”苏井眼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大抵这些人,对危险总是过于敏感吧。”顾如风向来八风不动的脸上溢出一丝笑,夹带一些无奈的弧度,“谒阳虽有千山屏障,形势也不容乐观。前几日有潜进来的北系小队,虽然被全歼,却着实费了不少气力。”
苏井惊诧,“仅是小队就如此了?”
顾如风负手而立,定下结论:“北系不愧‘悍兵’之名。”
“虽悍而有缺,”此前顾如风与苏井核查物资,钟离翡便去了校练场察看士兵,一去已经有将近一个钟头,此刻他回来,身上似乎也带了那般的士兵英气一般,眉宇间尽是神采飞扬,“如同南系居于南方,南方气候温,便造就了他们的“柔”,北系居于北方,北方气候烈,造就了他们的‘刚’。而京系,虽然无‘柔’之婉转,无‘刚’之坚韧,却有一条,便可胜于南北两系。”
顾如风看他的眸光一亮。
钟离翡轻轻一笑,眉里眼里尽是写意风流,“用兵最是平衡之道,京系恰好有这平衡——刚柔并济,方为王者。”
顾如风心神一动,就想与钟离翡接着谈论下去,眼角余光却瞥见苏井面色阴郁,还没等他开口问话,苏井竟直接走几步捂住了钟离翡的嘴,将钟离翡往军营大门的方向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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