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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绝配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欧倩兮
李弃的嘴角依旧是那点不在乎,放纵的笑。「我有说好吗?」
你绝无法和一个自大狂在这种事情上辩论。宛若气给,不由得鼓起脸来骂道:「你还有什麽坏事没做过的!你要把我载到哪里?」
「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见他说得认真,宛若渐渐感到事态严重,她说:「我哪里也不去,你快把我送回去。」
李弃摇头。「说什麽我也不会把你送回那个火坑。」
宛若发急起来。「你在胡说什麽!我不跟你到任何地方,停车——否则我跳车!」她伸手去抓车门把手,哪知车门卡得牢牢的,怎麽也扳不动。
李弃优闲地向她解释:「车门动过手脚,你打不开的——你现在插翅难飞,乾脆舒舒服服坐著,车後座有吃的,有喝的,也有酒,自己来,困了就休息,路很远,目的地到了,我会叫你。」
宛若冒烟地瞪他半天,然後说:「你是玩真的?」
他咧开一口莹白的牙笑道:「只有不了解我的人,才会总以为我是来假的。」
宛若咬住下唇,她至少了解他一点——他带有匈奴的血统!
她傻到想对绑匪动之以情,「立凡的情况没有好转,我不能离开他,他需要我——」
李弃嗤声一笑,「任何病人都不需要一个累得一张脸成了破拖把的看护。」
破拖把?宛若几乎要凑到车镜前面去检查她的脸,然而她的确是累了,痛苦地暗自叹气,而李弃继续在批评,十分不屑。
「搞不清楚你们在想什麽——一大家子不分日夜守在医院,索性就在病房扎起营来,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得,弄得疲惫不堪,又於事无济,这是何苦?」
宛若辩解道,「苗家一家人平日感情亲密,一向同进同出,立凡出了事,家人守著他不忍离去,那也是真情。」
李弃又是一嗤。「有真感情未必要死守在身边,死守在身边如果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那也不叫真感情——那可能要叫依赖、无助或脆弱。可笑的是,你们在关头上没办法照顾一个真正无助的人,反而还要依赖他!」
宛若无言以对。
李弃放柔了嗓子道:「暂时离开一下,对你有好处,相信我。」
「如果我还是不同意呢?」
李弃又侧过头,慢慢对她一笑,这回,他的笑意里包含了一些较复杂的意味。「那麽我只好用强的了。」他腾出一手把她的手拉过去,吻她指尖。
宛若手一颤,连忙把手收回来,懊恼间坐。她不知道李弃有什麽计画,要载她到什麽地方,但止肯定他是不会放她下车了。
车朝不知名目的的方向飞驰,她被拘禁在这小小暗黑的车厢里,和李弃关在一起。李弃又一次的强迫她、掠夺地,可是老天,宛若却不能不承认,李弃也同样又一次的带给她美妙的刺激。
而她根本无法抗拒。
宛若很清楚这并非她太累的关系,她体内有某个因子在蠢蠢欲动。她朝後座爬去。
「你说你有酒?」她在纸箱里翻找,那只是清凉的水果酒,但是对脆弱的神经也许已经足够。「我觉得我需要醉一场。」
☆☆☆
她真的醉了。
脚下三只空瓶子,那也不过就是水果酒,连一只猫都醉不死,她却如此不胜酒力。
抵达目的地时,已近午夜,夜极霜凉。宛若斜倾在座位上睡沉沉的,李弃小心把她从车里抱出来,她像小鸟般弯曲在他胸前,香软温热的娇小身子,他胸口一荡,涌起一阵喜悦而又激腾的感觉。
他又把她抱在怀里了,这样实实在在的!回想这一个星期,他是怎麽熬过的?他没有一分一秒不想著她、惦著她。他们竟然异想天开把她给藏起来,李弃苦笑摇头,那是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够抢走属於他的东西。
他把宛若抱紧了,她恍惚醒来,咿唔地出声。他柔声对她说:「宛若,我们到了,我抱你上楼,让你好好睡一觉。」
宛若半睁开眼,迷迷糊糊见到满天飞来飘去、闪闪的光点,她呻吟道:「天呀,我在眼冒金星!」
李弃笑道:「你不是眼冒金星——你是看见了萤火虫。」
「萤火虫?」宛若非常惊奇。「我这辈子只看过一次萤火虫——在『大自然的奥秘』影集里,」她在他怀里挣扎。「我要仔细瞧瞧它们……」
李弃制止她,哄道:「明天再看,这里到处都是萤火虫——现在先进屋子好好休息,你醉了,我也累了。」
三个小时的车程,走的又是迂回曲折的山路,焉有不累的道理?再不休息,接下来眼冒金星就会成为残酷的事实。
「明天……记得叫我看萤火虫。」宛若惺忪道,头又低垂下去,像朵折枝的向日葵。
李弃微笑。明天,後天,大後天……永远,他如此答应她。
李弃睡醒时,中午的阳光烫烫地蒸著他。二千公尺的山上,阳光要更艳、更辣,却也来得短暂一点,过午之後雾起,日头的艳色就褪了,像美人的青春。
宛若不在榻上,楼下一阵乒乒碰碰的声响,忙碌的活动著。李弃闭著一只眼睛微笑。
「她已经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他带著鼻音咕哝,呼吸著枕上宛若遗下的一缕发香。
楼下哼起歌来,愈唱愈开怀,索性拉开了嗓门。李弃霍地睁开眼睛,宛若再厉害,也不可能模仿出一副大男人粗嘎沙哑的歌喉!
李弃起了床,把昨天穿的那件烟草黄的帆布长裤穿上,登登地下楼。果然,在底下吵死人的是一向雇来照管李家这栋山中别墅的汉子,他笑嘻嘻向李弃打招呼,李弃无暇他顾,前前後後寻找呼叫,但哪有宛若的影子?
他转回厨房冲著那汉子质问:「她人呢?她人呢?」
那汉子惊得倒退。「我老婆今天没来,我们才刚把这屋子大扫除过,所以她——」
「不是,」李弃把长发扫向耳後,急躁说道:「我是说一个小姐——」
「哦,是那个模样儿很漂亮,可是有两个黑眼圈的小姐?」他咧开嘴笑。「她才跟我聊了两句,很斯文,她说她赶时间,很快就走了。」
「走了?她怎么走的?」
「大门有部白色的车子,她——」
李弃冲到窗边往外探,只见一片空旷,他捏住拳头恨著。宛若开著他租来的福特车走了,只留下地面两道轮胎印给他。
「要命,要命,」他可以不计较,可是山上马上要起雾,加上道路拐弯陡峭……李弃觉得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绞紧。「她走了多久?」
「快一个小时了。」
「要命!」李弃咒道,把挂在客厅一件黑色夹克披上,一面大步往外走,一面说:「老古,借一趟你的机车,我得去把黑眼圈小姐追回来。」
老古像迫命根子似的追上来。「车子你骑走了,待会儿我怎麽回家?」
「你长脚做什麽?」他拉开大门。
「长脚?……可是走路回到我家起码要两个小时呀!」
「那你待在这儿,等我回来,请你吃晚饭。」他摔上大门。
李弃跨上停在碎石路口那部破锈的机车,他知道他只要一冲,这部破机车八成就解体了,然而他还是狠狠踩下油门,冲了出去。
☆☆☆
宛若在山路上小心转了一个弯,结果就像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陷入一团迷雾里。这山里的地势天气真是怪异得很,雾来雾去,走了一段晴朗的山路,很可能才过一弯道,就进入云乡,四顾茫然。
所以她的速度这麽慢!上路有一个半小时了,彷佛仍未脱离危险地带。宛若知道她开了车走,李弃很难追上来——他那栋别墅地处深山,方圆数哩没见到其他人家,他不是那麽容易能找到另一部车的,可是……很奇怪,宛若就是有一种在劫难逃的味道,晓得他一定会追到她。
她不懂自己何苦跑给他追,或许仅仅只为了她不能让自己就这麽投降,没有经过一番周折,她不能说服自己她是爱他的……
雾里传来一阵喇叭声,宛若从车窗往外看,上方之字型的山路上,一个弹丸般黑色的影子飞驰而来,她的心猛地狂跳起来,像石头撞击著胸膛。
他追来了!!
宛若忘了所有理由,只有反射动作,把车子加速就跑——还是不懂自己为什麽跑,只知道心在跳,手在出汗,脸在发烫,一种惊险可怕又甜蜜的兴奋在体内奔窜。
她顾不得小心了,猛旋过一个弯,又一个,把李弃甩在後头。有一阵子没见到人车的影子,然後她听到她的上头一阵强烈的引擎嘶吼,心一惊,抬头望见李弃在山坡上——他竟离开道路,冲上崎岖的山坡,与她平行前进。
他抄捷径!他企图赶到前方拦截她!
一种濒临失败的绝望刺激著宛若,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加速。李弃在一处陡坡俯冲下来,她往前闯——谁都要抢快,谁都避不开。李弃就要撞上她了,宛若停不下来,在电光石火的瞬间冲了过去,而李弃却在落地的最後一个段落人仰车翻,摔到路旁一株松树下。
宛若骇然地煞车。两轮朝天的机车在痛苦的呻吟,李弃躺在地上挺直了不动,宛若下车跑了两步,忽觉得旋晕——她不能见到生命里第二个车祸昏迷的男人!风吹过来把李弃的头发扫到他的脸上,她奔过去。
「李弃!」宛若跪伏在他身边,喊他的名字,不敢轻易动他。「李弃!」她又喊,轻轻拂开蒙住他脸的头发。他双眼紧闭,听不到鼻息。「李弃……」第三次喊他,已然呜咽了,眼泪扑簌簌落在他脸上。「我把你害死了……」
这个昏厥在地的男人,却蓦然双臂突出,把她抱住,「我不会随随便便就夭折的。」说完,他的嘴浩浩荡荡的吻上来,把宛若吞没。
他在耍诈!可恶的男人,然而她抵抗不了他。
宛若目眩神迷,悲喜交集,她的热情顿时更盛於他,揪住他的衣领,把他压在地上,狂暴地回吻他——让他试试,试试心跳气喘,无法呼吸的滋味;试试爱一个人的那种绝望。
宛若听见呻吟声,不知是他,还是她的,这时如果不是在光天化日的路边,如果不是——
一个扎人的东西掷到宛若身上,接二连三的来,连李弃都叫了起来。有人拿著一球一球的松果砸他们,她抬起头张望,对面路上三、四名穿黄雨鞋、衣衫不整的山地学童,扔下手里的松果,失笑著就跑,跑了一段又停下来,回头隔空向他们喊话。
「羞羞脸,羞羞脸,女生爱男生!」激发你的羞耻心,这是他们制裁妨害风化的方式。
宛若果然感到赧然汗颜,挣开李弃,拍衣服拍膝盖的站了起来。李弃还躺在地上,满脸是被爱的幸福,向宛若伸出一手,求著说:
「心肝宝贝,好歹拉我一把,刚才撞那一下,我的魂还没全回来。」
宛若朝他的厚靴子踢了一脚。「谁是你的心肝宝贝!」她啐道。「你要飙车、要撞车、玩特技逞英雄,你自己请便,不要把我拖下水,我可没有九条命陪你玩!」
宛若把扎在头发上一枚松果摘下来,用力扔到李弃身上,李弃抱住肚子惨叫,逗得他们的观众大笑。宛若红著脸,丢下李弃自顾往回走,还没到车子,突然整个人被拉回去,跌入李弃的怀里。
她一仰头,触及他那忽然变得危险的眼神,立刻心跳狂打拍子。他的魂想必都到家了。
「以後绝对,绝对不要不告而别。」李弃以极低的音量对她说,两度用嘴攫住她的双唇。
一群小孩子看著他们不怎麽看得懂的剧情,笑嚷得声嘶力竭,东倒西歪,把空荡荡的山谷吵得都骚动起来。
☆☆☆
老古没有留下来吃晚饭,口袋里装了一叠李弃的钞票,开著白色福特把他摔成两截的机车运下山。他脸上有种跌到臭水沟,却捡到五百块那样的表情。
李弃利用老古为他带上来的材料,尽可能的料理出一顿可口的晚餐,安抚他美丽的客人——或者说人质——的心。
种种的天分总能给一个人带来好处,李弃看著宛若满足地搁下匙筷,餐桌上的炒饭、酥虾、桂笋汤都见了底,他知道他的厨艺奏了效,他对她至少又多了几分掌握。
果然,饭後宛若还是不忘要打电话和苗家联络,李弃对她晓以大义,授以机宜。
「打到护理站,跟他们说你平安无事,过几天自然会回去,让他们去传话,不要直接和苗家任何一人接触,他们不会尊重你,只会扰乱你,让你不得安宁。」
宛若信了他,可是她搁下电话时,脸庞上带著罪恶感。李弃发誓要让宛若从她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当她认明了自我,甩掉旧有的一切,心中不会有歉疚。
他卸下了围裙,牵过宛若的手。夜把天色染黑了,连宛若都咕哝:「山里,好黑呀。」
李弃说:「是很黑,不过有一些东西,是必须在黑暗中才见得到它的美丽。」
藉著窗口透出的馀光,李弃带著宛若往屋後一条山溪走,水声激激在树影的後方,李弃一拨开草丛,宛若便呆住了。
绝大一幅黑丝绒的夜色,飞满桔子红的萤火虫,点著微小的灯笼,在无边的梦里闪闪烁烁,飘飘欲仙。
这样的景象!宛若屏止气息,走到溪边,昂著脸伸出双手,萤火虫从她惊喜的面前飞过,她慢慢转著圈圈,彷佛置身在遍野的星光里,欣欣然不能自已。
「为什麽看到萤火虫,让人感觉这麽愉快?」她问。
李弃走过来。「也许它们让人想到好心肠的小仙子,夜里提著灯笼给人引路,它们在你的身边飞来飞去,好像是你的朋友,和你作伴。」
李弃的说法,让宛若听了十分欢喜,她望著这美丽的一幕痴迷惊叹:「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真正的萤火虫,而且这麽壮观!」
李弃拉著她在溪边的石头坐下。「现在环境污染太严重了,它们没有乾净的水土,是很难存活的。」
宛若点头感叹,李弃轻轻抓了一只萤火虫在掌心,递给宛若看。
「萤火虫会发光,是因为它们的腹部有发光器,雄的有两对,雌的有一对,」他说明。「闪光的频率,因种而异,有的数秒,有的长达好几分钟。」
宛若感到敬佩,她问:「它们发光有什麽作用?」
黑夜里,宛若看不清楚李弃的面孔,但她感觉到他在微笑,他的嗓音略显低沉而有磁性。「它们在求爱,向异性发出罗曼蒂克的讯号。」
宛若的体内有道热流微微地滚,赶快换了话题,「它们的发光作用是怎麽形成的?」
李弃侃侃解释他所知道的萤火虫发光现象,一连串冗长的生化反应。宛若聆听著,不知不觉靠在他的肩头上,他说话真好听,不疾不徐,起伏有致,他的声音有种魔力,让人松懈入迷……
李弃讲到氧化反应,发现宛若已经睡著了。
可怜的女孩,她是真的累了。她轰轰烈烈地闯荡了一天。
他把她抱起来时,她呢呢喃喃呓语:「李弃,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萤火虫。」
李弃把她抱回别墅,安顿上床。这一晚,他锁上了房门,钥匙压在枕下——不过他知道,她不会再离他而去。
☆☆☆
这是这段日子以来,宛若睡得最是宁馨安适的一觉,几乎舍不得醒,然而精神已经养得饱足,而且窗上阳光簇亮的,她张开了眼睛。
李弃在枕上看著地笑。
她把被子拉到下巴。「李弃先生,你没事跑到客房来做什麽?」
「这里是主卧室。」他更正她。
「你把客人搬到主卧室做什麽?」
「贵重的东西我一向随身携带。」他煞有其事道。
宛若知道这样和李弃鬼扯淡下去,只会没完没了,故而不理会他,暂且躺在那儿未动。昨天的一切,对於她只有快镜头似的扑朔印象,但是她感觉到被子下的自己似乎没有什麽损害,这才略略安了心。
过二秒,她却猛坐起来。「我不敢相信!我竟然没有洗澡就上床睡觉。」
李弃把双手枕在脑後,闲闲道:「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介意。」
宛若完全没当他说过话,急忙掀被下床。「我需要一切装备——毛巾、香皂、洗发精……」
李弃跟著离开床榻,把她拉住。「你需要先吃早餐,吃完早餐,我给你一个惊喜——」
「我不要惊喜,我只要洗澡。」
「和洗澡有关的。」
香喷喷的熏肉炒蛋和烤吐司之後,李弃带宛若穿过一片原始林,上溯溪谷。李弃的迷彩背包里装的是浴巾香皂,这真是非常奇怪的登山配备——如果他们是要去爬山的话。
他们不是。
就在前方,宛若眺见一阵白烟云雾,从地表蒸腾而上,她眼睛一亮,问道:「那些白烟不会是……?」
李弃回答:「没有错——就是温泉。」
宛若一喜,热切地攀爬过垒垒的乱石,来到一片清浅的溪床,源头是座阔长的瀑布,四周的石隙,草丛,甚至地底,都见得到涌流生烟,云雾缥缈。
李弃过来後,把手作弧状一挥。「温泉水滑洗凝脂。」
宛若恨不能够立刻享受!她四周张看,诧异地问:「澡堂呢?」
李弃哈哈大笑。「你以为这里是观光大饭店吗?」他指著一处潺潺的水潭。「喏,那是天然的浴池,瀑布水流和温泉调和出最怡人的水温,保证让人欲死欲仙。」
他卸下背包,登上水潭之前一块大石,双手把一件翻领衫从头上脱了下来,露出结实的胸膛。他看著宛若,微微笑著。
「知道什麽是『体露金风』吗?裸裎的去和大自然相亲,让你的身体发肤切切实实去感触阳光、风和流水,」他敞开双臂,作深呼吸。「把你隐藏住的、掩饰住的、伪装过的那些欲望,那些感觉都放开来,让它们恢复自然,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真正的自己。」
宛若彷佛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李弃比画一下,指点她,「把你身上的束缚解除下来。」
指的是她豆苗绿的衣衫吗?宛若低头望自己,这身衣服连日穿著,虽然已经发绉,依旧是端秀而具有蔽体的效用。
「衣服不是束缚,是文明,它给人安全感。」她道。
李弃摇头。「文明让人越来越远离自然,失去纯真和自我,所以迷失了——一个迷失的人,绝不会有安全感。」
安全感,安全感,宛若自小迫切需要的,直到现在也还是迫切需要,但是近来她却开始有一种旁徨的感觉,她在她追求的人生当中不快乐——这是迷失吗?
李弃把裤头上的黄铜扣子解开,鼓励她:「就这样,把你的衣扣解开。」
宛若非常非常犹豫。她有预感,她就要失去一些东西,然而——失去之後的空洞,也会是开阔、是自由。她小心解开了上次第一枚扣子,李弃对她微笑,那微笑促使第二枚、第三枚扣子解放。风从领口钻进来,凉凉的抚摩她的胸口,她停止了动作。
「风吹著你,让你的皮肤畅快的呼吸吧。」他说。
宛若慢慢把剩下的衣扣全解了,风吹敞了衣衫,她的上身时隐时现。她想把上衣揪住,遮掩自己,却有点不甘心功败垂成,故而紧紧垂住双手。
李弃则显然是心无挂碍,他把帆布长裤抛开,除去身上最後一件文明物,以做为一个人最原始的面貌,站在巨石上。他的背後是大瀑,四周是青山,风迎面而来,把他及肩的长发吹得飘飘然。
宛若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喘起气来。
她绝不可能把一个男人看得再更分明。阳光绝对爽亮,阳光之下的李弃,真实得令人惊心动魄,那峻整的胸膛之下,腰围窄小,双腿挺拔。他身上的每一条肌理,每一道曲线都是紧张有力,充满著美感。他非常漂亮,十足男性化的漂亮。他完全裸裎,可是宛若没见过比他更坦然自在的人。
他转过身,朝水潭一跃而下,在宛若的心口激起一大丛水花。这一生她不会忘记这一刻的灵魂激荡。
李弃在水中变成一条鱼,而宛若终於超越理智挣扎的阶段,她承认她对李弃所说的自我和纯真十分向往,於是豆苗绿上衣和白色长裤被丢到了岸边,最後被弃的是一套粉红的底衣裤。
初踏入水中,宛若还放不开,轻手轻脚的好不羞涩,然而那温泉水质无比柔滑,温度怡人,兼有一股清香,宛若像飘落水里的花瓣,不由自主的软化掉了。
她游泳技能一向优异,在水中浮潜,伶俐曼妙,李弃都不得不自叹不如。
宛若不知自己戏水有多久,最後一圈,她从潭心深处冒上来,发现李弃已退到岸边,半身在水中,靠著石头抱著胳膊,正瞧著她。宛若对他一笑,脸却红了。
「看来你已经知道怎麽让自己放松玩乐了。」
「洗温泉的确是一大享受。」
他下颔一点,召唤她,「过来。」
宛若在水里迟疑了一下,但是他吸引著她。她脚踩著水底,缓缓向他踱去,身子也一寸一寸浮出水面,先是颈子、双肩,至於胸部,她停顿在那儿,双掌隐约浮在水中。
李弃看著她,眼里分明是挑战之色,宛若纵然心里噗通噗通地跳,但不能不展示出一点勇气。她一步步走出潭面,来到李弃面前,水珠在胸尖袅袅滴下,她的腰身以上尽现无遗。
李弃久久凝视她,眸子折射出深奥闪烁的光芒,使她心悸颤抖。他伸出手,四指微曲著,用指节轻抚她的面颊,然後,他发出呻吟似的一声,说道:
「天呀,宛若,我真是想你!」
宛若发现自己瞬间坠入李弃的怀抱,他的吻来势汹汹,像饥渴许久的人尝到他的头一餐,每一口都来不及。
宛若根本管束不了自己,她把双手往李弃的颈子一兜。难道她不想他?难道她不想?过去的那七天,在那些隐味不为人知的潜意识里,刻的、画的,全是他的名字,他的影子;全是酸楚而又甜蜜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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