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惨叫传来,杨信急忙冲出门去,汪晚晴也出来,然后也一脸惊慌地看着外面。
“干什么?”
门外的杨信喝道。
“姓杨的,把人交出来,锦衣卫怎么了,锦衣卫也不能抢人等着拜堂的新娘子,咱们楚藩也是天潢贵胄,还容不得你们这样欺负,今天不把人交出来,爷们就让你知道这大明到底是谁家的!”
那新郎拎着刀吼道。
他脚下躺着个家奴,门前一名苗兵刀上带着血。
“杀人啦,锦衣卫杀人啦!”
那家奴哀嚎着。
“姓杨的,爷们不管你是不是九千岁侄子,是不是受陛下宠信,是不是权倾天下,这大明终归是讲理的,就算爷们不是宗室,任你再大权势也没有抢人等着拜堂的新娘子的,这状就是告到陛下那里,也是咱们有理,今天你不把人交出来,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另一个穿奉国将军官服的,举着刀喊道。
“杨都督,我侄女呢!”
然后一个生员上前质问。
很显然这是汪晚晴大伯汪道阳,亲大伯但因为过继出去变堂伯,很显然是他送汪晚晴的,只不过当时不在现场,现在才正式来要人了。
汪晚晴探头探脑。
“你这死丫头,还不快出来!”
汪道阳暴跳如雷地吼道。
汪晚晴吓得赶紧缩回去,然后换成了拎着双刀的陇孝祖。
“杨都督,你这是何意?我侄女被你施了什么妖法?我们汪家是否该去告你一个诱拐良家之罪?”
汪道阳怒斥杨信。
杨信无语地看着他,很显然汪晚晴这个伯父有问题,他不会不知道汪晚晴和杨家这些年的交往,这样还在推波助澜,那就很有问题了,弄不好已经被人收买了。
“都闭嘴!”
杨信骤然大吼一声。
他面前汪道阳,新郎,那个奉国将军全都吓得尖叫一声,然后不约而同地坐在地上,几乎就在同时,城门方向轰的一声爆炸,剩下那些刚刚从杨信吼声中清醒的宗室们,全都愕然地看着远处,那边一股爆炸的硝烟正在升起。
这里能直接看到那里,只不过隔着城门,紧接着就看到城门那边一片混乱,包括守门的士兵在內无数人尖叫着狂奔而逃,很快大批穿和这些苗兵相同衣服的士兵出现在了城墙上……
“此事杨某会给你们一个交待,杨某这就去见大王,但在杨某回来前谁敢闯此门,别怪他们不客气。
他们可不是官军。
两个月前他们还在杀官军呢!”
杨信喝道。
那些宗室明显气势弱了很多。
“照我说把他们都砍死算了,不就是杀几个人嘛,大不了我带着他们再回贵州,你要是不插手,我们几家合起伙,想来杀到这武昌,把楚王全家扔江里喂鱼还是能做到的。”
后面陇孝祖煽风点火。
“你也闭嘴,照顾好晚晴,杨某再说一次,我回来之前谁敢闹事,小心半夜睡觉时候脑袋睡没了!”
杨信喝道。
这时候远处的城门已经被那些爬城墙进来的苗兵打开,外面的苗兵正在军官们带领下涌入,整个街道完全一片鸡飞狗跳,不多的几个本地士兵同样鸡飞狗跳般逃窜。那些宗室也害怕起来,他们的确不怕官军,可这些明显不是官军,这全是些蛮夷,人家可不会怕他们那个天潢贵胄招牌,刚才那苗兵砍人时候可没带丝毫犹豫。
杨信紧接着推开他们,然后直奔楚王府。
。
第三九五章 家有悍妇
楚王府。
“杨都督,你想谋反吗?”
刚刚赶到的湖广巡按侯恂怒斥杨信。
其他文官一个都没来,很显然他们不想给自己添堵,对于文官们来说面对杨都督向来是一件能躲则躲的事情,至于武将也没有来的,这时候湖广总兵马炯还在贵州没回来,他们千里赴援最后只在落洪之战露了个脸,几个原本想着去发财的土司也都很失落。
来的只有侯恂。
他是以监察御史巡按湖广。
另外就是几个王府属官,这些芝麻官在一旁闭嘴就好了,这年头就像好人家女儿不会嫁给宗室一样,真正有门路的官员也不会做王府属官,因为这个官职基本上就是终身制……
理论上可以升官。
实际上过去也升官,还有升到尚书级别的。
但到现在吏部早就有了一个潜规则,就是不给他们升官,所有被任命为王府属官的统统做到退休,所以目前做这个的都是那些因为小罪被贬职的知县,让他们回家有点过分,做小吏有点太丢人,索性扔到王府养老吧。反正在王府也还能捞不少,比如说宗室婚娶首先得他们点头,不给他们足够好处,他们就给你拖着不办,话说这时候宗室也挺可怜的。
是个文官就能欺负他们。
上次劫杠案他们倒是很嚣张地打死一个巡抚,可紧接着是两个被处死,三个被勒令自杀,近七十人被革爵幽禁,数百人被降爵,这就是他们为打死一个巡抚付出的代价。
“侯巡按,一点小事而已,杨都督岂是谋反者。”
朱华奎笑着说道。
这时候他也已经五十多了,算的上是老狐狸了。
他这时候恐怕已经隐约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很明显他也被人下了套,如果知道汪晚晴和杨信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他巴结杨信还来不及怎敢对这家伙的女人下手。
他也被人设计了。
但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就得尽量皆大欢喜的解决。
他也不想得罪杨信。
杨信依然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侯恂的表演。
“大王,你看他这岂是来认罪的样子!”
侯恂怒道。
朱华奎尴尬地一笑。
“侯巡按,我来找大王谈事情,这里关你屁事,你是巡按湖广监察御史,但这里是大王的王府,你还没资格代替大王说话,就算大王不想见杨某,也是王府长史出来接待我,你一个对楚藩来说的外人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吗?”
杨信说道。
“侯某说的是你的兵马攻破武昌城!”
侯恂说道。
“那就请先在外面等着,我见完了大王才轮到你!”
杨信说道。
说完他还很嚣张地做了个请的姿态。
“侯某是否离开此处,也不是你说了算。”
侯恂冷笑道。
“侯巡按,既然如此倒是不妨请侯巡按先到小王书房暂待。”
朱华奎突然说道。
侯恂意外地看着他,朱华奎依然堆着笑脸,不过表情很坚决,并不准备改变,侯恂冷笑一声,紧接着拂袖而去,路过杨都督身旁时候,还差一点被这个混蛋绊倒,不过以侯巡按的涵养当然不屑于和他计较,他就那么被长史带了出去。
然后大殿里就剩下了杨信和朱华奎。
后者尴尬一笑。
“大王,请开价吧!”
杨信很干脆地说道。
这种时候没别的好办法,只能拿银子砸了,好在杨都督就不缺银子,十万两估计能砸下来,楚王的确有钱,但那个镇国将军就很难说了,这时候宗室吃不上饭拦着巡抚乞讨的都很平常。
“杨都督说笑了,此事说起来也是小王太冒失了,若是早早查明汪小姐与都督的交情,也不至于有这种事情,说起来小王还得给都督道歉,再因此要都督的银子就过分了,小王这里倒是可以退了这门亲事,但都督也得明白,宗室娶妻不能自主,退婚就更不能自主了。
这个得礼部核准。
小王也不是傻子,也多少明白是怎么回事。
小王不想卷入别的争斗,但小王能做的也不多,这件事不是小王说了算的。
小王能做的只有上书礼部,要求退了这门亲事,但礼部不核准,这门亲事就始终有效。”
朱华奎很无奈地说道。
他的确不在乎丢这个面子,宗室头衔是吓唬平民百姓的,在杨信这样的权臣面前就是个渣渣,以杨信和九千岁的关系,让人诬告然后杨信罗织罪名,把他这个楚王幽禁起来都很容易,别说是杨信和九千岁了,就是宫里随便一个实权太监他都惹不起。甚至别说这些人,就是侯恂他都不敢真正得罪,这种巡按御史来一个他就得送一笔银子,不送银子人家就找茬弹劾他,而他的罪名一抓一大把,所以每年他都得给巡按送银子。
他是不会为了这点虚名,得罪一个真正能让他倒霉的权臣。
再说那就是一个镇国将军而已,又不是他的儿子,他犯不着为了本宗一个普通族人惹杨信这样的。
但他也不好做的太多。
毕竟这件事算起来的楚藩被人欺负了,如果他表现的太过于软弱,那楚藩其他宗室都不答应,他作为家族首领必须得照顾宗族情绪,而且如果他为了献媚阉党跳出来表现太突出,那些文官一样不会放过他。今天实际上已经有些得罪侯恂了,可以想象接下来侯恂也肯定找茬弹劾他,如果他不太过于激怒文官,这种弹劾也就是稀里糊涂过去,但文官真想搞他了,别的不说来查一下他家的田产他就得哭。
他真得很难。
杨信也罢文官们也罢,他哪一个都得罪不起。
“大王真是深明大义啊。”
杨信感叹道。
这种老狐狸就是懂事啊。
“不过大王也无需管别的,大王只需暂时停了婚礼,然后上书礼部即可,剩下的末将自会解决。”
他紧接着说道。
剩下就是在汪家想办法了。
只要汪家反悔,礼部终究不能强迫人家。
再说汪家不反悔也没事,就算礼部同样不准退婚,但什么时候定婚礼还是楚王这边说了算,以目前情况楚王肯定不敢再举行婚礼,也就是说汪晚晴始终以这个未婚妻身份等着,剩下就是继续拖了。最终汪家肯定拖不起,毕竟汪晚晴都已经快满十八周岁了,这已经算老姑娘了,再拖两年就真很老了,至于汪晚晴自己她……
她才不管这个呢。
她正好乐的逍遥自在。
“这个好说。”
朱华奎很干脆地答应。
但也就在这时候,外面隐约的枪声传来。
两人同时变了脸色……
“大王,请移驾。”
杨信很干脆地说。
朱华奎倒也没废话,急忙叫人抬了轿子,然后和杨信一同出王府,这时候外面的枪声越来越多,就在他们出门的时候,后面的侯恂露出满意的笑容,紧接着同样离开,而和他站在一旁的长史完全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几分钟后。
“这下麻烦了!”
杨都督看着前面混乱的战场。
这里的局势彻底失控,但动手的不是那些宗室,而是城内的军队,隶属哪个系统的还不知道,总之数百官军真正和他的手下恶战,而那些宗室已经跑得哭爹喊娘,甚至街道上还有不少死尸,其中不乏穿着宗室官服的。一边是那些官军在用各种乱七八糟火器射击,一边是那些苗兵在那些军官指挥下用竹弩还击,甚至还有冲锋的苗兵追杀官军。
这些苗兵的战斗力并不弱,真要对上辽东的精锐的确差些,但暴打这些关内卫所兵毫无压力。
尤其是武昌这些很久没打仗的。
而且他们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甚至已经开始对官军进行包围。
街道上到处都是逃跑的宗室,原本看热闹的百姓也在四散奔逃。
“杨都督,小王这里也没法办了,出了人命,就没法善了。”
朱华奎哭丧着脸说道。
他这时候肠子都悔青了,自己怎么就同意这么桩亲事啊,这纯粹就是一个灾星啊,这件事毫无疑问是有人故意的,就是蓄意造成杨信谋反,至少也得是个兵变,然后以此来对杨信进行攻击,但问题是在武昌,而且死伤宗室,那他就不得不被硬推到杨信的敌对面。
他没有别的选择。
文官接下来攻击杨信肯定得硬拉上他。
他不参与?
那文官们就先收拾他。
他想再置身事外,再明哲保身那是不可能的。
“先让他们都停下!”
杨信说道。
他刚要往前走,那新郎带着几个应该是趁乱进去抢人的宗室惊恐地从那道门里跑出来,他们后面拎着双刀的陇孝祖杀出,其中一个没来得及逃出的宗室被她一刀砍翻,然后直接踩在了脚下。
“还有谁,还有谁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