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意千重
张五娘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捏捏田幼薇的手,登车而去。
再接着,又有尚国公府送来了贺礼,一套瓷器,正是田幼薇之前送给小羊的新婚贺礼。
这两样贺礼摆在那里,无比扎眼。
众人有知道田家和普安郡王府交好的,见没有普安郡王府的贺礼,少不得明里暗里追着问。
田家人讳莫如深,不愿多谈,于是都在暗里传说闹掰了。然而接下来廖先生的出现,又让人捉摸不透。
一日喧嚣,待得晚间客人散去,一家子都有些累。
田父追着邵璟问:“那个大奸臣为何给你送礼?你怎会与他交好?”
邵璟轻描淡写地道:“面子情而已,御前奏对之时不知怎么被他盯上了,一起喝了顿酒,也没下帖子请,大概就是底下人按着规矩办事吧。”
田父不信:“这不对,宰相府那是多高的门槛,从来只有别人打破脑袋挤上去的,没有他弯腰低头将就的,反常即为妖,你自己掂量着办。”
这话倒是说对了,田幼薇悄咪咪地瞅向邵璟,正好与他的目光对上,她便道:“尚国公府送来的那套瓷器怎么办?”
这明显是为难他们,打小羊的脸。
邵璟道:“收进库房,以后再说。”
以现在的情景,他们不可能主动去找小羊,否则真成了没有廉耻、居心叵测之人。
田幼薇道:“那我去修内司官窑的事……”
“照常去呀!”邵璟道:“又不是离了他你就进不去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田幼薇抿嘴笑笑,酸溜溜:“万一以后也靠不住呢?”
邵璟瞥了她一眼:“不可能。”
得了这句话,田幼薇便觉着心中那点隐忧也没了,什么周鸟鸟,周鸡鸡,都不在话下。
田父看到她的样子,忍不住轻啐:“没出息!”
田幼薇低着头假装没听见,邵璟则道:“伯父,您没怎么走过官场,来,咱爷俩聊聊,我和您说说这里头的门道……”
他搬了一把椅子放到田父身边,倒好茶,放一碟瓜子,摆出准备长篇大论的姿势,田父也是闲的,见他竟敢吓唬自己,便捋起袖子道:“谁怕谁!你说!”
于是两个不服输的男人拉开架势,高谈阔论,偶尔争辩,叨叨个没完没了。
田幼薇和谢氏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起身避开,洗洗睡了。
第二天早上田幼薇起来,家里一片寂静,一问,田父和邵璟都还没起。
平安打着呵欠道:“您是不知道,老爷和邵爷一直说到四更天,老爷很困了,邵爷还没说够。”
这叫软收拾。
田幼薇兴致勃勃:“最后谁赢了?”
平安道:“当然是老爷赢了啊,最后关头,邵爷说,您老虽然未在官场中走动,始终经历的事多,我们都听您的。老爷就高高兴兴去睡了,说邵爷很孝顺。”
田幼薇很无语,邵某人越来越阴险了,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想必田父以后会很害怕和他聊天。
正月将尽,修内司官窑也要开工了。
田幼薇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打扮成清秀少年的模样,跟着白师傅和小虫一起去了修内司官窑。
路子是邵璟打点好的,对外只说她是白师傅的侄儿,叫白清沅,说的一口南方土话夹杂北音,任谁也想不到她是田幼薇。
领了腰牌,她便跟着白师傅和小虫一起去了工棚,好几个匠人在里头调制釉料,见着他们三个,就开玩笑道:“老白,什么时候多出这样一个俊俏的侄儿?”
白师傅木着一张脸,并不搭理那些人,指着通风通光最好的一处说道:“这就是咱们的地儿,现在开始干活。”
那些人早就习惯了白师傅的我行我素,并不生气,嘻嘻哈哈和田幼薇打招呼:“白小弟,你是北边生的还是南边生的?”
田幼薇笑得眉眼弯弯:“北边生,南方长。”
那些人听到她的口音,都笑了:“这是南北夹杂呢,今年多大了呀?成亲了吗?”
田幼薇作势要答,脑袋就挨了白师傅一巴掌:“你是来干活还是来玩乐的?再嚷嚷就给我滚回家去!”
田幼薇抱歉地朝众人笑笑,低下头默默干活。
众人也不好再追着问了,只默默观察她的一举一动,见她技艺纯熟,与白师傅、小虫配合密切,就不再多话。
不知不觉忙到午间,有人在外大喊一声:“吃晌午了!”
通常这种晌午都只是一个馒头或者饼子,再配些咸菜稀粥之类的,就有人叫田幼薇:“白小弟,跟我去抬粥!”
“好勒!”田幼薇刚要去,就见白师傅冷冰冰朝那个人看过去。
画春光 第422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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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打杂干重活,本是惯例,那人叫田幼薇去帮忙做事,是理所当然的,然而被白师傅这么一盯,莫名觉得心虚,当即讪笑道:“算了,看你细胳膊细腿儿的,想来也干不动这些重活。”
白师傅这才收回目光,示意小虫:“你去!”
小虫乐呵呵地跑过去,挂在那人的脖子上:“我和你一起!”
他力气大,干活实在,只要吃饱了就不会生事,其实很好用,那人也就高高兴兴跟着他走了。
工棚内的其他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看来这白小弟不能惹的,白师傅和小虫都护着呢。
田幼薇就这样开启了在修内司官窑干活的生活。
官窑里的活儿很重,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白师傅直到下工才有空领着她四处走了走。
官窑里的工匠有好些是北人,其中有十来个曾在田家窑场做过活,都和白师傅有交情,见白师傅领了田幼薇过去,都和气地和她打招呼,表示有事只管去找他们。
没人具体询问田幼薇的由来,仿佛她本来就该是白师傅的侄儿。这中间有个缘故,北人南逃之时,许多都与家人亲戚失散了,再之后相遇团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包括监工在内,人人都叫她一声“白小弟”,本来的“白清沅”这个名儿反而没人叫。
田幼薇既来之则安之,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她性子爽利,力气不小,技术过硬,被围观一段时间之后,众人也就接纳了她。
和白师傅、小虫住在官窑提供的住所不同,她是每天都回家的,早出晚归,也不骑马,全靠两条腿疯跑。
清早的时候人少,她跑得飞快,自我感觉腿往前去了,身子还没来得及跟上,要失衡的感觉。
邵璟经常悄悄坠在后头接送她,看到她这模样,免不了笑话她的两条腿就像转动的风车。
田幼薇跑得越发起劲,她才不要做郎戈那种偷个听也会把瓦片踩烂、从而暴露行踪的惨人。
转眼一个月过去,她对新生活如鱼得水,都不太想穿女装了,要说有什么不好,就是天天干活,双手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粗糙下去。
谢氏寻了许多偏方给她保养手,总劝她:“要不你回来算了,又不是没饭吃,阿璟马上就要应试,一切顺利,你将来也是个官家女眷,总这样不像话。这双手伸出去,人家要笑你,也怕他嫌你。”
田幼薇保养照做,劝告照旧不听。
邵璟应试那日,她特意告了半天假送他,直到把人送进考场,她才折身往家走。
走着走着,前方来了一队仪仗,她也没多看,避到路旁等仪仗过去,却听有人叫道:“田姑娘?”
殷善打马走到她身边,利索地下了马,带了些讨好:“您去哪里呀?”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殷善也没得罪过她,田幼薇和气地道:“我送阿璟应试。”
“对对对,小的真是傻了。今日是省试开考的日子嘛……”殷善憨憨地笑着摸头,无话找话:“郡王爷奉旨巡查……嘿嘿……”
田幼薇眼角一瞟,看到那队仪仗照旧往前行进,只不知是否错觉,似乎走得极慢。
“那我就不耽搁你啦,快去忙吧。”她笑得眉眼弯弯,客气地和殷善道别。
殷善不肯放她走:“嗳,田姑娘,您近来都在做什么呀?许久不见您了。你们家里其他人呢?没来送邵爷应试吗?”
田幼薇不信小羊不知她进了修内司官窑,索性略过这个问题:“家父病着,不便出门,家母要陪着他和幼弟,我哥一直躲在明州没回来,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送阿璟么?”
殷善白净的脸微微发红,尴尬地道:“上次的事是误会,我们郡王爷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他对你们绝对没有坏心的……”
“天色不早啦,我得去给我爹抓药。”田幼薇打个哈哈,“快回去吧,下次再聊。”
殷善见她走得飞快,转眼就只剩下小小一个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翻身上马追上前去。
小羊也不问话,瞥他一眼就回过头神色冷峻地直视前方。
殷善为难地讲了经过:“……不太愿意搭理小的,是来送邵爷应试的,还说田县丞一直躲在明州不肯回来,她得赶紧去抓药……”
小羊面无表情,只抓着缰绳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进了考场得关个好几天,家里人就算着急也插不上手,田幼薇回家换了妆就回官窑去了。
这一次,她带了好些自己做的面饼过去,味道很好,但是样子极粗糙,就是极普通人家做的普通吃食,不会引起注意。
白师傅和小虫自是吃了个够,其余人也吃得兴高采烈,纷纷谢她,说她周到大方。
管事在外头听见笑声,走进来看是怎么回事,见大家都在吃面饼,便也拿了一个塞进嘴里,边夸好吃边道:“今年的第一炉瓷明天要出窑,届时普安郡王会过来祭窑神,今天下工后把工棚收拾干净,明日也小心着,别冲撞了贵人。”
众人应了是,管事又抓个面饼才走。
众人便在那七嘴八舌地议论:“去年第一炉瓷出窑,普安郡王也来了,还赏了大家呢,我抢到一枚钱,至今没舍得用。不知今年会不会赏。”
田幼薇听着,打算明天找个不显眼的地方蹲着,不凑这热闹。
忽听众人一阵嬉笑:“白小弟,有人找。”
厨子的女儿芳娘大大咧咧地走进来,高声道:“白小弟,听说你从家带了面饼,分我一个尝尝呗。”
田幼薇看到此人,脸色一变,立时躲到白师傅身后。
然而芳娘已经看到她了,摇晃着丰腴的身子走过来,道:“你躲什么呢?我会吃人吗?不就是吃你一个面饼?舍不得?小气!还男人呢!”
众人一阵起哄:“芳娘子,把他拖出去说说悄悄话,看他究竟是不是男人!”
芳娘也不生气,笑眯眯地盯着田幼薇看,嘴里吃着面饼,赞道:“好看!真下饭!”
画春光 第423章 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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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阵哄笑:“可不是么,白小弟细皮嫩肉的,文秀又有力气,确实是下饭的,芳娘你得抓紧了啊,别叫他跑了!”
芳娘朝田幼薇抛个媚眼,伸手去抓她:“你出来,我和你说两句话。”
田幼薇打个寒颤,连连摆手:“我不,我家娘子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你已经有娘子了?”芳娘翻了脸,瞪着一双猫儿似的眼睛冷哼道:“那你怎不早说?害老娘白白浪费那么多油和面!”言罢将面饼往地上一扔,转身往外。
有人和她开玩笑:“芳娘,白小弟不行还有我呢……”
芳娘将手插在腰上,对着那人的脸啐一口唾沫,气呼呼地走了。
她是厨子的女儿,年轻的小寡妇,泼辣又爽利,死了男人以后跟着老爹来窑场做饭,看谁顺眼就多给些,不顺眼就给最差的,匠人们都不敢得罪她,这人白白被喷了一脸口水,也不敢叫骂。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奚落那想占便宜的人,又和田幼薇道:“小白啊,之前托你的福吃好伙食,这以后都没了,要不,你去哄哄,娶她做二房?”
“去你们的!怕她不怕我是吧?”田幼薇拿着搅拌釉水的木棒一横,往闹得最厉害的那个背上使劲一敲,很是后悔没把这张脸弄得更普通些,莫名惹了这么个烂桃花。
小虫咬着手指站在一旁怏怏的:“她怎么就看不见我呢?我比小弟有力气多了,还听话。”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纷纷说他是痴汉。
闹着闹着,突然听得外头有人使劲咳嗽了一声,管事板着脸进来疯狂使眼色:“吵什么吵什么?怎么不干活?”
众人便都屏声静气,低头干活。
官窑的主事低头哈腰地领着一行人走进来,笑吟吟地道:“郡王爷,这里便是配制釉药的地方了,都是积年的老师傅,数一数二的好手,这次的瓷器必然比之前的更好。”
众人低头行礼,密密麻麻地跪了一地。
田幼薇藏在角落里,把头埋得死死的。
她没想到小羊今天会来,但也无所谓了,官窑这边的事本来就是他管着,今天不来,改天也会来。
一双青色锦靴朝她直直地走过来,停在她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答话的准备,却听小羊道:“白师傅请起,吃的住的可还好?釉药配方改进有进展吗?”
白师傅应声而起,朗声答道:“只是釉药配方改进还不行,得配合烧制的火力,要慢慢地试。”
小羊有些失望,又勉励几句,折身走了。
“怎么今天就来了?”众人小声议论:“既然今天来了,明天怕是不会来,赏赐也不会有了,真可惜……”
白师傅看向田幼薇,目光里包含了许多内容。
田幼薇心中惴惴:“叔父?”
白师傅叹口气,悄声道:“早些成亲吧。”
为着这一句话,田幼薇整个晚上心里都是乱的,许多从前被忽视的细节涌现出来,让她不安极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顶了两个大黑眼圈,不得不拿煮熟的鸡蛋滚眼睛。
滚完之后觉着好多了,便又悄悄溜出门去,沿着街道一阵狂奔。
跑着跑着,她觉得不对劲了,好像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似的,回头去看又什么都没有。
她有些心慌,总觉得会发生点啥,于是跑到前方街角处,飞快闪身藏起,跃上墙头选个隐蔽处趴着看。
一个人踏着晨光飞快地追了上来,走到街角处停下来东张西望,似是在寻找她的去处。
田幼薇屏声静气,微眯了眼细细辨认。
看清楚之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是郎戈。
她还以为郎戈身份暴露之后,会被处死呢,没想到竟然活下来了,还这么大喇喇地跟踪她。
仔细一想,收留郎戈的不会是别人,定然是小羊,让郎戈跟踪她的,也不会是别人,还是小羊。
这么跟着她是要做什么呢?
田幼薇有心试探,却又不敢轻易尝试——她生怕把自己埋进去。
“田姑娘……”一道细细的声音从她后下方传来。
田幼薇缓缓回头,但见墙下方站了个道人,手里一柄拂尘,眯细眼,扫帚眉,笑容猥琐。
“小嫂子记不得贫道了吗?贫道玄尘,咱们一起吃过饭的,邵爷请的客。”道人特别殷勤:“邵爷说他应试这几天没人接送您,让贫道跟着看看。”
田幼薇盯着道士看了一回,记起来了:“是你呀。”
“是贫道。”玄尘一笑,露出两颗黄门牙:“您只管放心大胆地往前走,若是他敢动手,贫道自会处理。”
田幼薇犹豫:“他的箭和刀都很厉害。”
玄尘收了笑容,严肃地道:“您信不过贫道?”
田幼薇以为伤着人了,正要说不是,玄尘就又笑开了:“贫道也信不过自己个儿,所以带了好几个人。”
墙角拐弯处露出几张眼熟的面孔,都冲着她挥手嬉笑,其中一个还拿了根竹筒含在口中,作势一吹,表示那是迷药。
田幼薇忍不住笑了,便翻身下墙,从另一条路往前走。
走着走着,熟悉的感觉又来了,是郎戈重新又跟了上来。
她假装不知,继续往皇城方向走,走到凤凰山附近,天便亮了,窑场里有了响动,是窑工们准备上工了。
田幼薇等得不耐烦,郎戈怎么还不动手?这眼看着就没机会了哈。
她有意放慢脚步,给郎戈以机会。
谁知郎戈没出现,前方松木林里倒是跑出一个俏寡妇拦住她的去路。
芳娘穿着胭脂红绣鸳鸯的抹胸,外头罩着水绿色的衫子,露出一截雪白的胸脯,将两只手张开挡住去路。
“白小郎,你昨夜又回家啦?我和你说,天天缠着男人回家的不是好媳妇!若是我,绝对不这么缠人。”
田幼薇哭笑不得,板着脸道:“那你拦我做什么?”
芳娘眨眨眼,突然朝她扑来,紧紧抱着她的胳膊蹭啊蹭,娇声道:“白小郎,你收我做二房吧,我一定不和你家大娘子争风吃醋,天天给你烙油饼吃!”
田幼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清晰地听见身后传来“噗”的一声笑。
画春光 第424章 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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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幼薇眼皮一跳,深觉丢脸,无情地把芳娘推开,疾言厉色:“你不要害我被人打!我不行!我养不起二房!”
芳娘盯着她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不行?我看你还行嘛!没关系,不行也没事,人好看能挣钱就行,我只图有个依靠。”
这回后头的笑声忍都忍不住了。
田幼薇甚至没勇气回头去看是谁,芳娘却插着腰骂上了:“什么藏头露尾的小崽子,躲在后头看老娘的笑话,占老娘的便宜……”
田幼薇趁着这个机会,飞也似地逃了。
芳娘骂了一回不见有人应她,也不见四周有人出没,不由惊了一惊,以为是山鬼啥的,再看田幼薇已经逃了,便迈开脚步追上去:“白小郎,白小郎,等等我呀,你这个负心人!占了我的便宜还敢跑?”
山林里,几个打扮得奇形怪状的人围住了郎戈。
郎戈将手放在刀柄上,淡淡地道:“诸位朋友有事?”
一个道士走出来,摸着胡须流里流气地道:“你跟着我家小兄弟干嘛?难不成想打劫?”
郎戈微皱眉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我不过刚巧同路而已。”
道士冷笑:“行,既然是同路,咱们也管不着你,再有下次,哼哼~”
另外几个人目光不善地盯着郎戈,齐声道:“还不快滚?”
郎戈低头迅速离开,半道上遇着小羊的仪仗,便赶上去和殷善耳语几句,悄无声息地隐藏起来。
田幼薇一口气跑进工棚,管事正在点卯,见她迟了就冷冷地道:“今天的工钱没了。”
田幼薇也不争辩,走到白师傅身边站好。
芳娘追到棚外,见管事的在,只好悻悻离开。
“怎么了?”白师傅问田幼薇:“就和身后有狗追似的。”
田幼薇和他说了经过,烦恼地道:“这芳娘天天歪缠,也不知看上我什么了。”
窑场里的人背里都叫她小白脸儿,这芳娘竟然上赶着给她做二房,她真是想不通。
小虫气呼呼:“她看你长得白呗!”
白师傅敲了小虫一下:“她和你不是一路人!”
小虫噘着嘴,用力把釉水搅起了漩。
“祭窑神了,都出来!”管事在外大声叫着,众人纷纷洗了手整理好衣物走出去。
田幼薇躲在最不起眼处,跟着人群起起伏伏。
小羊一身紫色常服,神色肃穆地主持完祭窑神礼,又亲自持了大锤,用力砸开窑门。
一股热气夹杂着灰尘喷出来,扑了小羊满脸满身的细灰,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众人不由大惊失色,朱将作监连忙上前递上巾帕,皱了眉头喝问:“怎么回事?”
礼器局主管惊得满头冷汗,也答不出个所以然,忙忙地叫人进去看。
没多久,进去查看的人脸色惨白地走出来,手里捧着个碎了的匣钵,匣钵里是摔坏了的礼器。
原来是累叠起来的匣钵倒了一片。
开年第一炉瓷器就出了这种事,乃是不祥之兆,若是传到宫中,难免生出波澜。
众人鸦雀无声,小羊的表情也很难看。
但凡发生这种事,总要找个背锅的,田幼薇想了想,趁乱遁走,藏回工棚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了哭叫声。
她竖起耳朵去听,是一道女声,整个窑场除了她之外,再有就是芳娘一个女人。
所以芳娘这是遭了秧。
又过了些时候,窑工们三三两两地回来了,田幼薇跑出去藏在人群中假装才回来,白师傅看她一眼,低声道:“芳娘被赶出去了。”
小虫小声道:“说是窑场里不能进女人,就是因为她在才这样。但是好些窑场都请厨娘做饭,也没怎么样啊。”
“她不会被怎样吧?”田幼薇心里直发紧,她知道这是不对的,因为她烧了这么多年的瓷器,意外是有,但都是一些技术上的问题,从哪里都不能证明女人不能进窑场,女人制不了瓷器。
“谁知道呢?”白师傅的心情不算好,埋头赶工——这一炉瓷器没出啥精品,后面还得加班加点的赶。
因为芳娘的事,窑工们都很沉默,非常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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