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意千重
小羊愣住:“父皇,这不公平,您知道他是廖翊善的弟子,几次奏对都是极有真才实学的,孩儿也没有……”
皇帝淡淡地道:“既有真才实学,考几次都不怕。”
小羊沉默片刻,淡笑:“父皇说得是。”
皇帝这才道:“去吧。”
“林祭酒这个案子?”
“他是你的老师,既然你认为他死得不冤枉,那就不冤枉。”
皇帝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好了,你母后昨日感了风寒,记得有空去看看她,还有你皇祖母,日常也是喜欢子孙绕膝的。”
小羊心思微动,眼睛倏然一亮,高声应道:“是!”
皇帝拿起卷宗仔细看过,又随手扔在桌上,神情之间很是自得。
林元卿,追随渊圣陷落北地,却隐瞒经历来到他身边,一步步谋到国子监祭酒之位,还做了皇子的老师,真可谓心机深沉,不怀好意。
真认为可以一直瞒着不让他知道?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该暴露的总会暴露,还没等到他动手就先死了。
这真是极好的一件事,很省他的事,可以少死几个人,少引起一番震动。
至于邵璟……皇帝微微眯了眼睛,手指轻点着桌面,倘若真是个人才,确实可以一用。
邵璟和田幼薇没在人最多的时候去看榜单,而是等到晚些时候,人走得差不多了才去看。
田幼薇抬眼就看到了邵璟的名字,“啧”了一声:“还真是第三名,你是怎么把握的?”
邵璟得意地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这些日子可不是死读书,有文名的人,主考官的喜好我都研究过了。这个度可不好把握啊。”
他斜瞅着田幼薇,只差将尾巴翘起来摇摆又摇摆。
“阿璟最聪明,阿璟最厉害,阿璟最刻苦,阿璟最好看。”田幼薇把他狠夸了一遍,高高兴兴地道:“我们回家吧。”
二人肩并着肩往家走,忽见一乘官轿迎面而来,前呼后拥。
邵璟便拉了田幼薇让到街边,等这官轿先过去。
却见那官轿停下来,一道男声慢条斯理地道:“这不是邵小郎么?”
田幼薇举目望去,但见轿中的官员穿着紫袍,微胖,留着三绺胡须,正是她之前在马球场上见过的周相。
思量间,邵璟已经微笑着迎了上去,一丝不苟地行礼:“原来是相爷,您老越发年轻了。”
“年轻人就是会说话!”周相捋着胡须,悠然自得:“恭喜你啊,省试第三名,虽未拿到省元,却也不错了。”
邵璟谦虚地笑:“学生运气好。”
“什么运气好!这只能凭实力!”周相朝他招手:“你过来,我有事要与你说。”
田幼薇眼看着邵璟和周相凑到一起喁喁私语,心里莫名生出许多烦躁,恨不得冲上前去拉住他的手就走。
然而她知道不能,便只能死死攥着手指,咬紧牙关,静静地等在一旁。
须臾,周相坐直身体,很慈爱地拍拍邵璟的肩,慈祥地注视着他道:“好好努力,我看好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寻我!”
“多谢相爷。”邵璟笑容始终不变,多一分嫌佞,少一分太硬,就连行礼的动作也标准得很,既无媚骨,亦无傲骨。
周相放下轿帘,从始至终没有看过田幼薇一眼。
仿佛她是什么微不足道的蝼蚁。
画春光 第432章 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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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喜欢周家人。”田幼薇非常不高兴。
纵使周相未曾针对她做了什么,她也感受到了那种深深的蔑视和轻辱。
他生杀予夺,她只是他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蝼蚁,他甚至不用怎么着,轻轻就能把她捏死。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邵璟握住她的手,面色阴冷:“你别急,且忍耐。”
总有那么一些人高高在上惯了,以为权势荣华便是这世间最好的东西,人人趋之若鹜。
周家父女如此做作,大概是以为,他跑不掉也不敢跑吧?
那么,不妨来试试。
田幼薇生了会儿闷气,觉着这世间的事大抵都是如此,也就自己想通了,问道:“他刚才和你说什么呀?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邵璟也没瞒她:“有人不服我考了第三名,要求我和权贵大臣的亲戚和子弟一起复试,毕竟,人人都知道我日常与郡王府走得近。”
田幼薇真是差点气爆了:“凭什么啊?”
邵璟连忙安抚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没问题,你要知道,长得好的人占便宜的同时,也会吃一些亏。要证明自己不是绣花枕头,就得比别人更努力,因为容易被嫉妒嘛。”
田幼薇被他逗得想笑又想哭:“可是都没有人嫉妒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不够好看?现在还这么黑,手这么粗糙……家里也没个当大官的爹和哥,还穷……”
她说着说着,没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邵璟一下慌了,赶紧雇了个车,把她拉到车上坐着,拿了帕子给她擦泪,小心宽慰她:“你长得很好看的,真的。”
“可是都没有人嫉妒我。”田幼薇和他唱反调。
“有人喜欢你啊!你看,男的女的都有。”
“没有没有,不然你点出来?”
“我!还有……吴十八?谢良?芳娘?”邵璟不情愿地看着窗外小声道:“还有一个人,我不想说。”
“可是我现在比你还黑!”
邵璟一言不发地下了马车,跟在车旁慢慢走着。
车夫不能理解:“小哥怎么不坐车?车上宽敞着呢!”
“我把自己晒黑些。”邵璟一本正经的回答。
车夫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田幼薇没好意思,低声道:“快上来!”
邵璟从善如流,坐到她身边小声道:“无论如何,娘子的话我总是要听的。”
田幼薇把头靠在他肩上,嗅着他身上的阳光味道,渐渐安心下来。
她并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
毕竟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早已偏离了原来的路线。
但她觉着,已经不信他一次了,这次必须得信他。
她不想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她每天都要和他高高兴兴地在一起。
二人回到家中,廖先生也把需要复试的消息传了过来:“郡王让我告诉你……林元卿的案子照原结论结案,让你稳稳妥妥的准备复试,就当这是一次很特别的考验,通过之后便是一帆风顺。”
这其中的暗示意味很明显了,复试并不算是坏事。
田家人都松了一口气,邵璟把廖先生请到书房密谈许久才把人送走。
田幼薇一大早就要上工,等不到他们谈完就睡了。
大概是因为白天遇到的事多,她睡得极不安稳,一直都在做梦,等到醒来已是天光大亮。
她吓了一跳:“糟了糟了,迟啦!要被扣工钱了!怎么不叫我?”
喜眉笑道:“说得您好像很缺那几个工钱似的,奴婢叫了,您哼哼唧唧不肯起,邵爷说让您多睡会儿,他让人帮您请假。”
田幼薇瘫倒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才问:“阿璟呢?”
“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去拜访什么人。”喜眉问她:“您昨天怎么啦?眼睛又红又肿,是邵爷欺负您还是气您了?”
“他气我了!”田幼薇翻个身趴着,将最近发生的事细细捋了一遍。
虽说决定相信邵璟,却不代表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必须做到心中有数不慌乱。
邵璟那边得来的消息,孟氏自林元卿死后,除了使人来寻廖姝表示和好的意愿之外,非常安分,几乎足不出户。
这事儿是林元卿和孟氏的大儿子搞出来的,是他和刘禄的侄儿刘贤相交并表示了怀疑,理由是孟氏和林元卿曾经狠狠得罪过田幼薇和邵璟,挟私报复。
刘贤一听和田家、邵璟有关系,立刻不停歇地往刘禄那儿报去。
刘禄呢,从被夺走掌贡瓷之职后,便一直心中怀恨,伺机报复,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就赶紧往皇帝那儿报了。
然后皇帝不知怎么想的,居然真的派人来查。
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就结了案。
田幼薇觉着,这中间一定错过了很关键的一环,虽不知道是什么,未必是坏事。
听小羊的意思,只要邵璟能通过复试并在殿试上取得好成绩,一定会被重用。
至于周家,她觉得很可能就在等待这一刻。
最可能会做的事就是榜下捉婿!
大家都知道邵璟和她有婚约,邵璟还是田家养大的,要夺走这桩婚事,最巧妙最体面的做法就是榜下捉婿。
直接按照习俗把人拖过去成亲,生米煮成熟饭,顺理成章把她这个原未婚妻变成大姑姐。
过后来一句:“不知道哇,不知情啊,真遗憾,真可怜,不如弥补一桩体面的婚事吧……”
再请几个无耻文人吹嘘着写几首诗词,便成了人间佳话一桩。
田幼薇想着都快吐了,暗自琢磨应对之法。
她要是让邵璟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人抢走,她真白活这一回了,真是!
想到这里,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起了床,打扮停当出门晃了一圈。
先去张五娘那里,和张五娘嘀嘀咕咕许久,又去了一趟普安郡王府,指名要找郡王妃郭氏。
郭氏已经快要临近产期,基本不出门了,孕中正在寂寞,突然听说田幼薇来了,还带回了他们输给阿九的瓷器,忙道:“快请。”
田幼薇问过安后,开门见山:“王妃,要如何才能打消别人觊觎自己的未婚夫呢?”
画春光 第433章 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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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郭氏一口水喷出来,讪笑着道:“失礼失礼。”
田幼薇真诚地看着她,很认真地请教:“我也没其他人好请教,真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办,只能来求您啦。您见多识广,必然很有办法。”
郭氏抚摸着茶盏,暗自掂量谋算。
田幼薇若能顺利和邵璟成亲,对谁都是一件好事,她当然必须帮了。
于是挥退下人,压低声音:“你可是遇到什么难解的事啦?来找我就对了!郡王爷叮嘱过的,要我尽力帮助照顾你们,别客气,说吧。”
田幼薇吞吞吐吐:“其实我觉着是为难您了。”
郭氏急得:“快说!别磨蹭。”
她再怎么稳重,到底也只是个年轻女人,常日关在府里,也寂寞得慌,田幼薇越不说,她越急。
田幼薇这才凑上去悄悄说了经过,小声道:“我觉着阿璟定然是被相府看上了,人家伸根手指就能摁死我,可我不服,思来想去,只有您才能帮我。若是您为难就算了,当我没来过,只求您不要往外说,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就很感激了。”
郭氏听得兴奋极了,话说自从她嫁进郡王府,除了怀上身孕之外,还没做过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
这事儿吧,她还真不能放任周家得逞,不然周袅袅抢走了邵璟,田幼薇该归谁呢?绝不能冒这个风险。
再说了,邵璟是小羊看重的人,怎能被周家抢走?
她若办妥这事,还能立个功劳,收买一下人心,简直一举几得,必须管啊!
而且还不能让小羊知道,最后再给他个惊喜!
郭氏正色道:“你放心,我说了要管就一定会管好。只是这事儿要办得妥当,还得仔细斟酌。你先回去,我来想办法。”
田幼薇很是高兴,不管郭氏出于何种原因帮她,这个情她记了!
待她回了家,邵璟也回来了:“你去了哪里?”
田幼薇不告诉他:“我心里烦闷,出去找五娘说说话。”
邵璟见她毛焦焦的,晓得这个时候惹不得,便识趣地躲进书房去读书。
次日一早,田幼薇到窑场才干了会儿活,就见一个杂役走进来道:“主管让大家都到场地上去。”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七嘴八舌问了一回,才知道是新近呈上去的一批礼器不入皇帝的眼,说是不合尺寸,勒令一个月内重新制作出尺寸精准的瓷质礼器,否则就要追责。
时间很紧,烧制一炉瓷器,前前后后怎么也得半个多月的功夫,还要留几天时间以防万一。
那么,礼器局就只剩下几天时间解决这个问题。
礼器局下了大力气,找了一批最顶尖的拉坯匠人,想了许多方法,始终没达到好的效果。
眼看期限将至,礼器局主管失了耐心,决定抓一批拉坯匠人打板子示众,逼迫催促众匠人赶紧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官窑就是这点不好,动不动就要打板子示众。
误了工期要打,技术不行要打,做错了事要打,吵架打架闹事也要打。
众人看得都麻木了,只要事不关己,便高高挂起。
然而今天挨打的这群人里有一个竟然是白发苍苍的老匠人,且是拉坯的高手,自来兢兢业业,勤勤勉勉。
他要挨打,而且要挨二十大板,大家就看不过去了。
窑场里的活儿本来就重,吃的住的都不好,这么个老匠人挨了这二十大板,可想而知会落得什么下场,非死既病。
于是众人纷纷求情:“拉坯不比别的,再怎么小心,同一个人做的尺寸也会有些许差异,真怪不得人。”
主管冷笑:“朝廷养着你们,你们却做不出朝廷想要的礼器,不怪你们,难道怪我?完不成任务,上头同样会打我的板子,撤我的职,我能怎么办?给我打!”
板子落到臀上,挨打的匠人发出痛苦的呻**吟,一下下,一声声,仿佛砸在现场所有窑工的心上。
白师傅环抱双臂,冷冷地看着。
小虫则求田幼薇:“你自来不是办法最多吗?快想想法子救救他们。”
田幼薇是最早接触宣和博古图的,她那个时候就曾仔细思考过要如何才能将礼器做到符合规范,尺寸大小精准。
她试验过好些次,已经摸到了门道,只是后来朝廷始终没改变设置修内司官窑的想法,她也就放弃了。
她看着那堆做废了的瓷坯,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了上来。
忽听众人一阵大喊:“白师傅,白师傅……”
她匆忙回头,只见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白师傅已经冲上去掀翻了实施杖刑的人,将那个被打的老匠人扶了起来。
主管顿时大怒,将扇子指着白师傅大声喊道:“姓白的,你想造反是不是?”
白师傅将老匠人交给小虫扶着,回过头冲着主管冷冷一笑:“造反?你觉得这就叫造反了?”
主管被他的目光吓得一抖,外强中干地道:“难不成你还想对我动手?你敢!来人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不服管教的老东西给我抓起来!”
“慢着!”田幼薇走上前去,给主管行个礼,说道:“您息怒,我家伯父是个急性子,自己年纪大了,见不得同龄人吃苦受罪,难免失了分寸。我替他向您赔罪。”
她觉着,这样应该可以转圜了。
一来郡王府曾打过招呼,二来白师傅的名望和技术很高,三来大家都知道白师傅不好惹。
她出面赔了礼,主管有了台阶下,这事儿再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谁想那主管是被上头逼红了眼的,坚决不肯轻易放过,冷笑道:“我今日放过你,明日再放过他,后天是不是所有人都敢和我呛声了?这活儿还怎么干?我挨打的时候,你们替我受着?功夫很好,不服管教是吧?来人,去隔壁兵营请人过来,今天必须把这老匹夫给我拿下!”
官窑周围本就驻了一支军队,日常这些兵丁也会帮着运泥砍柴,遇到事情也会出面处理。
一旦惊动兵营,那真是要出大事。
田幼薇冲口而出:“我有办法解决尺寸的难题!”
画春光 第434章 侠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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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主管“呼”地一下站起来,拽着脖子上下打量田幼薇:“你有什么办法?别吹牛!”
田幼薇苦笑:“您没有其他办法,为什么不肯试试呢?”
她看起来太年轻了,而世上的人总是更愿意相信上年纪的人,却不知道,有很多事情需要经验,却也需要天赋。
主管拈着胡须想了想,道:“你若解决不了呢?”
田幼薇道:“只要时间够,我一定能解决!”
“好大的口气!我给你五天时间!这些人既然是你救下来的,他们就都归你管了,做不出来的话……”主管目露凶光:“惩罚加倍,再去坐牢!”
小虫拉住田幼薇的袖子,害怕地劝她:“不要吧。”
田幼薇摇摇头:“没事。”
被打板子的匠人们互相扶持着站起身来,神色复杂地看向田幼薇。
他们都不相信这个才进来上工没多久的小白脸,但正是因为她,他们才能免了这皮肉之苦。
只是想到五天之后,倘若还是不能解决问题,不但惩罚加倍还要去坐牢,有些人又绝望地哭起来。
其中一个人更是道:“你这个小哥不知天高地厚,多什么事呀,我们今天挨了打,这事儿就过去了。你这么横插一杠子,害惨我们了!”
小虫气死了:“你们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难怪要挨打!”
田幼薇阻止小虫:“算了,不是多大的事。”
她原本也不单是为了他们,她是为了白师傅,更是为了验证一下自己的能力,为了达成自己的愿望。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做事啊!拖拖拉拉是想挨打坐牢?”主管把众人驱散:“傻着做什么?想挨板子是吧?”
众人一哄而散,白师傅从田幼薇身边经过时,淡淡地道:“你很不错,胸有正义侠气,从今日起,正式算我白某人的关门弟子。”
田幼薇怔住。
正式算他的关门弟子?
意思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未真正将她当作徒弟?
他教她本领,更多是把她当成家中小辈看待吧?
“怎么?你不肯?”白师傅皱起眉头,很不高兴。
田幼薇眼眶微红,笑道:“我当然是肯的,改天看个好日子,咱们好好摆一桌行拜师礼。”
白师傅点头:“我相信你。”
田幼薇双眼放光,笑眯眯地和主管道:“我需要一些东西。”
主管见她胸有成竹,心中的疑虑稍许淡了些:“想要什么只管说来,只要能把事情办妥,就是大功。”
田幼薇道:“您看能不能这样,这几天不要催,不要打扰,五天后我给您结果?”
主管立时反对,这事儿太大,叫他不管不问怎么可能。
田幼薇从容一笑:“您还有其他法子吗?”
主管一噎,心里就不高兴了。
旁边突然跳出一个人来,谄媚地道:“大人,白小哥是白管事的亲侄儿,见多识广,想必是真有办法。您要是不信,让他立个军令状呀!”
军令状?田幼薇抬眼看去,只见那人像模像样地穿了件长袍,头发蘸了许多头油,梳得溜光,细瘦个子,水蛇腰,条形脸,肤色惨白,眼神闪烁,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
正是负责拉坯工序的管事刘大奔。
这人压根不会做瓷器活儿,却进来就当了管事,日日只会呼喝打骂手下的匠人,经常无故克扣工钱。
匠人们得小心翼翼地吹捧他、孝敬他、伺候他,才能有好日子过。
然而这样的人,却在窑场里混得好极了,好事有他,坏事一定没有他。
比如今天这事儿吧,按理说拉坯组的人没干好活儿,说明管事不力,就该一起吃挂落。
偏偏只有干活的匠人挨罚,刘大奔却坐在一旁看热闹,从始至终不曾为手下的人出过声,求过情。
官窑主管也没说他不对,理所当然地放着他轻松自在。
田幼薇曾经背里打听过刘大奔的背景,似乎是和修内司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以前未深想,这会儿她突然想着,都是姓刘,会不会是刘禄、刘贤一家子的?
“叫他立军令状,若是办不好,除了挨罚之外还得赔钱!”刘大奔瞅着田幼薇,颇有些咬牙切齿。
小白脸儿,莫名其妙多什么事!竟敢将爪子伸到他的锅里抢饭吃,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赔钱?赔什么钱?”田幼薇笑了,“我为朝廷出力,做什么还要赔钱?”
“你要朝廷按照你的法子做事,必然会有消耗。若是不成,主管大人岂不是被你蒙蔽着多花了朝廷的钱?必须赔!”
刘大奔恶狠狠地对着田幼薇喷了一通,又转过头谄媚地给主管鞠个躬:“大人,您说是不是这样?”
要说这官窑主管,品级都没有,根本没资格被称为大人,然而人都是喜欢被奉承的,主管很是享受地眯了眯眼睛:“好像有点道理。”
刘大奔开心了,将手一挥,指挥杂役:“拿纸笔来,叫这个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竟敢顶撞不敬大人的小子写下军令状!”
田幼薇叹为观止。
看这话说得,主管未表态之前,她是见多识广、真有办法的白小哥,主管表态之后,她就是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敢于顶撞不敬主管的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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