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光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意千重
喜眉唾骂道:“呸!什么东西!”
田幼薇皱起眉头,阿九突如其来搞这么一折,她不认为只是单纯地想挑拨。
谋江山大位的人,怎么可能总把心思放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
从街上到家中,田幼薇一直没想通。
她索性放弃,等到晚间廖先生过来看望廖姝,就把这件事说给他听。
廖先生道:“你可要小心了,阿九最近与郡王爷争斗得厉害,并且隐然落了下风。以他的性子,必然是要反击的,而且反击的手段定然不会好看。”
所以,自己有可能成为这中间被牺牲的那个倒霉蛋吗?
田幼薇扶着额头,低声抱怨:“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很快了。”廖先生眼里闪着光:“要有耐心,最难熬的时候已经过去,再等等就好。”
送走廖先生,田幼薇去到自己那间小工坊中,拿了一团瓷泥慢慢地揉,在揉泥料的过程中,把这前前后后的事仔细过了一遍。
若是阿九想利用她做文章,无非就是两件事。
一是利用她败坏小羊的名声。
二是继续推动坐实邵璟身份的事,以便胜出小羊一筹。
她势单力薄,所能做的无非就是稳和谨慎。
晚上,田幼薇宣布自己这段时间都将搬去窑场居住,不再每天都回家,让家里人对外宣称她去了明州。
惹不起,那就躲呗。
田秉思忖许久,也认为她的做法是最妥当的:“要提防阿九已经发现你在窑场做工的事,要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田幼薇点头:“放心吧,白师傅在那边呢。”
只要她自己不出问题,夜里偷袭绑架这种事几乎没可能发生,白师傅老当益壮,想要躲过他耳目不太可能。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田幼薇已经拎着包袱出了门。
门外静悄悄站着个人,瘦长而沉默,腰间一柄朴刀,背负一把长弓,身上旧袍子在灯光下透着几分惨白。
田幼薇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田幼薇撇嘴:“我说郎戈,普安郡王是不是很久没给你发薪俸了?”
郎戈疑惑地看向她:“按时发的。”
田幼薇道:“我还以为你没钱做新衣,不得不总是穿着这样的旧衣出来卖惨。别客气啊,若是没钱,我借给你。”
郎戈闭紧了嘴,决定不再搭理她。
田幼薇走得飞快,等到天有亮色了,就把灯笼灭了,背着包袱往前狂奔,并不管郎戈是否跟的上她。
一口气跑到官窑附近,她才停下来调整呼吸,见郎戈紧随其后,就道:“跑得不慢嘛。他叫你来的?”
郎戈喘了几口气才闷闷地道:“是,怕你拖后腿。”
田幼薇鄙夷地看着他:“耐力不行啊,还得加强锻炼。是廖先生说的?”
“嗯。”郎戈言简意赅,听到后头有人声传来,身形一闪藏了起来。
田幼薇昂首挺胸走进窑场,她不知道廖先生具体是怎么和小羊说的,也不知道小羊到底是怎么想的。
郎戈此来,应该有两个目的,一是可以就近监视她;二也是为了不让阿九有机可趁。
她是既来之则安之,该安排的已经安排妥当,多个得力的人守着好处大于弊处。
天还早,白师傅和小虫在窑场上打拳,见她背着包袱过来,白师傅停下来:“怎么了?”
田幼薇道:“近来风雨欲来,在这里住些日子。”
白师傅心里便有了数,毫不客气地支使她:“既然来了,那就去给我做早饭,厨子做的难吃。”
田幼薇挤出一个笑:“听您吩咐。”
她的住处很安全,程保良新官上任三把火,将各处倒腾了一遍,特意把她的房间安排在白师傅的旁边,另一边,则是程保良自己的临时住处。
如此一来,但凡她有个风吹草动,两边都能及时发现。
田幼薇收拾妥当,看看左右两间房,心里暖暖的。
虽然经过的事有些多,遇到的好人也很多。
她去到厨房,连着程保良和郎戈的那一份也做了。
白师傅经常会有这样的要求,厨子虽然颇有一种“自己被人鄙视了”的酸溜溜,却不敢多话,只笑眯眯地和田幼薇说道:“您需要什么只管自取,若是没有就说一声,稍后买菜时帮您带回来。”
田幼薇笑眯眯地谢了,将现有的食材做了素三鲜猫耳朵,又给了厨子菜钱:“这是用了您的材料钱,去买菜的时候帮我带些食材回来……”
安排妥当,她拎着食盒出去,招呼白师傅和小虫来吃饭,又把郎戈那一份放在窗台上,对着空气道:“这是你的。”
白师傅看见,不以为奇,喝住东问西问的小虫:“吃你的,不饿就把你那份给我。”
程保良晃晃悠悠走进来,看到这场景就酸唧唧地道:“又在开小灶,还三鲜的,你们不撑吗?”
白师傅面无表情地道:“你撑吗?撑就别吃。”
程保良一听,立刻笑嘻嘻地道:“我不撑,正饿着呢。”
田幼薇招呼好这几个,转头去看,只见放在窗台上的那一碗猫耳朵已经变成了空碗,那碗干净得就和洗过似的,她严重怀疑是用郎戈的口水洗的。
田幼薇缩在窑场平安无事地过了一个月,终于等来了穆家人。
画春光 第501章 吊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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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郎戈给田幼薇的消息:“穆老夫人和穆二先生已于昨日傍晚入京,明天陛下会召见他们。”
田幼薇瞬间鼻腔一酸。
终于等来了!
一年的时光看似转瞬而逝,她却清楚地记得,每个深夜是怎么辗转反侧熬过来的,尤其天气不好的时候,她整夜都不能睡安稳,一直牵挂着邵璟。
郎戈将她的表情尽数收入眼中,淡淡地道:“你今天要回家吗?若要,就该走了。”
田幼薇摇摇头:“不回。”
郎戈微皱眉头:“使团已在靺鞨见过渊圣次子,陛下褒奖追封英烈,定会尽力满足遗属的要求,穆老夫人曾为了邵探花专程入京,你何不去求她再使一把力,趁热打铁把邵探花接回家?”
他的话太多了。
田幼薇换了一张嬉皮笑脸:“看不出来嘛,你知道得还挺多的,你们郡王爷日常说话做事都不防你的吗?”
郎戈立刻垮了脸,紧紧闭上嘴转身要走。
田幼薇道:“我们阿璟也是英烈之后,该回来时自然就回来了。穆老夫人这一辈子不容易,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去麻烦她。”
郎戈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停下来,没再多话,安安静静地找个角落蹲着。
田幼薇也不管他,干自己的活儿。
郎戈被她早中晚一天三顿、变着花样地喂了这一个月,对着她总算能多说几句话,脸色也没那么冷漠了。
果然啊,美食最能打动人心。
田幼薇画完一张图,冷不丁问道:“郎戈,如果有人要你杀死我和邵璟,你会吗?”
郎戈没理她,就连眼皮子都没撩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无聊?”田幼薇故意找茬:“你吃了我那么多好吃的,真忍心对我下手吗?”
郎戈还是没出声。
就在田幼薇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不一定。”
“不一定?那就有那么一点点不忍心咯?”田幼薇对着这个前世射死邵璟的人,并没有什么怨恨。
前世的郎戈和今生的郎戈,都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没有自己的灵魂和意识,进退不由自主。
这一次,她希望能让他做一把有意识的刀,即便能把箭头射偏一点点也好。
“我不杀好人。”郎戈终于忍无可忍,遁走了。
田幼薇一笑,拿着绘制好的图去找工匠制作模具。
程保良在路上拦住她:“上头下来了新任务,礼器制作得差不多了,他们想要我们制作一些日常用具,要特别一点的,你先想想。”
特别一些的?
田幼薇觉得这个真难,今上的品味十分挑剔,可没那么好打发。
“也不是立刻就要拿出来,你心里有个数,过几天我召集大家坐一起出出主意。”程保良说完这话也不走,就在那站着。
田幼薇以为他还有其他事,就把图纸一扬:“您先忙着,我把这个送过去制模具。”
程保良踌躇道:“你还有其他话想和我说吗?”
“???”田幼薇一脸懵:“没有啊。”
程保良有些挫败地扶了一下额头:“你走吧。”
田幼薇沉着地往前走,半垂眼帘藏住神思,每个人都很关心她是不是会去见穆家人。
又过了两天,田幼薇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她和程保良请假:“想去祭拜忠暋公,想来这两天他家的情绪也该平静些了,不至于被我打扰到。”
程保良爽快地准了,末了评价:“你倒是沉得住气。”
田幼薇一笑而已。
待她走远,程保良沉思片刻,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亲随:“送去普安郡王府。”
傍晚时分,田幼薇回到家中,才寒暄了几句,就听廖姝道:“听闻穆老夫人向太后和陛下上书,恳请帮着寻找忠暋公的遗孤呢。”
谢氏叹道:“听说那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被送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又从哪里去找?依我看,多半是找不着的,无非就是个念想罢了。”
田父和田幼薇对视一眼,都没出声。
秋宝在一旁习字,竖着耳朵偷听大人说话,插嘴道:“那可不一定,不是说吉人自有天相,功夫不负有心人吗?用心去找,总能寻到些线索。”
廖姝很不看好:“这事儿被交给尚国公去办……我看啊,不靠谱。”
田幼薇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绝对不能任由阿九去办!不然以那个人的德行,必然要出幺蛾子。
她立时就要收拾了出门去寻霍继先,走到门口被田秉拦住了。
“你要去哪里?”田秉稳稳地挡住路,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但以我看来,已经等了那么久,无需急在这一时。此刻盯着你的眼睛很多很多。”
田幼薇宛若醍醐灌顶,前世种种走马灯似地在她脑海里浮现,无一不在提醒她,宫中那位皇帝少有的多疑,此刻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她感激地和田秉比了个手势,表示她二哥终于靠谱了。
田秉看懂了,宠溺一笑,拍拍她的发顶:“毕竟我是要当爹的人呢。”
次日,除去廖姝有孕留守家中,其余田家人都去了城郊的白云寺。
穆子宽的灵柩就停在这里,穆家人也借居在此。
前来拜祭穆子宽的人不少,有上了年纪的也有年轻的,文官和读书人居多,这些人在穆子宽的灵位前失声痛哭,哭完之后又在一起面对面地哭。
除了对英烈的缅怀吊祭,还有怀念故国家乡的痛苦和悲愤。
“你们来了。”穆老夫人身旁陪了好几位命妇,见谢氏和田幼薇进去,就和她们说道:“无需安慰……早就见惯了生死,能够迎他回乡是大喜事,何况还意外知晓他有骨血存世,更是喜上加喜。”
几个命妇都道:“老夫人豁达,一定能找着那孩子的。忠暋公后继有人,您就更放心了。”
田幼薇立在谢氏身后,无需多做什么,已然将目前的真实情形听了大概。
皇帝确实将寻找穆子宽遗孤的差事交给了阿九,但朝中很多大臣都对此事十分关心,容不得阿九胡来。
穆老夫人的语气照旧铿锵有力:“我可不管是谁办理,若是办得不尽心,老身就去朝门外长跪不起!”
画春光 第502章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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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至于……一定会尽心尽力寻找的。”命妇们安慰着穆老夫人,劝她不要过激:“您年纪大了,该享儿孙福啦,放放心心将这些事交给朝廷,坐着等好消息就是。”
穆老夫人道:“老身拭目以待。”
颇有些硬邦邦、很不好相与的意思在里头。
几位命妇对视一番,各有思量。
说话间,又有好几个命妇进来拜见穆老夫人,小小的精舍里坐不下,谢氏和田幼薇索性起身告辞。
“多谢,慢走。”穆老夫人与田幼薇的目光一触即分,微不可见地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一切尽在掌握中。
田幼薇跟在谢氏身后走到寺庙外头没多久,田父和田秉、秋宝也出来了。
“走吧。”田父唉声叹气:“忠暋公三十多岁就做了吏部侍郎,都以为将来必然是要拜相的,谁想到如今只剩下一把骨灰。”
忽见一行车马过来,阿九神色肃穆地下了车,在几个随从的簇拥下往寺庙里走,见着田家人就停下来,狭长的眼睛死死盯着田幼薇:“什么时候回来的?”
果然之前寻找过她了!田幼薇自若地道:“前两天回来的。”
阿九走到她面前,冷声道:“前两天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我看你,多半是藏到普安郡王的别院里去了吧?怎么样?我家兄长和邵璟比起来,哪个更能讨你欢心?邵璟还是个愣头青,我兄长却是熟能生巧,他答应放邵璟了吗……”
他后面的话说得很小声,周围的人都没听见,田幼薇却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所有的血“唰”地一下冲上头去,气得胸脯起伏,圆睁眼睛恨恨地瞪着阿九。
却见阿九眼眸低垂,目光落到她胸前,一动不动。
田幼薇今天来祭拜穆子宽,穿着很是朴素,但耐不住天热,深色抹胸之上一片肌肤莹白如玉,加上她日常锻炼得法,身段自是玲珑无比。
田幼薇又愤怒又恶心,眼里的怒火却慢慢收了,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阿九并不拦她,只阴阳怪气地道:“你不是自来伶牙俐齿的么?怎么不回击?”
田幼薇只作不曾听见,径直上了自家马车。
田父和谢氏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都担忧地问她:“那个坏东西是不是又吓唬你了?”
“没事。”田幼薇淡淡一笑:“无非就是威逼恐吓的老一套罢了,不用担心。”
倘若她没有猜错,阿九的目的就是为了逼她出声。
她一旦开口辩白,或是为那个污名与人争吵,有关她和小羊如何如何的闲话就会顺理成章地爆出来。
争斗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不起眼的细节发展到最后,都有可能成为致命伤。
她忍。
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好受,却比丢命强,看谁笑到最后。
马车碌碌而去,阿九换了一张道貌岸然、端严肃穆的面孔,先去拜祭穆子宽,再请见穆老夫人和穆二老爷母子。
问的自然是有关穆子宽遗孤一事。
田幼薇数着日子过了半月有余,听说朝廷始终没有找到确切的、有关穆子宽遗孤的消息,但是皇帝下旨令穆二先生入朝领任太学博士,又赐下宅邸一座,特供穆老夫人及其子孙居住。
穆家长居京中有利于寻找穆子宽后人,田幼薇把心放了一半。
她并不怕阿九找不到“穆子宽后人”,再过些时候,霍继先那些人就该有所动作了。
邵璟被幽禁之前虽然早有安排,却不如她在外随时跟进掌握情况机动,她确信自己做的这一切很正确。
若真要出什么纰漏……那就是命运使然。
又过了一个多月,听说是找着一个侥幸逃脱的老宫人,知道穆子宽遗孤的事。
再过了些时候,又说出那孩子左边肩骨下方有颗青痣。
于是穆家也不管阿九了,自己张榜寻人。
田幼薇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却是不能亲自去做这件事,更不能多问,要装作一无所知,全不知晓此事的模样。
倒是田秉不知真相,笑道:“左边肩骨下方有颗青痣,这说的不就是阿璟吗?他小时候都是我带他,一同下河凫水抓鱼,白得和条银鱼儿似的,左边肩骨下方的青痣特别显眼……”
说到这里,他突然跳起来,也不和其他人打招呼,一溜烟地冲了出去。
“你去哪里?要做什么?”廖姝挺着大肚子追出去,以为田秉突然间魔怔了。
田幼薇揪着衣襟说不出来话,她二哥肯定是去穆家了!谁都没他去说这件事更妥当!
第一,邵璟是他亲手带大的,身上有什么表记特征他最清楚。
第二,他不知道其中隐藏的真相,又读过许多书,经过许多事,描述起来更为真实可信,也不会出错。
谢氏推她一把:“赶紧的,去把你嫂嫂扶回来,再叫人去追你二哥,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个做事风风火火,吓人的很。”
田幼薇没让人去追田秉,只安慰廖姝:“嫂嫂别担心,我二哥有分寸,以我看,他说不定是跑去穆家认亲了。”
廖姝也回过味来了:“是,是,如果阿璟就是那忠暋公的遗孤,他很快就能回家了!”
谢氏则是想不通:“阿璟不是邵东的遗孤吗?怎么又和忠暋公家有关系?”
田父装得比谁都像:“是呀,这是怎么回事?阿薇,你晓得么?”
田幼薇道:“不管是谁家的,有好处就行。”
一家子满怀期待地等着,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田秉、穆老夫人、穆二先生一起来了。
那母子二人都十分激动,拉着田父和谢氏问了许久,双方越说越对,俨然已是亲人。
穆老夫人母子直到天黑才离开,说是这就要找邵璟验证,争取早日认亲。
谢氏宛若还在梦中没醒过来,问田父:“如果认错了,阿璟不是穆家人,那可怎么办?”
田父呸她:“呸呸,乌鸦嘴,坏的不灵好的灵!怎么不是?阿璟就是!”
谢氏憨笑:“对,对,看我真不会说话,阿璟就是穆家人!”
画春光 第503章 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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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璟是忠暋公唯一存世的遗孤?”皇帝拔高声音,环顾四周,眼里带了怀疑和好笑:“朕没有听错吧?”
穆二先生沉稳地道:“确实如此,以现有的线索来看,他是微臣兄长遗孤的可能性极大。”
周慧轻笑一声:“穆博士亲眼见过那孩子吗?”
穆二先生微皱眉头:“周相这话说得好笑,我若是亲眼见过那孩子,还用得着此刻寻亲么?”
周慧淡淡地道:“既然没有亲眼见过,说不定是以讹传讹,还要谨防心怀叵测之徒设计冒认,欺君罔上。”
这话,只差没有直白地说穆家和邵璟勾连在一起,欺君罔上了。
穆二先生怒了:“敢问周相,我穆家一穷二白,更无爵位家业可以继承,反倒是规矩多如牛毛,冒认我穆氏子弟,有何好处?我穆家不缺儿子,多认回一个子弟,又有何好处?”
周慧道:“你别急嘛,我这不是秉公直言么?做人要能听得进别人说真话。”
“秉公?”穆二先生唇边露出一丝嘲讽:“我还以为周相早就忘了秉公二字怎么写呢。”
周慧怒了:“你什么意思?”
“行了!”皇帝不耐烦起来,皱着眉头问阿九:“这事是交给你办理的,你怎么看?”
阿九对穆家绕开他自行找人一事颇为不满,严肃地道:“启禀父皇,儿子以为此事还当慎重,一切都太巧了。”
皇帝不以为然,问小羊:“你怎么看?”
小羊中肯地道:“是真是假,口说无凭,把有关人等叫来验证即可。”
穆二先生忙道:“陛下圣明。”
一个宦官从外而入,走到皇帝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皇帝挥手让宦官退下,问穆二先生:“穆老夫人也入宫求见太后了?”
穆二先生有些羞赧地道:“家母年纪大了,唯一的心病就是家兄无后,如今听说了这件事,自是坐不住的,忙着就去求见太后娘娘了,微臣劝不住。”
皇帝一笑而已:“老人家心情急切,可以理解。阿九,你来安排此事。”
穆二先生大喜过望,三拜九叩:“多谢陛下!”
皇帝淡淡地道:“道听途说,未必是真,你先别忙着谢我,验看之后再说。”
阿九垂着眼出去,阴沉着脸叫来几个管事的宦官一通安排。
没多久,一应准备便已做好。
已近秋日,天气却还十分炎热。
邵璟所居的宫室破旧窄小,通风不畅,光线也不好。
他就在窗前设了个书案,只着里衣,对着那点光很仔细地校对书籍,又很小心地誊抄备注在另一页纸上,再做好标记。
这些物品将会被送到秘阁,再经多人核对讨论,最终定稿并修复。
由于太过认真投入,就连阿九进入房间,他也没发现。
“你还真把补录核对旧书当成大事了。”阿九嘲讽地道:“恭喜你,陛下看你做得认真尽心,下旨命你换个地方,修一辈子的书。”
邵璟抬头扫了阿九一眼,平静地道:“还请公爷稍候,下官很快就能将这一处缺损补好。”
阿九冷冷地看过去,只见他握笔的手沉稳无比,每一笔都写得不急不缓,毫无涩滞之感,确然是心静气和的样子。
这一种安静平和,正是小羊所有、并常常被皇帝夸赞的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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