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南明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老白牛
……
第二天,葛峄山。
此山在州城西北六里处,当地俗称距山,谓与沂水相距也。山之巅有葛洪井,山之阳有渊德公庙,又有元徐国公墓等。
一大早,薄雾朦胧,杨河一行车马就出了邳州城,他们从邳州西门“通沂门”出,过利陟桥,很便利就到了沂水的西岸,然后沿河边西北走几里,就到了距山的脚下。
一行二马一车,杨河骑了马,今日他戴了宝蓝色的软脚幞头,身着圆领窄袖紫衫,围了玉带,佩了斩马刀,又一袭红色的斗篷罩着,就风度翩翩,儒雅中透着英气。
钱三娘也骑马,仍骑她的雪蹄胭脂马,她今日又打扮一番,昨晚李如婉给她建议,各人气质问题,她再打扮,也没有那大胸脯有女儿家的风情,不如别出机杼。
她就紧身劲衫,踏着长靴,包着帕巾,披着斗篷,别着重剑,更显飒爽英姿,果然有奇效。一路上,杨相公多看了她好几眼,她虽不说,但心里甜滋滋的。
然后王琼娥坐了马车,又有陈仇敖领五十铁甲护卫后面跟着不表。
到了山脚下,杨河下马,过去搀扶王琼娥下车。此时代杨河不用说,后世杨河也没追过女的,因为都是女的追他,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扶女士下车,这也是基本。
王钿儿先下车,杨河让她一边去,接着王琼娥玉手掀开车帘,露出那张满是风情韵味的脸。
今日她也是精心打扮过,梳了个鹅胆心髻,披了霞帔,见杨河伸了手来,她脸儿一红,仍大方的伸出手去。
指尖轻触,她娇躯微颤,杨河握着她的手,只觉软若无骨,软绵绵握着非常舒服。下了车,王琼娥气息都有些急促,她定了定神,笑道:“多谢杨相公了。”
钱三娘眼巴巴看着,她本来要自己下马的,见状就坐在马上了。
杨河一样过去,看她幽黑的眸子紧盯着自己,就若小鹿似的,担忧被抛弃了。
他笑道:“来,三娘,我扶你下来。”
他握住钱三娘的手,在她嘴角荡开的笑意中,将她扶下了雪蹄胭脂马。
陈仇敖先派人前方搜索开路,再三人上山,王钿儿后面跟着,陈仇敖等人又跟着,再几人看守马匹车辆等。
距山不高,但远望山上云气蓬蓬,最高处为白云崖,常年云蒸霞蔚,又曰白云峰。
杨河与钱三娘爬山不用说,王琼娥也不是娇生惯养之人,三人在幽静的山道上进行,看两边树柳青翠,夹着清泉,都是兴致勃勃。
王琼娥笑道:“啊,常年忙于商务,妾身好久没这么轻闲自在了,想想上次的踏青闲游,都是两年前的事。”
杨河也是道:“是啊,我也好久没旅游了,美景在眼前,都无暇观看。”
钱三娘道:“我倒是爬山爬多了,什么山都觉得一样。这距山有个‘距’字,却是个小山包。”
距山海拔只二百多米,很快众人到了顶上白云崖,这边有葛仙洞、葛洪井等,相传是东晋大家葛洪修道炼丹的遗迹。
众人站在崖边眺望,晨羲载曜,景色壮美。看岠山东南有一小山子,州城所倚。北不远就有石埠山,当地俗称十步山,树木远望若张盖。然后东北有一山,当地人称大黄山。
杨河指点那山道:“那就是大黄山,传闻红袄军与金将纥石烈桓端数万人大战于此。”
众人再看去,大黄山北去不远是湖,内近些是曼湖,西北略远些为蛤湖,又东南处一连串的小湖,称连汪、周湖、柳湖等。泇河、武河、沂河皆从东北处流来,斜里注入上面各湖中。
论地点,邳州可称肥美之地。
王琼娥眼神迷离,叹道:“真美啊。”
看她捧着心口的样子,杨河不由看了又看,他定了定神,往西北极远处眺望,那边就是徐州铜山的地界,他指点那边道:“王大掌柜,我跟你说的大买卖就在那边。”
王琼娥本意乱神迷,一下清醒过来。
她在男女事情上一片空白,与杨河交情,也不知界限在哪里,但谈起商事,她就恢复了精明。
她顺杨河目光看去,看向徐州那一边,沉吟道:“大买卖?杨相公说的,是那方铁矿之事?记得利国驿曾矿冶大兴,宋时更有利国监。只是前元起,那边矿石越少,本朝万历年间,那边各矿井冶炉都关闭了。”
杨河笑道:“确实,利国驿曾矿井冶炉极多,现在都关了,是因为地表的矿石都被采完。但地表矿石采完,深一些的地面呢,煤铁应有尽有!各煤铁的储量,至少是地表储量的数万倍,只是投入稍稍大了一些!”
他说道:“本官有确切情报,那边的铁矿石冶炼后,出铁量至少达到七成,甚至更多!”
王琼娥动容,瞟了杨河一眼,就有风情:“杨大人不会诓骗小女子吧?”
杨河郑重道:“我以我的人格担保,所说之言,句句是真。”
王琼娥不由沉吟起来,倘若杨相公所说是真,这确实是大买卖了。
大明的铁矿石一向不佳,大多出铁只有三成,甚至二成,这样冶炼,每出生铁一千斤,至少要矿石三千斤,木炭七千斤,用煤需要更多,除非用很好的焦炭。
倘若出铁有七成,本地还有煤……
王琼娥摇了摇头,含净铁七成的矿石确实闻所未闻。
她本能是相信杨河的,虽然是否是真,还需要仔细勘查。
至于开采难度,只要有利可图,投入大点倒没什么。
此时也有深井开采的技术,便如采煤,《天工开物》就有种种挖掘深井的技术手法。
为了挖盐,四川很多盐井往往深达数百丈,便如卓筒井,深度超过百丈,燊海井深度更超过三百丈。
一切关键是否有利润,有利润,投入大就没什么。
看她样子,杨河趁热打铁:“倘若你在那边开采,订单方面,你不用担心。特别若有精铁,冶多少,我收多少。我向你保证,我每年采购的精铁数不会少于十五万斤,每斤我给你一钱五分的收购价,这就是白银二万二千两的大单子。加上大量的生铁熟铁采购等等,每年至少就是三万两的大订单。”
王琼娥更是心动,这更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
此时精铁,也就是多炼好铁每斤价一钱六分六厘,但要知道,那是千里迢迢从广东福建运来的广铁闽铁,一路损耗要多少,脚价银要多少?
就在本地收购,没有种种耗费,一斤一钱五分的收购价,算算她的获利可是非常丰厚。
只要有订单,她的冶炼出产就不是问题,此时有各种大炉,约高二丈左右,放开火力冶炼,一日夜可出铁十二版,每版出铁三百斤,一个月就是出产生铁十万斤。
按生铁锻打为精铁的五倍损耗,每月也有出产精铁二万斤的底子在。
杨相公一年的订单,她一个大炉就可以轻松解决。
便是有多余的铁,她相信在江北这一片也很容易销售出去。
别的不说,清江浦乃造船之地,每年需要的铁料都是海量。
不过想想,她却又笑:“好事都给了小女子,我可不相信,杨相公是散财童子。”
她这样说,杨河反而轻松,毕竟在商言商,不需云里雾里,一切敞开说。
而对商人来说,投资招人,有先天的优势,他新安庄四处招贤,到现在也没招几个工匠,什么技术人才都没有。
王琼娥就不同了,她到淮安府一说,大把的商人工匠跟着她来投资生产,便是本地商人都会心动。
所以对杨河来说,他先招商引资,把徐州铜山那一片搞起来再说,等那边开发起来,有大量的商人工匠在,他要办什么事也容易。
他就道:“我是官,也是商,当然不是散财童子,我招商人开发,自然也是要好处的。”
他说道:“那片土地我已经定下了,任何人要开矿,首先要向我的统计所申请许可,办理开采证,这边要交一些土地使用费用。然后向我的税务所办理执照,每月缴纳税金,这都是合理合法的。”
王琼娥瞟了杨河一眼,笑道:“妾身就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杨河道:“这是当然,没有好处,我凭什么让别人发财?”
钱三娘一直在旁边听,这时她忍不住道:“就收一点点小钱,还不如出去抢一把,几万,十几万两的收获。”
王琼娥不由失笑,她妙目看着前方,沉吟道:“杨相公的信用妾身是相信的,只是那边是徐州地界,那方官府……还有冶炼铁矿,这似乎是布政司才有资格批审,介时……”
杨河道:“这些事我自然会处理,你们商人安心开发就是。”
他说道:“我还会在那边设立巡捕局,各种庄堡,弹压乱民匪贼,保证商贾们无后顾之忧。但有一点你等要知道了,我这边的商务矿产与寻常不同。非是炉首总甲制,乃自由雇工,工人们领工钱,来去自由。当然你等也可自由招募,决定是否开除他们。”
此时大明民营采矿业,特别铁矿煤矿,并不是后世那种自由的资本主义工场,而是带着浓厚的中世纪特性,地方官员主要也是以安稳无事为主。
比如此时矿山,不论商人定税执照,还是官府招商承办,首要一点,就是确认炉首总甲,然后每十人立小甲,递相钤束,填写姓呈县名,最后给帖执照。
采矿有规模限制,不许加增矿井冶炉。有时间限制,照票时间到了,就必须关闭。府县卫所常有巡司巡历各炉,发现违反,就会抓捕炉首总甲,从重治罪。
主要这时采矿业恶劣,矿山聚集的多是流民无籍之徒,青皮恶棍等,动不动就矿徒“倡乱”,各地官府深以为惧。
特别未经官府批准的私人矿业,更是“倡乱”源头,他们以豪民势家为炉首,应对矿工主要手段不是资本,而是权势暴力等等,动不动就长时期的矿乱,让官府头痛无比。
这样的矿业就谈不上发展,矿业们没有待遇,没有发展,事实上的奴隶黑工。
这是杨河不能许可的,他需要的是资本主义性质的自由雇佣劳动者,不是乱民黑工。
所以在制度上,杨河首先要隔绝这一点,然后对闹事者进行弹压,让商人们可以安心生产,介时这边自然商贾云集,成了邳州附近的繁华之地。
他也有了自己的原材料收集基地,特别是他不可缺乏的煤铁等物,使他的军队如虎添翼。
王琼娥沉吟起来,她知道史督臣对杨相公器重,开矿之事,或许真不是问题。
至于自由雇工,此时江淮等地也多了,来去自由,这也不是问题。
对她们商人来说,除少部分人,大部分还是希望轻静无事,只是矿业特殊,矿徒容易生事,非有力者不可为,最后都变成那种奴隶似的炉首总甲制。
对矿主来说,矿徒滋事,往往牵扯了他们大部分精力,现在杨相公这边愿意揽下这个大麻烦,何乐而不为?
而他的武力保障,特别三次大捷,斩首流寇六千级,也是一个非常强有力的证明。
倡乱矿徒,总没有流寇能打。
想到这里,王琼娥就下了决心,她说道:“待妾身回到淮安,就立刻去寻找矿人勘探。倘若利国驿一片真的有煤有铁,妾身自然会投下重金,在此开矿设炉。”
杨河道:“要快,发财的机会就不能错过。”
王琼娥娇笑道:“心急吃不成热豆腐,还请杨相公少安毋躁。”
她与杨河说笑,感觉全身的轻松,眼前这男子,丝毫没有寻常文人的迂腐。
都是读书人,秀才她也见多了,怎么他就这么的与众不同呢?
钱三娘在旁看着,看那阎夫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一阵的烦躁。
看她与杨相公说说笑笑,似乎珠联璧合的样子,又是一阵黯然神伤。
不过看到杨相公佩带的斩马刀,她忽然又一阵明悟,心下就一阵轻松。
那阎夫人有财又如何,她有剑啊!
续南明 第302章 拼闹
对矿冶之事王琼娥颇为重视,第二天就带黄管事等人往利国驿一片考察。
而青皮们的后台在收买不成后,确定杨河会对他们动手,也决定捣乱反抗。
按步骤,他们先开始文闹,就是让人上街鼓噪,形成舆论压力,让百姓慌乱,州尊老父母头大如斗。
六月二十三日这天,大量的脚行妇女进城,还有大量乞丐上街,他们挤满衙前街,个个呼天抢地不止。
一群衣衫褴褛的妇女坐在州衙门口地上,个个披头散发,嚎哭不止,声音有若丧歌。
“奴家犹如一只蚕,勤奋节俭苦度日,一世未享一点福,只盼……”一个五大三粗,举止彪悍的妇人嚎泣着,她哭一句,身后身旁众妇女皆有节奏的随着嚎哭。
这妇人正是脚夫魏伴哥的婆娘赵蒜子,人称赵二姐便是,乃邳州码头出名的悍妇,她拼闹起来,连脚行人等都要头疼。
此次却是“新顺义”脚行的小头滕治安游说她,先是恐吓,说那杨大人要对付脚行,脚行不存,你家男人没了生计,你等岂能活命?一下就让赵蒜子极度恐惧,转而极度愤怒。
又诱之以利,滕治安答应她,她若愿意出去拼闹,会给她一斗米的好处,她男人魏伴哥扛包,每包会提升到六文钱的工钱。
赵蒜子就答应了,当然,滕治安不免又将此女玩了一次。
余者众脚行妇女也差不多,不说自家男人失业的危险,便是那一斗米的好处,也由不得她们不来。
她们这边呼天抢地,引得越多百姓围观,两边的八字墙下,也是聚满乞丐,个个满脸污秽,衣衫破烂若麻袋,比那些脚行妇女还惨。他们有老有少有妇女,个个哆哆嗦嗦,可怜之极。
一个老丐哆嗦着嘴,怀中一个哆哆嗦嗦的小丐,老丐呜呜哭泣道:“老汉早年就成了鳏夫,前几年儿子又死了,媳妇又死了,只留下可怜的孙子。平日讨些残羹剩饭辛苦度日,只求我这孙儿能活下去。”
他哽咽流泪道:“只是听说杨大人要清扫乞丐,老汉早就该死了,只可怜我孙儿活不下去了。”
他说得凄惨,身旁众丐都是大哭,皆道:“我等要断生计了,只求州尊老父母给条活路啊。”
州衙门口有众多衙役站着,似乎见这些妇人乞丐可怜,他们心生怜悯,也不驱赶。
一个箭袖青衣,圆顶帽上插着羽毛,班头样子的人眼眶一红,长声叹息:“可怜啊可怜,我邳州百姓做错了什么,要遭此报应?”
他身材强壮,气质中带着公门中的肃杀,正是快班的班头牛学浚。他身旁班头赖先有些瘦长,也是神情悲悯,同声叹息:“但凡有点天良,都会可怜这些无辜的百姓,不会断了她们的生计。”
“求州尊老父母做主啊。”众妇人乞丐哭声越发凄凉。
整个衙前街,已是人山人海的百姓围着看。听着满耳的哭声,众人心中皆是煎熬。虽说平日乞丐问题种种,众乡梓中,也有“车船脚店牙,无罪也该杀”说法。
但看各人可怜的样子,很多人痛恨的内心也是淡去,再说这些人也只是普通的乞丐,普通的脚行妇人,很多罪恶跟这些人无关。将心比心,没了活计,这些老少妇孺怎么活下去啊?
听这些妇人说得凄切,老小丐人哭得动容,许多人都生出了同情心,甚至有些人流下泪来。
州衙门口动静,知州苏成性当然知道,起初他不以为意,吩咐当值的班头将刁民们驱赶了事。但班头苦笑回来,言聚在门口的都是老少妇孺,又众多百姓聚着看,他们若是动手,恐引人非议。
又说聚集门口的同样许多乞丐,不是老就是少,不是少,就是妇,这些人就算赶了又回来,抓捕吗?这些叫花子抓到牢里都没地方关,还要侍候这些大爷们几顿稀粥。
所以没办法。
这下苏成性就头痛了。
他的幕僚也偷偷出去看了,回来也言,众议汹汹,动手不得。
苏成性更是头痛,叹气道:“就知道会不得清静!”
他幕僚给他献计:“苏公,巡捕之事,不是拨给杨大人了么。有什么事,让他们去练总府说好了。”
苏成性觉得这主意不错,唤来当值的班头,让他把自己的意思传达出去。
不料那班头出去一说,外面更是炸了锅似的,众妇人老头哭声惊天动地,众人皆道:“那杨大人天杀星一个,杀人不眨眼,我等害怕啊,求州尊老父母仁慈。”
“求老大人给条活路啊。”
一片呜呜哭声中,一些州学的秀才也站在人群中,个个义愤填膺。
邳州州学有廪膳生、增广生员三十人,附学生六十多人,此时这边聚的生员就有二十多个。
就见一个瘦削的生员一收折扇,“啪”的打在手上,愤愤说道:“此等天怒人怨之事,我辈读书人岂能坐视?郭某愿站出来,向州尊请愿。谁愿一同,作这仗马之鸣?”
他挺身而出,又有一生员愤怒站出来:“郭兄高义,吾钟良猷愿往。”
一生员也高声道:“小弟虽才微力弱,但此激昂大义,岂能不为民请命?吾刘希佐愿附二位兄长翼尾。”
一个个生员站出来,慷慨激昂,那瘦削的生员斜眼微睨,暗暗点头。
他却是州学的增广生郭文纪,与廪膳生赵还禄交好,还曾与黄承袭、王家卿有些交情。郭文纪耕读传家,但近年不免走上商业,是邳州一些私牙的后台。
那钟良猷、刘希佐也差不多,不是私牙家人,就是青皮的后台,眼下可能利益受损,岂能不挺身而出?
别的秀才也差不多,不是收了钱,就是有利害关系,比如现在苏扬等地“蓝袍大王”大兴,传染到邳州,一些人就学那些秀才作派,或是代讼,或被雇佣去打人。
因他们是秀才,被打者只能忍气吞声,那杨河要铲除青皮私牙,基础没了,他们外快何在?
更州学的老前辈,现在的大讼师扈兴业相商,事后愿给丰厚的谢仪,更要站出来了。
一时二十多个秀才喧嚷着,往州衙大门过去,看他们声势浩大,外面的快班衙役不敢拦,看守大门的壮班衙役也无可奈何,只能先极力拦着,并答应他们,一定会向州尊老父母禀报。
郭文纪严正声明,一定要知州苏成性出来说话,否则他们就一直堵在衙门口,甚至冲入大堂,摆破鞋阵。
他们这边嚷嚷着,外面人群不时有人叫好,最后引得一片叫好声,似乎众情激荡,声势汹汹。
不过也不是所有秀才都加入的,就有一些生员冷眼旁观,衙前街多茶馆,在一家茶馆的二楼,州学岁贡生王台辅就皱着眉头看。旁边是他好友王养心,徐州人,游学到此为附学生。
看着那方情形,王养心就叹:“杨大人铲除青皮私牙是好事,却引起如此反扑,连州学秀才都出动了。可见这世道,要做一些事真难。”
王台辅淡淡道:“幕后之事谁不知?大明每况愈下,就是因为我辈读书人堕落了,整日就知蝇营狗苟。”
他神情淡漠,语声沉闷,似乎带着很绝望无力的东西。他叹息声声,还说了句什么。
王养心吃惊道:“王兄,你真要去国子监?八月初九就乡试了,明年二月更是春闱。监生虽可在顺天府应试,肄业也可补官入仕,但比科举取士还是差了,你可想清楚了。”
王台辅道:“我已经想清楚了,就是想上京师看看,看那方学子有何不同,我大明可否还可挽救。”
王养心就叹:“唉,小弟也回去算了,介时你上京师,正好顺道送你到徐州。”
……
生员闹事消息传到后堂官邸,知州苏成性惊怒道:“秀才也要闹了吗?学正、训导何在,立刻令他们将这些生员带回去。”
幕僚叹道:“现在学生无法无天惯了,学正训导哪管得住他们,怕将他们叫来也无用。”
苏成性心烦意乱,一方令一个门子去召儒学的学正与训导,一方令衙役们,去将学子们赶走。
幕僚惊劝道:“苏公不可,弹压驱离士子,最会引起非议,甚至会传到巡按御史耳中。苏公就要致仕了,履历上可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点。”
苏成性头痛,他当然知道学子最是动不得,稍拂其意,就攘臂奋袂,数十成群。但眼下情形怎么办?他有点体会到当时睢宁知县的心情了,不由暗暗后悔,但邳州确实又离不开那杨河,这事情真是两难。
他想了想,决定将这麻烦事交给同知张奎祥,让他去出面。
正在安排,当值的班头来报,说巡捕局来了,还带着大量的联防队员。
苏成性一喜,转眼又是一忧,这事情不会闹得更大吧。
……
“立刻,全部散去,否则闹事者全部抓走,逮到苦役营去砸石头!”
一百个队兵在州衙广场上列阵,他们前方是盾牌手,后面是长矛手,再是火铳手。火铳手持的火铳,还是燧发式的新安铳。
又来了三百斤苏钢,就算只拿出一百斤,但加上原来,打制二式铳所需要的弹簧钢片数量已是足够。军需所已打制了部分弹簧片,就更换装备了部分的火铳兵们。
此时这边的队兵却是一总杨大臣的部下,杨河令杨大臣暂管州城巡捕事,也是从各方面锻炼他的能力。
队兵列阵,军伍严整,带着肃杀,他们盾牌竖起,大刀长矛火铳,就给人一种非常沉重的压迫力。
他们身后又有一百多个联防队员,城池四隅,按名额有四百人,但因为审查严格,巡捕局成立时间也不长,现在联防队员仅一百多人。
他们持着盾牌,长棍短棍,同样列阵,第一次经历这事,各人还有些紧张,看面前是好几百鼓噪的泼妇刁民,很多人就是满头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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