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下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阳电
艰巨到什么程度呢,即便联邦,影响力渗透全世界的发达国家,仅仅在几十年前,还无法确切的知道,自己治下的人口总数究竟是多少,至于更细分群体的统计数据,准确度就只有更差,甚至一度影响到了国家的战略决策。
每五年一次的大规模人口普查,统计数字,看似是精确到个位数,但这数据的准确性却可想而知,加上时间的滞后性,导致了这一看似荒谬的现实:位居列强的联邦,有能力将宇航员送上月球,却没办法准确的知道,被称为“联邦”的这个国家究竟由多少人组成。
但是在今天,联邦的人口总数,早已不是一个模糊的数据,而是动态刷新、精确度确实给到个位的实时量。
这一变化,民众大多并不知情,即便知道的,也只会视作理所当然。
但他们却没有想过,倘若联邦,抽象意义上的国家,对治下人口的总数居然能精确到“ 1”这样的程度,背后所反映的,绝非仅仅是医院上报新生儿数、殡仪馆上报死亡人数之类的例行公事,而是借助络、大数据与人工智能,凭借从终端传感器到核心巨型计算机的一切手段,将联邦民众置于会恢恢天之下,才有可能做得到。
最起码的,要得到实时的人口数,就意味着对发生在联邦各地的恶性案件,和由此导致的伤亡,有十分精确的把握。
这件事的难度,实施起来的庞大工作量,绝非寻常。
正是从一系列新闻、内部资料与络上的道消息当中,嗅到了变革的气息,方然才会匆匆着手实施“虚构者”的计划,他意识到,以联邦当局对社会的监控、管控力度,和事态的发展趋势,要凭空造出一份经得住调查的个人资料,难度必定会迅速攀升。
所以越早着手,越容易成功,不仅如此,将来一旦被同类们调查、甄别,这障眼法的效果也就越好。
想法大抵如此,接下来,一切本应进行的很顺利。
但很快,方然就骤然惊觉,他的算盘打得很好、时机却根
第一五〇章 无价
完全脱离人类世界、不留任何痕迹的人,根本就不存在。
就方然的构想,调查分析的初步结论,也让他意识到要完全可靠的虚构一个身份,工作量会是多么的惊人。
一个人诞生在世界,最起码的,总要有他、或者她的父母作为先决条件。
上来就牵扯到两个背景角色,进而,工作量的提升也可想而知,那绕过这一环节可以吗,或许可以,方然自己的人生就是从孤儿院开始,那么如果虚构一个孤儿的身份,回避父母的问题,的确可以降低这一段工作的难度。
但,从风险控制的角度,将“虚构者”设定成孤儿,却又非常愚蠢。
在联邦,乃至人类世界,孤儿在全部人口中的比例会是多少呢,百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一,总之不会是主流,那么到了社会秩序濒临崩溃、同类开始自相残杀的时候,要清除那些自以为是、将身份伪造成孤儿的竞争者,办法就很简单:
甄别出所有的孤儿,然后全部干掉,不就得了。
推而广之,不仅“孤儿”,一切有利于减轻虚构身份的工作量,同时,也会让身份在人类中成为少数、甚至极少数的设定,都愚蠢之极。
那么就要有父母,两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简单的挂名,单这一条,就很棘手。
然后再考虑出生后的情形,呱呱坠地的婴儿,联邦卫生机构开具的出生证明,其实只是身份设定中的一件微末事;真正的麻烦在于,一个人,并非一辆汽车、或者一头牲畜,只要在人类社会中存活,方方面面的联系就简直多到数不清,要完全彻底的将其推演、然后伪造各种痕迹,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婴儿初生,肯定要有一个过程,医院的记录,必须要有;
婴儿的奶粉、疫苗、卫生用品和健康检查流程,这些也都要考虑周详;
婴儿出生后的所在地,从医院,到家庭,再到左邻右舍、社区机构,都会有记录,这又是一桩麻烦事;
再往后,这不断成长的婴儿,每一天的生活究竟怎样,被什么人见到,有了什么变化,乃至后来的托儿所,学,中学事无巨细的凡此种种……
如果不一一考虑清楚,并做相应的安排,根本就无法骗过同类的周密调查。
但倘若把这一切都伪造的天衣无缝,很显然,简直就不是一个人、甚至也不是一个组织能够办到的。
办不到,无论如何也办不到,这是方然的判断。
那又要怎么做才好呢。
秋去冬来,伯克利的校园又进入一年中的清冷时节,寒假开始,眼看圣诞节和新年快到,方然很珍惜这少有的清净时光,他深居简出,每天在寝室里待上很久,想要说服自己“别太较真”,却又始终感觉到哪里不太踏实。
虚构出完全合情合理、经得住任何调查的身份,这不现实。
既然他自己做不到,可想而知,追寻永生的同类们恐怕也一样束手无策。
即便有万贯家财、又或是能力超群,要将一个人诞生至今的所有特质、包括其社会联系都补充完整,也根本没可能,那么既然大家都做不到,是不是说,
只要尽力而为,就能勉强追平了所有竞争者,大家彼此彼此呢。
如果是这样倒好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手头的工作看似有条不紊,方然的内心,却焦虑依旧。
他在担心什么呢,风险,担心自己一旦预测失误,明明有万全的手段隐匿身份、却没能想到,结果在永生暗战中被推下车的风险。
为站在暗处、避免被偷袭,目前的身份是很危险的,这一点,并非涂抹过去的人生经历、甚至伪造履历就能改变,这一点方然完全确定,但至于说,要给自己准备一个什么样的新身份,才足够安全,他现在还很难说
第一五一章 预算
“末日避难所”,对方然目前的经济状况而言,是一种奢望。
且不论营造这避难所的动机,自己就为罗伯特布朗打工,对报价和成本都多少心中有数,账面资产三百万马克的方然很清楚,他的资金并不足以建立一座设施完备的末日避难所,不仅如此,今后一段时间内聚敛的财富,都加上去,也还是远远不够。
不说将来,就眼前的三百万马克,对绝大多数联邦民众都是一笔终生无缘的巨款。
即便这样庞大的款项,用来构筑末日避难所,也是杯水车薪。
不过他并非真的需要一座避难所。
跟随罗伯特布朗的几年时间里,协助教授完成末日避难所的规划和设计,在这一领域,方然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虽然在教授看来,手下的这一位得力干将,仅负责避难所中心计算机的配置、以及相应的软件,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个人电脑早已被方然侵入,住所和工作室的数据存储系统也完全被渗透,一切数据,对方然而言都是透明的。
基于现有的近三百万马克,方然的计划,归结为一个“迷你版”的避难所。
末日避难所,即便是只容纳寥寥几人的项目,报价也令人咋舌,搞清楚这些钱都花到了哪里,就可以有效的控制成本。
首先是利润率,作为一个非常众的灰色产业,末日避难所项目的综合利润率,方然清楚得很,差不多都在百分之三十左右,也就是说对一个报价三千五百万马克的项目,成本,只有约两千五百万马克。
既然是给自己谋划,砍掉利润,就可以把报价降为原先的七成。
相应的,一切规划、设计、施工乃至验收,都需要自己经办,方然的经验和资料窃取足以支持完成,只不过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其次是避难所的配置,所谓“配置”,并不是指避难所内部的装修豪华程度、或者支持的功能多寡,而是为实现预期的百分之九十九概率生存期限,需要预留多大的空间,配备多少辅助设备,储备多大规模的耗材与原料。
很显然,这一项开支的具体数字,与避难所的承诺生存期息息相关。
那么方然自己的设计,这个期限是多少呢,
没有任何要求。
因为打从一开始,他就只是需要“末日避难所”这般隐秘的所在,而非真的打算在浩劫将临时,躲进这活死人的棺材里苟延残喘。
末日避难所的构建,多年来,不论罗伯特布朗还是其他供应商,都积累了丰富的设计案例和项目经验,对典型的避难所项目,也有一套比较规范的设计流程,方然就帮助教授开发了辅助设计系统,输入参数和需求,就可以生成项目计划书,包括所需的设备、原材料和耗材等都一应俱全,以及详细的预算报告。
在软件交互界面,一旦把承诺生存期限调整到“”,预算就急剧缩减。
虽然以末日避难所这类项目的特点,即便不承诺任何生存期,起码的工程量和配套系统也会有一定的成本,看着屏幕上的数字,,170,000,方然还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项目的选址。
末日避难所这种东西,原则上讲,选择的建设地址不一样,成本和报价肯定也有区别,但是方然的计划,和大多数类似工程的选择一致,都归类在“城市”,在不同的城市构建避难所,报价上的差异就比城市之间的房价、地价差异要得多。
在车水马龙的纽约州曼哈顿区,和在人烟稀少的乔治亚州达洛尼加,报价的差异,基本不会超出总价的百分之十。
想一想也不难理解,城市地价、房价低廉,工程
第一五二章 上限
经历过一段惊悚的小插曲,方然集中精神,继续设置末日避难所的各项参数。
但忙碌时,他还是会偶尔走神,思考刚才触及的那一个问题:
人工智能,人类智慧的产物,理论上讲,其能力究竟可以达到什么样的程度。
既然人工智能可以有“自我意识”,那么,这人工智能的发展,又有没有人类将会遭遇到的,那种客观规律所决定的极限。
关于“人工智能的自我意识”,对永生意义寥寥,至少方然目前是这样认为。
所以他的认识,也很有限。
但考虑到ai在永不下车竞争中的作用,作为一件趁手的、甚至是决定性的武器,ai的能力如何,ai的能力有没有上限,则是他十分关注的话题。
对人工智能,目前,人类制造出来、或者还在研发的ai体系,都不具备这一功能。
个中原因,不言自明,方然很早就从逻辑上洞悉了这一点。
作为人工智能设计开发的重大挑战,ai的自我意识,原则上并不是无法实现,而是需要极其庞大的体系结构、和非常惊人的算力才能支撑,其本身的价值,却完全撑不起如此巨大的投入。
人类对“ai自我意识”的兴趣,仅限于研究,探索,产出相当有限。
毕竟自我意识这种东西,从利益的角度,根本一点都不稀罕,生活在盖亚表面的七十亿人口就是近乎无限的供应者;开发ai的自我意识,并没有现实意义上的巨大收益,以人类世界目前的状态,连拨款几十亿马克去探索火星,都困难重重,更遑论投入更烧钱、产出更缥缈的ai自我意识研究。
抛开自我意识的空谈,方然感兴趣的,是人工智能的能力是否有极限。
极限,任何可测度量的一种属性,人类的智慧,从远古时代的原始人一直演变到今天,目前的情形,似乎就在逐渐接近客观规律、或者说物理法则决定的极限。
这种上限,并非是简单明了的“人脑容积”、或者“最高智商”的上限。
人类,从几百万年前诞生,一直延续到今天,宏观层面的身体构造始终在缓慢变化,意识、智慧的栖息场所——大脑,却看不出有多大的变化,至多只在“脑室容积”这种容易度量的数据上反映出一定的增长趋势。
即便这一趋势,也存在相反的例证:
譬如相比同时期的人类祖先——早期智人有更大脑容量的尼安德特人,反而在竞争中失利,退出了历史舞台。
至于现代科学研究,对脑容量与智力之间的关联,更出于一种模糊不清的暧昧状态。
表面上,作为“生化驱动的模拟式计算机”,意识赖以存在的人脑,似乎也应该遵循“越大越好”的事物普遍规律。
毕竟从简单粗暴的观察角度,儿童的智力和脑容量都逊色于成年人,似乎可以作为一条证据,然而另一方面,成年男性脑容量均值高于女性的现实,又带来棘手之极的性别平等、性别差异等方面的纠缠不清。
更不用说,评价一个人的智力水平,根本无法用测量其脑容积、然后查表的方法来进行。
对这些研究现状,方然在浏览之后的结论,大概就是“无法判定”,这对严肃认真的科学而言显然是有一点反常,继而,他就明确的认识到,人的大脑容积与智力水平之间,原则上应该是有联系,只不过这种联系,必定十分复杂而难以窥破。
至少,对一个人的“脑容积”和“智力水平”,并不存在任何的线性关系。
事实如此明了,背后潜藏的某种规律,却让方然窥见后,心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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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三章 密室
末日避难所的建设,在土建、结构与内装这些环节,其实和一般建筑并无根本性的区别,建造施工的标准,甚至低于列强普遍构筑的人防工程,更不用说与特种用途、或军事用途的建筑工程相比。
究其原因,一言以蔽之,掩蔽所的功能实现,并非以建筑本身的坚固结构和防御体系来抵挡攻击,而主要凭借其自身的高度隐秘性。
再怎样坚固的堡垒,面对袭击,迟早也有大破的一天,这是攻与守的态势所决定。
正因如此,在决定以一己之力来规划、完成小规模的末日避难所之后,方然还是胸有成竹,凭借他几年来积累的资料和项目经验,虽然自己只负责避难所网络、主机与软件系统这一块,对构建避难所的整体流程,他还是有很确切的把握,即便不借助任何其他规划者的力量,也可以独自完成这一切。
当然,所谓“一己之力”,也只是在项目的计划与事实层面,具体的施工,他是绝对没可能亲自动手。
那么又谁来做呢,说来难以置信,每一座末日避难所的基础工程——建筑主体与低敏感度的配套设施,基本上都是由项目组织者分包给毫不知情的第三方建筑商,由很寻常的民间团队和技术力量来完成。
这样做,可以保证避难所的修建,不引人注目,同时也决定了避难所的建造标准不能另搞一套,而必须与民用建筑施工标准高度兼容。
方然的项目计划,一座小型的半地下隐蔽设施,总建筑面积约八十平方米。
在宾夕法尼亚州、乃至联邦,费城都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大城市,具体到项目的选址,在费城近郊的某处卫星城,计算机模拟程序规划出的施工流程,包含掩蔽所结构在内的一整栋建筑,总面积为三百五十平方米,参考当地的施工报价,单这一块,就需要支出一百七十万至两百万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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