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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下车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阳电

    一边下意识的摆弄树叶,一边灵魂出窍般的冥想,方然眼前,似乎出现了温暖的原始海洋,无数形态万千的有机聚合体在其中畅游,彼此擦肩而过,甚或相互结合,或者分裂成更小的团块,这样的景象,前所未见,而所谓一切生命都具有的dna又在哪里,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长短不一的碱基片段。

    那时候的“那些存在”,根本不知繁衍为何物,不仅如此,它们相互之间,并没有——

    任何本质的区别。

    念及至此,方然不禁打




第二十章 分裂
    思维延伸到这里,细胞体和dna的关系,方然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同时也料想到,盖亚生命演化的历史上,细胞体的出现,应该是在dna的出现之前。

    虽然那样的存在,甚至,没有资格被今天的学术界称为生命,因为它们不会繁衍。

    浩瀚的原始海洋里,恒河沙数般的原始生命,随波逐流,吞噬一路上碰见到各种奇怪有机物,甚至与附近较小的同类合并,这些生命成批诞生,成批死亡,即便受环境的摧残而损失了绝大部分,也还是有无数的个体存活下来。

    同类,的确如此,原始生命和后来的任何生物都不一样,它们并没有能区分彼此的dna。

    有机大分子的聚合,进而形成类似于细胞的结构体,从生物化学层面解释,细胞外膜,内构的方案几乎唯一,借助多孔岩石、黏土聚合起来的原始生命,虽然没有完整的dna,却可能含有随机吞噬的核酸片段,细胞体内的成分五花八门,但,一点也不影响彼此的合并,或者偶然的分裂。

    没有dna的调控,可想而知,最原始的细胞体必定简陋之极。

    但在原始海洋里,再怎样简陋的生命,也只有“环境”这一个天敌,而且即便死亡,也不要紧,无数新的有机聚合体又会填补进来,继续在有机物的浓汤里飘荡……

    一个遍布最原始生命的盖亚,那时候,主宰生命的dna压根还不存在;

    在那样的世界里,想必,既没有衰老,也没有分裂。

    任何原始生命终结的原因,都必定是环境,而非衰老,想一想也是如此,自发聚合起来的有机大分子,形成最原始的细胞结构,这样的存在,又哪里有什么衰老可言;

    除非受到环境的破坏,结构解体,否则这些最原始的生命,原则上讲,可以一直游荡在原始海洋里。

    直到盖亚的时间尽头……

    没有衰老,无限长的寿命,即便只存在于如此简陋的生物之上,还是让方然憧憬。

    然而某一天,某个原始生命的细胞体内,偶然拼凑出了一条非同寻常的核酸长链,一切就全都变了。

    这条长链,蕴含着生命密码的dna,编码的功能,在盖亚中从未出现过:

    根据这条dna指令,制造出的若干蛋白质分子,拥有一个匪夷所思的新功能,新制造的蛋白质分子,与细胞体内其他漫无目游荡的蛋白质分子协调后,组成了复杂的结构,这种结构,能解开dna长链的碱基对,并利用游离的碱基,复制出顺序一模一样的新dna长链。

    这样的尝试,起初,必然迟缓而笨拙,然而在遍布盖亚的无数原始生命体内,类似的偶然,自我复制的尝试,每一天都会进行无数次。

    漫长的时间流逝,一秒钟,一分钟,一天到一年,无穷多次的尝试,终究会有一天,意味深长的链条被拼凑出来,一旦有了完整的复制功能,这条被命运选中的长链,就注定会不断分裂,占满盖亚,用近乎无限的数量去争夺生存资源。

    最终,世界里所有无法分裂,无法繁衍的原始生命,都将在生存竞赛中消灭殆尽。

    ……生命最初沾染的,是繁衍。

    雅卡尔的话,不正是在形容这样的景象吗。

    永生不死的原始生命,出于偶然,藉由dna长链而获得了复制,分裂的能力,最终取代盖亚里的“绝育种”,进化论的第一次演绎就是如此。

    但好像哪里不对劲,获得分裂能力的原始生命,最终取代,消灭掉的,究竟是什么呢。

    岂不正是



第二十一章 寄生
    生命的“无中生有”,是dna长链对原始细胞的一次“寄生”,这念头很惊悚。

    但翻来覆去的思考,方然又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寄生,听起来很不舒服,那么换一种说法可以吗,譬如“共生”就好听得多,但方然却觉得别扭。

    按他的设想,没有dna的原始细胞能独立生存,而没有细胞的dna,只是一条死的不能再死的化合物;如果不是出于偶然,占据了原始细胞的主宰地位,指挥细胞不断生长、分裂,同时复制了自身,dna这种结构脆弱的长链状有机体,在严酷的原始海洋里,根本就无法长久存在。

    这种关系,如果不算“寄生”,又算什么呢。

    没有实验基础,没有完整的研究链条,仅凭冥想,方然就顿悟了一条生命科学的本质陈述,接下来的几天里,在网络文献数据库里查找,访问大学、研究机构的网站,方然才发现,这居然是生命科学前沿的一种共识。

    虽然,在主流生命科学界,这一猜想的表述方式里没有“寄生”。

    但本质是相近的。

    最原始的生命,究竟是怎样无中生有,盖亚的漫长岁月掩盖了一切痕迹,所有的理论都只能是假说。

    但所有人似乎都认为,dna,碱基对的长链,是现存一切生命的本质。

    譬如说病毒,此前,方然始终不太明白,为什么这种甚至会结晶的东西,也配称为生命,因为科学界的“生命”定义就是如此,细胞的一切生命活动,本质上都是为了繁衍,而繁衍,本质上则是dna的复制。

    既然病毒拥有活性dna,在宿主细胞内,可以大量的复制自身,那么它就是生命。

    而一旦脱离到细胞外,游荡在环境中,病毒就不显现任何生命的迹象,这时候它算是什么呢,按微生物学的说法,此时的病毒处于休眠状态,病毒并没有死亡,只是在蛰伏,等待下一次与宿主细胞的邂逅。

    邂逅,说的多么浪漫,其实根本就是一种“寄生”,方然不禁在想。

    病毒侵入细胞,复制自身,这一过程方然早就自学过,也深知病毒是多么恐怖。

    通过欺骗手段,病毒的dna与引物能穿透细胞膜,进入细胞内部,与细胞自身的dna进行融合,用搭便车的方式,在细胞dna的复制过程中完成自身的繁衍。

    病毒繁衍的速度,根据病毒dna与细胞dna融合的位置、功能,有快有慢,但结局却只有一个。

    肆意复制的病毒dna、蛋白质外壳在细胞内完成组装,数量越来越多,细胞功能则逐渐丧失殆尽,最终破裂,解体,无数的病毒蜂拥而出,继续寻找下一个无辜的宿主细胞,开始新的生命轮回……

    尺度以纳米计的渺小存在,就这样将宿主毁灭,即便科学,也只能在一旁束手无策。

    自从发现了病毒,主流的生命科学界就始终将其视为最原始、最简洁的生命,虽然也有一些反对声音,但长期以来,这似乎已成为了科学界的共识。

    方然却对此持保留意见,不过,现在这并不重要。

    病毒侵入细胞的过程,毛骨悚然,然而,dna侵入原始细胞的过程,才真正让方然不寒而栗。

    同样是寄生,病毒,无非是让细胞死亡。

    而dna呢,为了复制自己,居然能将宿主细胞撕成两半,就在分裂的一瞬间,对宿主细胞来说,就是死亡,而新诞生的两个细胞,从降生的那一刻开始,就被dna主宰着,这些细胞的所有生命活动,本质上都是在为dna服务,只待时机成熟,那条恐怖的长链,又将分裂,把细胞再度撕成两半。

    &



第二十二章 容器
    “容器”的假说,让方然陷入了纠结。

    凭借意识在思考,不止方然,任何头脑正常的人都会认为,这正在思考的意识掌控着自己的身体。

    然而现在,站在寻求永不下车的立场,方然却认识到,“永生”会是一个多么难以达到的成就,意识的永存,至少目前,必须借助于身体,本质上这身体却不受意识的控制,而只是dna主宰的容器。

    永生,永远待在时间的列车上,不管意识怎么想,dna却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因为它本来就永生不灭……

    但我呢,正在思考的“我”,自己到底又要怎么办;

    ……混账。

    ……

    春天,万物更新,金伯利的校园里郁郁葱葱。

    方然的烦恼却挥之不去。

    探寻生命的从无到有,收获很大,至少方然明白了一点,永生不死的生物,并非不切实际的幻想,而是在盖亚中真真切切的存在过。

    但dna却改变了规则,将生命的演化,变成了一场纯粹的繁衍竞赛。

    这样做的动机,方然没去钻牛角尖,不过是化合物长链的dna哪有什么意识,一切,都只不过是遵循物理定律的自然活动。

    但这活动的后果,却让他沮丧,凭借对细胞的掌控,没有意识的dna居然达成了他一直追求的成就,永生不灭,代价则是细胞被撕裂,更复杂的生物,也都逃脱不了死亡的宿命。

    至于说,作为主宰的dna,为何不一直维持着细胞,而达到永存的目标;

    阿尔贝雅卡尔的话就是答案,主宰细胞的dna,只管分裂,不断繁衍而存续下来,唯有这样才能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胜出。

    至于永生,让细胞永生不灭,dna岂但没有动机,更根本不知道怎样才能办得到。

    想想它又凭什么要让细胞永生,永远待在这一牢笼里,不再复制了吗;

    开什么玩笑。

    意识,自以为控制着身体,然而在微观层面,却是dna在主宰着身体的一切。

    审视自身,方然清楚的意识到,这些天来令他烦恼的是什么,自己明明想要永生不死,可真正主宰身体的dna,却只把身体当做暂时的栖身之所,和繁衍的容器。

    一旦完成了繁衍的最终目标,这临时的居所,就可以弃如敝履,如同垃圾一般的丢弃。

    这种丢弃,在单细胞生命,是直接撕成两半、顺便构建出新的居所。

    在更复杂的生物,则是成熟的繁衍细胞带着dna离开,甚或就地汲取一切营养,成长为新的宿主;至于原先的宿主,则任由其自生自灭。

    身体,意识赖以栖身的唯一,dna却只当驿站般匆匆停留。

    而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dna的无情和冷漠,用人类情感去形容一种化合物,未免可笑,但方然的确一下子转不过弯来,维护宿主细胞,维护容器,对dna难道就没有好处,长久生存的宿主也能支持dna复制,繁衍啊,可它为什么不做呢。

    主宰细胞,一直这样维持下去,直到盖亚的尽头,才是真正的永生不灭,奈何dna这蠢材……

    哦,没办法,dna当然不知道,它根本就没有意识。

    生命的繁衍,dna复制,详细过程方然是清楚的,所以他格外觉得,这真是命运对一切生物,同时也对dna的残酷玩笑。

    主宰着细胞的dna,能够复制自身,一个变成两个,两个变成四



第二十三章 数据
    所以还要感谢dna吗,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先赐予生命,又剥夺生命,一生一灭是可以互相抵消的么,方然并不这样认为。

    这里的“赐予”,并不是繁衍,而是本质上的从无到有,既然依物理规律而一步步演化了四十亿年,直到人类,那么,给自诩为万物之灵的人一副终将衰亡的躯体,似乎也就可以理解。

    自然规律,毕竟不是无所不能,科学的边界就是一种证明。

    生命的起源,久远而恐怖,但对方然来讲,没有什么东西能将他吓倒,更不用说放弃生命中唯一的精神支柱。

    自然界的力量,深不可测,生命的从无到有,死亡的宿命烙印,固然令人敬畏。

    但方然更清楚的是,今天,人类掌握的科学技术,是空前的强大,回首过去,仅仅在几十年前,人们甚至还不知道dna的存在,只能凭借生物形状的遗传,去猜测主宰生命活动的神秘因素。

    但现在,甚至连第一个人工编辑的生命,“辛西娅”,都已经问世。

    长久的思考,没有直接给出对抗衰老,乃至死亡的手段,却让方然穿过了一重迷雾,在明确了“衰老并非不可战胜”的基础上,研究的突破口,显然就在于dna,基因,乃至生命科学的一切相关领域。

    衰老,死亡,一切的起因都是dna,解谜的钥匙,或许也就隐藏在其中。

    涉及到dna的生命科学领域,可想而知,会是怎样的艰深,原因超出中学阶段的知识水平,即便方然一直在竭尽全力的学习,也感觉吃力,而且随着学习的深入,他意识到,要想真正掌握生命科学的奥秘,要做的事太多,并不仅仅是摆弄生物材料,在实验室里捣鼓玻璃器皿这样简单。

    现代生物学,一言蔽之,对研究工具的需求极其迫切。

    要研究大千世界的生物,探寻遗传物质的奥秘,孟德尔的时代,只需要一把豌豆,一块土地,充裕的时间和细致的观察。

    条件寥寥,所得的理论,却可以十分重大。

    待到后来,发现了遗传物质的存在,生物学家的实验室里,仪器就越来越多,研究的花销也水涨船高。

    一直到今天,以“人类长寿有限公司”,或者其他尖端研究机构为代表,生命科学的研究,越来越依赖高性能计算机,和建模分析的虚拟平台,实验还是很重要,但早已不是唯一的研究和探索手段。

    生命科学的研究,理论上,可以一切从实践出发,然而今天的大多数科研,所涉及的对象,要么根本无法用实践方式运作,譬如涉及到人的破坏性研究,要么就是实践过程太漫长,成本太惊人。

    譬如研发一种特定生化作用的新物质,漫长的测试,筛选和迭代,甚至研究者穷其一生都无法完成。

    计算机的作用,一开始只是记录,整理数据,到后来的数据分析、拟合,到方然的时代,虚拟建模的分析已经开始流行。

    一种物质,加入到细胞里,究竟会引发怎样的生化反应,这种事,现在不仅可以直接试验,用活细胞来测试,还可以在计算机里建立细胞的数学模型,用仿真的方式得到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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