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小郎中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柳川
到了第三天,来买药看病的已经寥寥无几。
这天傍晚要关门的时候,张氏苦笑对杨明德私下说,这一天买的药,还没到一百文,仿佛一夜之间又回到了杨仙茅回来之前他们的窘迫境地。
关了房门,一家人正准备吃饭,忽然有人敲门,红裳儿赶紧跑去开了小门,铁蛋钻了进来。
他一眼看见红裳儿不由一愣,转头问杨仙茅:“这位姑娘是……?”
“是我的丫鬟,叫红裳儿。你这时候来不是混饭吃来了吧?”杨仙茅故意做轻松调侃道。
“说什么呢,找你有点小事要说。到你屋里说去!”
铁蛋把杨仙茅拉到了屋里,兴奋的说道:“哇,你到哪找来这么漂亮的一个丫鬟?太厉害了吧。”
“少扯那些,说正事,你这时候来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铁蛋说道:“就是你要尸体解剖的事情呀?钟县尉已经交代了,说一旦有没人认领的尸体就交给你来解剖的。前些日子,钟县尉领军围剿山贼,杀了好几个,总共有七八具尸体呢,都放在衙门的殓房里,你什么时候去解剖?要不然时间久了可就坏了。”
杨仙茅一下想到了正在对自己大肆打压的魏知府,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解剖尸体的事,不知道又会心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尽管朝廷没有明确反对郎中对尸体的解剖,但是人嘴两张皮,他现在是一方父母官,他说了算,他说不让解剖,那也没有任何办法,所以这件事还是尽可能不让他知道的好。
所以杨仙茅赶紧对铁蛋说:“还是不要在衙门解剖了,要不还是运到乱坟岗去吧,我解剖之后你就马上埋掉或者烧掉。另外,你给钟县尉说一下,叫他不要把我解剖尸体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告诉别人。”
铁蛋愣了一下说:“我听说知府医药局的学徒全城到处说谁找你开膛破肚治病就是大不孝。而且还说你装神弄鬼,其实根本就不会什么开膛破肚之术,说这是知府大人说的,让大家以后不要再到你这儿。我听了觉得有些奇怪,今天也正想来问你呢,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杨仙茅苦笑:“咱们两兄弟我就不瞒着你了,的确,新来的知府大人似乎故意针对我,危言耸听,说我企图谋反,简直是把我们往死里逼,所以我爹已经不让我再给人开膛破肚治病了。给无人认领的尸体解剖的事情也尽可能不让那位知府知道,所以我才让你把尸体运到乱坟岗去,我在那儿解剖。那地处偏僻,没有什么人去的。”
铁蛋说:“现在我明白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给你办的妥妥帖帖的。”
送走了铁蛋,杨仙茅心中倒有了主意,既然不能给人开膛破肚动手术治病,也没有人来找自己看病了,那自己可以更多的时间来看书和解剖尸体,提升自己的手术水平。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出去到乱坟岗解剖尸体。他是只身前去,没有带红裳儿,也没有叫阮彩云她们。一直解剖尸体练习手术手法,到傍晚这才返回药铺。
他回到药铺,便看到母亲张氏坐在凳子上抹眼泪,父亲则阴着脸背着手,坐在卷儿长条几案后面发呆。红裳儿陪伴在张氏身边,也陪着她掉眼泪。
杨仙茅不由吃了一惊,赶紧上去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氏抹了抹眼泪,叹了口气,指着门外面晃荡的几个年轻人说道:“看见没有?那是府衙医药局的学徒,他们这一天都守到药铺外头,只要有人到我们药铺来看病买药,没等进门,就会被他们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说一通知府的那些话,然后就把买药和看病的人吓跑了,所以今天一天,没有一个人来买药看病。”
杨仙茅一听,火往上冒,便想冲出去教训那几个人,可是他很快按压住了心中的怒火,现在切不可冲动,如果自己把这几个学生打了,只怕就给了对方口实,那时候,官府要对付自己也就有了借口,那就后果不堪设想。
杨仙茅望向父亲说:“都是我惹的祸,要不,我还是离开宣州到别的地方去吧,这样或许会好些。”
杨明德摇了摇头说:“那不行了,自从你从太原回来,靠你的医术,我们药铺才逐渐走上正途,来我们药铺治病买药的人才日益多起来的,你要走了,即便是他们不来捣乱了,靠我的医术也没办法支撑这个药铺的。所以你走不走药铺都会垮的。”
“那现在怎么办?”
杨明德叹了口气说:“先等等看吧,或许知府大人只是一时误解,又或者他事情多了之后也就不会再为难我们。”
杨仙茅,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先等待,好在他先前行医赚了不少钱,家里还有些积蓄,倒不用担心生活的问题。
随后几日,杨仙茅每天都出去解剖尸体,傍晚才回来。回来之后得到的消息,跟先前一样,那些医药局的学徒一直轮流等在门口,将那些来求医问药的病患都全部劝解走,所以生意甚至都没有开张。
如此过半个来月,回春堂药铺就没开过张,也更没有人来找杨仙茅手术或者无痛拔牙什么的。一家人愁容满面,却没有任何办法。
杨仙茅曾经想过是不是到京城去找那位吕端说一下这个情况,但是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位吕大人未必能镇得住这位魏知府,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
这天早上,新来的知府魏文德正在自己的签押房批阅公文。
正如刚来的那天胡通判所说的,连日的大雨引发了严重的洪涝,特别是在山区,洪水冲毁了不少良田,这一点从宣州城渐渐多起来的灾民和乞丐便可见一斑,各县报来的灾情公文源源不断送到他的案头,请求朝廷放粮赈灾呼声也越来越高。已经开始有公文禀报说发生了饿死人的事情。
刚开始收到这样的公文的时候,魏知府还觉得有些危言耸听,可能地方父母官想让朝廷救济编出来的谎言,可是好几个地方公文报来都出现了这种极端事情,这让魏文德不得不警惕起来,因为大宋皇帝让他到宣州来之前交代他的两个重要使命,一个是考察当地官员是否足以留任,要提出他的意见,再一个就是要想办法稳定一方治安,宣扬大宋皇帝的恩泽。现在如果对饿死人的事情坐视不理,任由其发展下去,只怕会激起民变。
所以,魏文德在连续收到这样的公文之后,当即决定紧急向朝廷禀报,请求皇帝下旨开仓放粮。这时候粮食比军队要管用得多,派军队来百姓表面不敢抗拒,但内心是不服的,一旦遇到一点火星就像野火一样迅速传遍大江南北,那那时候就得花大力气去扑灭了,倒不如在百姓需要得到救济的时候发一些粮食,至少帮助那些已经濒临饿死的饥民渡过难关,从而使得这些人不至于铤而走险。
魏文德还是颇有些文采的,他的官道是靠自己慢慢拼打来,但凡重要的奏折都是他自己亲笔填写,并不需要他的幕僚帮忙,因为他觉得自己动笔,能够在写的过程中,不停的修正自己的想法,同时也更能够把自己心中想的事情,尽可能通过文字展现出来,这比他口头叮嘱幕僚代笔要好得多。
魏文德写好了奏折,吩咐侍从交给驿站用四百里加急紧急送往京城。
大宋小郎中 第148章 邀功
眼见他办完这件事,侍从这才对他说:“大老爷,医药院的张博士在外面等候多时,有事向您禀报。”
“让他进来吧。”
魏文德对这个张博士那天在酒楼之上帮着自己站脚助威摇旗呐喊颇为印象深刻。他刚到一处新的地方,当然想尽快的建立起自己的威信,并圈定自己的势力范围,所以到的那天宴会上,他特别注意谁听从他的声音,当时死心塌地不惜余力表忠心的就是这位张博士,最让他印象深刻。尽管这张博士只是不入流的一个小吏,但是当他听说张博士要来求见他这魏知府大老爷的时候,他还是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张博士微微有些佝偻,咳嗽两声,迈步走了进来,一躬到地说:“学生拜见知府大老爷。”
魏知府对于对方的恭敬很是受用,微微点头说:“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张博士赶紧答应,在一旁的凳子上歪着屁股坐了下来,陪着笑说:“大老爷,学生是来向您禀报回春堂杨氏父子用江湖骗局骗人钱财广招信徒的事情。”
魏知府哦了一声说:“他们折腾什么呢?”
“上一次知府大老爷目光如炬,看出了他的阴谋。学生下去之后,觉得大老爷判断非常精准英明,让人警醒,于是,学生就立刻吩咐我们医药院的学徒,在城里把大老爷的敦敦教导告诉城中百姓,让他们再不要去回春堂治病、买药,免得受其蛊惑,将来卷入谋反之中,那可就说不清楚了。听到我们学徒宣教的人,不点头赞同,纷纷感谢我们提醒他们。我们医药院还有不少学徒,自告奋勇地轮番地守在回春堂药铺门口,但凡不知情来这里买药治病的病患,他们就立刻将大老爷您的话告诉这些病患,这些病患立刻警醒,纷纷离开,再没有人去他们那儿。所以,截止到现在,将近一个月了,他们回春堂几乎就没开张。哈哈哈哈,真是大快人心。学生今日特来向大老爷禀报这件事,请大老爷放心。那杨氏父子想用江湖骗人的把戏迷惑众人,收揽信徒,意图谋反,那是痴心妄想!”
魏文德一听这话,不由愣了一下,微微皱眉。
他那天之所以小题大做,把这件事上纲上线扯到谋反上去,主要基于两个原因:第一当然是看了礼单之后,认为杨家只给他四两银子的贺礼,太过轻视,看不起他这位知府大老爷,心下生气,便想给对方一个教训。另外一个更主要的目的,那就是把用这件事,作为一个试金石,他想看看自己说了这件事之后,有些哪些人赞同自己的观点,哪些人反对,还有哪些人是骑墙观望的,从而心里有个数,以便将来进一步应对。
相比而言,第二个目的才是最主要的,而那一天他也通过这件事将宣州府县两个衙门的胥吏和向神名流各自对自己的话的态度看在眼中,当然令他高兴的是一大半的人赞同他的观点,即便有些人心中不以为然,但脸上都是频频点头的,只有少数人观望,很少人不同意。
当然,明确反对的就是主要副手佐官胡通判。这让他感到有些棘手。因为,他尽管是一方之主,但是大宋皇帝吸取了唐朝各地节度使一方做大,最终酿成大乱的教训,特别警惕地方官员大权独揽,以致形成气候不可收拾,所以,在设置知府、知州作为府州之首的同时,还设置了通判,尽管只是副官,但是,知府衙门的重要的决定都必须由通判一同签署才能生效,从而在权力上钳制了知府。
酒楼之上,胡通判反对他的意见,很可能也是想展示他的实力,他毕竟在宣州多年,手下有一些拥护者。加上通判的委任,他知府有建议权,但没有决定权,那是由大宋皇帝来任命的,最终究竟如何,他无法控制,所以不敢做得太过分。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天在通判表态之后,他虽然进行了驳斥,不过用语还是缓和的,而且在通判说了不同意见之后,他也就没再说这件事。
他当然明白,自己这知府还得通判通力协作,这官才能坐得稳做得好,对通判不能够直接打压,还必须拉拢,同时要拉拢。这些日子里,他不停的找些事由与胡通判联络感情,胡通判也是非常会做官的,很快便忘了酒楼之上摩擦和不快。
可是,这位医药局的张博士根本不明白这事的深层原因,拿着鸡毛当令箭,这半个月来持续打压回春堂,而这些事情,胡通判虽然知道了,但是碍于魏知府先前的定论,不好太过插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所以没有消息传到魏知府耳朵里,今天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魏文德之所以打压回春堂杨氏父子,倒不是跟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完全是非常偶然的因素,所以魏知府听到张博士这么说了之后,不觉愣了,他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免得跟胡通判之间又节外生枝,便冷声道:“谁让你阻止他行医卖药了?”
张博士听了这话,不由一头凉水当头浇下,十分惶恐,赶紧起身哈着腰,脸上红红白白的说:“学生知错,学生误解了大老爷的意思了,只因为那天酒楼之上,听闻大老爷说这杨氏父子利用开膛破肚的江湖把戏障眼法,欺骗病患,招揽信徒,如果坐视不理任其发展下去,有可能有朝一日会聚众谋反,为了防范于未然,学生才这么做的。学生误解了大人的意图,实在该死。”
魏知府听这张博士把自己的一句话就当成圣旨一般坚决贯彻执行,这让他倒是很受用,且不去论他是否已经夸大执行了自己的意图。
于是,他放缓了语气,微笑点点头,抬手示意他坐下。
等到张博士诚惶诚恐坐歪着屁股坐在凳子上之后,魏知府这才说道:“你理解的没有错,的确应该防患于未然。”
听到魏知府肯定了他的想法,张博士脸上这才重新浮现出了献媚的微笑,用力的点着头,一副学生聆听教诲的虔诚模样。
魏知府说:“不过,既然已经没有人去他们回春堂上门求医买药,那就说明泉州百姓已经知道事情严重性,这就已经达到目的了。皇帝慈悲,福泽四海,不管是谁都是要给他一条活路的。特别是给人看病卖药的郎中,那更是要多加劝导,不能一味打压。只要他们没有什么不端举动,还是不要断了人家的生路为好,否则,他被逼铤而走险,那反倒不美了。”
张博士抬起衣袖抹了抹额头的冷汗,陪着笑说道:“大老爷所言极是,是小人做的有些过了,小人这就阻止学生再去骚扰他们,就让他们自己反省,这杨郎中以前是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倒没听说有什么非分的地方,又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想必他们会安分守己不敢造次的。学生也会一直暗中留神他们的动静,若是有居心叵测之处,一定尽快向大人禀报。”
魏文德点头微笑:“这样是最好不过的,辛苦你了。宣州医术高明者不少,皇帝对医学一道十分的重视,你作为负责医药的医官,这上面有多多费心,多辛苦你了。”
一听到这话,张博士全身骨头顿时轻了二两,赶紧起来,白胡子都在不停的抖动,差点跪下磕头,说到:“学生谨记知府大老爷的教诲,一定尽心竭力做好分内之事,务求给百姓带来更多的福泽,以宣扬皇帝恩德。为了这个目的,学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
虽然没有人来上门买药求医,但张氏还是每天按时打开药铺的门。
这一天早上,她开门之后,惊讶地发现,每天都蹲守在他们药铺对面的几个医药院的学徒却不见踪影了。张氏又惊又喜,迈步出来前后看了看,街道两侧也没见他们的身影,难道他们今天来晚了吗?
可是,一直到中午,也没见到这些学生的出现。
杨明德得知这件事情之后,脸上多了几分喜色。或许,这些学生看见他们生意已经根本很惨淡,基本没有开张了,所以也就懒得再等了。他当然不知道,这是魏知府告诉张博士不能官逼民反的结果。张博士回来之后立刻把医药局的学徒叫走,不让他们再到回春堂门口来驱赶病患了,同时,这些日子一直在全城各地到处宣传,劝告百姓不要再去回春堂看病的那些学徒,也都撤了。
虽然再没有宣州府医学院的学徒捣乱,但是,随后的半个月里,回春堂的生意还是没有什么起色。因为城里的百姓并不知道,魏文德说那话真实的用意,也不知道魏知府后来告诉张博士的话,以及学徒不再宣扬这件事的原因,但是,知府大人并没有给回春堂翻案,因此他对杨仙茅的定论并没有推翻,病患也就不敢再来回春堂看病买药。
生意惨淡已经持续了一个月了。杨明德夫妇愁容满面,杨仙茅却没有那么悲观。不过,他已经开始打主意,想着是不是劝父亲卖掉产业之后转到别的府县去,这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不相信别的府县父母官也会向这魏文德这样故意为难他,因为在魏知府之前,原先的知府就从来没有生过这些事端,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他得罪了,堂堂知府偏要跟自己一个小郎中作对。
大宋小郎中 第149章 有刺客
魏文德近来很是郁闷,因为他要求开仓赈粮的奏折犹如石沉大海。而暴雨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各地洪涝灾害不断告急的文书却又是一封接着一封飞到了他的案头。他可是刚来才一个月,就遇到如此棘手的事。
他在官场时间久了,思索之后,觉得自己的奏折没有引起皇帝注意的原因是奏折没有有分量的证据,所以不能让皇帝真正感受到这边发生了严重的灾难,因为全国各地肯定有不少地方也同样遭到了洪涝灾害。因此,魏文德决定亲自到灾害最严重的州县去走,看看当地百姓受伤的情况。然后把这些通过笔录的形式记载下来,一并报给皇帝,应该分量就够了。
这天早上,魏文德带着宣州府负责钱谷的官员以及户房的司房等人,在衙门兵士和贴身护卫的保护下,出城前往灾情最重的平湖县。
天上下着小雨,兵士、护卫头戴斗笠,身穿蓑衣,骑着马护卫在他左右。
大宋皇帝对他还是很器重的,派他来的宣州城,是一座军事重镇,这里的稳定牵扯到整个吴越的稳定。而宣州有吴越太子的一支叛军盘踞在鸦雀山,虽然后来被官兵击溃逃窜,但并没有被彻底歼灭,继续在宣州一带流窜,地方政局不稳。为了给自己派下来的官员撑腰打气,大宋皇帝从自己大内侍卫中挑选一位武功高强者,作为魏文德的贴身护卫,以示恩宠,这让魏文德感激不已。
这位大内侍卫是一位道人,道号空玄子。一身道袍,手持一把鬼手金丝拂尘,拂尘的丝线是金色的,看着十分耀眼。骑着马跟随在魏文德的轿子旁。
在衙门兵士前呼后拥下,他坐着官轿浩浩荡荡迎着小雨出了城,沿着驿道前往平湖县。
平湖县是距离宣州最远的一座下辖县,尽管他们沿着驿道走,却要走上差不多三天时间才能到。
沿途之上,魏文德看见了驿道旁清水河已经变成咆哮的狂龙,裹挟着泥沙树枝滚滚而来,冲毁稻田不计其数。沿途之上,拖家带口逃荒的百姓比比皆是。有的灾民饿得实在受不了,冒死拦他的官轿讨要吃的,这让魏文德心头沉甸甸的。这些是他坐在衙门里无法想象出来的鲜活事例。只有下来之后亲眼所见,才能有所感悟。
第三天,他们终于来到了平湖县。
平湖县有一座湖,湖面十分辽阔,就像一面镜子似的,故而得名平湖县,县城就在平湖的边上。
平湖的水是四面八方山峦小溪汇集而成,出口流入清水河,再流经宣州城。
由于连日的降雨,使得湖面水量暴涨,在前些日子里,暴雨成灾,湖水疯狂漫过了堤岸,淹入县城,整个城浸泡在洪水中,洪水最深处已经齐腰深。
平湖县的知县已经得到消息,带着城里的官员胥吏和乡绅出城迎接,将魏文德一行人恭恭敬敬迎进了城中。
魏文德撩开轿帘,只见到处都是浑浊肮脏的污水,一直漫到人的腰部。他的轿子的下部也泡在洪水之中,他只能卷曲着腿坐到凳子之上,这样才不至于被水弄湿了他的脚。他的官轿前后各有两个人,总共四个人抬着,所以还是很稳健的,不用担心翻落水中。
看墙上被洪水浸泡过的位置,就知道洪水曾经漫过了房顶,可见当时洪水的凶猛,现在虽然退了一些,却还是很深的。沿途不少房屋都是空着的,想来里面的主人已经逃荒去了。
大街之上淌着水沿街要饭的多如牛毛。当然他们手里的饭碗都是空空的,很少能讨到吃的,更不要说钱财。
一路之上,不时能听到哭泣哀嚎之声,不少人家房门上吊着白布经幡,披麻戴孝的男女老幼淌着水进进出出的。应该是有亲人在这场洪水中去世,家人正在办丧事呢。
到了衙门,听了知县的禀报之后,魏文德这才知道,平湖县县城还不是受灾最重的,最重的是两个村寨,整个被洪水冲毁了,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有总共有上千人。而城中衙门粮仓的粮食也不多,朝廷没有下令开仓放粮,眼看着百姓饿死在城里却无能为力。说到伤心处,平湖县知县泪水汪汪。
魏文德便决定亲自到这两个乡村去看看,于是连夜又启程,赶往乡村
黄昏时,他们到了第一个受灾最重的村。
这个村坐落在山坳之间,明显可以看见一道被洪水冲毁的沟壑,整个村大半房屋都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些柱子还东倒西歪地立在那儿,表明这曾经是一个安宁的村寨。留下来的只有十几个目光呆滞的老幼,因为无人照料又无法逃荒,只能靠着吃野菜剥树皮过日子,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
魏文德下了轿,挨个慰问了那些可怜的村民,让随从将带来的一些干粮送给他们,又在村边慢慢走过,站在村口,叹着气望着被洪水冲毁的村子,心中十分难过。自己身为一方父母官,看着百姓家园被毁,流离失所,铁石心肠也难以接受。
魏文德心里沉甸甸地又上了轿,吩咐前往第二个村子。
沿途全都是羊肠小道,没办法并行四个人,他的轿夫也从四人变成了两个,轮流抬着,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正走着,突然嗖的一声,一支利箭突兀的出现在了魏文德的官轿之中,那带着倒钩的狼牙箭头,距离他的鼻子也就一寸左右,要是再偏过来一点,这一箭已经射穿了他的头颅。
他惊叫了一声,与此同时,外面的玄空子道长大叫到:“有刺客!保护大人!”
随着那一箭之后,其实还有十几支利箭射来,但是却被跟随在轿子旁边的空玄子道长用手里的佛尘打飞了。
虽然对方突发偷袭,但也只有一箭能射中轿子,可见这空玄子反应速度之快。
他把十几只飞来的利箭击飞后,身体腾空而起,道袍猎猎作响,在空中犹如扑向猎物的老鹰,飞向了射来箭支的树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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