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河春秋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沅昊
“有公子休在,某不担心下半辈子没人照顾你!”
“我可没说现在就要投靠他!”
“那你催魂似的逼着某带你来丹阳作甚”
“嘘!”
热气腾腾却卖相凄惨的熟羊肉刚刚被端上桌,酒肆斜对面数十步开外的将军府突然就传来了动静。
一队训练有素的军士将大门从内而外的拉开,护卫着薛灼和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从里间走了出来,不过十余级台阶下来之后,小姑娘在随侍的搀扶下坐进了马车,跟在薛灼身后朝南缓缓行去。
“大师兄”用力咀嚼着筋头巴脑的半熟羊肉,浓郁的膻味令大汉好险没当场呕吐出来,强忍着拔刀砍人的冲动,他顺着少年的目光,转头盯在了薛灼身后的那辆马车上,狐疑道:“那女女又是谁”
“昭姬!”少年若有所思,自顾收起了笑容。
“你怎么知道”
“唉!”感受着自家师兄的愚蠢,少年撇了撇嘴,无奈解释道:“昭佥领了二十万御林军包围丹阳,这个时候,能自由进出将军府,还能有大师兄亲自作陪的贵女,除了昭姬,还能有谁”
“嘶”听少年说得随意,大汉仰头猛灌了几口浊酒,开怀打趣道:“我怎么觉得,你对这未来主母并不尊重呀!”
“呵呵!”少年撑手靠在窗边,任夜风微凉扑面:“她与公子休,成不了!”
“怎么说”
“昭氏掌握着盘郢近六成的军队,不论是公子休,还是公子奕,只要娶了昭姬,都能在不久的将来毫无悬念的成为楚国的新王!”
“那
第十七章:公孙恪
待店家把后厨所有能拿得出手的菜肴通通都摆上了案桌,美酒应声即至,陪同薛灼出行的随侍十七根本不需要自家义父开口,便很是自觉的将整个酒肆清理得干干净净。
全副武装的甲士于巷道两边虎视眈眈,鲁知秋也随之走到了门口,凭刀而立,暂时充当警戒。
“给鲁师弟拿过去!”
薛灼从来都是一个十分细心的人,之前鲁知秋脸上的不快虽然掩藏得很好,但他心中却是无比敞亮,不出所料,初到丹阳的酒鬼明显的受到了店小二的刁难,当下,薛大都督面带微笑,将两坛南陵酒交到了随侍十七的手中,再从海碗里分出了大半牛肉,朝门口努了努嘴道:“替老夫招待好贵客,机灵点儿!”
“义父放心,孩儿心里有数!”
“小师弟,你和酒鬼可知晓隐仲的下落”十七离开之后,薛灼兀自端起了公孙恪身前的碗碟,一边为之盛菜,一边开口问道:“来丹阳的路上,又遇到过铁匠没有”
“回师兄的话!”公孙恪脸上笑容不变,在薛灼不停忙碌的情况下,仍然有礼有节的伸出双手捧在了碗碟的下方,道:“靠山镇的事情,弟略有耳闻,虽有心,却未曾窥见那二位师兄的行踪!”
“山上可还有其他师弟陪侍在恩师身边”
“没了!”看到那盛满菜肴的碗碟终于停在了案桌上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又接过了薛灼递来的竹梜,公孙恪稍稍俯身,拱手道:“我与酒鬼,还有姜师兄,於陵师兄四人是最后一批下山的,刚走出天池,便看到恩师骑着神鹤向北方飞走了……”
“姜牧和於陵望最后去了哪里”
“听於陵师兄说,姜师兄想要回家祭祖……”
“齐国”听到此处,薛灼收起了笑脸,神色渐渐变得阴沉。
“我们是在洛阳分手的,当晚,孙愚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鬼鬼祟祟的摸进了姜牧的房间,要不是酒鬼起夜不小心瞧见了,哼!”
“孙愚不是在镐京吗他怎么知道你们下山了他和姜牧说了什么酒鬼没有凑过去听听於陵望知道吗”
“孙愚身边跟着数位二流顶尖高手,酒鬼怕打草惊蛇,引起些不必要的误会,便没敢靠得太近,至于於陵望,据我后来仔细观察,这件事他并不知情,姜牧瞒着他呢!”几口牛肉下肚,公孙恪总算驱走了腹中的饥饿,连带着精神也稍微好些了,听得薛灼一连串的反问,他不禁无奈苦笑,摇了摇头道:“师兄有所不知啊!最近几年,姜牧和孙愚之间的走动太过频繁了,频繁到我总认为他们之间正在筹划着什么阴谋,当初,孙愚奉恩师钦命下山拜入镐京武安君府,本以为他们会消停一点……”
“结果,姜牧施计坑了萧白衣,拿下了鸽房!”联系很早之前和赌徒的一番闲聊,结合公孙恪方才所言所语,薛灼开始慢慢摸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师兄明鉴!”公孙恪放下竹梜,微微颔首道:“在那之后的一段时日,消息来往于镐京和昆仑之间,可谓是络绎不绝啊,所以我刚才和酒鬼说了,最近,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恩师知道这一切吗”
“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见薛灼眉头紧锁,神情尤显焦虑,公孙恪抱起酒坛,为自家师兄斟满了陶盏,道:“他老人家的心思,这天底下又有谁能揣摩得透呢”
“田氏代齐以后,山东姜氏几乎被屠戮一空,很不巧,你二师兄便是其遗孤,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带着於陵望回家祭祖想干什么造反吗”
“弟此番前来丹阳,正是为了赶在他们生事之前知会大师兄一声!”公孙恪收起了笑脸,凑近薛灼身边,压低嗓门道:“大乱将至,公子休应该尽快从眼前的泥潭里边抽出身来
第十八章:运筹于帷幄之间
作为盘郢之虎帐下最锋利的爪牙,放眼整个九州,薛灼这样文武双全的谋士并不多见。
上马,能南征北战,仗着圣人亲传的一身惊艳绝伦武技,薛太宰于万军从中取敌将首级犹如探囊取物般轻巧,丹阳军精锐十万余,自唐休以下,他几乎是无敌的存在。
下马,能治国安邦,世人皆知晓,唐休自幼不喜治政,离开郢都之后更是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军队上面,这丹阳城大大小小的事务,他是完全不理会的,好在有薛灼从旁辅助,若不然,鬼知道会乱成什么鸟样。
是故,在鹿台唱名之前,唐休是无比幸运的!
以薛灼的本事,丢在任何一个国家,当个丞相那是绰绰有余,毕竟,世间文治武功皆属二流巅峰的存在,他乃唯一!
当然,这个“唯一”不包括圣人,圣人文武超一流,皆天下无敌!
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薛灼突然发现,他原本引以为傲的才华,开始逐渐匹配不上唐休日益疯涨的野心,特别是最近几年,春秋四大与白河七贤相继入世,九州风云诡谲,越来越让人吃不消了。
仅凭着入城之际,看到某个执戟卫兵无意中打了个哈欠,公孙恪便料定唐休与公子通暗中有串联,如此缜密的心思,实在令人胆寒……
“师兄!”
落针可闻的酒肆内,公孙恪始终面带微笑,直直盯着薛灼那张神色不断变幻的脸,差不多静默了小半柱香的功夫,他才颇有些意味复杂的收回了目光,接着伸手端起了饭桌上的酒盏,仰头轻抿一口道:“一别经年,您还是这般宽厚,慈和……”
“师弟为何这样说”从越飘越远的思绪中瞬间惊醒,薛灼苦笑摇头,语带无奈道:“是觉得为兄很愚蠢吗”
“师兄误会了,弟只是有感而发罢了!”烈酒下肚,一路灼烧着公孙恪的脏腑,使之不禁皱起眉来,道:“刚才师兄神游天外,脸上出现了各种颜色,或忌惮,或恐慌,或迷茫……弟等了很久,却没有等来师兄的杀意,唉,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愚兄自幼孤苦,所谓至亲者,不过恩师,主公,犬子和诸位师弟!”薛灼自斟自饮,自笑道:“向自己的挚爱亲朋挥起屠刀,愚兄自问是没办法做到的!”
“如果有一天,我拜在了公子休的仇敌门下,师兄会否因为今日的决定,而遗憾呢”面对薛灼的坦然,公孙恪循循诱惑道:“为免除后患,现在可是最好的机会,连入了魔的铁匠都不是那盘郢之虎的对手,酒鬼自然也会甘拜下风,我呢,手无缚鸡之力,只要师兄愿意……”
“守庸!”挥手很是豪迈的打断了公孙恪的继续,薛灼眉眼含笑道:“即使你明日就要启程前往郢都,打算投奔公子奕,愚兄也会在你酒足饭饱之后,亲自带人,护送你离开丹阳,但有虚言,人神共戮之!”
“哈哈哈哈!”薛灼眼中所透露出来的坚定,令公孙恪情不自禁的快怀大笑起来:“师兄高义,吾枉做小人啦,惭愧!惭愧!”
“既然师弟自觉惭愧,愚兄也不好再为难你了,说说吧,你打算如何在三年之内,助我主拿下宁州”
经过这一番短暂的试探,薛灼心中大概有了近八成的把握,公孙恪应该没有骗自己,他还真是为了将军府的安危,才催促着酒鬼推着小四轮车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丹阳。
虽然对他是否有意入世辅佐唐休一事还有待商榷,但最起码,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双方都不会成为敌人!
如此,甚好!
“师兄可还记得小蛮儿”
“拓跋东阳”薛灼眯起了眼睛,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张写满了警惕,却又稚气未脱的脸:“二十多年前,老师游学去到了北境,将之从草原上带了回来,如果愚兄没有记错,他应该是左屠耆的儿子!”
“去岁,
第十九章:决胜于千里之外
“伴伴!”在美貌侍女的搀扶下,唐休从软塌中坐直了身子,双手抚面,使劲揉搓道:“那姜牧,你确定他是旧齐遗孤”
一宿没睡,薛灼在亲自送走了公孙恪与酒鬼之后,急急赶回了将军府,不出其所料,唐休整夜都待在阁楼花厅内等他。
虽然上了年纪,但老宦官依然打起精神坐到了唐休的下首,等随侍十七很是机敏的为二人端来了早餐,新的一天,便从这场君臣奏对开始。
“三十年前,蕴尘司代天子巡视列国,于燕赵相交处无意间发现了旧齐太子姜沂的下落,齐王得镐京恩准,使大将田冶领兵击之……”一边小口喝着稀粥,薛灼眼带血丝,一边抬头朝唐休笑道:“生死关头,恩师令微臣从齐兵的围杀中救出了姜沂的儿子,也就是姜牧!”
“蕴尘司和齐王最后没找你的麻烦”
“公子啊!”薛灼叹了口气,轻轻放下了陶碗,缓缓道:“当时微臣蒙着面呢,再说了,昆仑山想让姜牧活着,怕是连天子都不会拒绝吧,何况蕴尘司与齐王在恩师面前,他们就是个屁!”
“可问题是,你家公子我啊,现在连屁都不如!”恹恹挥手拒绝了美貌侍女递到自己嘴边盛满了清粥的木勺,唐休苦笑道:“公孙恪让我去北境,三年啊,万一拿不下宁州,这又如何是好”
“唉!”接过了小十七递来的手帕,薛灼满是疲惫的擦了擦嘴道:“公子有何想法,不如再与微臣说道说道!”
“西宁广袤,冠绝九州,若能收入囊中,吾自求之不得!”咬了咬嘴唇,唐休眯着眼睛道:“可是我这一走,怕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回到郢都了……”
“先前微臣也提出过这样的疑问……”
“公孙恪怎么说”
“公子离开以后,昭将军也不可能常年留守丹阳,如此,国中再无能堪当大任之武将,剩下那些草包少爷们,哪里会是尉迟通的对手,不用我们指使,尉迟通便会抓住机会挑动边衅,此消彼长,人们自然会看到公子对楚国来说到底有多重要!”薛灼再次抄起桌上的竹梜,小口吃着腌菜道:“但凡天下有变,大楚覆巢之下,岂有完卵那时候,盘郢诸公定会请公子回国主持大局,扶大厦于将倾,挽狂澜之即倒!”
“以退为进”
“以退为进!”
“如此说来,公孙恪倒也名不虚传,既然千里迢迢赶来丹阳献计与我,他为何不直接投到将军府门下有这样格局恢弘的谋士相助,何愁霸业不成!”
“呼!”吸溜完最后一点清粥,薛灼示意小十七走上前来收拾桌案,又有侍女恭恭敬敬的奉上了香茶,轻抿一口之后,他面上的疲惫稍稍平复了些:“他说,锦上添花庸才也,雪中送炭才算豪杰!”
唐休感觉公孙恪的想法有些奇葩,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薛灼的话,遂只好沉默,撇嘴哭笑不得。
“临走之际,他还让微臣转告公子,去到北境以后,但有无法解决的事情,他会出手!”薛灼也有些无奈,道:“宁州,就当是他送给公子的见面礼了!”
“和伴伴你年轻的时候一样,圣人的弟子,都是这么狂的嘛”唐休忍俊不禁,失笑摇头道:“既然想要雪中送炭,助我拿下宁州作甚等我称孤道寡的时候,他再来投奔,不一样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
“微臣也是心有疑惑来着,可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猜不透!实在猜不透!”
“莫不是”稍微往坏处一想,唐休很快就收起了笑容,神情摇摆不定道:“有诈!”
“应该不会!”薛灼连忙出声否认,解释道:“微臣推演过很多次,他没有理由加害主公,除非……”
第二十章:魏公子通
远比唐休想象中要精明得多,尉迟通在接到了薛灼的传信以后,不仅亲率三万余魏武卒趁夜强渡白河,兵临楚国边境!更是在众人毫无准备之际,暗中说动了宋,韩两国共同出兵,连同着昭佥手下的御林军一起,堪堪将丹阳城围了个密不透风。
气氛逐渐紧张了起来,很明显的,尉迟通也在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如果能一举攻下丹阳,相信他并不介意从此少了唐休这个见不得光的盟友,当然,若能使楚,宋,韩三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两败俱伤,即便唐休大难不死,尉迟通亦乐见其成,且不论怎样计较,他都能以逸待劳,坐收渔翁之利。
在门客的不断渲染下,甚至有人已经开始将魏公子通比作了盘郢虎的毕生之敌……
“呔!”旌旗林立的魏**阵里,全副武装的尉迟通雄姿英发,气势昂扬,谈笑间,他执剑为令,遥指数百步外的高墙上,唐休所在的方向道:“芈姓小儿,还不快快出城受死!”
“放肆!”唐休自是不好相与的,当下便挽弓搭箭,扬声反驳道:“婢女所生的庶子,安敢于城下口出狂言!”
“你……”
“不服”依稀可见尉迟通羞怒交加,唐休得势不饶人道:“吾父乃盘郢之王,吾母乃秦之长公主,吾曾伴神虎陨落而降世,得圣人赐名而天赋神勇……足下位卑身贱,岂能与吾相提并论”
“虎儿休要张狂!”沉吟稍许,尉迟通四顾万马千军,气急而笑曰:“今,吾虽位卑身贱,却为刀俎!尔天潢贵胄,却为鱼肉!笼中兽若何瓮中鳖若何君奈若何哈哈哈哈哈!”
“找死!”
“嗖”
“砰”
“啊!”
“保护主公!”
“……”
疾矢似飞蝗,弦动若流光。
没人会想到,唐休会冷不丁的动手偷袭,且偷袭也就罢了,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能一箭命中尉迟通头上的翎盔,真是奇哉,怪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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