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祖师]不遇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从此心安
胡古月默不作声,但他体内的毒素却一刻不停地在经脉血液中游走,原本明亮的双眼开始浑浊,他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好男儿当战死疆场,可惜陇西李家,百年将族,满门都是好儿郎,却从兹而绝。”聂怀桑一个字都不劝降胡古月,也绝口不提胡古月身中剧毒,只顾着与胡古月谈古论今,摇着扇子道,“唉,不知黄泉重逢,面对寿终正寝的苏建,横剑自刎的李广是何种心情……”
“好了,仙督的诛心之舌老身见识到了。”胡古月打断他道,“你不必再激将于我。”
他的气息不再平稳笃定。
聂怀桑缓缓道:“胡家主,今日你为家族带来的究竟是耻辱,还是荣耀,全系一念之间。”
他松开胡古月手腕,豁然转身面对君子道下的数百兵马,着粉黛女装,却振臂做出一个十分豪气接受膜拜的姿势。
“凤凰得梧!”李飞音拔出春静,高举长剑喊道,“桑柔盛世!”
聂怀桑当上仙督一年,开垦农作的田亩是他任前的两倍,仙家进贡税负却只有从前的七成,自己谨小慎微打细算,不净世一年的开支同金麟台举办一次清谈盛会相当。他氏族衰微,急需用人,努力从民间揽人才,革新许多法度大大扩宽了寒门子弟向上流通、提升阶层的渠道。观音庙之变后,他厚待金氏与苏氏,宽宏大量饶恕苏涉,苏涉在狱中离奇自尽后,又提拔他的堂弟苏于归,未贪秣陵寸土。这名仙督前所未有地废弃了天下仙门如鲠在喉的监察寮,更从来没有派人去搜寻过鬼将军与阴虎符。
这一声盛世,他当之无愧。
越来越多的长剑刺破苍穹。
“凤凰得梧,桑柔盛世!”君子道下,半数人马猎猎高呼,在群体性的迷醉中志气高昂如饮烈酒,他们喊道,“凤凰得梧,桑柔盛世!”
胡氏门人在穿云裂石的呼声中手足无措。
“凤凰得梧,桑柔盛世!”声浪在持续,“凤凰得梧,桑柔盛世!”
江澄看着这样的聂怀桑,表情几变,有惊愕,有温柔,有欣赏,有遗憾,但最终逐渐凝回了深情。
平龙岗一千六百六十年的平静,被玄鸟惊破了。
聂怀桑挥手止住呼声。
他对胡古月伸出手,道:“世道变了,蒙古人曾做过中原的皇帝,女人也曾当过至尊的皇上,诸侯再也不会像古时那样尊崇一位周天子,诸葛谋古月断也有在女子小儿面前吃瘪的一天胡氏不可能永远靠着神秘和避世保全自己,没有我,也会有皇上,也会有别的什么人。你们的生存,你们领地的存在,便注定是一种是非纷扰,你们逃不过去。”
胡童望着聂怀桑,双目中全是崇拜的光。他并不知道,数十年后,他将给寄予厚望的仙督招致何等祸患。
“秦失其鹿。”聂怀桑最后道,“天下共逐。”
胡古月神色几变,形势逼得他握紧了聂怀桑的手。
胡氏方阵齐齐兵,对聂怀桑行仙督大礼。
长镜头横扫过这些人,飞出洞外穿过翠绿竹海,定格于梅花桩内的一片竹叶,幻化成胡古月青衫上绣着的图样。
君子道上两大氏族的携手,开启了仙门历史的一次转折,从此进入了前无仅有的“轻飞升,重俗权”时代。后世晋江墨氏的史仙评价聂怀桑,说聂怀桑将原本明朝早该到来的江湖式微勉强朝后拖了五十年。
虽然很短,却足够保他和道侣、伙伴一生的喜乐富足。
诸葛平哀求道:“仙督!”
聂怀桑回头对蓝曦臣点了点头。蓝曦臣放开了手,江澄尽量不动声色地掩饰变扭步伐,傲然与诸葛平一同过来。聂怀桑亲自去接江澄,举手投足间呵护得过分,两人将紫电同若愚各归各位。
在胡古月盘腿坐于地,诸葛平为他清毒医治时,聂怀桑道:“胡家主,不净世同平龙岗没有宿仇,你这回不依不饶,怕是为了我底下的人。你方才说藏色散人也是手下败将,又非要单独处置晓道长你是为抱山座下而出手的吗?”
“不错,老身想晓星尘死。”胡古月承认道,“事已至此,不敢隐瞒仙督,延灵道人与藏色散人也都是老身谋害的。”
聂怀桑惊道:“你与抱山散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值得你从少年到老年,用了一生来恨她,连扫地出门的徒弟也不肯放过?”
他自认心胸狭窄十分记仇,可与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比,不得不甘拜下风了。
“恨?”胡古月哑然失笑道,“恨她?”
他神色如此古怪而生动,丝毫没有死沉沉的暮气。桑澄对视一眼,诸葛平也解地摇了摇头。
诸葛谋,古月断。可人心是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暗沼泽,谁都有自己的秘密。
胡古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抱山散人,她是我今生唯一爱过,且依然在爱着的人。”
满堂徒闻风息之声。
“她是北宋三友,大我足有二百余岁,归隐抱山。我们的人生本该毫无交集,各不相误。”老人追忆着往事,“可那一年,家父推演出命数将尽,便按祖训立我为少家主。你们知道,南阳胡氏与世隔绝,新家主是否能当重任,没有比较谁心中也没底。”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所以先祖们决定带着《九鼎策》避世时,为防止氏族的疲软,定下家规:新家主上任接管编钟和《九鼎策》前,必须独自出平龙岗,杀死一名江湖中名列前茅的高手证明自己的实力,方能回岗继位。”他道,“那年我十五岁,原本心无旁骛。可她生平第一次遇见弟子坚持下山,还是那名最优秀的徒弟,忍不住偷偷跟下山去,去看着他。”
“可恨延灵一生都在怪她不识时务,埋怨她逼他发的毒誓绝情,到死才幡然醒悟。”胡古月阴冷道,“他从来不知道,自己顺风顺水最风光得意的下山第一年,被自己抛弃的师父,一直在暗中看着他。”
“那一日,我刚入江湖,而同一日,她彻底看破这段师生缘分,要离开江湖回山。”胡古月微笑道,“那年她是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失去心爱的弟子,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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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看淡许多,再未这般失态。若我早一天出门,或延灵之前还曾有一人下山,我便遇不见她。世间所有的相逢都是巧合,有时想想,十分奇特。”
“我当年十五岁,只觉得是天大的缘分。”他道,“却不知,在她漫长的生涯中,这种交集不值一记,只是孩童浅薄的胡闹。”
他停了停,平复自己无望的伤心。
“她的外貌实在过于独特,我立刻便知道她是谁。少年人是多么狂妄啊,我竟决定取她的性命。”胡古月耸肩,继续道,“自然,我一败涂地,她几乎不算出手我便输了。当我匍匐于她脚边,一种神圣而澎湃的陌生感情捕获了我,我马上明白我爱上了她。”
那已经是将近一百年前的事了。
“她将我的心意看成童言无忌,我拔出飞刀架在脖子上,说她若不信我,我便伏上刀锋证明自己的心。我一直望到她彻底离开,消失在视野里,却最终也没法下狠心结束自己的命。”胡古月面沉如水,“我决定长久地活下去,为她保驾护航,尽管她并不需要,也可能并不在乎。我要耗到她无法再以那种轻飘飘无痕迹的目光对视我,我必须要证明,有的人,在很小的时候,便决定了自己终生的命运。”
“我当即前往岐山,接近延灵道人。”他道,“一年半之后,我取了他的性命,回平龙岗出任家主。”
“延灵道人与藏色散人原本拥有我所渴求的,伴她朝夕的机会。”胡古月道,“可他们却辜负了她的养育与情意,他们该死。她是谪仙不能沾尘,那便由我来!”
可对于他而言,一切不过发生在昨天。
他还记得那座城干燥的空气,街道横平竖直像规整的棋盘,气象庞大的宫殿正在最大的那条主要干道上施工,人们说这些殿堂寓意着天帝所居的中天紫微垣,对应人间天子的无上权势。
“快一百年了。”他道,“一百年来,我没有一天改变过自己的心意。我对她的爱没有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有所动摇与消退。”
“我愿在死前告诉她。”他道,“那名用急智套出她名字的少年,对她的爱恒久而唯一,没有更炙,也没有更淡。尽管,她曾对此一笑置之。”
“我的话说完了。”
少年子弟江湖老。
一道清丽而清晰的声音打破平静,敏锐道:“你说你爱了她一辈子,又为何娶妻生子?”
众人只见晓星尘与薛洋依偎在一处,薛洋眉目间无比阴沉,却温柔地拉着晓星尘白皙的手。
发问的人是晓星尘。
“这理所应当啊,”胡古月不可思议道,“她若肯同我在一起,自然断子绝孙也不负她。可她于我永远无望,我当然要过自己的生活,为家族诞下血脉继承衣钵与使命。”
他见晓星尘更加一脸不可思议,便指着身边人问道:“我问你们,若你们心中爱着一个人,但她永远不会回应你,更不会同你在一起,你们会退而求其次择一名各方面都合适的道侣结婚吗?”
聂怀桑与江澄立刻道:“当然会。”
薛洋与晓星尘立刻道:“绝不会。”
四道各有风情的声音,两种截然相反的回答,同时响起。说完后四人都怔住了。
聂怀桑露着酒窝道:“好你个顾全大局的三毒圣手,尽职尽责的云梦宗主,可惜被我缠上,今生是没有开枝散叶的机会了。”
“缠紧些。”江澄哼道,“敢松开那日便是你的忌日。”
聂怀桑手持扇子作揖道:“遵命。”
晓星尘对薛洋微笑,薛洋摸着晓星尘的脸,嘀咕道:“傻道士。”
晓星尘反驳道:“我傻,那你是什么?”
薛洋捧过他的脸与自己额头相碰,突然问胡古月道:“胡家主,抱山散人是什么样的人?”
聂怀桑眸光微微一动。
薛洋说话从不夸夸其谈,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发问。一份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聂怀桑心头,但操作起来却绝行不通。聂怀桑余光扫到孝乌公傅三月,心中通了一半,可最关键的另一半,却是个无解而互相矛盾的死局。
胡古月却没有正面描述佳人风华,他唇角有苦涩的笑。在这一刻,因回忆中的女子虚幻出现眼前,老人的神态竟如少年般青涩。胡古月沉吟道:“白鹤随飞盖,朱鹭入鸣笳。夏莲开剑水,春桃发露花。”
晓星尘听之恍然大悟,喃喃道:“师尊,诗中有师尊。”
这是胡古月最爱的一首诗。他挂在嘴边从青丝吟成白首,平龙岗人人都能背,今日才知他吟诵时想的是抱山散人。
“人间自是有情痴,胡家主令人叹服。”聂怀桑弄清原委,沉声道,“只是晓星尘是不净世的上卿,你需放过他,我也好护着你。”
胡古月道:“来不及了。”
有人放在膝上的手握紧了拳。
在聂怀桑瞪大的眼睛里,胡古月道:“在九鼎室,薛洋装成晓星尘来送死。从请灵祭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你们不好对付,事态也越来越失控,生怕夜长梦多,二话不说先给了他一刀。”
“那一刀削于薛洋膝盖。他之后中了许多刀,唯独这第一刀淬了剧毒,无药可解。”胡古月道,“我便是听仙督的停手,到底迟了。”
诸葛平绝望道:“两年前,家主得知请灵祭晓星尘复生,对我说,你医术了得,可否配出一剂自己也解不出来的毒药……”
他知恩图报,未曾想过那药被用在今日。
聂怀桑变色道:“你”
“不。”晓星尘猛然站起,冲动地朝前跑去,“薛洋必须活!”
他素来文文静静,动手动怒都很斯文,如今风度尽失地咆哮,显得十分惊人。
“道长。”地上的薛洋伸手将他拽住,道,“道长你听我说。”
晓星尘拼命挣扎,他忘记自己金丹被封,也忘记自己不能视物在君子道上奔走是多么危险,穿着黑衣狂啸道:“薛洋必须活!”
薛洋膝上毒性已深,根本站不起来。两人肉搏,晓星尘一点也不像晓星尘地方寸尽失,薛洋一点也不像薛洋地冷静劝阻,众人屏息凝神,不敢出声。
薛洋冷静地将晓星尘拉回怀中,对还在发狂的男人道:“胡古月说的是真话道长你摸。”
他从洁白宽大的云袖中摸出一样东西,抓紧晓星尘的手往上面按。
晓星尘的手刚一碰到,便触电般回来,随后又立刻去摸,边摸边摇头,喉中传来闷闷的哭音。
薛洋口吻平静道:“莳花女是不会出错的。”
那朵被晓星尘不住触碰确认的昙花,原本应该盛放三年,难以损毁,不知何时起,已经全然枯萎了。它的花瓣原本洁白无暇,此时呈现不正常的乌黑,正是中毒而亡。晓星尘看不见颜色,手指正在萎缩发皱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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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抚摸,整朵花竟轰然碎成粉末,在道人无助的指缝间流沙般消逝。
此花归长夜,一夕偿相思。
晓星尘怔了片刻,突然用力掐了把掌心,振作起来又要去逼胡古月和诸葛平。薛洋将他圈在怀中,眼神毒辣又偏执,依旧少年气的俊美容颜上浮现出扭曲的表情,在喉间哭音越来越大的晓星尘耳边迷恋地说:“道长,我喜欢你。”
“你竟也喜欢我,滋味可真甜。”薛洋喜滋滋道,“这两年与你厮守,日子全都是甜的。”
晓星尘哽咽道:“以后我每天给你糖吃,两颗、三颗,多少颗都会有。我们的好日子在后头。”
薛洋垂头,露出虎牙在晓星尘脖子上咬了一口。他微微侧头,满意地欣赏晓星尘被弄出血的伤,咯咯怪笑道:“你待我这般好么?但我不要糖……”
“我只要你。”
他哄诱地对晓星尘说道:“道长,你在奈何桥上不准投胎,也不准喝孟婆汤,更不要乱跑。我将你杀了之后,立刻便来寻你,再也不分开,好不好?”
晓星尘呆住了,道:“阿洋,你什么意思?”
“死了更好!”薛洋冷笑道,“死了的才听话。”
聂怀桑叫道:“薛洋,胡古月是吓唬人的,你不要乱来”
“闭嘴!”薛洋抬头朝四周恶狠狠地咬牙道,“我与道长原本还有近二十年时间,如今没了,是你们逼我的!”
他伤心不已,全不管无辜不无辜的,习惯性将自己的痛苦推给所有外人,面目狰狞道:“道长死在南阳,整座南阳城便都该为他陪葬!”
他抱着晓星尘,从怀中掏出了两半阴虎符,猛然合上!
惶恐的尖叫响起。
晓星尘首当其冲,阴虎符与他体内的阴毒里应外合,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软在薛洋怀中。
薛洋横手持虎符,将饱受折磨而虚弱痛苦的晓星尘紧紧拥住,痴痴凝望晓星尘,神情又心疼又满足。
聂怀桑道:“走啊,快走。”
可薛洋拿着阴虎符挡住去路,没人敢走。
江澄刚要答话,身后却传来许多女子的尖叫:“尸体出来了!”
那是君子道尽头的胡氏祭坛,诸葛平用来做人体实验的尸体被阴虎符催动,在屋内一下又一下地撞门。
众人惊恐万状,往反方向逃去,因君子道十分狭窄,推搡间有人被挤得摔倒。一名女修去扶他,他将手递过去却呆住不动。女修正在困惑,那人惨叫道:“你们往下面看!”
众人朝寒潭望去,只见水行渊中迅速爬出许多裹着厚重淤泥的人形骨架,前仆后继,像密密麻麻的蜈蚣,正沿着悬崖攀爬,迅速往君子道上涌来,看得人后背发麻。
这回无论男女老少都在尖叫,岸边许多人要朝外跑,可连整座山洞都晃荡起来,胡氏众人绝望喊叫道:“是平龙岗千年来葬下的人!整座竹山此时恐怕都是走尸了!”
千年来这里一定死了不少人,破土的动静撼动大地,君子道上那名倒地男修始终没有爬起来,被甩得跌落下去。一具趴在悬崖上的走尸敏捷地一跃而出,抱住坠落的男人一口咬掉他半张脸,在血淋淋的惨叫声中走尸啃食着男子落回水行渊。
众人看得毛骨悚然,不多时竟突然从水行渊中爬出两道人影,其中一道正是方才掉下的男修,他已经变成了新的走尸。
江澄几人在不断朝下挥出符篆,稍微阻住走尸的攻势,试图维持局面。可就在此时,祭坛的门被轰然撞开,那些开膛破肚或缺胳膊少腿的尸体们争相伸着双臂奔出,对着活人们张开嗷嗷待哺的血盆大口。
哭声喊声救命声如火灾响起,御剑的撑伞飞下的还有用腿跑的,大家玩命地奔逃。
薛洋抱着晓星尘坐在君子道中央,人潮像分开的洪水般从两人身边涌过,只有他们静止不动。薛洋脸上带着扭曲的微笑,而晓星尘咳得浑身都在颤动,却还在缓缓抬手,试图去抓薛洋手中的阴虎符。
晓星尘呜咽道:“停手……停……停手。”
走尸拥挤着、扭曲着,干枯的指尖已纷纷向晓星尘背后袭来。薛洋修习鬼道无需金丹,不过一声口哨,尸体们便全栽下寒潭。
“道长,我将寿命给你采阳时,便想好了要一生一世都与你在一起。”薛洋为男人擦拭额头冷汗,温柔又乖巧地说,“无论是人都活着却分开,还是一人死了另一个却独活,便都不是双双一生一世。道长,我说的对吗?”
晓星尘早已痊愈的旧伤重新撕裂,他眼皮之下滚滚流出两行血泪。修长的手指刚挣扎着碰到阴虎符,便被凶残的邪气冲得人都要飞出去,倒回薛洋怀中,张口便是一大口血喷出来。
他哀求道:“停手,阿洋。”
“停手?我是绝不会停的,我又为什么要停?让你日后去找宋岚吗?去找阿箐吗?你遇见别人怎么办,道长对谁都很好,我实在是害怕,而且光是想想便无法忍受。”薛洋道,“你今日不死,二十年后也是要被我杀死的。我心硬,求饶不管用。”
晓星尘眼中的血泪越流越多,虚弱的身子上全是血污,他气若游丝道:“你不用杀我……观音庙中我说过,你死了,我自会殉情……”
薛洋默默看着他,眼眶逐渐红了。
晓星尘疼得浑汗湿重衣,像悲鸣而脆弱的蝴蝶,美丽的翅膀即将被薛洋凶狠地拽碎,簌簌颤抖。他还在哀求自己的道侣:“不要阴虎符,不要滥杀无辜。”
薛洋嗤笑道:“我不在乎。”
他体内的剧毒也在发作,虽然他极能忍痛,可锥心之痛依旧是难以承受的。
他忍不住也软了一下,随即撑起身子,心知自己命不久矣,便阴着脸拿阴虎符一寸寸逼近晓星尘,将身体正被隐形毒物不住侵蚀的道侣逼得更加破碎而垂危。
晓星尘被阴虎符炙烤得生不如死,不住呻吟,倒在薛洋怀中口吐鲜血,显得可怜而凄美。
“道长,你再忍忍。”薛洋道,“看你疼成这样,我也很难过。”
这话是真的。他平时连骗晓星尘去买菜都不忍心,如今见晓星尘深受折磨,身心苦不堪言,心疼得要命。
可再心疼,也好过从此阴阳两隔,沦为陌路,像聂明与聂怀桑那般再无交集,永远不可能再回一处。
薛洋病态地俯下身来,忍着莫大的心疼与剧毒发作的痛楚,亲吻晓星尘的唇。
“在夔州,我想走,你把我留下来了。”他道,“那我便永远不走了。”
你不要怕痛。你死了,自然有一座城池为你倾倒,他们都会来陪你。
薛洋曾是将自己一根手指看得比全天下人性命加起来都重要的人。
或许他依然是这样的人。
晓星尘被阴虎符烤得生不如死,五感逐渐混沌,最后连手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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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不了。
这时君子道下,突然传来孩子的痛哭声:“娘!”随后是聂怀桑失声叫道:“阿澄当心!”
晓星尘猛然清醒,他微微偏过头,感受到阴虎符就在脸旁,颤动着苍白的唇,趁薛洋闭目吻得入迷,从袖中掏出薛洋夺来送他的白绡手套戴上,拼尽所有气力,抓住了阴虎符。
薛洋松开唇,看晓星尘徒劳地挣扎救人,垂眸道:“你怎么就是不肯乖乖听话呢。”
晓星尘被喂了药,金丹失灵,与长宁山上不可同日而语,全靠血肉之躯对抗。他掌心传来无法形容的剧痛,无法控制地轻声呻吟。
薛洋通红的眼眶中,一双黑眸似乎在闪闪发光:“星尘。”
晓星尘依旧没有松开手。
阴虎符在白绡手套中发出刺耳的轰鸣,震碎了君子道上许多石块。滚落的石块坠入寒潭,有许多砸到了攀爬的走尸,但更多的走尸已经四肢扭曲,像蜘蛛一般爬上君子道,摇晃着站起来,脑袋在脖子上一圈圈转动,朝薛晓二人冲过来。
薛洋拔出降灾一挥,怒吼道:“不要碰他!”
剑风所过之处,走尸迎风倒地。他本就是修鬼道的,手持阴虎符碎碎念动咒文,那些走尸便转身撕咬阻挡起同类来。
晓星尘离断气只有一步之遥,江澄聂怀桑胡古月他们本领再高,也被困得越来越难以周转,有人被走尸咬到胳膊,尖叫起来。
好一派,人间炼狱图。
白绡手套依旧在死死抓住阴虎符,阴虎符缓缓出现一条裂缝。
薛洋眯起眼。
而晓星尘最终油尽灯枯,无声地又喷出口鲜血,手垂落到身侧。
阴虎符还在源源不断地召唤走尸,整座南阳都在沦陷,君子道上崩裂的石块越来越多,终于如长龙坠落,轰然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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