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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尘事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江南剑

    塍猎户道“若不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谁愿意改自己的姓氏呢既然改了姓氏,也希望范大侠别再深究,在下当年也不过江湖中一无名小卒,怎能跟有着南方北范的范爷相提并论”

    此人轻描淡写地道破范萦怀的身份,让范萦怀立刻警惕了起来。

    他隐隐感到此人有些熟悉,却还是猜不到此人的来历,而此人也绝非他自己说的,籍籍无名,此人是敌是友,现在还不好说,他只能暗中留神,偿若此人是避世南宫家的朋友,那自己和伏缨来到这里,就是自投罗网了。




第三十一章 生死难料
    火炉生起来后,火光熊熊,烤得一屋子里温暖如春。

    范萦怀佷快又发现了塍猎户的“与众不同”之处,他热情招待两人在屋中取暖,他自己则去淘洗了一口锅,在锅里添了水,然后从墙上拿下一块腊肉,一手拿着一手用匕首片下肉到锅里,这手片肉的功夫,就像陕西的刀削面。

    可是削面和削肉,却完全是两回事。

    塍猎户给锅里削了半锅肉,然后又洒了十多味佐料,随着锅里水逐渐翻滚沸腾,煮肉的香味飘开,腾猎户转身离开了屋子,直到这时,范萦怀才发觉他走路时有点歪歪斜斜的,刚才所走的都是山路,山路不平,范萦怀也没有看出来。

    江湖中人有谁匕首用得好,走路又有些歪斜,却又莫名其妙地在江湖上消失,选择隐居起来呢

    范萦怀想不出这么一个人,江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不明不白地消失了,他叹了口气,心道管他是谁呢,只要没有对自己不安好心就行了,自己是否因为做了对不住南宫家的事,有些疑神疑鬼了呢

    伏缨倒没有想这么多,他看着锅里煮的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塍猎户等到肉都熟透了,这才拿出三个碗来,给每人都盛了一碗,为了防止范萦怀起疑心,他自己端起来先吃,门外下着大雪,屋内温暖如春,三人吃了这一碗热乎乎的肉粥,都感到十分舒适。

    吃饱饭后,伏缨感到困倦,人坐在炉边的一张竹椅上睡着了,塍猎户找来一张兽皮给伏缨盖上。

    范萦怀饱食后也觉得困倦,况且在这里和这位猎户四目相对,双方都有所隐瞒,说话也不痛快,干脆不说。

    大雪已经积了一寸来厚,范萦怀也放下了心,这么大的雪,自然会将他和伏缨的脚步掩埋,令南宫家的人一时找不到这里。

    塍猎户搬了张凳子坐在门口,看着门外,一言不发,范萦怀想说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他对这位猎户产生了好奇心,却又知道他不会告诉自己他的身份,问了也是白问,干脆不问。

    大雪下的山脚静谧极了。

    可是这寂静很快就被打破,一阵异样的蹄声传来,之所以说异样,是因为马蹄踏在雪地里,发出的声音十分沉闷。

    范萦怀立刻紧张起来,如此大雪,如此深山,谁会冒雪赶路来人多半是南宫家的人。

    就连塍猎户也察觉到马蹄声中的不寻常,他蓦地站起身来,范萦怀看得出他也感到一些紧张。

    马蹄声在离猎户的院子十多丈外倏然停下,范萦怀断定是三匹马,门口被塍猎户挡住,他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是悄悄将熟睡的伏缨喊醒。

    三名身披斗笠的人来到院子外,口中喊道“猎户!猎户!”

    塍猎户站在门口应了声“什么事”

    外面的人道“不知猎户今日可曾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这么一问,屋内的范萦怀已知来人是冲着他和伏缨来的。

    塍猎户问道“什么人”

    外面那人道“没什么,只不过这两个人是贼,偷了我们家的东西。”此人说得轻描淡写,显然不想将回春璧的事说出来

    塍猎户断然道“没看到,今日大雪,我没有出门。”

    范萦怀放下一点心事,他想不到这猎户竟会公然撒谎,替两人遮掩,他对塍猎户的戒备放松了些,同时他也知道,南宫家的人还是找上门来,因为避世南宫的名头太响,范萦怀不知道他们还有多少人在附近,所以也不敢和他们公然面对,一时忧心忡忡,不知如何是好。

    可是外面那人似乎不信,忽然他喊道“不对!你若没有出去,这两条狼又是怎么回事”原来此人眼利,竟看到了院子里新宰的两头狼。

    塍猎户淡然回答“这两匹狼饿昏了头,竟敢来到我这里觅食,被我随手料理了。”

    门外那人道“可否让我们进去一搜”

    塍猎户摇了摇头“不行!”

    只听院子篱笆门传来“吱呀”一声,显然来人不顾塍猎户的反对,还是走了进来。

    范萦怀知道南宫家人武功之高,自己未必是他们三人的对手,连忙抱着伏缨寻找躲避之处,而门外三人已向这边走来。

    塍猎户道“你们干什么再向前走一步,我可就不客气了!”

    来人哈哈大笑道“你们听听,这个臭猎户说什么要对我们不客气我看屋子里定有古怪,否则为何他执意不让我们进去搜查”

    塍猎户道“这是我的家,亦是我的地方,岂能容你们随便进出你当我是什么了”

    来人十分狂妄“我当你是什么嘿,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咱们搜!”

    范萦怀正要抱着伏缨从简陋的后窗出去溜走,可是外面传来的动静却让他愕然止步。

    原来塍猎户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外面,一阵有别于风雪之声的锐声传来,同时传来其他两人的惊呼声“你……你干什么一起上!”

    接着是一声惨叫传来,范萦怀听到惨叫声,感到心中一跳,将伏缨放下来,让他在屋里等待,人则冲了出去。

    漫天大雪下,三个人在雪中相斗,还有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一人倒地,剩下的人还在相斗,那么倒地之人就不可能是塍猎户,他若是倒下,战斗就该结束了。

    仔细分辨,果然是塍猎户在和两人相斗,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剑,这柄剑寒光闪闪,出剑时角度刁钻,似乎能够预料到对方出手的方位,而提前拦截反击,只看了数招,范萦怀就可以肯定,这是奕剑门的剑法。

    而和塍猎户相斗的两人虽然被塍猎户的剑法处处掣肘,但两人的剑法也是高绝,人和剑似乎融为一身,范萦怀猜测塍猎户应是出其不意杀了一人,之后两人有了防备,三人便打了个不分上下,一时谁也胜不了谁。

    其中一人见到范萦怀从屋中走出,便打便喊道“好啊,屋内果然藏着人,猎户,你到底是谁为何……”

    塍猎户一阵疾攻,逼得他后面的话也说不出来,塍猎户趁两人防守时获得一线喘息之机,他头也不回,口中对范萦怀道“你还等什么一起上啊!”

    范萦怀心道事已至此,反正露了相,虽然他不想和南宫家的人接下解不开的死仇,但偿若让这两人活着离开,自己和伏缨两人便只有死路一条,更何况,此时塍猎户如果被这两名南宫家的人杀死,自己和伏缨只怕走也走不掉。

    他一咬牙,抽出剑来加入战团,塍猎户和两人打个旗鼓相当,范萦怀的加入立刻使得战局发生了变化,这两人的武功虽高,范萦怀毕竟也是一流好手,他缠住了一人后,塍猎户用了十多招就将另一人料理了,接着他转过身来和范萦怀夹击最后一人,两人联手下,最后一人没用几招就被塍猎户一剑刺入胸口。

    这么一来,范萦怀知道自己和南宫家再也不只是偷了回春璧的瓜葛了,伏缨还献策让他将回春璧给殷潭用过之后再还回去,以释南宫家的怨恨,现在却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了,死人无法复生,他心知塍猎户是在帮了他,可是他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究竟是谁怎么一见面就和他们动上了手”

    塍猎户撕下其中一具尸首上的衣服,将剑上的血抹拭干净,还剑入鞘道“范兄,实不相瞒,我姓殷。”

    范萦怀愕然道“你姓殷那你和奕剑门前任掌门殷震南又是什么关系”

    塍猎户道“在下正是殷震南!”

    范萦怀摇了摇头道“不可能,殷震南不是死了么”

    殷震南道“我隐居至此,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世人当我死了,我就算死了吧。”

    范萦怀一时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和伏缨两人拼命为殷潭偷来回春璧,为的就是救治殷潭之母,也就是殷震南夫人的性命,而殷震南却死而复生,躲在距离南宫家没有多远的地方隐居起来,他问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殷震南道“现在咱们没有时间讨论这个,你帮我将这三位南宫家人的尸体给埋了,若是他们的人找到这里,你觉得咱们能敌得过南宫渊那老贼么”

    范萦怀道“难道埋了就没事了么”

    殷震南怔住,过了一会,他叹道“恐怕不行,他们找到这里忽然消失,其他人定然会怀疑到我头上,埋与不埋,我看都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我却要离开这里了。”

    范萦怀道“慢着,你难道不想见你的儿子殷潭么”

    殷震南虎躯一震,脸色变得苍白,他忽然抓住范萦怀的衣领问道“你说什么”

    范萦怀道“你的儿子殷潭啊,你就算隐姓埋名,难道连儿子也都不认了么”

    殷震南松开范萦怀,让范萦怀出乎意料地是,他后退几步,忽然又将剑抽出,直指范萦怀,并用糅杂着痛苦、愤怒、无奈等各种情绪的眼神盯着范萦怀道“范萦怀,你究竟是何居心为何要这么说”

    范萦怀虽然心知这中间定然有着天大的误会,或者天大的阴谋,甚或是天大的谎言,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他双手下垂,摊开,表示自己并无敌意,然后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令郎发生了什么事”他认为殷震南和殷潭之间,必定出了什么问题。

    可是让范萦怀万万没想到的是,殷震南忽然流下泪来“我那可怜的孩子,早在十年前就去世了!”

    范萦怀登时感到浑身发冷,他茫然地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殷震南强忍着悲痛道“范萦怀,你何曾见过拿自己儿子开玩笑的人又有什么不肯能了”

    范萦怀叹了口气道“还请殷兄将剑收起来,咱们进屋再说。”

    此时风雪更猛了,两人以及三名南宫家人的尸体上,都落满了雪。



第三十二章 真假殷潭
    殷震南却不忙收回剑,他问道“你究竟要说什么范萦怀,你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你让我去见我孩儿,嘿,想让我死,且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范萦怀也明白了既然此人认定了自己儿子已死,那么刚才自己问他要不要去见自己的儿子,就变成了一句威胁之语,他苦笑道“这是个误会,殷兄,你帮我料理了南宫家的人,我很承你的情,你可知我为何会来到这里”

    殷震南道“为何”

    范萦怀道“我受人所托,到南宫家去偷一样东西,如今得了手,所以受到南宫家人的追捕。”

    殷震南并未因此而放松戒备,他问道“然而却又如何提起我那已死去的孩儿你究竟是何居心”

    范萦怀道“殷兄可知我是受了谁人所托”

    殷震南道“我怎么知道”

    范萦怀道“如今我也糊涂了,真真假假,我一时也难以分辨,但是委托我到南宫家去偷东西的人,自称是奕剑门的现任掌门,殷潭!”

    殷震南身子一震道“什么”

    范萦怀道“如今你却说你儿子早就已经死了,我现在也不知道谁是谁非,殷兄,我以我范萦怀的声名担保,我所言句句是实,不知你是信也不信”

    殷震南兀自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他摇了摇头,神情显得十分激动,他说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范萦怀,你可知道我为何来此隐居”

    范萦怀道“为什么”

    殷震南道“当年金刀门被南宫世家灭了门,我虽有心想为金刀门门主出头,可是却知以我这点微末本事,前去理论不过是送死而已,而且我还有家人,怎能轻易去断送了性命直到……”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直到我儿子病逝,我心中没有了牵挂,所以才大着胆子来南宫家理论,理论的结果自然是被他们折辱一番,我受不了屈辱,便来到这附近准备了断自己的性命,我从一座悬崖旁跳了下去,结果人没死,却摔断了腿,被一户采药的人所救,我一次自尽没死成,也没有了再寻死的勇气,就这么苟且偷生下来,对武林对江湖,我也死了再去追逐的心,后来娶了采药人的女儿,就在这里隐居起来,范萦怀,你来告诉我,我的儿子是生是死,难道我自己还不知道么”

    范萦怀听他说得真真切切,情知他所言不假,然而那自称殷潭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殷震南接着道“我不知道你范萦怀此刻打的什么主意,你今日既然找上门来,我又岂能容你活着离去”

    范萦怀道“如果殷兄说的是真的,那么我定然是受人愚弄了……”

    殷震南却不想听他解释,正要动手,在他身后传来一句孩子的声音“我师父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叔叔自称叫做殷潭,他说他母亲病了,非要回春璧才能救治,因此让我们去南宫家去偷回春璧,我师父没有骗你。”

    说话之人自然是伏缨了,他出了门,见到殷震南剑指范萦怀,而范萦怀却没有反抗的打算,伏缨还以为殷震南的武功高过他师父太多,所以范萦怀不敢反抗,而且范萦怀苦苦解释,殷震南却似乎听不进去,他忍不住为师父辩解起来。

    殷震南看着范萦怀,范萦怀目不转睛,表示自己并没有什么亏心事,殷震南问道“既然你说你们得了手,那么回春璧呢”

    伏缨将范萦怀用腰带系起来的回春璧拿出来道“在这。”

    殷震南接了过来,感到回春璧触手冰凉,他不知道回春璧原来是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习武之人不能靠近回春璧,所以也就没有怀疑回春璧的真假,他只是问道“你们得了回春璧,那又怎的”

    范萦怀道“我和那个自称殷潭的人约定好了,若是得了手,就在山那边汇合,也就是你用箭射死两头狼的地方。”

    殷震南道“当真有人冒充我的儿子此人到底是谁”

    范萦怀道“我若是知道他是谁,我也不至于受他愚弄,落到现在这等地步,我只知道此人武功极高,不过用的并非奕剑门的功夫。”

    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殷震南听来却又生疑心“既然你知道他用的并非奕剑门的剑法,又怎会相信他就是现任奕剑门的门主”

    范萦怀知道这事的确难以解释,此事在那假冒的殷潭口中说来合情合理,而此时他再复述一遍,看起来就像可笑的狡辩,他叹道“此事也难怪殷兄怀疑,我说的受他所托,其实也是为他所逼迫,我徒儿当时被他掳走下了蛊毒,为了我徒儿性命,我不得不答应他,之后他一番花言巧语,让我不由得不信。”

    他说的越是含糊,殷震南反而越相信了他,他因为若是说谎之人,必定会说得越详细越好,否则如何使人确信无疑殷震南收了剑,问范萦怀“既然你和他约定在那里见面,我也跟着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假冒我死去的孩儿。”

    范萦怀忽然道“我知道他为何假冒令郎了,他以为殷兄已死,而若要对付南宫家,就必须假冒和南宫家有关系的人,有仇也算有关系的一种,而奕剑门中你们父子都已死去,令我我无法揭破他的谎言,嘿,他要是冒充金刀门的人,我反倒不会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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