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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七日晴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楼雨晴
沈瀚宇推开窗,细细的雨丝飘在他脸上,像极三年前,他们分离前的那个傍晚——
「妳来台北找我,妈知道吗?」
「那年你为什么不说一声,就偷偷跑到台北来?」她反问。
「我先问的,沈天晴。」
「我三年前就想问了,沈瀚宇。」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气。「临时决定的,来不及跟妳说。」
「那不是理由,我不相信有差那几天,哥,你在骗我对不对?」
「答对了,沈小晴。」他笑哼,让人分不清真假。
她气结。「哥!」
「妳还知道我是妳哥,这副审犯人的架势,不太对吧?还有,我不相信妈会同意妳上来看我。」
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哥,我留在你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了。」
「妳在开玩笑的吧」他被这句话吓得心乱如麻,没留意到她表情不对劲。「妳也看到了,我不是一个人住,两个大男生住的地方,多妳一个女孩子很不方便,而且那头禽兽一看到漂亮女生,就变得只有兽性没人性,发情不分季节的,妳都不怕吗?」齐光彦要是知道他把他形容成采花淫魔,肯定和他拚命,但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必须暂时牺牲室友的名誉。
「那就另外找房子。我毕业了,可以去找工作帮忙赚钱啊,我不会造成你的负担。」她急忙保证。
「妳以为在台北生活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这里不是屏东,高职毕业能找什么好工作?妳给我好好继续读书,不许胡思乱想。」
「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哥,拜托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你都不知道这三年——」
「我知道三年前我的不告而别让妳积了不少怨怼,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妳真的过来,那爸怎么办?妈怎么办?谁来照顾他们?我们不能什么事都只想到自己。」
「可是我——」我回不去了啊!那个家容不下我,你知不知道?
但是这些话,沈瀚宇并没让她有机会说出口。
「不要任性,晴。哥的处境也很为难,妳就懂事一点,好吗?」他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
所以……她让哥哥很困扰,是这个意思吗?
这就是那年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她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扛不起,对不对?
再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哥哥无能为力,说了只会让他更自责,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
她咬着唇,默默掉泪。
沈瀚宇看了心痛,上前搂她入怀。「对不起,晴。」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哥,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她哽咽着,痛哭失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晴就当是帮哥的忙,代我照顾爸妈,好不好?」
帮——哥?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手背抹去泪,勇敢地点头。「好,我帮哥。」
她说过,要很听、很听哥的话,哥说不行,就是真的不行了,如果有办法,哥不会故意拋下她,所以她要体谅他。
「晴——」她这表情看得他又心碎、又不忍,有一瞬间,几乎要失去理智,开口要她留下——
「没关系,我会等哥。」她浅笑,很温柔、很深情——
沈瀚宇一震,像被毒蛇咬伤,惊痛狼狈地退开。
「哥?」
叩叩!
敲门声害他慌乱地撞到桌角,齐光彦探进头来。「你们叙完旧没有?我肚子饿了。」接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沈瀚宇,你在紧张什么?表情比作贼还心虚。」
他按着胸前,轻吐了口气。「你神出鬼没,谁不吓到?」
「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要不是知道他们是兄妹,会以为他是偷情被逮到。
「不跟你鬼扯。晴,妳饿不饿?」
「还好。」其实从早上坐进第一班火车到现在,她什么都没吃,但是一心想见哥哥,根本感觉不到饥饿。
沈瀚宇走出卧室,打开冰箱门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不用找啦,你忘了我们就是因为家里什么都没有,为了买几碗泡面回来,雨伞才会被不肖人士给干走?」齐光彦凉凉提醒。没办法,到月底了,穷学生只能勒紧裤腰带,以泡面将就度日。
他怎么能让妹妹吃泡面?
沈瀚宇二话不说,捞起钥匙。「你机车借我。」
「不要啦,哥,外面在下雨,我和你们一起吃泡面就好了。」
他当作没听到,直接往外走。
「你买回来,我也不吃哦!」
沈瀚宇煞住步伐,回头瞪她。
「我说真的,等你回来,我已经吃饱了。」她加强语气。
沈瀚宇又瞪了她几秒,投降地丢开钥匙,拿出泡面,帮她倒调味料,冲开水,再将家里仅剩的一颗蛋打下去。
「那我呢?」齐光彦眨着眼,用写满期待的眼神看他。
沈瀚宇看也没看他,将未拆封的泡面往他身上丢。「自己泡。」
「差那么多!」他喃喃咕哝,认命地动手拆包装。
沈瀚宇懒得理他,径自走出阳台。
「哥,你不吃吗?」
「妳先吃,我还不饿。」他点了根烟,吸上几口。
沈天晴皱起眉。「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齐光彦热心解说:「烟是我的啦,他很少——」
「你能不能闭嘴,安静吃你的泡面?」沈瀚宇不悦地扫他一眼。
齐光彦撇撇嘴,懒得理他。
谁晓得他今天吃错什么药,情绪特别糟,兄妹相见,不是应该开心吗?怎么他的表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难道天气阴沉,连人的情绪都会受到影响?
泡面吃到一半,对讲机响起,见他没有垂怜的意愿,齐光彦只好劳动自己放下筷子,拿起对讲机说了几句,按下大门开启键后,突然一脸谄媚地挨向沈瀚宇。「小沈沈,我们是好哥儿们对不对?那好哥儿们是不是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沈瀚宇捻熄烟蒂,一脸嫌弃地推开直巴到身上来的室友,还小沈沈咧!「你又想算计我什么了?」
「也没什么啦,就——你那个美丽小学妹嘛,她来了。」
「心苹?来就来啊!」这需要摆出一脸巴结吗?
他的疑惑很快就获得解答。
门铃一响起,只见齐光彦飞快冲去开门,这种速度,只有在追美眉的时候能够比拟,但佳人摆明了心有所属,所以不在他的猎艳名单内……
「吃泡面?果然让我料到了。你们这两个大男生啊,一到月底就开始虐待自己的胃。」柔婉女音轻笑,朝阳台外的他扬了扬手中的塑料袋。「好在我有先见之明,买了点卤味,快过来趁热吃了吧!」
他蹙眉,没移动脚步。「我说过,妳不需要这样做。」
刘心苹笑意微僵,很快又扯唇笑道:「顺路嘛,又不麻烦。」
这趟路未免顺得太远了。
沈瀚宇心知肚明,没说破。
拒绝只会让她更难堪,他没再多说什么,走进屋里拿盘子来装食物,抬头见齐光彦一脸巴结的馋样,没好气地道:「看我干么?出钱的又不是我,去问心苹。」
你没出钱,可人家是冲着你来的啊!齐光彦在心底咕哝。
「亲爱的小苹苹,妳应该知道,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道理吧?虽然我不是妳的直属学长,但我也是很需要妳的关爱的……」
刘心苹粉脸一羞。「我又没叫你不要吃。」
「万岁!」齐光彦抢在第一时间扑向美食。「妳真是上天派来的天使!」
没节操的家伙!
沈瀚宇在心底为饿死鬼投胎的室友感到羞耻,撇开脸,挟了几样东西,将碗递到妹妹手中。「那个别吃了,晴。」
「可是——」她张口要说什么,但是他已经接手她没吃完的泡面。
刘心苹一呆,沉默无言地望着他们。
这是她的心意,他却将这份关怀,轻易转送给另一个女孩,简单的体贴动作,却流露着言语所无法形容的契合与亲昵……
她觉得……好难堪。
「不要危机意识那么重,那是他妹。」没办法,吃人嘴软,齐光彦口齿不清地说明。
「是吗?」刘心苹来来回回审视他们。感觉……不像。
沈天晴放下碗,朝她礼貌地点头。「妳好,我叫沈天晴,谢谢妳对我哥的照顾。」
原来如此。刘心苹释然浅笑。「哪里,妳不要这么说。以前从没听学长提过他还有妹妹,所以初见难免好奇。妳这次上台北来看妳哥,打算待多久?台北我土生土长,熟得很,如果时间充裕,我可以带妳到处逛逛哦!」
沈天晴看了看哥哥,他不看她,也不吭声。
她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
「这招高竿,先巴结小姑,套好关系,哪还怕意中人不乖乖就范……」齐光彦竖起大拇指称赞。
刘心苹脸一红,羞得说不出话来。
「齐光彦,你话这么多不怕噎死吗?」认识这么久,沈瀚宇头一回发现室友极度欠揍!
沈天晴打量对面美丽娇羞的女孩,再看看身边的哥哥,若有所悟地张大眼。原来……是这样子吗?
她放下碗筷,突然间胃口尽失。
用过餐后,她坚持洗碗,耳边听着齐光彦在瞎起哄,要哥哥和美丽学妹花前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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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很漂亮。」
「……」
「她几岁了?应该有男朋友了吧?这型的女孩子,通常是很多男孩子心仪追求的目标。」
「……」
「学长!」连连喊了三声,他才猛然回神。
「什么?妳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沈瀚宇熄了烟,转头看她。
刘心苹轻叹。「你今天很心神不宁。」他人是陪着她在阳台外谈天,但是神魂早已远扬。
「有吗?」
「我刚才问,你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她这型的,会有很多男孩子被她吸引。」
「我不知道。」是吗?很多男孩子喜爱她?他从来没想过,晴在异性当中会有多受欢迎……
「看来你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职。」
他又点起一根烟,沉郁地抽着。
「烟抽多了,对身体不好。」她关心地颦眉,但是他置若罔闻,狠狠吸了一口,再吐出,彷佛也想将满腔郁闷一同吐出体外——
「学长……」
「心苹,妳喜欢我吧?」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啊?」她呆住,嫩颊迅速染红。「你……你怎么……」
「妳对我的好,我全都看在眼里,但是我宁愿女友一个换过一个,就是不敢轻易给妳承诺,因为我不晓得我能给妳什么,妳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值得更好的人,而我,这颗心飘浮不定,我不确定能为妳停留,正确地说,是不确定能为任何人停留,我不想委屈妳。」他看着指尖缭绕的烟圈,沉缓地说道。
「没关系的!」她急忙回答,旋即又发现过于迫切,羞愧地压低了头,轻轻说:「这不是委屈,因为喜欢你,所以再也看不见别人,就算有更好的人,我这颗心还是只容得下你。我知道你的心无法为谁停留,就像飘泊惯了的风,注定我只能追着你跑,随你忽悲忽喜,但是就算这样,我还是想试,即使到最后,还是留不住你,我也不会有怨言,因为我拥有过。」
几丝斜雨飘进阳台,淋灭了烟蒂,沈瀚宇捏了捏,丢在脚边,回过头,缓缓说了句——「妳介意刚抽过烟的男人吻妳吗?」
刘心苹瞪大眼,他伸出双手,耐心等候她作决定。
然后,她有了动作,赧红着脸,往他移近一步。他收拢臂弯,轻轻地,将唇印上。
细微的声响由身后传来,他知道不远处有另一双眼,始终注视着他。
他双臂抱得更牢,闭上眼,关上心门,什么都不去想。
这一刻,他让自己完全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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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看刘心苹欲语还休,偎在沈瀚宇身边的小女人娇态,白痴都晓得稍早发生了什么好事!
不过这对兄妹的气氛也很怪异,怪在哪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是流窜着一股奇异敏感的张力……
更晚时,刘心苹告辞返家,依依不舍地问:「你要不要陪我走一段?」
齐光彦本能就说:「不好吧?人家妹妹才刚到的第一天,妳就跟她抢哥哥,反正你们来日方长——」
沈瀚宇没等他说完,淡淡接口。「我陪妳回去。」
啊?齐光彦傻眼。
沈天晴更是完全僵在那里,无法动作。
这也难怪,人家大老远来看他,他居然把她晾在一旁自己谈情说爱去,那感觉多闷啊,这哥哥真是太不体贴了。
「哥!」她出声喊住他。
「有话等我回来再说。」手碰上门把,他头也没回。
「爸病得很重,你不回去看看他吗?」她急忙又道。
沈瀚宇顿住步伐,诧异回身。
天晴一向敏感,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我的信,你没收到?」
「……信?」他愣了愣。
「我写了好多封,是妈帮我寄的,你一封都没收到吗?」
他沉默了下——
「……太忙,没空看,不晓得丢哪去了。」
「你……把我的信丢掉?」
他僵硬地别开头,拉了刘心苹的手,走出大门。
沈天晴失神地看着他走出视线,没有移动,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表情……
「欸……」齐光彦看了于心不忍,本想给她安慰两句,谁知她什么也不说,默默地转身进房。
她站在书架前,指尖抚过每一本书。以前,总喜欢翻哥哥的书,看到那些她完全不懂的东西,就会觉得哥哥好厉害、好了不起。
那时就已经觉得天神一样的哥哥,站在好高好高的地方,她必须仰着头才能看见他,而现在,他走得更快、更远了,她小小的步伐再也追不上。
她咬着唇,两颗泪珠再也悬不住地掉落。
他,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哥哥了吗?
她的哥哥,总是把她看成最重要的那一个,不会将她遗落。
她的哥哥,连情书都能交给她处理,不会抱别的女生。
她的哥哥……很宠她,不会忘记她的生日。
她特地赶来,只是想和他一起平静地度过这一天。
她一直在等他记起,如往年一样,向她说声:「生日快乐。」
然而,她终究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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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了封短信,她没有向哥哥告别,静静地走了。
来时,她没让他知道,走时,也不需要。
走进火车站,她刻意买了最后一班车的车票,孤零零地站在角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留意来来去去的人潮。
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总觉得他会赶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列车走了一班又来一班,直到最后一班南下列车停靠在月台。十一点多了,再错过这班车,她今晚就只能露宿街头……
她叹了口气,移动沉重的步伐,剪了票,进月台前,仍频频回顾。
只是,最终,她还是没见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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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沈瀚宇,你是掉到水坑里哦?」一看到进门的室友,齐光彦惊异地喳呼。
啧,真是全身上下无一不湿,他们不是伞下漫步吗?怎么会弄得活似刚从水坑里挖出来的一样?
看了看被握在手中没开的伞,再抬头看他。「有伞不用,你发神经哦?」
沈瀚宇没吭声,直接进房。齐光彦跟了过去,靠在门框边,懒懒叫了声:「喂!」
「别烦我!」沈瀚宇头也没回,把脸埋进掌心。一秒、两秒、三秒,突然抬起头。「我妹呢?」
「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被恋爱冲昏头,都忘了还有个妹妹了呢!」
「我妹到底去哪里了?」
「你不是叫我别烦你?」口气跩跩的,存心吊他胃口。
如果齐光彦有心测试他的耐性,那恐怕得失望了。他一把揪住齐光彦的领子,咬牙吼道:「我问你我妹去哪里了!」
「回去了啦!这是她要我转交给你的。」齐光彦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
接过纸柬摊开,里头写了简单几个字:
哥,我回去了。
我不笨,用了生命中全部的岁月认识你,不会不明白你的意思。
从见面到现在,你一直在企图暗示我,过去再也回不来,明的、暗的,甚至是你想做、不想做的。
其实,哥,你用不着这样的,我说过要听你的话,就会乖乖照你的意思去做,所以我回去,静静等待,直到你不再觉得我是负累的时候。
我知道人不可能永远不长大,很多事情都会改变,不管我们愿不愿意,但是,有些事情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例如——这颗杨桃的滋味。
他看着手中半熟的杨桃,有一小部分不小心压坏了。根据吃她摘了多年的杨桃所累积的经验告诉他,这颗杨桃绝对会酸,但是酸中带甜。
他眼眶一阵水雾弥漫。
一句「这颗杨桃的滋味」,道尽了所有酸楚心事。
她知道他懂得,所以才会写出这句话,取代说不出口的一切。
往事像幻灯片,一幕又一幕地快速闪过脑海,关于他与她,笑泪与共、永不褪色的种种记忆……
他在做什么?这女孩是他一直以来全心全意呵护的,他曾经那么怕她伤心难过,可是现在,他却亲手将她推开,让她一个人茫然无助地面对孤单人生……
齐光彦研究他的表情,喃喃自言:「真搞不懂你,明明很关心妹妹,干么还表现出巴不得赶走她的死德行……」
沈瀚宇捏紧手中的信,再也无法思考更多,冲动地转身冲了出去。
他要去追她!如果追得到,他会不顾一切的将她留下来!
跳上机车,他一路狂飙,雨愈下愈大,落在他的眼里,模糊了视线。他尝到由眼中流下,咸咸的雨水。
齐光彦错了,他不是发神经,有伞不用,而是不淋点雨,他无法解释被阻隔在伞外的雨水,为何会落得他满脸……
一声哽咽逸出喉间,他油门催得更紧,在大台北的马路上狂飙,眼中再也看不见交通号志,再快一点!只要再快一点,他就能追上她——
刺眼的车灯迎面打来,他来不及反应,一阵椎心刺骨的剧痛袭来,他只听到震耳欲聋的碰撞声,同时,也震掉了他的听觉、视觉——
但是,他的意识还在,闭上眼之前,手中仍牢牢握着她留下的那封字柬。
晴,我的心,也一直都没变,妳知道吗?





七月七日晴 二之一 交集
第二部遥望
光与影昼与夜潺潺流光的轮替
男与女生与死爱情天平的两端
天堂地狱我遥望着你无法碰触
如此生死缠绵却又永不交集
二之一交集
「晴!」由睡梦中惊醒,沈瀚宇失声喊出。
坐起身,惊觉自己流了一身冷汗。
沈瀚宇沉重喘息,伸手扭开床头灯,看了下一旁的闹钟,才两点半。
他抹抹脸,擦去汗水,再也没了睡意。
下意识地,右手又抚向大腿外侧。这个地方有道疤痕,深得刺目,是三年前那场车祸所留下的。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睛,感觉赤裸裸的痛楚又再度涌现,不是来自身体,而是胸腔之内的这颗心。
昏迷了近一个月,再度醒来之后,他人在医院,他没追到她,甚至伤得动弹不得,哪都去不了。
他终于看清,这是他们的宿命,从他们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们没有抗议的权利,只能顺着往下走。
他的抗拒,只换来这一身的伤。
甚至,连见父亲最后一面,以及送终,都来不及。
这个教训,很痛,痛得他不得不看清,并且接受事实——他,没有任性的权利。
他懂了,也妥协了,那一天,在病床上,他不顾一身的伤,放声大笑,泪水笑得震出眼眶,医护人员全以为他在车祸当中受了太大的惊吓,找来精神科医师联合会诊。
他没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疯,只是清醒了,如此而已。
伤好后,他比任何人都更用功,将全副心思放在课业上,除此之外,就是打工、赚钱,屏东老家的一切,记忆中夏日微风夹杂的青草味、清晨公鸡的啼叫声、赤足踩在清澈溪水的感觉,以及那个爱笑、爱闹的女孩清颜……都被埋藏在内心很深很深的地方,时日一久,终会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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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年,他当上实习医生,因为必须轮班,早没有了正常作息,病人的突发状况,是不会顺应你的作息时间的。
第四个月,他被调到小儿科。别小看孩子,以为很好搞定,事实上,他们要是哭闹起来,可不比大人能够讲理的,同期的另一位实习医生就直呼吃不消,还问他是怎么搞定这些比撒旦更可怕的「恐布份子」。
他只是撤撇唇,虚应了句:「耐性吧!」
有些人还在背后调侃,他不只在女人堆里吃得开,连对付小孩都很有一套,简直大小通吃。他们又怎么知道,他的妹妹就是他一手带大的,安抚小孩的情绪,他有得是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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