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娘想了想,道“也是个办法,那我们何时打?”
“祟馆观礼后下山时!”
“行,那我等着你,到时候咱们斗一场,看看我能不能十招胜你。”
封唐这下子真是无语了,如果不是初步了解对方的性子,知道她说话常有“无心之失”,早就分道扬镳了。
一路走来,令封唐稍觉有所好感的是,骆娘表现出来的那股子嫉恶如仇的态度,无论走到哪里都在时刻关注着有没有不平之事可以铲除,这一点令他自愧不如。
他想要铲除不平,更多是为了检验自己的道术,骆娘想要铲除不平,是真的看不惯那些不平,就是行事和想法稍微鲁莽了些。
当然,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不平之事发生,两人顶多也就是打打嘴炮罢了。
第三天时,终于来到武陵山下,由山门而入,递上请柬、呈上礼单。
接待的弟子忙道“是宗圣馆的贺客?失敬失敬,二位里面请!”
封唐介绍“这位是……”
骆娘抢先道“正是一起来的。”
接待弟子将他们引入云水堂歇息,等那弟子走后,封唐便去敲骆娘的房门。
“怎么了?不高兴?谁惹你了?”
“你贺礼也没准备,请柬也没有,来这里做什么?
“在玉皇阁听说过于致远的事,对此人很是不屑,所以跟你过来看看。有机会的话,还想当面问问他,当年未何不愿和林致娇成亲,等林致娇入了修行,却又反复纠缠,做人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势利!”
第一百五十章 口角
闹了半天,骆娘竟然没有接到邀请,封唐相当无语,敢情您是为了蹭我的请柬啊!蹭我的请柬上山,就是为了看看于致远长什么样?跑了上千里路,就为了凑一个热闹?
这得有多闲?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已经进了山门,还能报知崇德馆,再把人赶出去?只得叮嘱了骆娘几句,让她别胡闹,便去忙活了。
后天才是双修仪典的正日子,封唐先去拜见于长老,将礼单呈上。
于长老对封唐的到来相当重视,或者应该说是最为重视。说到底,一个小小的羽士需要办什么双修仪典呢,在别家馆阁,也就关起门来同门之间互贺一下罢了。崇德馆办这么一出双修仪典,就是办给赵然看的,封唐是赵然的代表,那么这场仪典当然也就是办给封唐看的。
“多谢赵方丈,千里之外依然挂记着我家那个不成器的族侄,还送来这么贵重的礼物,实在是惭愧。”
“我家小师叔事务太忙,不能亲来,特向于长老致歉。”
“何至于此。封师侄虽然年轻,但名声不弱,老道我是早就听说的了,封师侄能前来观礼,崇德馆同感荣幸。”
“于长老,实不敢当师侄之称,您直呼晚辈之名即可。”
“我和赵方丈一见如故,二见为友,我们是忘年交,不按辈分算,呵呵。师侄难得来一趟我崇德馆,这武陵山中景色秀美,还是值得一看的,回头我让人带你去走走。”
“多谢于长老了。”
于致远的双修仪典放在了崇德馆的慈航殿中,这是宗门的三座主殿之一,从这个安排上来说,于长老可谓煞费苦心,不仅没有随随便便打发了事,反而更加隆重了一些,说白了,还是顾着赵然的面子。
专司陪同封唐的“于师兄”带着他顺路来了一趟慈航殿,请他检视仪典现场的布置,这里有很多人正在张灯结彩,认真做着筹备,其中还有特意前来观瞻的萝心洞洞主。
那洞主是个金丹,女儿能够嫁入玄门正宗,心中很是自得,一脸的喜气洋洋,极为热情的过来见了礼,还说改日请封唐引荐,去应天拜见一下赵方丈。封唐也很客套的和他攀谈了几句,留了飞符。
在慈航殿内,于师兄指着左排上首第二位道“后日典礼时,请封师弟入此座,就怕怠慢了。第一位安排的是大炼师童白眉,他和致远是忘年交,也赶来观礼了。”
封唐连忙摆手“不可不可,我坐后面就是,那么多前辈在场,就算没有座位也是应当的。”
于师兄道“您是代表宗圣馆,代表赵方丈来的,您来便如赵方丈亲至,安排在这里都怕委屈了封师弟。”
推辞了一番不得,封唐也只好由着崇德馆摆布。
于师兄陪着封唐回到云水堂,封唐去敲骆娘的门,没人回应,给骆娘飞符,一时半刻也没等到回复,于是向于师兄道“我那友人没在,要不明日再去?”
于师兄笑道“无妨的,武陵山很大,先陪封师弟上北峰走走,明日再约齐贵友前往中峰,两处景致各有不同,都值得玩赏。”
武陵山的景致确实很美,与大君山的壮丽完全不同,封唐游到日头落山也没尽兴,准备第二天再登中峰。
回到云水堂,封唐想起骆娘来,过去敲门,骆娘却正好就在屋中,于是把明日去游山的事情跟她说了,骆娘道“好啊,正好难得来贵州一趟,不仅是武陵山,还有辰山,都要去好生看看。”
问起今日的行止,骆娘道“我去了他们于氏子弟居所,见了于致远,跟他谈了几句。”
封唐忙问“你说什么了?”
骆娘冷笑道“就是问了问他,林炼师和他之间的修为差别拉得越来越远,他有没有想过怎么追上去。还问他,当年不娶,现在纠缠,是不是很后悔。最后我还问他,现在的新娘子和林炼师比,谁更美。哈哈!”
封唐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不悦道“人家成亲之前你跑来说这些做什么?”
骆娘道“我就是看不惯他的做派,听说了他的事情后,就一直觉得林炼师当年不值!算他有点眼色,回来成亲,若是还敢纠缠林炼师,我非去你们大君山教训他!还有,你们宗圣馆是怎么做事的?为何要放他进去羞辱林炼师?”
封唐问“你跟于致远以前有仇?”
“没有。不认识!”
“那你跟我们林师叔以前是亲是故?”
“素昧平生!”
“那你管那么多闲事做什么?”
“世间的不平事我都看不惯,看不惯的我就要管,怎么了?难道缩起来当乌龟么?”
“那你做这些事有没有考虑过后果?要是你把人家的亲事搅黄了怎么办?”
“黄了就黄了呗,省得他又害人,照我看,萝心洞的女修就不应该嫁给他!”
“我你要是自己来的,爱做什么做什么,可你是跟着我来的,你闯出祸事来,人家还以为是我们宗圣馆的主意!”
“我说你这人年岁不大,做事情、想问题怎么那么暮气呢?”
两人一通争辩,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封唐道“要么你明日自己下山,要么我知会于长老,让他们请你下山,你自己考虑清楚!”说罢,扭头就走。回到自家屋中,封唐回想这件事请,兀自气愤难平,忽而警觉起来,连忙掐了清心诀入静,暗道自己今日怎么会这般火大,还是修为不够啊。
但掐了半天清心诀也不管用,脑海里总想着今天这一出,时而是骆娘过来当面道歉,时而是骆娘不知悔改连夜下山。于是打坐中也留意着隔壁屋的动静,想听听对方有没有出门。
但到了后半夜也没等到骆娘有什么动静,反而等来了一个他最不想私下见到的人。
于致远静静的站在房门外,就这么看着封唐。
封唐有些不知所措,道了句“于师叔。”
过了良久,于致远轻轻道“跟我来。”
封唐只得硬着头皮跟出去,来到山中一处人烟稀少之地,两人就站在月下。
于致远仰头望着清冷的月色,又是一阵沉默,沉默得令封唐心里一阵阵发凉。
第一百五十八章 特等功臣(为君山之友们补更之四)
鸡鸣观里,在学员们崇慕的目光中,赵然完成了第九期修士船长训练班的开班动员,将讲台让了出来“下面,我们请稽查舰队先遣舰队指挥、真师堂特等奖章获得者、朝天宫修士、天子亲授辅国中尉、炼师王守愚给诸位讲课!”
王守愚好不容易得了六十天休沐,回来又被赵然抽调来开讲座,绝对是被人当牲口使用的典范。
他对赵然的感觉非常复杂,一方面知道自己斗不过对方,一方面心里对其又下意识有所抵触;一边在前线兢兢业业的拼死血战,一边又对自己服从赵然调遣的行为而深深羞愧。
此刻见赵然下了讲堂出了门,便将复杂的心绪收起,把注意力集中回来,道“诸位学员好,我是王守愚……”
毫无征兆中,堂下忽然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将王守愚的话题打断,伴随着掌声的,还有各种欢呼声。
“王指挥好!”
“王指挥,我们都是您的崇拜者!”
“王炼师,听说是您讲课,我昨晚一直没睡!”
“我也没睡着!”
“王前辈,能不能讲讲您是怎么将舰队从妖煞地狱海完整带回来的?”
“我想听王指挥在江华湾外海打海寇的那一仗……”
“我想听护航鳞波岛那一仗,王指挥以少胜多,五比零的战绩啊……”
“没错……我姥爷看战报都流眼泪了……”
王守愚看着堂下近两百名年轻修士,忽然间眼眶湿润了,借着扭头向门外张望的机会,努力睁了睁眼睛,平复下这股莫名的情绪,深吸了口气,双手虚按“诸位,诸位学员……”
忍不住单臂横屈于心口前,行了个稽查舰队的军礼,堂下的喧闹声戛然而止,近两百名年轻修士轰然起立,以各种标准或不标准的姿势向王守愚回礼,一时间,堂上鸦雀无声。
这是第九批参加训练的修士,他们来自福建,在鸡鸣观将南直隶和浙江年轻适龄修士征募一空之后,将目光投向了福建,结果福建修士踊跃报名,盛况空前。
第九期,以及三个月后的第十、第十一期,都被福建年轻修士占满了,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隔壁的建筑修士培训班,但那个班的招考越来越严格,学时也越来越长,远远不如船长修士训练班那么火爆。
赵然没有走远,他就在转角处悄悄站着,默默倾听讲堂内的动静,陪在赵然身边的裴中泞抹了抹眼睛,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继续流淌,怎么擦也擦不干。
赵然示意她一起出去,别发声,到了外间才笑问“怎么哭了?”
裴中泞不好意思的甩了甩头,捂着脸道“真是被感动到了,不好意思,这两年也不知怎么回事,容易掉眼泪……好了不说了,我要去景阳楼,蓉娘让我帮忙,赵师兄一会儿还要去哪么?”
“我再去船厂看看,三甲板战列舰第一艘马上要下水了,两千料,不容易啊。”
“那师兄早点回来,晚上还要接待客人。川药,你提醒着些。”
“知道了裴师叔,不会耽误的,放心吧。”
去龙江船厂转了一圈,苏川药收到飞符,向赵然禀告“老师,童白眉找到《病理百家》编辑部,他们总编已经知会二师伯了,他们退稿了。”
《病理百家》是山东著名医药世家百花山庄所办,以研讨医道药理为主,当年刚刚创刊的时候还曾经找过余致川,余致川在《君山笔记》上为他们免费宣传了几期,才发展为大明医药界的权威刊物。
但这本期刊太过专业,从发行量和公众影响力来说,顶多算是二流末尾,或者三流翘楚。童白眉为了向赵然发出公开的生死斗约战宣言,居然连《病理百家》都上门了,可见是走投无路了。
他从去年底一直到现在,两个多月里,先后跑了不知多少家期刊,想要登载这份约战书,结果全部被拒,就连《茅山》这种和赵然不太对付的刊物都拒载,可见他的约战书有多不靠谱。
可他就是这么拧,颇有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着实令赵然无奈。
童白眉这两个多月的一举一动,赵然都了如指掌,许多时候并非他刻意要去追踪,而是这些刊物主动报知,刻意卖好的意思很明显,赵然也欣然接受。
向赵然公开约战生死斗,现在已经变成童白眉的执念了,谁来劝解都不好使。就连赵丽娘上门也没用,她正旦前专门去找了童白眉,仗着是童白眉师伯的身份狠狠斥责了他一通,据说当时童白眉低头挨训,一句话都不敢说。
但赵丽娘前脚刚走,童白眉后脚就继续开始他上门投稿的历程,当真可称得上百折不挠!
这也让赵然想起了便宜姐夫楚天师,但试着飞符联络却没有任何回应,此刻也不知在几千里外的南海哪座岛上。
带着这份烦恼回到景阳楼时,心情终于舒畅了几分——蓉娘为他摆的寿宴开始了。
今日赵然不惑,四十整寿,这样的日子,是需要庆祝一番的。
虽说赵然再三强调,一定要低调,只在小范围内邀请宾客,但来的人依然极多。
联席会议各方全部出席,大明海外垦殖公司的大股东,内阁五位大学士和六部尚书、侍郎,文昌观、玄坛宫以及附近几个州府的三都以上高道,还在修桥的孙碧云师徒,君山科技的郭植玮和龙卿欵等等,甚至还有已经入了羽士境的天子。
年轻的隆庆天子是前年十二月闭关成功的,耗时九天,进入羽士境,越发卖力修行,卖力花银子。不仅大力购买靖海平寇大债券,而且大做善事。
他的隆庆基金先后投入五万两白银,帮助不救道人将惠民济医堂扩展至南直隶所有州府,还投入三万两大肆采购诸葛自走犁,免费借给南直隶的所有农户使用。
不仅如此,隆庆基金还拨付七万两,开始修筑应天长江大桥的配套工程京师南北大官道,雇佣了大量民伕,准备以大桥为纽带,将南直隶的南北方向全程贯通。
他的目标,就是要追上已经第一个破境黄冠的陆致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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