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然叹了口气,道“我是来化解恩怨的,不是来斗法的。”
朱七姑问“杀母之仇,如何化解?”
赵然道“再次强调,太后让裕王送来毒酒,其后又深夜潜伏刺杀,我是自卫,顶多算是防卫过当。”于是又将当夜的情形详细讲述一遍,末了道“我如果不防卫,早就死了。再说我也没有意识到太后是你母亲”
正解释中,就见朱七姑右手手腕一颤,正在掐诀。
赵然始终处于高度警惕中,连忙再次发动玉景通天符,向着远处飞遁,但他的飞遁速度肯定赶不上光明的照耀,却是朱七姑恢复了法力,再次发动七宝琉璃光,天地间顿时亮得刺眼。
第二十三章 银沙
璀璨夺目的七宝琉璃光华之下,赵然躲在五极黄龙钟内,以悟真笔再次开门,这回,他身处茫茫深海之中。
五条黄龙不停在身边穿梭,将黄龙钟罩拼命加强,若非如此,整个钟罩恐怕都要被海水压爆了。
赵然抬头,上方一道浅蓝色,却分辨不出水面,也不知身处几百丈之下,此地不能久留,看着五条黄龙拼命刷钟罩的架势,他就知道水压有多强!
正提心吊胆熬着时辰,不时以发力输入护身法宝,赵然看见一只海兽从黑暗中游了过来。海兽好奇的打量着赵然,然后张嘴,露出满口大牙,嘎嘣嘎嘣就咬了上来。
这只海兽看似鲨鱼,但却有四肢和脚蹼,应当是妖鲨的变种,赵然也从来没见过。他从储物扳指中祭出一柄飞剑,直接斩了过去,可原以为应当一剑劈成两半的海兽,却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剑。
赵然大为诧异,以飞剑逗弄海兽,几剑之后便找到了海兽的命门,飞剑从尾部贯穿进去,海兽当场毙命。
这只海兽显然未化灵智,却能挡住他大炼师的飞剑斩击,可见兽皮必有古怪,或许就是这只海兽的天赋异禀。这样的好材料可万万不能错过,赵然操控飞剑,三下五除二将鲨皮整块剥了下来,送进扳指中。
以飞剑在兽身内捣鼓了几下,没有再发现什么好材料,赵然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又转身回门。
七煞大阵中,朱七姑再次不可置信的看着五极黄龙钟里的赵然,赵然继续咳嗽,偶尔似乎还咳出了血,满身疲惫,向着朱七姑道“你提个条件,不要再斗了。”
朱七姑围着五极黄龙钟沉默良久,方道“一命还一命。”
赵然叹道“这不是谈事的态度。二十年过去,没想到和你闹成这样,还记得当年随童老去白马山时,专程去了你的隐居之地。那会儿姐姐对我极为照顾”
朱七姑打断“不要叫我姐,我当不起!”
赵然摇了摇头,续道“不论如何,在我心里你始终是我姐姐,比亲姐还亲。那时候我尚未入道,你带我认识了什么是真正的法阵,教会我怎么在没有入道的情况下对敌。若非姐姐,当年我在大沼泽中已经死了。说来好笑,当时遇到一个和尚,是佛门大雷光寺的住持,名叫觉远”
就这么聊着,回忆着当年的点点滴滴,朱七姑起先不说话,后来忍不住中间插上两句,虽然多半是“悔不当初”、“都怪我瞎了眼”之类的语句,但赵然毫不介怀,继续说着。
说着说着,赵然第三次启动玉景通天符逃出,七宝琉璃光再次大放光明
赵然抹了把额头的汗水,朱七姑使用七宝琉璃光大耗法力,他使用悟真笔同样耗得不轻,更何况每次使用悟真笔之前还要启动玉景通天符。
因此,和朱七姑的聊天,双方都在补充和蓄积法力,依照目前的进度来看,法力的深厚程度差得并不多,应该算是并驾齐驱。
朱七姑入大炼师十余年,固然当算赵然前辈,但赵然除了功德力气海外,还有一个丹生神识的灵力气海可以补充转换,所以每次朱七姑补充积蓄完法力之后,他也差不多能再次使用悟真笔。
这一次,推开门后,赵然来到一座小岛上。
小岛并不大,也就是十五六亩方圆,也无山崖礁石,全是椰树和银沙。
赵然闭了闭眼,然后睁开再看,是的,他没看错,沙滩上的沙粒,全是细小的银砂。
整座小岛透着那么不真实,就好似赵然开门之后走进了另外一方世界。
除了椰树和银沙外,远处的沙滩上还有着一张木藤躺椅,椅上躺着个发髻垂髫的童子,双臂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脸上盖着一张大树叶,不,大金叶子。
虽然盖着大金叶子,但赵然还是依稀认出了躺椅上的人是谁。
脖子上套着的大金链子在日头下闪闪发光,右手手腕上戴着个玉镯,镯中天然形成的元宝状高山浓墨重彩,栩栩如生。
赵然屏息凝神,再次眨了眨眼睛,躺椅上的童子,不是当年被端木大天师请下凡界的纳珍仙童,又会是谁?
莫非自己以悟真笔画门,竟然通入天界了,就好似当年龙阳祖师入天库一般?那会不会如祖师一般受到惩罚呢?如果真是这样,自己可就太冤了!
脑海里瞬间转过各种念头,赵然顿时冒冷汗了,呆立原地瑟瑟发抖,等待着这位上仙降罪。
等了半晌,上仙似乎并未察觉,又或者察觉了却装聋作哑,故意给他机会离开?赵然顾不得去猜测这位上仙的真实想法,悄然转身,溜了回去,连满地银沙都强行忍住了没敢捡。
躺椅上的纳珍仙童本尊分身此时正在阁皂山上,掐指算了良久,向着供案下跪拜的端木崇庆和端木长真道“汝家千金有惊无险,可保平安。”
端木崇庆追问“不知何时能归?”
纳珍仙童觑着下方这两位,也不答话,也不掐指,端木崇庆醒悟,正要掏钱,冷不防端木长真抢步上前,塞了一个大木箱子上去。
纳珍仙童将箱子收了,略一察看,不禁疑惑“这是什么?怎的如此零碎?”
端木长真回道“此乃小额银票,比大额银票还好用,上仙于各处钱庄均能兑换,还可以之采买所需之物。”
纳珍仙童疑惑道“当真?”
端木长真道“怎敢哄骗上仙。”
“料尔等也不敢!”旋即又忽地勃然变色“如此之少!”
端木长真战战兢兢道“近来摊子铺得太大,实在是周转不过来了,伏乞上仙见怜。”
纳珍仙童哼了一声,犹豫片刻方道“也罢,只此一遭,下不为例!”说罢,又掐指算了起来,算完道“少则近日,多则旬月,当有音讯。”
将纳珍仙童送走后,端木崇庆向端木长真道“我儿是在行险啊。”
端木长真一笑“值。由此看来,这纳珍仙童可以讲价的,必有银钱之困,另外咱们也可以看看,他拿了小额银票,都是在哪花的。”
端木崇庆斥道“小聪明,不可恃!”
端木长真躬身领训“父亲说得是。”
端木崇庆甩手而去,留下一句“一定要谨慎!回头把他的行踪报与我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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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索银
小岛之上,依旧日头高照,银色的沙滩在海水的冲洗下愈发亮眼。
躺椅上的纳珍仙童浑身一震,苏醒过来,将脸上的大金叶子掸去,从怀中摸出大箱子,将一箱小额银票堆在躺椅边,正在考虑用法,忽然察觉有异,起身走到另一端的沙地上,围着这里转起了圈子。
转来转去也没看出毛病,沉思不解,正要起算,忽然精神一振,快速回到躺椅上,以大金叶子覆脸,身体一震……
本尊分身出现时,已在一座简易的木寨中。身后是赵元帅的神像,供案上信香袅袅,下方端坐一人,脸如圆饼,身似圆团,指了指身前的蒲团“仙童请坐。”
纳珍仙童自供案上下来,趺坐于蒲团上,问“如何了灵狐?”
此人正是妖煞地狱海的主掌者灵狐老祖。
灵狐手指周遭墙边,一圈木墙的墙根下堆满了一个个大木箱,随着灵狐手指过处,箱盖打开,露出堆满了的银子,有银锭、银饼、银条,规制形状皆不相同。
“每箱一万两,五十个箱子,五十万两!”
纳珍仙童照单全收,顺手一抹,五十个箱子被他收了去。收钱之后取出个玉算盘,噼里啪啦拨了几个珠子,向灵狐展示“四百九十五万,还差五百零五万。”
灵狐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力凑齐。”
纳珍仙童道“那你可得快些。”
沉吟片刻,灵狐道“能否提前帮忙给元帅带句话……”
纳珍仙童摇头打断“不能坏了规矩。”
灵狐点了点头,只得忍了。
其实真要不管不顾,遣散手下庞大的船队,将瀛州南岛劫掠一空,他两个月内就能将五百万凑齐,但之后怎么办?
一千万给赵元帅带句话,这是和纳珍仙童的约定,等话带到了,之后必然还需要大量银子填进去,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只能继续努力,细水长流。
纳珍仙童走后,胡老头进来拜见“老祖,蛇妖吕智没进南岛,又溜了,狡诈得紧。要不,小老儿再去一趟中原,请几位道门的合道?”
灵狐沉默片刻,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再等等。”
胡老头叩首道“张全一、冷谦和邵元节之后,道门当属端木崇庆、张铁冠和陶仲文,若是将他们三位请来瀛州,想必吕智插翅难逃的。”
灵狐默念了一遍后三个名字,再次摇头“不急。”
河南王屋山脚下,一名老道步入一户农舍,仔细回忆之后,来到厨下,找到了米缸。米缸中还剩半缸小米,老道手袖伸出,袖口中倒出米粒,望米缸中添了小半碗,抹平之后出门,外间正在吃饭的农户一家毫不知情。
老道取出个小本子,提笔在册上勾去一行,满意的舒了口气。正要离去,忽尔心有所感,望向东方。
江西临川,一位头戴铁冠的道人正柱杖蹲于村头树下,一群幼童围在身边,个个聚精会神数着地上的蚂蚁。
“老道士,数清了,九十只!”
道人点头,笑答“对的,对的。”
“老道士,我怎么数的是八十一只?”
道人继续笑答“对的,也是对的。”
“我也数的八十一!”
“明明是七十二!”
道人掏出一袋栗子,挨个分过去“都对的,都有奖!”
栗子发完,悚然起身,东望而皱眉。
阁皂山上,端木长真快步来到父亲丹房禀告“父亲,陈善道来信,蓉娘和致然都在东海,似与朱七姑有关。陈善道说,他已经赶过去了。”
端木崇庆手诀变换,一边向丹炉中打入两道真火,一边道“又让纳珍仙童说中了,可你要说,请他下界有什么用,还真是指望不上,但要说没用,似乎他又能料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正说着,忽然停手,怔怔不语,任凭炉中真火紊乱起来。
端木长真连忙接手,将炉中火势控制住,不解的望向父亲。
良久,端木崇庆长吐一口浊气,道“东极之地,似有古怪。”
但究竟有何古怪,端木崇庆一时又说之不清,父子二人重新将话题聚拢回了蓉娘和赵然身上。
端木长真道“虽然纳珍仙童说,蓉娘有惊无险,但既然有了消息,我还是去一趟,先和陈善道相会,他肯定知道详情。”
说罢,辞别父亲,乘飞行法器赶往南海。
除了端木长真收到飞符外,郭弘经、黄炳月也同样收到了陈善道的飞符。
忍到现在才飞符通告蓉娘和赵然的行踪,已经是陈善道无可奈何之下的举措了。
他此刻足踏一艘巡海船上,身边是焦虑的古克薛师徒,而对面的一艘百料广船上,则是离开中原十余年的道门第一天才,楚阳成。
周雨墨手下的毛海星和野鹤道人四处散发朱七姑的画像,大张旗鼓寻找此人,当时发出去的画像近百张,分发到了数十座岛上,楚阳成终于在一个多月后见到了这张画像。
顺着线索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周雨墨的景华岛。景华岛上的毛海星和野鹤道人正因为和周雨墨失去联系而焦急不安,如果不是身负照看少主的重任,早就追到落纱岛了。
楚阳成亮明身份,旁敲侧击一番,稍作误导,这两人便自认有了底气,央求这位名满天下的大炼虚前来查探究竟,毛海星甚至随船带路,就这么着,将楚阳成带到了落纱岛。
楚阳成抵达落纱岛时,正好遇到了赶来的陈善道,双方都着急找人,说起话来就带着火星子。
陈善道喝问“楚阳成,朱七姑虽是你的双修道侣,但她犯的事实在太大,你不要被枕边人蒙蔽了,为虎作伥!”
楚阳成则怒道“陈善道,我敬你一声前辈,但你也不能欺人太甚!”
一言不合,当即动手。
一个是道门老资格的天师,入虚四十多年,又是邵元节亲手调教的得意弟子;另一个是天下公认的道门百年第一天才,五十岁入虚的人物,双方斗起来,整个海面都在波涛汹涌中颤抖!
楚阳成以张大真人相赠的茅草屋护身,甩动鱼竿牵引陈善道神识,陈善道以道门至宝龙图轨抵挡,以含元宝镜威摄。
双方都是阳神出窍的高修,所持又都是顶尖的法宝,相互都奈何对方不得。过招不多,但气势形成的波动,却令这一方天地变色。
眼见拿不下对方,陈善道无奈,只能打破了原定计划,通过后面预备的中转舰船,向端木家通报,向郭弘经、黄炳月求援。
而楚阳成也同样飞符下龙湾的童白眉,让童白眉召唤自家师兄东方明,赶赴南海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