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娘子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斟满两只金樽,塞一只在她小手中,见她呆愣愣的模样,他暗暗一笑,主动把手勾了过去,手腕与她的交缠。
「我们一定要这样喝吗?手扭得跟麻花一样。」他的脸离得更近,气息热热暖暖拂上自己的脸颊,好……好别扭!
「这是习俗,新郎新娘洞房前要先喝下合卺酒,又称交杯酒。」他边道,边将唇凑近杯缘,目光深幽地盯住一张俏脸,「你怎会不知?」
「我知道,我、我当然清楚,就是、就是两人一起喝酒嘛!」她学著他凑近唇,鼻尖几要相抵,心跳得好急,世间人的习俗恁地麻烦,搅得她一头雾水。
喝交杯酒时不能闭眼吗?他、他做什么拿著黑幽幽的眼瞧人,像要把她的元虚吸进去,喔!不、不,她的元虚早就在他身上了。
比赛瞪眼,她可从未输过,当然是眼睫一扬,明光流转,用力地瞪回去了。
不如他举止雅气,她咕噜地咽尽酒汁,才吞下肚,那酒气已翻涌上来,喉头烧呛,她跟著倒咳出来。
「咳咳咳——好、好辣,咳咳……我、我,咳咳咳——」小脸皱成一团,眼中泪花闪烁,她不想哭,但酒气呛红眼鼻,瞧起来好不可怜。
他叹了一口气,带著隐藏不住的笑意,大掌温厚地拍抚她的背脊,另一手则卷起漂亮的衣袖为她拭去酒汁。「你第一次喝酒吗?」
她还是咳,由剧渐歇,顺手抓住他的衣袖擦泪,没发觉自己正坐在他大腿上。
「谁说的!我、我喝过好多次,我酒量好得很……千杯不醉!」她倔强地道,努力控制腹中一团火热。
「大家闺秀是不喝酒的,你从哪儿学来好酒量?」他惊奇地挑眉,黑眸闪过捉弄的光彩。
她一愣,小脑袋晃了晃,「我、我……温家堡没这样的顾忌,可以喝酒喝得畅快,哦……高兴便好。」大家闺秀不喝酒?!真的假的?
他颔首,但笑不语,将几色小点捡了些放在面前的空盘上。
「咱们还要吃吗?你、你不是该睡觉了?」她半点胃口也没有,只想他快快睡下,如此才能施法取回她的元虚。
姑婆说他於她有恩,虽弄不清楚那晚事情的经过,但姑婆不会欺骗她的。他算是她的恩人,自己虽不愿以身相许,也绝不会伤害他,只想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地取走属己之物,然後她会离去,不再相见。
不再……相见。没来由地,她心一紧,小手捂住胸口,迷惑地瞪住他。
「待会就睡。」他漫不经心地道,单边臂膀施加劲力揽住她的腰间。
他坐在沉木实心椅上,而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这个姿态让她略高出他半个头,美眸一溜,热气轰地泛上双颊,终於意识到两人有多么亲近。
「你、你你……放我下去……」她急急欲撤离自己的小俏臀,腰际的大掌如铁爪一般,硬是箍得紧束。
「这样很好。」
「一点也不好!」她瞪眼,却见他神态白若,面容虽白,手劲却不容小觑,两个贴得这般近,她感觉到男子衣衫下壮健的肌理,哪里像个药罐子?!
「这样很好。」他瞧也不瞧她一眼,迳自布菜。
「我很重,你很虚,我会把你的大腿压断。」
不知话中哪个字惹了他,他忽地停顿动作,面容缓慢地转过,双目微眯,锐光一闪而逝,看得她心慌意乱,大气都不敢喘。
「不会,这样很好。」他静静地吐出话,取来一粒小果物,道:「张嘴。」
「我不——」话未完,东西已丢进嘴里,她只得咀嚼著吃下,味道很好,她被引开注意力,眨了眨眼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红枣。」他拿来另一种,不必命令,她已张开嘴巴等他喂食。「这是花生。」
愈嚼愈香,她喜欢花生,有些口渴,她随手倒了另一壶,里头的汁液呈深紫色,仰头饮尽,甜甜的、酸酸的,比方才所喝的酒温润许多。
「这……真好喝。」她又连饮三杯,愈喝愈顺喉。
「这是桂圆。」他微微挑眉,将桂圆果肉喂进她小口中。
「你要不要也喝一杯……这东西真好喝……」身子热熟的,她头左右轻晃,仰头喝尽杯中物,眉心却淡拧著,「常天赐……你、你不要动来动去。」两只小手主动捧住男子的脸,她凑近瞧著,嘻嘻娇笑。「这样好、好好多啦。」
「你醉了。」那是葡萄酿造的甜酒,入口温润,後劲特强。
「我没有!」醉酒的人永远不会承认,「我、我有好酒胆……好酒量,我、我是千杯不——醉……」
「玉兰,你醉了。」他顺势亲了亲她的香颊,试探地唤著。
她双眉陡地拧高,迷惑地推开他。「你唤谁……」
「你不是玉兰吗?是尚书大人的表亲、东北温家堡的玉兰小姐,我正是唤你。」男子的面容温雅无害,眼中却泄漏出诡谲的霸气。
是的。她是温玉兰,是虚构的一个身分。
明明万分清楚,可听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唤她,心却拧了起来。
「我有小名,叫……虎娃儿……」她大眼眨动,好似期待著什么,胸口紧绷,「你、你这般唤我……可好?」为了什么,她亦不懂,只明白她不喜欢他望住自己时,唤出另一个不相干的名儿。
神峻的黑瞳端详著她,来来回回仔细梭巡,半晌,他唇边勾勒出一抹笑,静静唤出:「虎娃。你是我的妻了。」
她定定地望住男子深意莫测的脸庞,朦朦胧胧的,许多线条慢慢渲染开来,只除他的声音这般好听,他的眼如此炯亮。
「我……想睡……」不行不行,她不能睡,她是来找元虚银珠的,可是……可是眼皮好重呵……
恍恍惚惚,她螓首倒在他的肩头。
他轻柔地顶开她,低低地说:「虎娃,咱们还得吃最後一道。」
「为什麽——」说话间,一匙莲子露喂进她嘴中,她下意识吮著甜品,未了,舌尖还探了出来,在红唇上舔舐游移。
粗嗄的气息陡响,他眸光转为幽沉。
「这是习俗。红枣、花生、桂圆、莲子——你吃下,就能早生贵子。」
她全身发热,四肢软绵绵提不起力,脑袋瓜已不太管用,眨著迷蒙地眼,「我不是来早生贵子的,我、我不想……我、我……」
他了然地扯唇,将怀中姑娘一把横抱。
「可是我想。」
毫无迟疑,他朝那张铺陈著鸳鸯锦的绣床步去。
虎娘子 第四章
天明。阳光由窗子倾泄进来,点点洒在地上。
软被薰香,她懒懒地蹭了蹭,神智尚在半梦半醒间,小舌已如回归真身时,习惯性探了出来,一下下舔舐著自个儿的手背,喉间逸出无意识的嘟哝。
房门被谁推了开,有人陆续步进,一个在桌边放下捧持之物,另一个则走入内房,站在轻纱床帷外瞧望,是两名小丫鬟。
「少夫人醒了吗?」
床帷内没有回声,那人儿把软被卷在胸前,头侧过另一边,好似又睡沉了。
好累、好想睡……有种慵懒又莫名的酸疼,她丝毫不想睁眼。
「少夫——」小丫鬟悄悄撩起床帷,待瞧清里头凌乱的景象不由得一怔,还有少夫人裸露的玉背和修长双腿,粉肤上印著多处青紫,教人羞红脸蛋呢。咬唇忍住笑意,床帷又悄悄垂下。
轻纱外,声音淡淡地飘荡著。
「少夫人还没醒啦,早膳先搁著,这盆热水待会儿得再换遇。」
「小翠,你脸怎么这么红?!」
「呵呵呵……少夫人啦,她什么都没穿,肤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青紫紫……」
两个丫鬟一阵娇笑。
「姑娘家第一次都很疼的。」
「你怎么知道?」好害羞喔!可是好想听。
「我娘说的,说不疼就不贞节了。」
「哇,那少夫人肯定疼死了,我瞧她是累昏了,不知少爷昨儿个怎么折腾人。」
床帷内,那个人儿轻轻一颤,两个小丫头私密声虽低,却是静谧房中唯一的声响,她没刻意捕捉,声浪仍细细钻入耳中,而传递出来的讯息如牛毛似的细针,扎得脑中生疼。
倏地,心中动荡,她睁开眸子,意识迅雷不及掩耳全数回笼。
她忽而坐起,掀开胸前软被垂头一瞧,怔了怔,闭起眼告诉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再用力地睁开眼睛,景象依旧,丝毫不变,她光溜溜的只裹这一条薄被,一身淤紫,昨夜在这张床上发生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啊——」下一秒,她扯开喉咙发出震天价响的尖叫。
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她怎会睡著?!喔——不!若真是睡沉了也就算了,可恨的是她偏偏记住昨夜的一切,那个男人……那样的眼神……那一双手……喔,老天爷!下一道雷劈昏她吧!
她抱住头又是一声尖叫。好丢脸!好丢脸!太、丢、脸、啦!
「少夫人?!」两名丫鬟急急闯进,小脸错愕,见主子把脸埋在弓起的双膝,好似万分沮丧。面面相觑,接著鼓勇地开口,「少夫人要不要梳洗一下?奴婢将热水端来了,衣衫也已准备,梳洗完再用早膳。」
没动静哩。
两名小丫头又互望了望,相互使眼色,另一名硬著头皮再问:「少爷他——」
少爷?!那个男人?!
她猛地抬头,一把扣住丫鬟的手腕,两颊扑红,眼露怒光。「他在哪里?」
什么早生贵子,她不是来生娃娃,她只要自己的元虚啦!
小丫鬟一颤,抖著声道:「少爷他、他、他人在帐房,跟齐总管谈些事……他吩咐小翠和嫣、嫣儿来服侍少、少夫人……少少少夫人,您抓得小翠好痛呵……」她求救地瞥了另一名丫鬟,却见嫣儿抱头躲得远远的。呜呜呜,这对新人昨儿个闹翻了吗?要不,少夫人怎会气成这模样?呜呜呜,当人丫鬟最可怜,主子打骂不还手。
小翠紧闭住眼,害怕她会一巴掌赏来,听许多人说过,大宅子里的老爷夫人们很多不把下人当人看待,没来由就一顿责罚,她刚进常府才几日,莫不是遇上一个坏主子了?
「哦——对不起!我力道下得太重了。」她连忙放松。真施劲儿,她可以俐落地捏碎人的骨头。
咦?小翠试探地睁开一只眼,嫣儿则偷偷地抬起头,瞧见床上的人儿正奋力和一坨纠结的床单缠斗,连长发也乱七八糟。
「该死!」她骂了句,小翠和嫣儿同时一颤。
「少夫人,让、让奴婢帮您吧!」
她打算使弄神通,法咒念到一半,猛地记起身旁有人,她可不想吓了两个小姑娘。「我要找、找……常天赐。」她顿了一下才记起他的名。
新婚夫妇黏得紧可以理会,但不必连名带姓又咬牙切齿吧?!两名小丫鬟决定不管闲事,做好分内工作以求自保。
「小翠和嫣儿服侍您梳洗用膳,很快就好了,少夫人便可寻少爷去。」
「我要找他。」她用力地道,挥舞著小拳头。
「好、好。很快就好!」两名丫鬟跳了起来,来去穿梭,像两只小蜜蜂。
待梳洗完毕、换上新装新履,被服侍著吃下一顿丰盛的早膳,摆脱那两名小丫鬟後,已是一个时辰後的事了。
虎娃撩著裙在廊道间奔走,适才问出帐房的方向,可是到了那儿,常天赐早结束手边工作,去了前厅,她脚一跺,只得车转回身,往前厅奔来。
这一路上惊吓到不少人,从没见过哪一家的新嫁娘走起路来这么「虎虎生风」、「杀气腾腾」。
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走得她两腿发酸,想施展瞬间移位的术法,偏偏到处都是家丁奴仆,每只眼都在觑著她。
绕过一处园子,她正暗自气闷这宅子盖得太大,那个教自己寻了大半时辰的男子却优闲地从青石板道的另一端走来,旁边还跟著谁。
虎娃忽地顿住脚步,美眸直勾勾地射去,胸脯微微起伏著,见到他,肚子里一股熟烫的气息如万马奔腾,窜入四肢百骸,染红双颊、心跳疾速,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太、太、太生气了。
很难不去感受那两道眸光,男子停下交谈,抬首迎视她。
「常天赐——」她咚咚咚地跑来,眼中只有他一个,发怒时,脸上的表情丰富十足。「你、你你你——骗人!」
他微微笑著,抬手包住她指至门面的葱指儿,技巧地拉近,长臂顺势环在她的腰间,低低在她耳畔提点,「没规没矩,爹和大娘在这儿,还不请安?」
爹?!大娘?!
虎娃圆眸一抬,终於注意到旁边捋著胡、笑得眼眯眯的常家老爷和颇为福态、贵气十足的常夫人。
她脑中闪过姑婆说过的一些人间礼节,她嫁他为妻,冠上夫姓,他的亲人便是她的亲人。
可是她是来取元虚银珠的呀!昨儿个若不是意外发生,她今早已潇洒离开了,怎还困在这儿?!
「你这孩子真是的!」常夫人圆润的脸转向常天赐,「喊声娘要你的命吗?自个儿不喊,连媳妇儿也不让喊,娘就娘,大什么大?!」
「是。」常天赐温和应声。
「是什么是?!这时懂得说是,临了不都忘了。」提到这点,心里头就有气。她拔下腕上一只翠玉环,往前跨去握住虎娃手腕,不由分说硬是套上,对住傻愣的姑娘呵呵笑开,跑出双层下巴。「你乖,别学他。往後要喊我娘,知不知道?来来来,咱们一回生、二回熟,你是我媳妇儿,我是你阿娘,你喊啊。」
望住常夫人无限期盼的眼神,虎娃竟觉得好难拒绝,像被催眠似的,不经大脑思索,唇边已吐出话,「娘……」
「喔喔喔,娘疼你……」常夫人眼泪像耍把戏一般变了出来,只想将虎娃抢来抱在怀里,却教常老爷一把拖了回来。
「唉唉,玉兰初到此地,你别吓著她。」常老爷挥了挥手安抚。
五年前他判断错误,为保全一家子性命无虞,急忙将天赐与锺家的婚约给退了,没料及经过那场政坛风暴,锺家有惊无险渡过难关,如今锺家老太爷和老爷仍官居要职,但锺家姑娘却已另嫁他人……唉,错过一段好姻缘,好不容易盼到一个黄花闺女肯嫁入常府,他可不想吓坏人家,再瞧这娃儿精力旺盛、气色红润,身子骨肯定极佳,呵呵呵,想来,抱小金孙的梦就快实现啦!
面对常夫人的热情亲切,虎娃又惊又愕,再见眼前笑起来眼睛弯成细缝儿的常老爷,心中更是矛盾,从好久以前就认定常家老爷坏到骨子里去,因为是他花大钱请人上长白山地猎虎,她已经把他想像出一个极其邪恶、可恶无端的形象,可现下接触了,竟与所想天壤之差。
「我、我——」她有些结巴,大眼睛闪著无辜,咬了咬唇,两手捻花放在单边腰上,有些笨拙地曲膝福身,「我是虎娃儿,见、见过爹爹,向爹爹请安,见过娘亲,向娘、娘亲请安。」目的尚未达成之前,当以忍字为重。
常老爷和夫人呵呵地笑,开心极了,忽地笑声微顿,异口同声地问:「你不是玉兰吗?」
「虎娃是玉兰的小名,爹和大娘以後这样唤她便好。」常天赐缓声说明,表相温和,动作却带著不自觉的霸道,紧紧勾住新妇的蛮腰。
「原来如此,自家人唤小名的确亲近一些。」佳儿佳妇,常老爷愈看愈喜,隐约感觉到儿子和媳妇间的暗潮汹涌,心想,赐儿向来清心寡欲,起初帮他应了这门亲,还担心他要不畅快,可如今证明这是个明智之举。
「虎娃虎娃,好、好,这小名儿真可爱。虎儿来虎儿来,是个好兆头。」常夫人握住虎娃的手又揉又摇,就是舍不得放。
常老爷捋了捋胡须,点点头。「你们小两口尚是新婚,帐房和店铺的生意先搁下,赐儿理应多花些时间陪陪新娘子,多亲近亲近,看看呵,明年能不能替常家添个小娃娃。」
「老爷,您说到咱心坎里去啦。」常夫人更是点头如捣蒜。
再如何不解世事、不懂人的思维,听到这番话,虎娃也能了解几分了。
何况经过昨日一夜,那些男女之间最私密的事儿懵懵懂懂地发生了,什么红枣花生桂圆莲子,根本……根本是欺负人嘛!虎娃的小脸蛋像熟透的番茄,肚腹间热气横生,轰地冲上脑门。
「孩儿知道。」常天赐神情坦然,口气听得出愉悦。
常老爷呵呵又笑,点了点头,托住夫人手肘欲将她强行带开。
「咱还有话同媳妇儿说,老爷,您放开呀。」
「说啥儿?!要说也是让两个小的自个儿去说,你一个老太婆杵著不走,赐儿怎麽跟媳妇儿谈情说爱?!别忘了咱们还指望抱金孙哩……」
「哦……」
话音随著两位老人家离去的身影渐渐变淡。
园里原本有几名修剪花木和整理草皮的家丁,不知是有意无意,此刻却跑得不见踪影,独留一对新人。
天很蓝,风微凉,夹著草青味徐徐拂来,气氛好极,很适合谈情说爱。可惜,常天赐怀中的姑娘不这么想。
回过神,虎娃使劲扭动,猛地挣开腰间那只大掌,回眸怒视。「常天赐,你、你骗人!」
朗眉一挑,他睨著她,尔雅微笑,「我何时欺骗你?」
「你明明气弱体虚,动不动就咳,三不五时还会厥得不省人事,你、你你昨夜为什么、为什么,那个、那个——」她舌头快打结了。
「哪个?」
虎娃红著脸,脚一跺,「那个啦!」他明知故问,加倍可恶。
男子笑著低叹。「我身子骨确实不好……虎娃,咱们是夫妻,我知道委屈了你,许多人家都不愿将闺女嫁来,是担心年纪轻轻就得守寡。」他边说著,掌心贴著女子的嫩颊,拇指缓缓地在肤上画圈轻揉,语气更低、更哑,似要将人催眠。「我不想你後悔,觉得嫁给一个没用的丈夫,我努力想取悦你,让你快活……虎娃,告诉我,我昨夜是不是做到了?」
道德规范和礼节羞耻那是世间人自定的界度,虎娃尚不能明了,此刻她却羞得面红耳赤,是因男子的一举一动极自然地引发内心的颤抖。
她深深吸气又深深呼出,美眸瞠得圆亮,方寸如鼓鸣,咚咚、咚咚地撞击胸膛,思及昨夜床帷内男女的交缠和热烈的低吼吟哦,那陌生的、骇然的、教她浑身战傈的感受,纵使心中不甘,她无法否认那份奇异的感觉。
「我、我才不要早生贵子,都是你,你、你骗我吃那些有的没的,趁我神智不清,把我抱到床上早生贵子,我明明说了,人家不要早生贵子的!」又是跺脚,又是挥手,偏偏不回答他的问题。
「虎娃。」他带笑地唤著,倾身亲了亲她的颊,「我们是夫妻,昨夜的事天经地义,早生贵子也是天经地义,这跟你神智清不清楚没有关系,既已嫁我,我是你的丈夫,我会尽一切力量爱护你、疼惜你……别生气了,好不?」
即使有怒气,也融在他温柔的注视下了。
虎娃仍旧嫣红著脸蛋,忆起自己此番前来的缘由和目的。
报恩有许多方式,姑婆却执意地要求她以身相许,是因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他为妻,为了不让他孤老一生,才选择这样的方法报恩吗?
他的部分记忆让姑婆以法术消去,而十年前在深山小屋匆匆一会,这么久远的往事,他应该记不住她的长相,因此之於他,他们两个可算是首次见面吧?!
再有,那时他消失得离奇,而自己腿肚上的伤也离奇地痊愈了,这件事仍悬在心底,无可解释。或者,她能从他身上旁敲侧击,问出十年前那个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红唇抿了抿,她暗暗又思,自己是为了元虚银珠而来,本不欲与他结为夫妻,可事情已经脱轨,她没能离去,反倒牵扯进来,而心中晃动,隐隐荡漾著一抹情愫,连自己都不明白。
「常天赐……」她别扭地推开他的胸膛,「你真的很想讨个老婆吗?为什么答应娶我?」他真怕她跑了,才信誓旦旦要万般疼惜地待她吗?若今天换作其他姑娘,他亦会相同以待吗?思及此,内心冒出奇怪的酸意,直觉得人的思绪真的好难捉摸。
他目光一沉,语气坚定清晰,「因为你想嫁我。」
嗄?!她想?!
她、她才不想,这全是姑婆安排,故意与受了常老爷托付的媒婆接触,将她不著痕迹地带到他身边。
真实的话滚到唇边又硬生生教她咽下,美眸瞪住一张略略苍白的俊颜,好一会儿才道:「你、你这人,除了身子不好……性子也自大得紧!」
爽朗的笑声陡地响起,听不出虚弱,握住她腰间的手劲随即加强。
虎娃试著挣扎,身躯兀自在他怀中扭动,偏偏难以摆脱,却引起高熟的摩擦,他垂首,炽热的气息喷在她脸颊。
「放开啦!」她讷讷地道,心跳得飞快,「你若晕了,我、我抱不动。」突然蹦出这一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低沉地笑,胸膛鼓动。
「我有段时间未再发病,差不多三个多月了,身子较以往好上许多,只是轻咳,胸口窒闷的症状也减轻了。我不觉晕眩,你别担心。」
「谁担、担心你来著?!」她嚷了一句,听闻他的话,内心不由得一凛,猜想是自己的灵珠在他体内,不知觉间助他调气养息,改变了虚弱体质。
他戏谑地瞧著,轻抚她的发。
「放开我啦,常天赐。」她真气自己动不动就红著睑。
他叹息,「虎娃,咱们是夫妻,是亲近的两人,我喊你小名,你是不是唤我天赐便好?毋需连名带姓的。」
她蠕了蠕唇瓣,面露迟疑,一会儿才挤出话来,「我、我我不习惯啦。」不该亲近、不该牵扯,她心中的计量不包括这些,早该在昨日完成来此的目的,可现下,一切都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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