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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觉春心动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我理会得。」三娘应声。
终於又回复宁静。她知道,碧灵枢爱闹著玩,自有节制不会太过分的。方才是他主动松手,要不然凭麝香那捏不死蚂蚁的气力,怎么推得动他?刚刚见了碧灵枢显露轻身功夫,三娘心里不禁有些艳羡。
一直以来,她就想学一些拳脚功夫。阿爹说她是女孩儿家又天赋异禀,专心研究医理,肯定是青出於蓝,因此不愿传她武艺。而大哥碧素问经年在外替阿爹和碧烟渚寻求稀有药材,想让他教授功夫自是不易。至於碧家二少就更别提了,十九岁的少年郎生得俊美至极,常拿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嘴脸面世,整日绕著「四香」丫头打转,想要他教点擒拿手?她可不指望。
低叹著气,放松了心情,三娘拿过那本医书盖在睑上,继续被打断的小憩,脑海里仍想著事儿……月前买进的芍药,这几日该拿出来晒太阳了……今日替那老伯开下的药方,可否将血竭一味减轻……唉,好想好想学些武功……隐隐约约间,她真睡著了,一直到船身撞上了陆地,才将她震醒过来。
她忽地坐起身,脸上的医书应声掉下。碧烟已经散尽,夕阳完全西沉了,月色溶溶投射在江面上,水缓缓摆动著,牵扯著那抹月光也跟著摇曳生姿。
她揉了揉双眼,神智干净,然後,她看见了那一棵树,和那一处枝桠。不由自主地,三娘嘴角细微地往上弯了弯。
她记得的,四年前那一句半玩笑半赌气,又带著奇异壮烈的誓言。想想实在孟浪,至今她仍不知那男子的姓名,彼此间毫不相识,将来也不可能再见,对方随口一句话,自己竟惦记到今时今日,真可笑,也好荒唐。
怎么随著江水漂荡,会泊到这边来了?她静望著突伸出来的枝桠,四年前支撑不住她的部分早生得茂密,而月光洒下,就在树梢上头跳舞……不知怎么的,她只觉得心头涌入淡淡的失落……
她既不是异乡旅客,更不会有羁旅之愁,见了如此的月色景致,怎么心里头沉甸甸的?甩甩头,她搁下那股无法解释的感觉。小舟荡得更靠近枝哑了,水波摇晃的关系,她不太平稳地站立起来,像著魔似的,伸出手臂去触摸那头枝柜,可惜指尖和枝橙还差一点点的距离。接著,她想也未想自己身处何处,竟然跳起身去攀触。
这回,摸是让三娘摸著了,却稳不住身体,两只藕臂攀在枝桠上,才荡了几下便滑了手,「咚」的一声身子又落进舟里。接下来又是一连串的变故——小舟因撞击而摇晃得厉害,三娘惊呼了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地跌到小舟尾巴,忽听得水花溅飞的声响,她竟为了那枝桠再度落水。
更糟的还在後头,三娘落水引起好大的波浪,小舟原已摇摆不定,舟底又浅,这遽起的波浪就这样把舟儿给翻覆了。
入夜的江水冷意渗心,三娘翻过身子划动双手,却觉得呼吸梗在胸口,因为小舟沉入江里,兜头对准她覆盖过来。她想逃,脑勺却又撞上舟缘……一瞬间,四年前落水的恐惧全涌上心头,强烈的晕眩感软了她的气力和神智。
不要啊……她心中呐喊著,身子却瘫软下去放弃挣扎。
有人落江!
岸上那名男子突地勒马煞住,动作极快翻身下马,跟著跳入江中。
水中,三娘快不能呼吸了,身子一直往底下沉。江上有很好的月光,无奈却透不进水下。男子花了一会儿时间才适应了黑暗,奋力地游向她,单臂将她搂住。明明丧失了意识,那纤细的躯体竟配合著他,双手主动抱住他的颈项,女性嫩柔的肌肤抵著他的脸颊……男子心中一怔,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忍住陡然而起的怪异情绪,他搂紧她的身子冲出江面,游至岸边,打横的将她抱起,两个人都湿漉漉的。不由得,他低头打量怀里的人,是一位姑娘家,月光映著她象牙白的肌肤,眉儿细长如柳,鼻梁挺秀,唇瓣薄而可怜。他见过她吗?他没法确切地回答,脑海中快速地搜寻,想将熟悉的感觉拼凑成形。
「姑娘!」他喊著,将她安置在干燥的地面,手指伸近探了探她的鼻息,已十分微弱了。「姑娘!醒醒!」他加大音量。
见女子没有反应,他皱起浓眉,一手托高她的头,另一只手则以适当的力道揉著她的腹部,帮她控水。
他跟这地缘犯冲吗?经过一次就得落水一回,总有人选在他来时,以这种「壮烈」的方式迎接他。而为了救人,他把自己搞得又冷又狼狈。
他犹豫著要不要帮她顺气——对方毕竟是姑娘家,他可不想为了救她,又让人当面赏来一拳,指著鼻子骂小人。
「姑娘!醒来!」他的口气已经很不耐烦了,再这样下去,他得对著她的嘴送入空气,可顾不及女子贞节的问题了。
「嗯……呵……」三娘发出呻吟。
「姑娘!」他吼著,大手拍了拍她的脸颊。
俯过身去,他想确定她是否真醒了,一股奇异的药味儿就这样漫进他的嗅觉。他的神智平和了下来,心裹另一股骚动却刚抬头。这药味,仿若融合了无数种药材,而眼前他救下的姑娘……他心一动,目光忽地转深,仔仔细细地瞧著那张清雅的容颜。
三娘浓密的睫毛搧了搧,微微撑开眸子,正巧迎上他探究的双眼。眼前的男子有好几个分身,那些「分身」慢慢重叠在一起……抓准了焦距,她看清了他的脸,不受控制地,她朝他牵动嘴角,喃喃地开口。
「是你……你胡髭……不见了……」
天啊!她到底喝下多少水?肚子好不舒服……皱著小睑,她忍不住又呕出一口吐在他身上。
真是她!他们还真是有缘人哪。风琉自嘲地想。这姑娘几岁了?十七,抑或十八?那时是乳臭未干的丫头,如今竟已出落得标致又……软玉温香。方才将她搂紧在怀里,便感觉到完全的女性曲线了。
她依旧靠著药汁过活吗?怎么身上这股药香味儿如影随形,愈来愈浓郁?这时,三娘咳了咳,挣扎地坐起身子,意识已全然清楚,只是胸口闷气过久,有些不顺畅,服一颗沁心养气丸就没问题的。她美眸望向蹲在身旁的男子,眼瞳中闪烁著算计、得意,和某些连自己也没察觉的东西。
「你这般瞧我何意?该不会是心中过分感激,而不知做何反应吧?」风琉下意识拍抚著她的背,未留心这个小动作。
「你救了我。」三娘脸上的笑渐渐扩大,清亮亮地睨著他,「你没有袖手旁观,你到底还是下水救我了。」方寸间,一抹微带甘甜的滋味散染开来,为他的相救,更为他无心的小举动。这滋味掩盖了那股莫名的失落,摆脱了沉重,心绪是轻飘飘的,似乎……三娘有些明白了。
风琉觉得气息一窒,视线竟很难由她眼瞳深处移开。她的双眸是五官之中最明亮、最吸收人的地方,如同深潭又似贞岩,难以捉摸却闪耀著固执的精神。
勉强拉回思虑,风琉清清喉头,粗声说道:「你这样想死,就劳烦你死远一点,别三番四次在这里投河,你可以死得畅快,我也省得麻烦。」
这人说的话实在恶劣得紧,不过她不会同他计较的,因为心情还不错。
「人世无常,总有意外,我哪里想寻短?」她缓慢地解释,苍白的脸庞上,一对眼格外的黑白分明。她继而又道:「小女子石白玉,敢问公子高姓?」
她不想以真姓名示人,毕竟「碧烟渚」在这地方名头太响,若说姓「碧」,很容易联想出来的。她现在扮演的是一身病骨的弱女子,怎能和碧家女神医有所牵扯呢。
风琉微微怔住,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直觉她笑得有点不怀善意,似乎早将落水的恐惧抛出了九霄云外,一点也没有劫後余生该当的反应。
「在下风琉。琉璃的琉。」
「风琉……」她低头沉吟了一下,再次接触他的视线时,唇边带著一抹胜利的笑。「好,风公子,」她又咳了咳,「往後,你要听我的话……首先,麻烦你找个舒适干净的地方,让我换掉一身湿衣。暂时先这样了,以後的事以後再说,我现在累得可以倒头就睡。」
逭这这……这女人说什么鬼话?!
风琉瞧鬼怪似的盯著她,「荒谬!你凭什么指使我?!」这辈子,他是把命卖给啸虎堡了,除了堡主,谁也没资格对他下命令。这姑娘让江水灌昏头了吗?尽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知恩图报无所谓,你倒得寸进尺指使起我来了!弄明白,若我不救你,你早尸沉江底了。」
「谁要你下水救我?还不是你自愿的!」三娘杏眼圆瞪,理直气壮的,「男子汉大丈夫,愿赌服输,说过的话岂可违信?!」





已觉春心动 第二章
然後,风琉忆起了那个赌约。
而现在,三娘正身处於一个舒适得不得了,且干净得不得了的厢房。
床上罩著鹅黄软褥,熏过花香的羽被,帷幔轻柔如蝉翼,雕花桌面置著灯火台子,火光燃著油照了满室明亮。三娘窝在澡盆中,让团团的温暖水气包围,及腰长发披散著,在水面上铺浮开来。
一个玩笑戏谵的赌誓,加上两次巧合相遇,思及风琉初初顿觉的震愕模样,她心情实在很愉快——愉悦的是,纵使他心不甘情不愿,依旧信守赌约。她晓得,他尚未由震撼之中转回,等到他消化了眼前的状况,冷下脑袋,绝对会想办法来「解决」她。
她顽皮地皱起小巧鼻头,想著心中风琉的印象。
他这人实在有意思,表相斯文俊秀,个性却出了轨,常说不到三句话,愤世嫉俗的本态就表露出来。对人对事,他心底自有一套评定,价值以下的,就是瞧一眼也嫌烦;而一旦认定其意义,他能坚持的耐心和毅力则无人能及。
好诡怪啊!她仿佛识他极深。自那首次相遇,意识中便不曾将他忘记,时时思量著,这般模样的人,该是如何的性子?她对他真的很好奇,很想探究,像是面临了一种不为人知又极其难缠的病症,她可以废寝忘食地与它周旋,渴望去征服。
当然,她不是要征服他。她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三娘小鼻头皱了更紧,忽然整个人沉入大澡盆里,温热的水埋没了一头乌丝——想来想去,她找不到适当的说词。
她吐出空气,气体在水中咕噜咕噜地往上冒。而她太过沉於思索了,一个不注意,水竟呛进鼻口,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
才欲抬起头,屏风已被掀倒,就听见一句咆哮——
「该死的!你疯了?」
三娘根本来不及回答,身子即腾空让人捞了起来。算她手快,匆促间还记得扯来搁在澡盆边缘的绢巾,急急遮掩著赤裸。
「这回又怎么了?!你忌水啊?洗个澡也会出事!」风琉一股火没地方发。
「登徒子,放开我!你……你这没礼貌的家伙!」上一刻还觉得他有意思,现在三娘恨不得赏他几记巴掌。她又羞又怒,不敢挣扎胡乱扭动,怕那些不能让人乱碰的「地方」,会被他碰光了。
这是第二回听到人家骂自己是登徒子,风琉心里那股火窜得更高。他怒哼了一声要回嘴,突然意识到手底如缎细腻的、属於女性的肤触,跟著闻到三娘身上飘散的独特药香,他心头一怔一震,像被滚烫的水烫著了手,反射地松开双臂,然後二娘便由他怀里掉落,咚的一声直接栽入澡盆之中,激起的水花还真不小呢。
「该死的!你把我的衣服又弄湿了!」
「该死的!你别动不动就骂「该死的」可不可以?」三娘挣扎地冒出头,长发黏在两腮和胸前,掩盖了大部分的春光,独露小巧香肩。
风琉还想出口反讥,视线一溜,话头便梗在喉间,两眼发直地紧盯住人家的巧肩和胸前的脂玉光华,脑海回想起方才那一抱。「闭上眼,转过头去!非礼勿视你懂不懂啊?」三娘不由自主地往水面下缩了缩身子,语气虽是逞强,双颊却红如彩霞。
一声娇笑适时打破两人之间的尴尬,三娘朝银铃笑源望去,那名女子艳若桃李,云髻上簪花斜戴,自有一股慵懒味道。三娘瞧著她,她也瞧著三娘,眨著一对带媚桃花眼。
「石姑娘莫惊莫怒。刚刚原本要叩门请问的,可是厢房中忽传声响,风琉一时心急,怕姑娘发生危险,便莽撞地闯了进来。」
女子莲步轻移,扯了扯风琉衣袖,戏谑著:「请您闭眼转身移驾他处,别杵在这儿可好?这里我来照料,你走吧你。」
风琉快被惹毛了,两手撑著澡盆边缘,突然俯下身来,脸庞吓唬地直直逼近三娘。三娘轻呼一声,裸背紧靠著盆边,闭起眼头一偏,张口大叫。
「别过来!」千万别过来,再过来就瞧得一清二楚了。
「鬼才想过去!你淹死好了,看我下次救你不救!」
风琉话说完,掉头便走了,忿忿的踩过倒在地上的屏风。那屏风受了他一脚,竟支离破碎了。
听到甩门音响,三娘先睁开一只眼偷觑,见他离开,才吁了口气。
「该起来了。你不觉得冷吗?」
「啊——是——是有点冷。」三娘调回目光,重新锁定眼前这张美脸,心头没来由地酸了一下。「未请教姑娘姓名?」
女子掩嘴又娇笑起来,桃眼梅腮,能轻易摄人心魄。
「早不是姑娘了!我已嫁了人,目前是名寡妇。」她的嗓音十分柔和,如听一曲轻歌。「小女子窦嫣缳。」
寡妇?三娘怔了怔,从未见过这般亮丽,又笑得这般无所谓的寡妇。
「对不起,我不是要探你的隐私。窦……」怎么称呼好呢?总不能称呼她窦寡妇吧!
「嫣缳。叫我嫣缳便可。」她取来一条乾净的绢巾,替三娘将长发挽干。
三娘不习惯让人侍浴,即使是麝香丫头,也不曾瞧过她裸裎的身躯。她脸蛋有些燥红,捉住窦嫣缳在她身上忙碌的玉手,「我自己来就好了。」
她媚眸对著三娘笑,撤了手,只是递来干净熏香的衣裙。
一会儿,三娘已著装完毕,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梳著及腰秀发,一边由铜镜里瞧著窦嫣缳。好几个疑问梗在胸口,她好想问清楚呵。
「嫣缳,现在几时了?」
「打更的敲过二更天了。」窦嫣缳斟著茶,小啜了一口。
「这么晚……」三娘低低自语,继而问,「这儿可是间客栈?」
风琉带她来时,两人衣衫湿透,又冷又狼狈。他领著她由後门进入,对这里似乎颇为熟悉。将她安置在这厢房里後,他便不见了踪影,过了一会儿,就见仆役丫鬟们送来澡盆、热水和干净衣衫。
「对了一半儿。」窦嫣缳由镜中回望三娘,「这里是桃花酒馆,卖酒作营生,老板不是别人,就是我。」
「你?桃花酒馆?」三娘梳发的动作微顿,心中觉得巧。她听过酒馆的名号,这家店自酿的「蜜裹桃酒」便是阿爹的最爱。
她心思打著转,莫名的、不太舒服的感觉袭上心头。桃花酒馆、美丽温柔的窦嫣缳……风琉是常客吧,这么晚了,他丝毫下避嫌,还跟她在一起……
咬咬唇,她问:「你和风琉是旧识?」忽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喉咙。
窦嫣缳弯了弯嘴角,坦然而言,「我们打小就认识了,关系非比寻常。」
心拧了一下,好痛!三娘皱起秀眉,仍想维持平静的表情。
「原来是青梅竹马。」她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梳著长发。
一阵淡淡花香袭来,窦嫣缳已来到她的身後,接手帮她整理。「才不是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是很好很好,可以刎颈的朋友。」
「嗯……」三娘静静坐著,瞧著那双巧手。男女之间,也有很好的纯友谊关系吗?她另嫁他人了,她对他无意,但说不定风琉是很……喜欢她的。
碧三娘,你是怎么了?!你管他喜欢谁?你管不著他!三娘对著自己生气。
「石姑娘,你心里不畅快吗?」窦嫣缳软声轻问。
「哦,我——不是的。」
「你别生风琉的气,他一向温文有礼有担当的,认识他这么久,我也是第一次瞧他这般暴躁。」她以为三娘为了方才之事不痛快。
「他温文有礼?」那只是外表!接著,三娘笑了笑,「或许吧!他的暴躁,只针对我。」
***
事实证明,风琉的暴躁脾气,三娘没两下就能挑拨起来。
清早,两人在大厅上用膳,空气里散著一股浓郁的酒香,连吃进嘴巴里的食物也觉得带了酒味。环顾了四周,酒馆的摆设很清雅,一面大墙上粉白的底,绘出一枝盛开的嫣红桃花,旁边题著诗一首:桃花林中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好有意思!三娘欣赏地望著画,她难得离开碧烟渚,觉得什么都好有趣。
可坐在对面的风琉,就没她那份雅兴了。早膳尚未结束,他已急急想把她「处理」掉。
「石姑娘家住何处?一夜未归,家人肯定担心至极,待会儿,风某护送姑娘回去吧。」他捺著性子,脸上毫无表情。
「我说过我要回去吗?」三娘收回视线,正眼瞧著他,「我不回去,我要跟著你。」
「不行!」他怒吼了声,双目如剑地瞪著三娘。
「我没耳聋,你声量压低点可好?你不想一大早就把桃花酒馆的客人全吓跑了吧!」环看周遭,清早来酒馆用膳、打酒的人全停下动作,看向这边来了,连站在柜台忙著的窦嫣缳也用美眸瞄了一瞄。
风琉忍下气,放在桌上的手掌握成拳再放松,如此来回了几次,他依旧瞪著三娘,重新声明,「我不能带你同行。」
他怎么能让她跟在身边?当初若不是啸虎堡老堡主出手相救,他和嫣缳早夭折於贼徒刀下。他和嫣缳一身的血海深仇未报,风扬镖局十三条人命无法安息,不杀那名叛徒用他的血祭坟,他枉为风家子孙!
三娘粉脸沉了下来。「你一定得带我走。别忘了那个赌誓,你做不到一言九鼎,那时便不该随口胡说。」
他自掘陷阱,挣扎著无法脱身,「那时我不知道落水的是你。」
「如果知道是我,你就不准备下水救人了?」
「不无可能。」他回答得干脆,却气煞了三娘。
三娘怒极反笑,清亮的眼瞳闪著光华,深深作了呼吸才缓缓地道:「这些事都不重要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信守赌誓,二是做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她的态度好认真好严肃,似乎风琉作下的决定将对她影响深刻。
沉吟了片刻,风琉拧起两道浓眉,忍耐地说:「伤天害理、有违道义之事恕不奉陪,其余的要求,除了带你一道儿走以外,我任何事都肯为你做。」
「任何事?包括生命?」
「嗯。包括生命。」他回答得毫不迟疑。
他是不是又陷入了一个无可逃脱的井中,让眼前的女子用言语圈套了起来?他是怎么了?竟然草率行事,将生死交由她支使?他的命是啸虎堡的,是留著报血海深仇的,如今让她搅和了进来,是对还是错?「风某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他沉声说。
「是不是还不知道呢。」秀丽的面容和缓下来,她双目中掠过不知名的东西,湿润了视线;她急急地端起桌上的清粥啜了小口掩饰著,「希望公子守得住承诺。请放心,我绝不要公子做坏事,要公子自残。你的命,我会好好保管著。」
「我自己会离开,不麻烦你了。」若他坚决不愿带她同行,她也不想勉强。
换来他一句「以命相许」,她心里感动,已经够了。
风琉听不出她是怒是喜,放下手中碗筷,口气和神情郑重,「同我一起,难免会遇上刀光血影,届时,恐怕无法保你安全无虞。我有我的难言之隐,待解决了是非恩怨,风某再来拜访姑娘,到了那时,若姑娘要我一条贱命,那又何妨。」他说得十分平静,眼瞳深邃如渊,双颊略微凹陷。不发怒时,他看起来深静沉默。
心里某根弦轻轻颤动,三娘找不到任何话可说。十九年的岁月里,她从未有过心律不整的现象,难道才假装体弱,就真正生起病来了吗?两人之间默然了一会儿,才听风琉启口,「我送你回去……你身染病疾,气虚体弱,绝不能让你独自离开。」
三娘轻应一声,有些心不在焉。酒馆里人来人往地嘈杂著,那些声浪自顾飘荡,落不进他们两人所成的一方天地,而一股奇异的暗流就在他们之间流窜……彷佛感觉到了,风琉猛然甩了甩头,以口就碗喝下一大口粥,也不觉得烫舌。
「快吃吧!喝了冷粥会闹胃疼的。」他交代著,低头又囫囵用膳。
他简直是莫名其妙!她不跟来,他该觉得松了口气才是,为何却感到心头甸甸的压著?若答应她的要求,他会让她卷入自己的战争中,会害死她的。
心乱如麻就是这种感觉吗?他从未有过。
低低诅咒了一句,他试著把那种感觉抛到脑後,远远的,别来烦他。
「三娘子,三娘子!真是你啊!」门外头酒旗随风飘扬,一名身长瘦高、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快步入内,直直朝三娘过来。
三娘一愣,抬头瞧清来人,「啊,是冯神医。」
「什么神医不神医的,在玉面华——」
「好久不见,近来可好?」三娘急急打断冯神医的话。她觑了风琉一眼,发现他正拿著一对深究的眼瞧著她。
三娘心里暗暗叫苦,没料到会遇上熟人。这冯先生医术颇佳,是回春堂的主治大夫,平生钻研医理不遗余力,曾几次上碧烟渚求教拜访,自是认得她。
「好好,还不错。」他捻著胡子,欣喜地说:「我远远就瞧见姑娘,只是不确定,走近一看,还真是你。你整日埋首药堆之中,没想到你会出来镇上啊!」
「哦,我也是偷溜出来的,待会儿便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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