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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觉春心动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雷恩娜(雷恩那)
「你干嘛打人?!」风琉愣愣地捂住脸颊,这巴掌可辣得很呢。
「我手痒,心里有气。」她怒极反笑,嘴边漾著笑花,瞳仁闪著小火焰,「这在你我的协定之内吧?可没有违反仁义道德。」
风琉没说话,眼神带著点无辜,又掺杂点迷茫地瞪住面前姣美的容颜。赏在他脸上的那一下,可说是极大的侮辱,他竟然不如何在意。换作平时,他绝对会锉了对方的手臂,再左右开弓多掴几下耳光讨回——喔,不不不!若是平常,根本没人能这般俐落的「欺负」他。
但他不在乎的,在听见三娘激烈地喊著:「我不中意!一点也不!」之後,他心里便提不出一丝气了。这简直……莫名其妙!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将这小女子看成自己的东西了。此番的体验太过陌生,他过於感情用事了。在以往,这从未有过,而未来,至少在尚未解决血海深仇之前,他也不想有。
掌印明显地浮现,那是她的杰作,她的心却疼了起来。手指沾了点消肿的药,她伸过手想替他抹上,风琉的头微微一偏,神色有些抗拒,还是让那些沁凉的药液沾上了脸。
「这药打哪里来?」他按捺著,不去想在脸上抚摸的小手。
三娘顿了一下,原想像刚刚那样帮他吹凉的,但她得踮起脚、噘著嘴,这种姿态……好暧昧呵……
「我常把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甩掉脑海中亲密的画面,她小手在他上了药的颊边煽风。
「够了。」他头一偏,冷淡了眉眼。「收起你的药吧,我的命没这般娇贵。」
他是正常的男人,能承受的考验已到达饱和,若让她再这么靠近,他自己都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那是属於我的东西,娇不娇贵我自会判断。」
气至极端,心情倒平静了下来。敛著眉,她低垂下头,仔仔细细地收起药瓶,她那么专注,似乎这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他能否为自己多思虑一些,更重视自我的价值?即使身属啸虎堡,也该拥有掌控自心的权利,他不是附属,更不是别人的工具。唉,就是这一点让她心头闷疼。
收妥药瓶,她缓缓地抬起头,幽幽地瞅著眼前峻削的男性面容,跳动的方寸就这样缩紧再缩紧,缩紧成一团了。
「你已是……我的,我自是十足珍惜……」三娘低吟著。
而风琉根本没法反应,他脸色苍白如鬼,彷佛一尊化石般不得动弹。
***
连著几日早出晚归,风琉巡视了位於长白山南段的猎兽场,还有其他的产业,而他身旁一直伴著一位女子。这几趟的巡逻,三娘跟著他四处奔波,马背上的技术是硬被磨练出来的。身子尽管辛苦,她依然甘之如饴。
自从书阁园子那一天後,风琉明显沉默了许多,他拚命让自己忙碌,不断不断地劳累肉体,每日的工作量早已超过身躯的负荷。他情愿如此,拒绝去思索那句把自己震得七荤八素的话。
但显然的,这种「逃避」方式的成效并不显著,毕竟那个始作俑者成天跟在他身旁。偶尔,他的思绪会在不知不觉间脱了轨,在自己也没能察觉下,拿一双深渊沉思的眼,怔怔地望著三娘出神。
而三娘一直是乖顺的,安静自在地与他相随相伴,将他的一番挣扎尽数瞧入眼底,收藏於心。
昨夜仍旧晚归,拖著疲累的身子上床,这一觉,三娘睡得十分香甜。睁开眼时,外头的阳光正透过纸窗,洒下一室温暖明亮。
伸个懒腰,她嘴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嘤咛。突然,她双目瞠圆,轻呼一声,接著一骨碌地跳起身。
糟,她竟然睡过头了!
她手臂抓过衣衫迅速地穿戴整齐,以最快的速度净脸盥洗,又匆匆忙忙地整顿起一头长发,在发上简单地以一支白角小梳固定著,任著如瀑的发披散成缎。
来不及了啦!丢下梳子,三娘猛地打开房门欲往外冲,差点儿和小春丫头撞成一堆。
「姑娘,你急冲冲的去哪里啊?」小春瞪大眼睛,手中护著一只托盘,「可你哪儿也别去,我帮你端早膳来了。
「小春,现在什么时候了?」三娘好著急,瞧著外头白花花的暖阳,她头都快晕了。
「现在?嗯……刚过了辰时吧。」
「啊……不行不行,来不及了!」她不知不觉扯著小春的衣袖,都快把小春手中的托盘给扯翻了。「风琉今天还得巡视别庄的产业,我跟不上了,他在等我呢!我得走了,没空吃早饭了!」说完,她拎起裙摆想走人。
「姑娘——」小春喊住她,「风教头一个时辰前就出门了,你还是回来把饭吃了吧!」
「啊?!」三娘闻言愣了愣,掉回了头,贝齿轻咬著红唇,跺了一下脚,「他怎么可以先走了?!他答应我的,怎么把我丢在庄里?」
这时,小春己将早膳布妥,她抬眼溜了一下三娘,「我瞧啊,风教头准是心疼你,你别不识好人心了。这几日你跟著他东奔西跑,可把你累惨了。今早出门前,他还特别嘱咐下人们别来打扰你,存心不叫醒你,想让你得个安眠。你可别误会了他。」
原先的焦躁化成一摊似水温柔,在那阳光照射下,三娘心头暖呼呼的,有些腼腆地笑著,清丽的面容难掩喜悦的神情。
「我追上他去。」说著,她又要走人了。
「唉……我的好姑娘。」小春直接捉住她的手腕,强迫地将她按在一桌早膳前,「吃。」不看三娘把食物塞进肚里,她绝不罢休。
三娘竟然不乖的摇摇头,眨著美眸半是无辜半是哀求。她现在心里全是那个人,想见那个人,怎么吃得下东西?「嘿嘿,别这样瞧我,我可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小春替她盛好粥,碗筷全塞入她手里,「风教头特别交代,一定得看著你把饭菜吃光。」
「啊!」一瞬间,三娘以为站在眼前的是麝香丫头,她最爱缠著她了。
离家这一段日子,也不知道麝香怎么样了?还有阿爹,他想通了没?是否退了袁记药庄的婚约?沉香可有按时煎药服下?她牵挂著碧烟渚,但这里,却有她放下下的人……
唉……心底长声叹息,三娘还是举箸动食了。
「有这么痛苦吗?」小春和她面对面坐下,小手托著腮打量她。
「不是啊,饭菜很好。谢谢你。」三娘回过神思,摇著头笑得温美。「小春……我有些事可不可以向你打听?」
「什么事?要是小春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姑娘真好,人长得美,又懂礼节,瞻识又大。小春几近崇拜地盯著她。
「你在别庄待多久了?」
「嗯……已经两年多了。不过小春原是在啸虎堡服侍老堡主夫人,後来老堡主退隐江湖,和老夫人游山玩水去了,我才被分派到长白山的别庄帮忙。」
「原来……」三娘轻点著头,「那你对啸虎堡该是熟悉的吧?」
「那得看是啥事儿了。先说啦,生意上的东西我可一窍不通。」小春坦白地表示,发现三娘的脸轻泛潮红,她嘻嘻笑著,索性一问,「姑娘,你是不是想打探风教头的事儿?」
尽管脸红羞涩,三娘还是勇敢地抬起头。「对,就是风琉。」
「哎呀!这你可问对人了。」
於是,小春真的言无不尽,将风琉与啸虎堡之间的牵扯恩情,以及和大少爷、二少爷情同手足的感情,一清二楚地全向三娘说明白了。
这一早,虽没赶上风琉,倒也不无收获。
三娘心笑。
刚过晌午,别庄的家丁替风琉带了一句话,要三娘立刻到青草坡相见。
说不出哪里奇怪,但三娘还是骑著马儿前去了。
春地里,午後的太阳笼罩,暖风如此醉人。三娘跃下了马背,牵著马儿,一只藕臂则轻轻拭掉额上的细汗。这片青草坡正是上回风琉「偷袭」她的地方,一眼望去,坡地的青青小草生得更加茂盛了。
没瞧见风琉人影,三娘放任马儿大快朵颐,自己随性的席地而坐,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间夹著淡淡青草味儿。
三娘唇边忽儿笑,像想起什么似的,由怀里掏出一件腰饰。
这是风琉的东西呵,她方才却在自己的床边拾获……这代表什么?今早,他是否来过她的房里,瞧她睡得好不?这腰饰称不上贵重,仅是一条银带韧线穿著两粒琉璃珠,而风琉的衣著一向简单朴素,这琉璃珠儿就成了唯一的饰物。他把它遗落在她床边了……三娘把玩著上头的珠子,心里泛著甜。
突然,她顶头的温暖被阴影取代,三娘回眸一瞪,一个高大魁梧的身躯挺在她身後。
瞧清来人,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你打扰我了。这山坡大得很,你做什么挤过来?」
唉,上一刻还偷偷谱著少女梦呢,见到这横眉竖眼的大块头,好心情都烟消云散了。
马逵仗著体型硕大,他挺直腰杆,大声地说:「我就是要找你。终於让你落单了吧!别庄的人全被你蒙骗住了,竟然连大堡主也回函允许你留下……今天我不揭开你这奸细的假面具,我马逵两个字倒过来写!」
事情果然有蹊跷。三娘一副无关痛痒的神态,镇定地起身,双眼戒备的盯著马逵。这儿荒郊野外,见不到什么人烟,如果他想伤她,实在太容易得手了,而就算她解释,她也不认为他会听进耳去。
「你假风琉的名义叫家丁传口信给我。」三娘沉著俏脸指出事实,不动声色地与他保持距离。
「不错!大丈夫敢做敢当。」他双臂交抱胸前,眉竖眼也竖。
「哼!大丈夫是不骗人的。」三娘嗤了他一句。
「你收收那张利嘴吧,我马逵承认说不过你。反正今天是动手不动口了,我非要试出你的武功底子,瞧你这女娃儿师承何派?动手吧!看掌——」他右袖鼓起,巨掌陡然落下。
虽已预知他会出手,三娘仍忍不住惊叫。她迅速地往後跳开,堪堪躲过马逵一掌,却已吓得脸色青白,完全符合病魔缠身的模样。可风琉不在,她可不想扮啊!
「你摆明瞧不起我吗?我已经出声招呼了,你再不亮出真本事,我绝不会心软的!」马逵叫嚣著。
「我不会武术。」
她以眼角余光估量与马匹的距离,若奋力冲去,能有几成胜算?三娘脑海裹打著转,可惜未能实现,另一掌已挟风来至。
「休要多言!」
「啊——」
马逵的一击迅雷不及掩耳,三娘闪亦难闪,巨掌直劈近她的天灵盖。再下掌的前一瞬,马逵看见她自然反应的惊惧面孔,心中一愕,手上力道泄去了几成,不过仍煞不住势,避无可避地拍中三娘的头。
脑中一阵晕眩,耳边不停不停的嗡嗡作响,青蓝蓝的天空不见了……三娘咚的一声倒在草地上。
在丧失意识之前,她依稀瞧见马逵黝黑的一张脸,紧张地冲著自己大叫:「臭丫头!你真的不会半点武功啊?!喂,别晕了,醒过来!喂……」





已觉春心动 第五章
微缓地睁开双眼,眨动著酸涩的眼皮,三娘一时间恍惚了,不知道为何会头疼至斯。
蚊蚋似地发出呻吟,当她再睁开眼时,一张熟悉而英俊的男性面容,正忧郁地瞧著她。她对那张脸微微一笑,以为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没想到那画面糊掉了,竟引起一波晕眩。
「三娘……」风琉叫著她的名儿,连音调也带忧郁,「醒醒,你瞧见我了吗?」
努力抓回焦距,将他望得清白,她嚅动双唇不解地问:「你……怎么了?眼睛好多血丝……还有,胡子该刮一刮了……」
「你醒了。」风琉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唇角抖动了一下,极迅速的,已将情绪压抑下来。「我好得很。是你怎么了,不是我。」
「我?」她拧了一下秀眉,随即,那些片段点滴全数浮现脑海之中,她苦苦一笑,「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十二个时辰。」
靠她太近了,避无可避的又闻到那股清香药味。他咬咬牙,狠下心来,倏地离开床边,退坐到一旁的雕花木椅。
「是你救我,抱我回别庄的?」
她睨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何这男子突然改变了态度。刚刚在她张开眼睛的刹那,她十分确信,在他的脸上捕捉到深切复杂的神情。
「不是。」风琉顿了一顿,平声清冷,「是马护卫抱你赶回庄。」
「他?!」声音突然窜高,三娘觉得头又在打转了。
唉……是她的错觉吗?还是自作多情了?人家可有将她放在心上?见著风琉如此明白的冷淡,三娘有些难堪,难以言喻的失望充塞了整个胸臆。
冷不冷淡、平静与否,只有风琉心里清楚。
昨日回庄,听闻家丁传来消息,他的心如受重锤,脚步凌乱飞奔直直撞进三娘房里,刘大夫正替她把脉断诊。瞧见床上苍白如纸的小脸,他额上的冷汗已点点滴滴地流了下来,觉得马逵那一掌,是完完全全打在他的天灵上。
这些事,他绝不让人知道。他太在意一个人了,这般凭任感情的行径绝非他所盼。他与她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物,竟无端让她夺去一处分量……风琉又咬牙了,潜心凝思,他不要受感情的支使。
「刘大夫来过,诊过脉象也下了药方。」他侧过半边清峻轮廓,疑虑地拧起眉,「除头部受震晕厥以外,你身上诊不出任何病症。」
「唔。」三娘没作什么表示,勉强地撑起身躯,半躺半坐在床头,忍耐著痛麻的感觉撤出脑额。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不是每个大夫都下得了诊。若是轻易能治,又何必染上满身的药味难除……」
天啊!她存心误导他的报应来得真快。马逵那一掌真让她当了名副其实的病号,随便移动一下身子,头便昏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而风琉还选这个非常时期来探究她……唉,饶了她吧。
受了伤为什么还不好好躺著?风琉握紧拳头,克制过去扶住她的冲动,还打算说些什么,房门却突然打了开来,就见小春丫头端著一盆水,跨进厢房里头。
「啊——」小春喊了一声,一盆水差点儿倾翻,她急急把盆子架在架子上,走近床边,「姑娘,你可醒来啦。」
三娘虚弱地朝她感激地笑,而风琉则郁郁地将目光转向窗外。
「醒来就好,醒来就好!」小春拿著枕头帮三娘垫在背後,嘴也没停地说:「昨儿个可吓死了,人好好的出门,居然横著回来。马护卫抱著你跌跌撞撞地奔进庄子,直嚷著他把你打死了,那时风教头也不在,庄里的人全慌成一团,最後幸亏刘大夫出面处理。这次马护卫实在过分得紧,居然浑到这个地步!不过你也别气了……」小春瞟了眼风琉这边,突然压低声量,「姑娘,风教头昨日为你大打出手呢!你没瞧见,他生了好大的气,马护卫被打得真惨,说不定会一状告到啸虎堡了。不过小春相信堡主是明理人,不会理马护卫这浑人的。嘻嘻……你平白挨了这一掌,风教头替你讨足了啦!」
「小春,没你的事!」收回视线,风琉恶狠地喝了一句。
他回过头来,正巧接触到三娘一对含水欲滴的眸,毫无避讳、直勾勾又亮清清地投向他。风琉心中一震,觉得内心深处被窥视著;他恨恨地哼了一声,恨恨地摆脱掉那份该死的狼狈,双眼又调了开。
想成为「第一丫鬟」,察言观色是绝对的必备条件。小春封著三娘偷偷吐吐舌头,又小心翼翼地说:「厨房煎著药哩,我这就去端来。」丢下一句话,她一溜烟地不见了。
房里剩下的人也无语,任著满室的紧绷空气四处流窜。
心底酿起蜜,三娘慢慢品著这番甜意。她瞧了他严肃、阴郁又使著脾气的样子,敛下层眼,淡淡地叹了一声。
这个男子呵……三娘摇摇头,无奈复又无悔。她找到了最终的解答,厘清所有心绪——当初,让她毅然决然地离开碧烟渚,抛下家人,主要不是那荒唐的婚配,追根究柢,全为了他而已。
她垂著螓首计算地牵动唇角,轻轻地移动身躯,忽然间,眼著一声微弱的惊呼,她「让」自己跌下床,额角就撞上了床缘。
「你!」风琉闻声冲了过来,还管什么狼不狼狈,双臂已拥住那小人儿。见到三娘一张粉白芙蓉,便咆哮起来,「你安分点不行吗?一定得动来动去的,折腾人才高兴?!」
好晕……好难受……原来生病是这种感受。可她肉体不舒服,内心却是畅意的,因为他的真情关怀。虽然他对著她既叫又吼……三娘轻叹著,合上双眼,盼望他永远这样抱著自己。
「你、你怎么了?」风琉发现不对劲。
她额角涨起青紫,气息转弱,软软靠在他怀里;风琉一看,心口猛地一抽。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说啊!」
「我……好晕……好想吐……」她忍住笑。
她是真有些不舒适,但瞧到他的焦急神态,就什么都不痛了。
「你躺著别动,我叫刘大夫来。」
他将她放回床上,盖妥被子,车转回身要走了,却一手让人扯住。一回头,他就怔了,三娘的脸苍白中飞来两朵红霞,眼波流转,正清醒地盯著他。
「你……别走,我躺一会儿就没事了。有件东西想……让你瞧瞧。」一直到风琉坐回床缘,她才由怀里掏出琉璃腰饰,软软的低语,「我捡到你的珠子了,它……掉在床边,正巧是现在你坐的位子上。」
风琉下意识地伸出手,原想接回自己的腰饰,听见三娘最後一句话,他的动作陡然停住,顿了一顿,才从三娘手中将它接了下来。
「谢谢。」他把珠饰系回腰间,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敷衍地道:「不知道什么时候掉的。」
三娘心里闷笑,目光颇具深意地不放过他。被瞧得沉不住气了,风琉唬地站起身,粗声抛下话,「没其他事了吧!我……去叫刘大夫。」
他才转身,厢房的门再次被打开,是小春丫头。她端著一碗黑水似的药汁,边喳呼著,「烫啊!烫的药啊!小心点儿,别撞到我了。」
一进门,她就把碗搁在桌上,两只手搓著自己的耳垂,「风教头,幸好你还没走,帮忙照顾一下姑娘吧!厨房现在忙得鸡飞狗跳的,我得走了。」说完,她福了福身又要走人,还不忘追加一句,「药喝完就把碗搁著吧,待会儿小春再过来收拾。」然後脚步匆匆不见人影。
药味儿兀自飘浮,三娘轻嗅著闻辨,眉头拧了起来。这帖药方,刘大夫下药过重了,荆芥一味多出钱半,熬出的药汁一定性寒浓苦。不会真教她喝吧?很伤胃的。
她叹著气,杵在一旁的风琉也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各有无奈。既然她已转醒,他不愿再待下去了——理智发出强烈的警告,再不离她远远的,他将无所遁形。
该死的!他习惯地诅咒著,两眼瞟向那碗药,又望见三娘对药汁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没人逼著她喝,别想她会伸手碰那碗药一下。
他当机立断,直接抄起碗送至三娘嘴边,简单命令,「快喝。」
三娘倾身一瞧,好大一碗黑汁液啊,小脸不由得更苦了。
「好烫,先搁著吧。你是大忙人,堡里定有数不清的事等著处理,我自会照顾自己。」她小心翼翼地打著商量,「我一会儿就喝好不?」
风琉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吗,就怕他前脚才走,药汁便拿去灌溉墙角的盆栽。
见那张清白秀容双眉轻拢,编贝齿咬著唇的可怜模样,他的心软了,口气却硬邦邦的。「吹凉就行了。」
他细心地替她吹凉药汁,注意力全在手中那个碗上头,全没瞧见一双水杏秋瞳,半含笑半掺娇地凝向自己。
这样……像夫妻吗?三娘脸儿一阵热。原来,她心里头已经这般喜欢他了,早暗暗向他许下终身,可这呆头鹅偏不解风情呵。
风琉再次把碗凑近她的唇边,不容反驳的催促,「凉了,快喝。」
她可怜兮兮地抿嘴,还是接了过来。「不喝行不?这药不好。」
「胡说!」他轻斥一句,不准备罢休。
唉……希望自己的胃够健壮,经得起伤。三娘暗自哀叹,闭起眼深吸一口气,咕噜咕噜的真把药全喝下了。
「好……苦哇……咳……咳咳……」她小脸皱成一团,眼眶里都闪出了泪花。
风琉不自禁地拍抚她的背,手力是恰到好处的,苦恼的安慰著,「我知道……良药苦口,我知道……」
屋内,两个人儿靠得亲近。
静谧安详的气氛里,情的种子,悄然地落地生根……
***
休养了几天,三娘已然回复。
自和风琉打上一架後,马逵「畏罪」而自动请缨调派至猎兽场,因此从事情发生至现在,三娘未再与马护卫碰面。当然,风琉依旧尽忠职守,派人快马加鞭,将风波缘由详细地以书信呈递给啸虎堡。
这一天,完成南端范围的巡视,风琉命随行的其他护卫先行回庄,自己则放慢马匹速度,尾随在三娘後头。
天边染著霞红,夕阳落得低了,群群归鸟啼声连连,两人各乘马匹缓步踏行,瘦长的影儿印在地上。或许是因为近黄昏吧,惬意的感觉裏就带著点苍茫。
「想什么?」骑在前头的女子回眸一笑,草原上的风将她的乌丝挑动,小小的白玉脸显得柔弱娇嫩。
风琉拉回心思,最近,他不知怎么著,老是心不在焉。
「嗯,到底想什么嘛?」她追问,一边放慢马速,让他跟上身侧。
风琉清清喉咙,四两拨千斤地说:「我想——今晚要饿肚子了。用这种速度赶马,回庄後,早过了晚膳时间。」
「掌厨的何嬷嬷跟我很好呢,会帮我留著馒头,我分一口给你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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