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妃策之嫡后难养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叶阳岚
回房之后,待到婢女们替二人清理干净了身上的落雪,又上了热茶,武昙就给俩丫头使了眼色:“这里不用你们服侍,你们都下去烤火吃午饭去吧。”
“是!”青瓷应诺,转身就带着婢女们退了出去。
萧樾和武昙坐在窗下的美人榻上。
桌上摆着两盏热茶,窗外簌簌落雪的声音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虽然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很旺,武昙也依旧觉得警醒,头脑清明。
她望定了萧樾,忖道:“周家那边……到底有什么问题他家那位已故的二公子……我记得小时候偶然听祖母提过一次,不是死了很多年了吗他的乳母被推出来替周畅茵顶罪能有什么问题”
萧樾手里捧着茶盏,呷一口茶之后也没抬头,只是盯着茶碗里微微浮动的茶叶,淡声的问:“武老夫人和我外祖母交好,几乎无话不谈,可你应该是没怎么听她们谈论起周家我那位二表兄的事吧”
就想武老夫人那时候也决口不提武勖和武勤一样,她和周老夫人之间是有这样的默契的。
武昙点头:“我确实没听她们谈论过,我知道的……也仅限于周家是有过这么个人而已。你外祖母……是十分看重和宠爱你这个早逝的表兄么”
萧樾依旧没有抬头。
一时也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沉吟着微微吐出一口气之后,才整合了脑海里被遗忘了很久的一些记忆,悠悠的道:“你知道,宁国公府虽是武将出身,可弃武从文已有三代人,想要在军中复起,这已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周家,之所以还能保有如今的爵位和地位,也不过全是因为我母后的缘故。我舅舅和大表兄皆是资质平庸之辈,用来守成都显吃力,更别提还要指望着他们能建功立业再进一步了。我那位二表兄名叫周畅源,不仅样貌生得出众,而且自小就聪慧灵秀,他比大表兄小了六岁,可自从四岁上启蒙了之后,没两年,在功课上就超越了比他要年长许多的兄长。并且,他的为人也活泼机灵,并不似大表兄那般木讷……那时候,他才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名动京城的才子了。可想而知,那时候不仅仅是舅舅、舅母,就是整个国公府都对他抱以厚望。尤其是外祖母……”
他话到这里,才终于抬眸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武昙:“我外母你是知道的,平时看着淡泊,但实际上是和你家老夫人一样好强又硬气的一副脾气。周家的没落,她看在眼里,自是着急的,虽然母后入宫之后,因为辅佐父皇有功,地位稳固,在一定程度上保全了国公府的声名和地位,但靠着联姻得来的荣耀,毕竟不是长远之计。二表兄的才华有所展露之后,外祖母就将他接到了身边,全力教导,希望能培养他成材,将来可以顶立门户,光耀门楣。她在这个孙儿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又寄予了多少厚望,是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二表兄也争气,十三岁就中举,写出了叫翰林几位大学士都称道的惊世文章。并且多年的相处下来,他和外祖母之间的祖孙情分也异常深厚,无人能比。可眼见着就是在那样一副锦绣繁华、前程大好的前景面前,他却在十六岁那年生了一场重病,不治身亡了。”
萧樾小时候每逢过节,也会出入国公府。
周畅源的为人活泼洒脱,很好相处,也曾带着他玩过,闹过……
他的印象里还存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此时提起,就分外唏嘘。
他不禁叹了口气:“可想而知,当时外祖母受到了多大的打击。别人家痛失至亲,多是要留下一些物件,好睹物思人的,可二表兄离世以后,有段时间外祖母却疯魔了一般,变得喜怒无常,命人一把火将二表兄生前住过的院子,用过的所有物件全部付之一炬,烧了个干干净净。仿佛是要抹掉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一切痕迹,好借以填平这个孙儿的离世在她心上留下的伤口。那之后,有一两年的时间,她不出门应酬,也不见人,后面才慢慢地恢复正常,走了出来。但是舅舅他们投鼠忌器,从那以后,整个宁国公府上下就形成了一种默契,再没有人会提起和那位而表兄有关的任何事了。”
武昙印象里的周老夫人,虽然也有些强势,有些护短,但真的看不出来会是这样感情用事的人。
她微微有些震惊,也有些讶异:“所以呢就因为外祖母对那位故去的二表兄特别的在意,你就觉得她会爱屋及乌她推了那位表兄的乳母出来给周畅茵顶罪就变得蹊跷不合情理了”
萧樾看着她,面上表情依旧凝重:“二表兄五岁的时候出天花,是那位乳母衣不解带的陪侍在侧,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并且为此,还连累她自己的儿子也跟着染病夭折了。因为这件事,她被夫家休弃,这才算是卖身进了国公府。外祖母对她十分的感激器重,随后又给她
第590章 威胁
这场雪,又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天一夜。
雪势倒是不大。
次日傍晚雪停之后,府内付外的一通清扫下来,积雪倒也不是很多。
不过因为这场雪来得不是时候,天寒地冻的,宫里武青琼的后事就相对办得比较草率了。
当然——
那也只是宫里姜太后和萧昀需要操心的事,和定远侯府还有晟王府之间的关系都不大。
因为这件丧事,本来定了正月二十就启程南下的武青钰就又拖了几日,准备等到七日后武青琼下葬了再走。
而王府这边。
待到雪停的次日,萧樾估摸着外面的路面上应该也都差不多没什么阻碍了,就命岑管家准备了一份礼物,带着武昙去了宁国公府拜访。
提前没跟武昙说,过去的路上武昙就略有几分忐忑:“怎么突然又决定去给外祖母请安了还是为了前两天咱们所说的那件事么”
彼时,萧樾手里正拿了本书册在翻。
闻言,他手下动作先是略一停顿,片刻之后才靠回车厢上,看着武昙呼出一口气道:“本王思来想去……要想知道外祖母究竟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什么会比当面去问她更立竿见影的法子了。这件事,始终是要理出个头绪来的,否则一直悬着,太麻烦了。”
如果是和别人之间,那都还好,既然觉得对方举止诡异又暂时摸不透底细,那就一律划为敌人,凡事不必手软就是。
可现在对象是宁国公府周家——
总归是沾着亲的,国公夫人又是他和周太后的长辈,萧樾总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直接针对她。
而如果说要留着此事等着慢慢地试探发现——
萧樾也没那个耐性。
这事情要发生在以前,他也无所谓,明枪暗箭他都不怕,可现在他身边多了一个武昙,就不得不事事都多几分面面俱到的小心了。
武昙听他这样说,多少能明白他此时的顾虑,不过却是欣然领受了他的好意,点头道:“这样也好,就算外祖母不肯吐露真实的缘由,彼此碰个面,没准还能从言语之间发现一些迹象呢。”
本来周家的事,她并没有往阴谋论的层次里想。
也是自从听萧樾分析过那位庞妈妈的来历之后,她也才后知后觉的有了胆战心惊之感。
如果国公夫人真的是对他们定远侯府有了敌意的话,那还是要弄清楚的好,否则若是等到将来再吃了暗亏,那可就来不及了。
两人去到宁国公府时,周元升父子俩都已经去了衙门。
国公夫人常氏迎出来招呼的他们。
“王爷,王妃。”她含笑迎出门来,就屈膝行礼,脸上带着属于长辈的慈和的笑容,也就是做做样子,并不见拘谨。
“舅母不必拘礼。”萧樾长身而立,淡淡的回应,“我今日不我为公事来的,想着我成婚已有数日,是带该带王妃过来给外祖母和舅母你们见见了,就过来了。”
他下车就是在大氅底下牵着武昙的手的。
此时略微侧目使了个眼色。
武昙也是落落大方的受了常氏的礼,此时唇角牵起笑容来,而已唤了声:“舅母。”
“呃……”常氏面上笑容不减,但武昙却能清楚的发现她表情里一闪而过的僵硬,随后才赶紧侧身让路,“快进去吧,这天寒地冻的,别站在外头说话了。”
常氏转身,还是热络的引着两人往门里走。
她如今看到武昙,心里就本能的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周畅茵那件事,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自作自受,可周畅茵折在武昙手里,这是事实。
本来看周老夫人的态度,已经是不准备再继续和武家来往了,她对整个定远侯府的态度就也都跟着一并冷了下来。
可偏偏——
武昙嫁了萧樾。
不仅有了一重姻亲的关系,身份还高出她一重去。
所以,隔了两年多之后再见到武家的这个姑娘,常氏的心情就忍不住的格外复杂。
“这场雪之后,天气又冷了些,你外祖母年纪大了,已经游几日不曾出过安鹤堂了,我带你们过去。”常氏边走边道。
虽然从辈分上讲她也算是萧樾的长辈,可是在萧樾面前,她却是没那个底气和自信摆长辈谱儿的。
萧樾嘴上说是来拜访周老夫人和她,她也是直接把人往安鹤堂引。
“有劳舅母了。”萧樾和她也不多说,态度礼貌又疏离。
武昙以前从没有当面看见萧樾和周家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是到了今天才知道——
他这位口碑不佳的晟王爷确实不是坊间误传,他真是一如当年传言之中的那样的冷淡卓绝,目中无人,天生就带着高人一等的皇族气势。
一开始,她也和很怕他的,每回遇见,甚至都不需要他说什么,做什么,只看到他这张不带任何表情温度的脸,就能叫她心底寒意丛生,本能的发怵。
但也奇怪——
这一刻,萧樾在人前还是以往那么一副冷淡又高高在上的姿态,她居然还亲近的起来,也不觉得他可怕了……
这么一想,武昙的思绪就不禁有点飘远。
这两天雪化了,但院子里的小路上难免有些化开的雪水,带几分泥泞。
萧樾路上一直牵着她的手。
他的感官十分敏锐,武昙一直盯着他的侧脸在看,他自然很快就有所察觉,不由的侧目看过来。
武昙正盯着他怔怔的失神。
也不算偷窥吧,见萧樾狐疑的直拧眉,就赶紧定了定神,敷衍的露出个笑容来掩饰。
当着外人的面,萧樾也不多言,遂也就暂时没有再追问。
一行人去到安鹤堂时,已经有下人提前跑过去将晟王携王妃到访的消息告知了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穿了一件褐色的厚棉褙子,带了同色的抹额,就是个日常的装饰,也没有格外的再拾掇。
萧樾到访,她也不能端坐不动,所以听闻脚步声,就已经起身站在了屋子里。
“外祖母。”下人打了帘子,萧樾一脚跨进门去就先唤了声。
“来了啊。”周老夫人迎上来一步,就要行礼,萧樾已经不动声色的抢上前去,伸手将她扶住了,也不提这行礼的事,只道:“方才听舅母说外祖母近来精神还是不大好,前阵子您说身体不适,我那边也事多,脱不开身,其实本应该早几日就带昙儿过来的。”
说话间,他已经扶着周老夫人走到暖炕边上坐下了。
然后,转头冲走在后面的武昙招招手:“昙儿,过来拜见外祖母。”
武昙颔首,从容的走上前去,郑重的给周老夫人屈膝福了一礼:“给外祖母请安。”
周老夫人也稳得住,受了她的礼之后才点了点头道:“君臣有别,而且又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就不要行这么大的礼了。”
她只是公事公办的和武昙说了这么两句,就重新看向了萧樾道:“这人呐,一旦年纪大了,腿脚就都不灵光了,也懒得动弹,你大婚时我便没过去给你们添乱,本来还想着让你舅母看看等天气好了就叫你们过来坐坐,吃顿便饭,没成想你们倒是先来了。这样正好,武昙就在府里用吧。”
按照正常的逻辑,她要真是诚心留饭,此时必然已经十分热络的喊常氏去准备了。
可是——
她这番话说完,却还是望着萧樾,先在等萧樾的回答。
萧樾面上表情淡淡的,只能说是比他面对外人的时候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威势,却也不见是怎样的热络和平易近人,只道:“今日我们来得仓促,主要是为了给外祖母请安的。正好舅舅和大表兄他们也都不在家,也省得再折腾舅母去张罗了。改日吧,改天挑个舅舅和表兄休沐的日子,我们再过来。”
周老夫人对他这样的回答,似乎半点也不意外的直接就点了头:“也好。”
与此同时,一直陪在武昙身边等消息的常氏,也微微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表情
第591章 忠仆
周老夫人并不是个迟钝的人。
对他的态度和意思都一目了然。
萧樾说完,也并没有马上离开。
半晌,周老夫人才短促的“嗯”了一声。
她站在紧闭的窗户前面,一直也没有回头。
萧樾于是也不多留,径自转身往外走。
邢嬷嬷站在门边,一直本分又谨慎的低垂着脑袋。
此时,赶忙伸手去替他开了门:“殿下慢走。”
萧樾与她错身而过的时候,稍稍侧目看了她一眼。
不过也没做逗留,就直接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邢嬷嬷打着帘子,一直到目送了他走出了院子,一直压于胸腔之内的那口气才如释重负般缓慢的吐了出来。
随后——
又关上房门,快步折回了屋内。
彼时,周老夫人还站在窗前没有动。
邢嬷嬷走过去,在她身后站定,嘴唇蠕动了片刻方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叹息着开口道:“老夫人,晟王殿下今天瞧着来者不善,奴婢听着他这每一句话可都是话里有话的,怕不是……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吧”
周老夫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戴了一张厚实的面具,显不出半点的变化,只就语气沉寂又冰凉的说道:“起疑他是必定起疑了的,但还不至于真的有所察觉,否则……以这个孩子的行事作风,他便不需要还藏一半露一半的故意前来试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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