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包
“大人请稍待,咱们的大人有事,要迟一步到。”西漠队大家跟三名匠官的关系都不错,当然是要帮忙打打掩护的。
“你们的队长是谁”中年人并不吃这套,仍然皱着眉头问。
不管从哪里到西漠,路程都很漫长,光靠匠官是管不过来的,必然要在服役工匠里设立队长协助管理。
服役工匠通常有老有新,一般当然会选有经验的老人当队长。
西漠队上来就分组,小组六人一个,后来除了赶路就是上课,学霸才是牛逼,刺儿头根本不可能有话语权。从头到尾人,他们就没设过什么队长。
然而这时,当中年人问起这件事,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西漠队回答前的片刻犹豫被中年人注意到了,他的眉头皱得更紧。这究竟是哪里来的一支队伍怎么一点规矩也没有的接着那些人转头,他也跟着转头,看见那人面孔就是一怔。
这么年轻说话管用吗
在西漠队有这样公信力的当然只有一人。
这时匠官们还没有出现,许问上前行礼“匠人许问,见过大人。”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中年匠官倒也没质疑他,直接问道。
“一月前从江南路出发。”许问说。
听见江南路三个字,中年匠官身后很多人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他们眼里,江南路就是富庶的代名词,江南路出来的服役工匠,穿着崭新棉袄也是正常的。
但中年匠官显然不这么认为,听完他再次打量了许问和他后面的人,表情更加疑惑。
江南路离西漠非常远,一个月时间赶过来是勉勉强强。新衣服也就算了,有可能是在附近购置的,问题他们是怎么保持这种刚出门一样的状态的
陡然间,中年匠官想起了一个传闻,目光回转,再次慎重打量起了许问等人。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角落里,几个人窃窃私语,看着西漠队各人身上的厚厚棉衣,露出了贪婪的眼神。
426 别去啊
没过多久,阎匠官等几个人就回来了,黄匠官主动上前交际,很快就跟这位姓魏的匠官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了。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说“他们是南粤的,过来西漠比咱们更远,动身也早。南粤全年都没什么冷的时候,他们过来更难受,盼着留在绿林不走了呢。”
“那他们可真得失望了。绿林就这么大,哪里驻得下这么多人,而且此城自修建起已有七百余年,城内只需要维护,新修的部分少得可怜。”阎箕摇头说,说法倒跟许问他们之前说的差不多。
这年头城市注重整体规划和战略思想,建成之后很少有扩建的。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发展慢,人口增幅小,扩建成本大。除了个别城市以外,大部分城市并没有扩建的需求的缘故。
“咱们报完到之后会被分去哪里”匠官们说话的时候并没有避开许问的意思,许问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现在自如地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哪里都有可能,还有点看运气。”黄匠官说。
阎匠官则没有说话,许问看了看他的表情,心里马上有了底。
他们这三百人不是白白培养的,朝廷,或者说内物阁肯定早已有了自己的计划,黄匠官还不知道而已。
“能分在一起就好了。”许问说。
“我也希望。”黄匠官道。
说话间,前面队伍已经进了城,现在轮到他们了。
黄匠官早已备齐了各种资料,一边上前去交资料过手续,一边打听最近的情况。
“你不是也想听去吧。”阎箕看了许问一眼,突然道。
许问的确更习惯把周围的情况全部掌握到手里,他向阎箕点头致谢,快步走了过去。
绿林镇的城防建筑非常特殊,在城外排队的时候,他们远远看着城里觉得很温暖,但身体却没什么感觉。现在靠近城墙之后,周围气温却明显升高,穿着厚棉袄已经有点微微的汗意了。
这是怎么回事就这么几步,温度怎么会有这么明显的变化
许问往周围看了一眼,有些疑惑。
黄匠官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脚步不停,走到了城墙旁边,那里有一座石屋子,墙上爬满了藤蔓,藤上开着一丛丛金黄色的小花,非常漂亮。
这座石屋造型很普通,但墙壁很奇特。建成它的不是方砖,而是一块块形状不规则、体积有大有小的黄砂石。
工匠选择边缘相近的形状,将其一块块堆叠起来,中间用少量的小石块填充,最后形成墙壁。
许问以前在江南路也见过这样的建筑,那都是很老的房子了,那时候的人还不够有钱到分割青石块盖房子,也还没有普及烧砖,于是堆起这样的建筑。这种房子受到材料限制,通常比较狭小,防震能力也很一般。
不过这座石屋,看上去可不小啊……
许问跟着黄匠官一起,走进了石屋里面。它在最上方开了几扇天窗,向下透出一点光亮,但总体来说光线很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由硫磺、花香、汗臭等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非常难闻,让人忍不住就想捂住鼻子。
“忍一忍。”黄匠官知道许问很爱干净,小声对他说。
许问点点头,并不在意。通风和采光,本就是这时代石制房屋的通病。
屋子里看上去有点像个当铺,其中一半被栏杆围起,栏杆后面是高台,来办手续的人要把手从栏杆里伸进去,把东西交给高台后面的人才行。
黄匠官把东西交了过去,没有继续在台子前面等,而是对许问使了个眼色,让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则走到了屋子的另一边。
这里摆着几张长凳,凳子上横七竖八坐着一些汉子,他们腰畔挂着刀,胸前缝着补子,是本地的捕快。
黄匠官走过去在凳子空处坐下,那些人就斜着眼睛看过来,黄匠官一声不响地从腰畔掏出一个葫芦递到他们面前,那些人耸了耸鼻子就笑了。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那些人中最高大的一个接过葫芦,拔开塞子,浓烈的酒香溢了出来。他闻了闻香味,笑得更开心了,对着葫芦喝了一口,他旁边那人忙不迭地接过,满不在乎地就着同样的地方也喝了一口,然后葫芦一个接一个地传下去,每个捕快都喝了起来。
这不是还在当班吗……
许问心里这样想着,但当然一句话也不会说。
“好酒!”不多时,葫芦就在各人手上轮了一圈,最后回到高大汉子手上,他又喝了一口,声音洪亮地赞道。
他胸前的补子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应该是个捕头。
“请问大人如何称呼”黄匠官问道。
听见这话,许问有些意外,转头看了黄匠官一眼。
“我姓雷,叫我老雷就好。”高大汉子脸上有道刀疤,从鼻梁横过,几乎切开了他的整张脸。这张他看上去戾气十足,但现在可能是因为有了酒,他咧嘴笑着,看上去还算和气。
“雷大人。”雷捕头话是这样说,黄匠官当然不敢怠慢,还是非常慎重,“首先恭喜雷大人升官。”
雷捕头听见这话就笑了,酒还剩下半葫芦,他没有喝,而是小心把瓶盖塞好,把葫芦挂回了自己的腰上。做完这一切,他才挑起嘴角,似嘲似讽地道“原来是老陈的老朋友。以前给老陈的供奉全部都白费了,怎么样,心疼不”
“有点心疼。”黄匠官诚实地说,“不过雷大人看上去悍勇无双,能有人更好地守卫绿林,我那点微薄的供奉又算得了什么。”
“哈哈哈哈!”雷捕头哈哈大笑,旁边那些捕快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
石屋里光线太暗,许问这才留意到,这些人每个人身上都有很多伤痕,伤痕不算太新,但也不算太旧,感觉就这几个月出现的。
他心中顿时一凛。
这么多伤,必然是比较大规模的战斗才会出现的。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黄匠官以前相熟是一个姓陈的捕头,不知道是死了还是被罢免了,总之肯定也是出现过这样的大事。
不过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是匪徒还是军队
不管是为什么,都表示这附近最近很不安定,这让许问也感到担忧了……
“没什么大事。”雷捕头恋恋不舍地摸了一下葫芦,道,“一群刁民而已,吃不饱穿不暖的,能顶什么用”
顶不了用把你们打成这样
“刁民的确可恶,但大人也要注意保重身体。”黄匠官显然跟许问想法一样,但说得非常婉转。
“呵,也就是仗着咱们不好跟他们打……”雷捕头抬眼看了看他,道,“你是个匠官吧,带着人过来服劳役的那赶紧求老天保佑一下吧,别被分到逢春城去了。要真过去了……嘿嘿。”
他笑了两声,许问远远站在柜台旁边听着,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427 天不佑人
“原来是逢春。”
雷捕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了黄匠官几个问题,就转过去跟兄弟们说话,不再理他了。
这感觉就是他那葫芦酒就配问这么多问题,多的一个也没有。
黄匠官自己心里也有数,这时就站了起来,回到许问身边,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黄大人知道这个地方”许问问道。
“当然,我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这地方还挺出名的。”黄匠官叹了口气,说。
许问一听就知道,一定出的不是什么好名。
逢春离绿林不算太远,大概**十里地距离。它的名字听上去跟绿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但远没有这么优越。
一百多年前,据说逢春地底也有地热,跟绿林是一脉的。但不知什么时候,地热枯竭,逢春立刻成为了被抛弃的地方。
首先,有地热的地方跟没有的地方,盖房子的方式肯定是不一样的。前者注意散热,后者要注意保暖。
然后,生存以及维持生活等各种方面,两者之间的差异也非常大。
逢春地热枯竭,整个城市就像从天堂跌入了地狱,每到冬天都会冻死饿死很多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穷地方苦地方。
说到是逢春,黄匠官也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无非就是穷人过不下去了开始暴动。上次他来的时候就听说了这样的风头,看来今年是成真了。
“朝廷不管吗”许问这话问得有点天真,但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管是管了,但逢春也真是有点遭鬼。前两年匠役大队过来西漠,一个大活就是给逢春盖房子。盖了几个月,大半人都住进去了,结果好家伙,十年不遇的雪灾来了!”黄匠官叹了口气,表情沉重。
“你是江南人,不知道西漠这种地方雪灾有多吓人。几尺厚的雪压在房子上,刚盖好的房子就被压塌了。那一年冬天,逢春比往年还惨,开春时一共死了三百八十二人,朝廷震动,又派了人来。这次未逢匠役,是特事特指。但还在路上,那队人就遇到了沙暴,连同向导一起,一个也没活下来。那之后再遇到逢春的事,朝廷就有点含糊了。其实不是朝廷含糊,是办事的人含糊。毕竟这地方……太邪门了。”
许问听着也无语了。
地热枯竭、巨大雪灾、沙尘暴。
好像全天下的不幸都集中到了这个城市一样。
但比不幸更可怕的是看不见希望的未来,连续遇到这种事情,逢春人自己也绝望了吧……
“不过朝廷对逢春还是有怜悯之心的。先前那个陈捕头脾气有点暴戾,当是做了什么事情被撸了。雷捕头貌相凶恶,心肠倒软,所以受了这许多伤。”黄匠官讲完逢春的事情,自己心里仿佛也有就不安,喃喃自语地道。
这时两人已经离开了城墙旁边,再次回到队伍里。
这次许问的感觉更明显了,城墙旁边的确比这边暖和多了。
就这么几步距离……这温度是怎么保持的
手续办完,西漠队的开始排队进城。
绿林镇每年都要接受匠役,有了固定的规程,办完手续之后一个接一接,流程走得非常快。
没过多久,三百人就全部验完了路引,被放进了城门。
“绿林一共里外两城,我们住在外城墨明区。西漠风俗与其他地方大有不同,住定之后不要乱走,免得惹事。”黄匠官叮嘱队员的工匠,又让每个小组自我约束。
刚上路的时候匠官们对他们表现得很严厉,但走到现在,黄匠官简直跟黄妈妈一样。
许问不知道其他匠役队伍有没有这样的自由度,按照他以前见过的情况,应该是没有的。
西漠队各人完全被周围的景色迷住了,一个个只顾得上左顾右盼,嘴里唯唯应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
绿林城外看上去就很奇特了,但哪比得上城内。
西漠队这些人从江南千里迢迢地走过来,也不算没见识,但还是被这浓浓的异域风情惊呆了。
而进城之后,许问也明白城内的热度为什么收得这么好了。
绿林镇不知道是先天如此还是后天挖掘,整个儿是陷下去的,城市比地表大约低了五米,将近两层楼的高度。
于是,这一带就像是一个天然的碗,绿林镇就在碗底。
所以,它的地热相当于是被天然收束起来的,在镇底沉积,城里比城外还要热得多。
绿林镇的“碗边”相当于是山壁,上面全部建了窑洞,两层,上面一层在外面,下面一层有一半隐在地底。
刚才黄匠官说的外城,其实就是边缘部分的这一圈窑洞。
城墙建在窑洞上面,顶端距离内城地面近三丈,看上去极为高大。西漠队的人被带着沿墙根走,不自觉地感觉到了渺小。
“好高。”江望枫看着上方,嘴巴张得大大的。
“好热。”他旁边就是田极丰,一边哼唧一边脱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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