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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沙包

    纸条无比干燥,上面一点湿痕也没有!

    这就是说,经过了这么久,齐坤的这个桶还是没有渗水——一点也没有。

    要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木桶,是在缺少条件、没有前置与后置处理的情况下急就章做出来的桶,它本来就很难持

    久!

    齐坤脸色平静,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这对他来说,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一样。

    “功底不错。”秦师傅赞了一声,把那根纸条递给小吏,继续往前走。

    齐坤是第二个“交卷”的,在他之前第一个交的是许问,因此许问的无箍桶就在他旁边紧挨着。

    秦师傅看清许问的桶,眼中就有异光微微一闪,手也微微一动,好像想把它提起来细看,又强忍住了那种冲动。

    他还是老样子往上贴纸条,这一贴,又是“咦”的一声,又是“噫”的无数感叹!

    一模一样,纸条上同样没有湿痕,干燥笔挺得像是刚从仓库里拿出来裁好的一样。

    一个没有箍的桶,纯靠榫卯连接的桶,防水性能竟然能好到这种程度!

    “还好没跟他赌……”钟无病庆幸,心里同时又有点酸酸的。

    一个五级工坊,凭什么可以出这种人才

    “了不起。”秦师傅再次赞了一句,跟对齐坤那个时用词不同,傻子也听得出来更欣赏哪一个。

    许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齐坤,只见他紧盯着自己的桶,两眼放光,不仅没有不忿嫉妒,反而像是看见了什么宝物一样!

    这种反应……

    许问再次轻轻皱了皱眉。

    这一批,秦师傅大约又淘汰了一半的桶,现在留在场上的还有三十九个。

    还好这一次,姚氏木坊也跟着一起被刷下来了不少,不过还是留了十个桶,继续远超三级工坊。

    “我也不行了。”旧木坊一个学徒遗憾地摇头。

    对他们来说,这也许是一生一次唯一的机会,但此时,他却并没有显得太过激动。

    一方面是因为这只是三天考试的其中一轮,最终的成绩还要综合前两天的结果。

    另一方面,经过这次考试,他本身就已经明白了什么。

    “技不如人,是没办法的事情,只有多练了!”钱明慨然道,其他人一起点头,相视而笑。

    许问看着那一张张豁然的脸孔,心脏突然加重了跳动,好像有某些东西从深处萌发出来,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检查完全部的木桶,秦师傅收手走到一边,正色宣布:“一刻钟后,三检。纸湿三成,即为出局。”

    不知为何,这一次,三位考官和那个神秘的陌生人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一边,跟着他们一起等了一刻钟,等来了下一次检查。

    一刻钟后,宋师傅上前。

    还是一样的草纸,只要湿过三分之一,就要被淘汰,标准比之前更加严格。

    宋师傅检查的方式跟秦师傅有些不同。

    他纸条贴上去就走,完全不多停留。等到全部纸条贴完,他才转身回来,从第一个桶开始看。

    “三成,出。”

    “两成,留。”

    “四成,出。”

    “五成,出。”

    他检查得太快了,小吏跟在他后面,写都写不过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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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 留!
    第八个一刻钟,留下了五个桶。

    齐坤和许问的桶仍然毫无湿渍,撕下来的时候笔挺挺的,似乎连浸润出来的湿气也没有。

    第九个一刻钟,只剩两个桶。

    齐坤的和许问的。

    试末判卷到此为止,已经经过了一个多时辰,足足两个多小时。

    一个没有经历过脱脂与干燥处理,也没有用水浸泡使其膨胀再烘干、用桐油进行表面处理的木桶,竟然能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滴水不漏!

    齐坤的基本功的确厉害,但还可以理解。

    毕竟传闻里,他可是从手能握物开始就已经接触木料了,几乎天生就是做这个的。

    但许问呢

    一个五级工坊的学徒,凭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不,这桶连箍也没有……他是怎么做到的

    “当……当……当……当……”

    此时,西洋钟突然开始报时。

    钟盘上方弹出一个小舞台,舞台上两个小人相对而立,其中一人拼命敲锣,另一个人则吹着唢呐。

    锣声十八响,下午六点了。

    考生们的注意力全部被钟上小人吸引了过去。

    “这是西洋工匠技艺,只要整点,就会有人出来报时。”有见多识广的跟旁边同伴宣传。

    “是用的机簧吧真是巧妙!”这是更见多识广一点的。

    不过在这里更多的是乡下土包子,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好像看见天大的稀罕事一样。

    西洋钟,中式布景,倒是有趣。

    许问也很久没看过这样的老式钟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看上去跟旁边的土包子也没什么两样。

    下午六点,阳光仍然明亮,但已经开始略微显出一些暮色。

    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考生们都觉得有点脚酸了,但一个要走的也没有。

    他们都想等着看看,一个齐坤,一个许问,究竟能留到什么时候,谁会先一步出局!

    所有目光集中在仅剩的两个桶上,第十个一刻钟,宋师傅再次上前。

    到这时候,他们用的都是宣纸了。只要桶面上有一点水汽,能就马上看出来。

    然而还是没有,两个桶同样坚挺,两张宣纸笔挺无痕。

    一百分!

    第十一个一刻钟。

    一百一十分,两桶皆是。

    一百二十分。

    一百五十分。

    考试结束到现在四个多小时了,天色从白变黄,再从黄变红,最后全黑。

    校场上燃起了火把,把两个桶的位置照得灯火通明。

    考生们隐身于黑暗里,还好大家都是工匠出身,挺能站的,他们不时交换着双脚,还是没一个人走。

    他们舍不得走。他们有预感,今天要看到大事情了!

    一百六十分,一百七十分,一百八十分。

    月亮升上天空,渐渐往中间偏移。

    考生的肚子里发出了咕噜声,接着咕噜咕噜地连成一片。

    朱甘棠首先有点站不住了,他叫人搬来了小杌子和两筐馍,发了考生们一人一个。

    考生们屁股下面有凳子,手里有馍,心里安定了不少,啃着馍继续往下等。

    考官们也都还在,朱甘棠坐着,宋秦两位师傅都站着,令人意外的是,那个疑似大人物也一样站着。

    明明看上去是个读书人,站了这么久,他却并没有什么疲色,神情间一派从容自若。

    许问抬头看见,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晚上八点半,第十九个一刻钟,秦师傅再次上前。

    同样的工序,两张纸条贴上桶壁,几息后取下来验看。

    到了现在,秦师傅仍然非常认真,先后顺序一点也不会搞错。

    先是齐坤的,他举纸齐眉,透着光看。

    此时,他神色突然一整,高声道:“纸湿一成,留!”

    终于湿了!

    考生们同时精神大振,不约而同地看向齐坤,连许问不能免俗。

    齐坤好像早就有心理准备,他表情平静,还微微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意外。

    这么清楚自己的能力极限

    许问有些意外。

    其他考生可能不觉得,他是非常清楚的。能清楚地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极限在哪里,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齐坤如果不是装逼,而是能清楚地知道这一点,非得经历长时间反复刻苦的训练不可。

    这样的人……

    他盯着齐坤看了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

    “无渍,留!”

    片刻后,更加高亢的声音扬了起来。

    考生们的骚动更加明显。

    许问的桶还是没有渗水都这个时候了

    这也太厉害了吧!

    八点四十五,第二十个一刻钟。

    桶漏水这种事情,只要开始了,基本上就不可能逆转了。

    “纸湿三成七分,留!”

    “无渍,留!”

    九点。

    “纸湿四成五分,留!”

    “无渍,留!”

    九点一刻,所有考官与考生全部集中了精神。



063 深夜面店
    许问他们刚刚出去考场就看见了周志诚,他正在外面徘徊,一见他们就迎了上来,半是疑惑半是担忧:“怎么搞得这么晚,出了什么意外吗”

    考试还没结束,他就过来接人了。结果听到考试结束的磐响,也有人陆续出来,却一直没看见自己家的。他向门口守卫打听的,守卫打量了一下他,不耐烦地让他站远点,没人回答。周志诚从那时候等到现在,等了几个小时了。

    他听完原因,松了口气,连声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饿了吧走,先去填填肚子。”

    他比他们大不了多少,跟许三他们差不多同龄,但站出来招呼他们的样子却真的像个兄长一样,诚挚又关切。

    “周师兄你不知道,许问可牛了!”吕城兴奋地拉住周志诚炫耀,周志诚拍拍他的脑袋,“边走边说,别耽误大家时间!”

    他带着一群人往外走,许问跟在人群里,听着吕城眉飞色舞讲今天考试以及考完后发生的事情,周志诚认真听着,不时露出惊讶的表情。

    说起来,吕城之前,姚氏木坊唯一准备参加徒工试的就是周志诚。就算姚氏木坊只有五级,周志诚也算得上是百中选一、被寄予厚望的人才。

    结果他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被意外变故直接击毁。

    但尽管如此,他仍然温和地对待周围的每一个人,听到许问在徒工试中大放异彩,也只有惊讶与喜悦,一点怨怼也没有。

    这样的人,不应得到这样的遭遇。但是,疑似导致这一切的齐坤……

    许问正在深思,突然听见一个声音:“你……”

    他一抬头,看见他们刚刚走到县衙后面的一个巷子里,齐坤正从一个转角走出来,迎面撞上了他们。

    周志诚正面带微笑地听吕城说话,一见到他,笑容顿时消失,脸色沉了下来。而齐坤脸色也是一变,“你”了一个字之后,慢慢放松下来,开口道:“周兄, 好久不见……”

    “我们走。”周志诚冷着脸说,拉着他们从齐坤身边路过,就像没看见这个人一样。

    吕城看见齐坤,脸上立刻现出怒色。他想要往那边迈出一步,却被周志诚抓住不让动。他忿忿不平地小声说:“师兄你怕什么咱们这么多人,他只有一个,揍他一顿也没人知道!”

    “少胡说!”周志诚低声教训他,接着又说,“五天后放榜,不要随意生事。”

    两人声音都不大,但此时巷子里实在太安静,齐坤不可能听不见。

    然而,他从头到尾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也没有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姚氏木坊的人从他身边路过,许问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觉得他的身影在屋檐的阴影里显得非常幼小,还有点孤伶伶的。

    少年人事不挂心,什么事都忘得很快。

    周志诚把他们带到县衙后面的一家小面店里,拿了一串钱子儿给老板,让他下面。

    老板呵欠连天地接过钱串,把半开的门拉得大了一点,让他们进去

    。

    夏夜清凉,面馆里仍然热腾腾的,二十多个半大小子坐进去,把不大的小馆子挤得满满当当。

    老板往灶里塞了把柴,没一会儿锅里的水就滚开了,他娴熟地抓起面扔进锅里,一边煮面一边教训他们。

    “我早该关门了,你们师兄非让我留着火,让你们下了考能吃碗热汤面。”他用勺子敲敲锅沿,又打了个呵欠,“不然我早睡觉了,明天鸡叫还要起来开早市呢。”

    周志诚连忙站起来向他道谢,老板满不在乎一挥手,又用勺子划了个圈,点了点许问他们,“谢什么谢,该谢我的是他们!要不是看在你们师兄对你们的情份上,我才不赚这个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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