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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墙会说话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安真把信撕掉。
她知道母亲时时来搜她房间,做得颇为含蓄,主要是看她有无吸之类,万一看到这封信就麻烦了,她是否原谅他倒全是另外一回事。
安真找到芝兰,把心中烦恼尽诉。
芝兰只是笑,笑完又笑,像是听到世上至好笑的事一样。
“安真,你好象只比我小九个月。”
安真愕然,“这有什么关系?”
她指着安真,“你的内分泌同八岁女童毫无分别,奇哉怪也。”
安真气结,“依你说怎么办才是?”
“他很喜欢你,想趁势吻你一下,也属平常。”
安真怒不可遏,“我看错了他。”
芝兰又笑,“一时也与你讲不通,你别小题大做,明日见了他,
处之泰然,也就是了。”
“我想告诉教务主任。”
“拜托你!”芝兰笑得滚倒在旧沙发中。
她好似浑无烦恼。
“芝兰,你们家打算搬到什么地方去?”
她毫不在乎摇摇头,“不知道,过一天算一天。”可是声音里有一丝外人听不出的凄惶。
“芝兰——”
“安真,我们且说些开心的事。”
“芝兰,别忘记到福宁台来探访我。”
“真是个好地名,安真住在福宁台,于是福寿康宁。安真,你是前生修过的一个人。”
“芝兰,近日你说的话我都不太明白。”
“是吗,不要紧,不影响我俩友谊。”
“芝兰,为什么这阵子不见甄子谓?”
“航空公司调他到星马工作,三个月后回来。”
“你与他——”
芝兰忽然趋到安真身边,轻轻讲了几句。
安真听完,十分震惊,用手掩住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芝兰微笑,“所以,只有你还是孩子。”
天色渐渐暗了。
第二天一早,车炳荣特地出去买了张报纸,放在桌子上,笑着与
妻子说:“现在要叫他简老板了。”
“这就是他创办的报纸吗?”
“我已向报档订阅,一定要捧场。”
车太太说:“啊,叫港报。”
“看不出一个文人有那样的魄力,安真,记得简先生吗?送武侠小说给你那一位。”
安真过去打开报纸,第一版新闻图片惊心动魄,安真本来在吃早餐,一块包硬是哽在喉咙咽不下去。
新闻图片中漫山遍野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被军装警察似狗般追赶,抓上警车,奇是奇在有大量普通市民送粮食给这批难民,他们抢到包就往嘴里塞,叫人心酸。
车太太哎呀一声,握紧丈夫的手。
车炳荣低声说:“幸亏出来了。”
副刊有简先生亲笔撰写的招牌武侠小说,叫做《玉剑痕》,安真如获至宝,立刻拜读起来。
车先生指着报纸,哈哈大笑,“我有个名人房客。”
在学校斜坡上,马逸迅朝安真追上来。
安真犹有余悸,“不要走近我!”
“安真”,他垂头丧气,“你听我讲。”
“我讨厌你。”
同学们听见呼喝声,纷纷转过头来看个究竟,马逸迅只得看着车安真走开。
安真躲得男生远。像他们身上有恶性传染细菌,同时,她觉得自己也有责任,于是更加慎于言行,穿中性服装,不施脂粉,目不斜视。
一星期后的一天,放学回家,听见哭声。
安真知道忻先生已经辞世。
在旁人眼中,病人挣扎了那么久,吃尽苦头,到最后,皮色黑,焦痕处处,惨不忍睹,能够解脱也是好事,可是当事人孤苦无依,不得不哀哀痛哭。
忻芝兰一个人坐在梯间发呆。
安真跑过去坐在她身边,芝兰把头靠在好友肩上,她轻轻说:“记得吗,九岁时,我们时时坐在简先生门口谈天。”
“简先生会给我们吃果仁巧克力。”
“我多土,不知果仁好吃,竟当核那般吐出来。”
芝兰终于拥抱着安真痛哭。
车太太探头到梯间,“芝兰,请过来一下,我有话同你说。”
车太太斟杯热可可给芝兰,安真递上热毛巾给她抹脸。
车太太轻轻说:“车先生会帮你办事。”
“麻烦车伯伯。”
“你不必客气,我与你母亲谈过,她决定回乡,也难怪她,她对这个城市没有好印象,离开伤心地,去投奔亲戚,好过孤零零一个人,听她说,你不愿跟她。”
“我会照顾自己。”
“芝兰,年底这所房子要交还业主。”
“我知道。”
“下个月我家要搬走。”
“我知道。”
“你一个人住这里方便吗?”
“我没有问题。”
“你有钱付水电费用吗?”
“车伯母不要为我担心。”
“这是我们新地址电话,你有急事,不妨找我们。”
“谢谢车伯母。”
一般两个女孩子,站在一起才发觉一个水灵灵,老练成熟,而她的女儿仍似一团粉,表情像幼儿,车太太叹口气。芝兰来到梯间,忽然剧烈呕吐起来。
安真拍着她的背脊,“什么事?什么事?”
芝兰摀着嘴,“我自小这样,哭过了头,就会吐。”
安真耳畔一直听见呜呜啼哭声。
车炳荣也睡不着,同妻子说:“缆车径一号似一个微型社会,有人欢喜有人愁,三户人家,各有运程,各有缘法。”长叹一声。
“中国人那样相信宿命,是真有其事吧。”
“不由你不信。”
“我在想,”车太太说:“能不能暂时收留忻芝兰。”
“太太,我知道你动了善心,可是忻芝兰不比安真,那是一个不安分的女子,人大心大,想法不一样,她一进门,吃的用的,要求都与安真不同,男朋友一定跟着上门,看样子还不止一个二个,届时教训她不是,管教她又不是,白白吃力不讨好,得罪人家,你看她打扮行为,都不是一个小女孩了,那不是加双筷子那样简单的事。”
半晌,车太太不得不说:“你讲得对。”
安真全听到了。
接着一段日子,忻太太回乡,车家搬新居,都是大变迁,安真忙,芝兰似乎更忙,碰不到头。
新居入伙,地方簇新光洁,安真的寝室有扇大窗可以看到海景,她不由得喜新嫌旧,况且,这房子是车家的。
车先生得意地说:“九九九年期,待我百年归老,房子属于安真。”
安真问:“九百九十九年?”
“不,”车太太说:“地权租借期不过到一九九七年。”
“呵,那也是多年之后的事了。”
“安真,时间比你想象中要过得快。”
安真不以为意,那句话是中老年人的口头禅。
“安真有嫁妆了。”
安真忽然板起面孔,“我不嫁人。”
“神经病,怎么说这种话。”
“男生讨厌。”她一别转头走开。
车太太叫:“安真——”
车炳荣说:“随她去,难得她肯勤力读书,总比天天有男同学来找的好。”
一日放学,安真发觉家中有客,她不相信双眼,马逸迅居然找上门来,而车太太居然与他谈笑甚欢。





如果墙会说话 第二章
“你来干什么?”她立刻赶客,“走走走。”
车太太向客人陪笑,“是我宠坏了安真,不好意思。”
安真说:“马逸迅,你以后都不必再来,我俩不会有任何进展。”
马逸迅自觉已尽了最大努力,只得叹口气站起来告辞。
安真说:“巧克力带回去你自己吃。”
车太太摇头。
“好,好,”那小马举起双手投降,“我死心。”
“以后不要再来骚扰。”
马逸迅打了败仗,失意而去。
车太太责问女儿:“为什么那样对同学?”
“妈,你引狼入室。”
车太太啼笑皆非,“是不是狼,凭我的经验,还看得出来。”
“我对男生失望,女子但凡争气,不需要他们假殷勤。”
车太太不由得担忧,“这种想法有何根据?”
“你看芝兰的男友,平日簇拥着她,佯装无微不至,一旦目的达到,在她危急之时,突然失踪,影子也不见。”
车太太沉默一会儿,“安真,芝兰的遭遇是个很坏的例子,不能作准。”
安真却很肯定,“不,都一样,可憎!”
过两日,益发证明车安真的看法完全正确。
她去探访芝兰,发觉她一个人住在二楼,把那张旧沙发当床,看到安真,神情有点冷淡。
“你没有上班?”
她答非所问:“子谓就快回来了。”
“找到地方搬没有?”
芝兰伸一个懒腰,“从前,我们住在楼下,老是听见楼上的脚步声吵得很,现在可静下来了。”
“芝兰,这些脏衣服我帮你拿回去洗。”
“安真安真,你为什么扮红十字会,别担心,子谓即将回来。”
安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万一芝兰真的流离失所,即使父母反对,她会带她回家。
自缆车径出来,她想到书局订一本参考书,便往银行区走去。
在商场门口,她看到了一个人。
他是高大英俊的甄子谓。
安真几疑眼花,他怎么会在本市,不是去了星马吗?啊!原来他已经回来了,可是没通知芝兰,抑或,电光火石间安真明白了,他根本没有离开过本市。
芝兰遭到了欺骗。
安真走近,叫他:“甄子谓。”
她没有看错,甄子谓转过头来,见是安真,并无尴尬,亦不避,反而一脸笑容,“咦,是你,安真,好吗?”
这时,甄子谓身后一个女子忽然伸手过来,警惕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那女子年纪比他大,有三十多岁,浓妆、微胖、瞪着眼盯牢车安真。
在街上,安真不顾一切地问甄子谓:“你可有去看芝兰?”
甄子谓一愕。
“她可知道你已回来?”
甄子谓却说:“安真,我与忻芝兰在三个月前已经分手,她没有告诉你?”语气平常等闲。
“已经分手?”安真意外错愕。
“是,安真,如果你想知道详情,这是我名片,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那中年女子拉一拉他,像牵一只狗似把他带走。
剩下车安真一个人站在戏院门口,像迷了路的幼儿,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终于,安真恢复了神智,慢慢走过马路,抬头一看,不对,书局应在另一面,又走回去。
终于,她没有去订书,她折返缆车径。
还没到二楼,已经闻到强烈煤气味。
这次安真十分镇定,她立刻推开大门,让新鲜空气流通,然后跑到厨房关掉煤气掣,再找芝兰。
芝兰躺在旧沙发上,已经昏迷,面颊红粉绯绯,像喝醉酒一样,十分娇艳。安真把她拖到门口放下,到三楼用电话报警。
幸亏电话线还未截掉,也可惜煤气没有切断。
救护车及时赶到。
安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他们已经不喜欢芝兰,这种事一拆穿,更加不好。
芝兰救回来了,躺在公立医院大病房里,十多张病床,病人辗转呻吟,像座地狱。探病时间,亲友偏偏还忙着喂病人吃喝,杯碟交错,混着药水味,有点黑色喜剧意味。
芝兰却处之泰然,可能,她已经豁了出去,否则,就是打算重新做人。
她这样同安真说:“谢谢你救了我,我再世为人,一定会好好努力。”
“甄子谓总要负点责任。”
“不!不要去找他,过去的事算了。”
忽然之间,有病人家属大声哭起来,安真知道有人离开了这个世界。
芝兰反而微笑,轻轻说:“我梦见父亲,他带小小的我到沙滩游泳,那时他还年轻,还愿笑,他给我喝一支可乐,并替我拍照留念。”
安真:落下泪来。
那日,回到家中,车先生走到何处,安真跟到何处,他看报纸,她挤在他身边。
“爸,你头顶微秃了。”
安真非常痛心。
“年纪大,第一件事是秃头,第二件事是大肚腩,你说怪不怪。”
他摊开港报追新闻看。
“爸爸——”
“喂,别烦我,快去做功课。”
第二天再去看芝兰,她已经出院。
看护罕有地和蔼:“你是她妹妹吧,请多关心她,她有点精神恍惚,通常年轻孕妇都会手足无措,需要支持。”
安真霍地转过头来。
芝兰什么都瞒着她。
她真正动气,一整个星期没去缆车径,可能心底黑暗之处,也深深明白,去了也无用。
忻芝兰已堕入无底深渊,这生这世,难以超生,世俗叫这做一失足成千古恨。
车炳荣同妻子说:“区家律师说,还有人住在缆车径,我只推说不知,我们已搬走两个多月,一切交割清楚。”
车太太沉默一会儿,“忻芝兰还住那里?”
“看样子是。”
“会遭赶走吗?”
“切断水电,她也住不下去。”
“人海茫茫,一个年轻女子,往何处去呢。”
车先生不得不硬着心肠答:“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可以去的地方多着呢。”
“她的确比安真聪明百倍。”
爱一个人,老觉得他笨,非得处处照顾他不可,而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肯定他聪明伶俐,占尽便宜,不劳任何人操心。
那日放学,天下着滂沱大雨,安真站在屋檐下避雨,忽然低声吟道:“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
“安真。”
抬头,看见马逸迅,她退后一步。
马逸迅挺幽默,“别怕,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这倒新鲜,是什么事?
“经过那场骚动,我家决定移民到加拿大多伦多去,明年即动身,以后,你再也不用避着我。”
啊!剎那间安真感到一丝凄惶,人长大了,开始体验到生离死别。
“我已得到麦基尔建筑系收录。”
安真低声说:“祝你前途似锦。”
“你也是,安真,黎教授说你才华横溢。”
“毕业后我会在本市发展。”
“安真,希望将来在报章名人版读到你的名字。”
“谢谢你。”
她是他的初恋,可是,像一切初恋,并没有给他太大的创伤,他仍然喜欢这短发圆脸的女孩,会给她写信。
话说完了,他冒雨过对面马路,他也没有带伞。
不知怎地,安真没有实时离开,她看着他背影,他一直冒雨向前走,可是,他也有第六感,蓦然回首,看到安真仍然站在那里,他以为她还有话说,赶着回头,一辆公共汽车经过,他再看,安真已上了车离去。
年轻人惆怅的耸耸肩,大西洋彼岸有美丽新世界在等待他,兴奋刺激得他忘却忧伤。
安真赶去替两名初中学生补习英文及数学,这是城内新兴行业,收费并不便宜,一个月下来,也够安真零用,从此不用做伸手牌。
安真教人认真,有纹有路,学生能接收,进步神速,她受到家长尊重。
自学生家里出来,她买了水果糕点去探望芝兰。
她那笔气已经消了,听芝兰有权保留一点秘密,即使是最好的朋友,也不能事事赤裸裸摊开来讲。
走近缆车径,已看到好几名工人上上落落。
工人看见她,立刻问:“你住这里?”
“什么事?”
“你好搬了,我们要装修房子。”
安真不慌不忙答:“先做三楼可以吧,来,吃点蛋糕。”把食物递过去。
工人接过笑,“三楼这几天就完工,再不搬,要报派出所。”
他们忙他们去,安真连忙按掣。
没人应,门虚掩,她觉一惊,轻轻推开。
昏暗的室内传出一般霉味。
“芝兰,芝兰,是我。”
芝兰在沙发上唔一声。
安真走近,发觉她平躺着,神情劳累,地上有一碗喝剩的白粥。
那股霉臭味道更浓了,
“芝兰,你生病?”
“休息两天就好。”
安真扶起她,这时双眼已比较习惯黑暗,看到芝兰脸色灰败。
“芝兰,我同你看医生。”
“你每次来都企图大肆改革,不如好好陪我说说话。”安真惭愧,“是、是。”
芝兰握住她的手,“这次我若好起来,一定争气做人。”
“我去冲杯茶。”
芝兰喝了热茶,精神似略好。
安真去洗手,看见角落一只盘子里有一块血花,霉味就自那里付出。
安真毫不犹豫,立刻动手,把那堆染血的内衣迅速洗出来晾好。
“安真,你在做什么,过来说话呀。”
安真抹干手,“来了。”
她蹲到芝兰身边,“跟我回家。”
“我已找到青年会宿舍,随时可以搬过去。”
“不骗我?”
芝兰微笑,“我时常骗人吗?”
“听伯母有无消息?”
“那边茶几上有几封信。”
安真过去一看,却是芝兰寄到内地被退回来的信件。
“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根本没那个地址那个人。”
“那岂非失去联络?”
“是,”芝兰牵牵嘴角,“我于孑然一人了。”
“听伯母究竟怎么了?”
“我也许永远不会知道。”
安真跌足。
芝兰有意改变话题,“你的男朋友小马呢?”
“他不是我的男友。”
“有龃龉?”
“不,”安真说实话,“我看见他都怕,那么高大强壮,凡一动粗,真不是他对手。”
芝兰笑,“你似乎还没有忘记一年级时被男生在操场推跌的情形。”
安真?腆:“也许。”
“功课怎么样?”
“甲级。”
“是,别的事上你挺笨,不过读书却有天分,从来难不倒你。”
然后,芝兰发觉了。
“安真,怎么敢当,你竟帮我洗了脏衣服。”
“无所谓,无所谓。”
“安真,时间不早了,车伯母等你回去吃饭。”
“那我先走,明天再来。”
可是第二天有政府机关要员来参观大学建筑系,车安真及其它两位同学陪队讲解。
只得安真会讲国语,特别辛苦,原来不停说话喉咙会痛。
回到家,倒头大睡,醒来时,天色已暗。
她想到缆车径去,被车太太阻止。
“下那么大雨,又无人陪,到什么地方?别去了,这阵子一直往外跑。”
安真只得留在家中做功课。
车炳荣轻轻道:“女儿算听话。”
“仍像小孩,不知自己是女儿身。”
“待大学毕业再说。”
“届时已经廿四岁。”
“怕什么,至多我养她一辈子。”
“呸,你这张乌鸦嘴。”
第二天,雨晴,安真心血来潮,到书局买了一本孕妇需知,躲在课室一角读起来。
开头津津有味,对人类胚胎逐步成形啧啧称奇,然后,读到孕妇意外一章,她脸上变色。
她霍地一声站起来,险些推跌了桌子。
呵,不得了。
她对同学说:“我有急事要回家,请同教授说我缺课。”
她发疯似赶往缆车径。
走到一半,她已经明白事情真相,一时情急,流下泪来。
管父母怎么想,要赶,大不了连她也赶出去,反正今日一定要把芝兰接回家休养。
走到缆车径,呆住。
装修工人已把大门拆了下来,二楼已成瓦砾堆。
安真尖叫起来,握紧拳头尖叫:“你们逼人太甚,为什么要围攻一个弱女,为什么不多给她一次机会!”
众人愕然,收过她蛋糕的那个工头出来说话:“你的朋友昨午被送到医院去了,是我叫的救护车。”
“哪家医院?”
“小姐,总共只得几家公立医院,你去查一查就知。”
安真如不见了真魂,她坐倒在梯间,一动不动,过半响才慢慢站起来。
这时,她反而镇定下来。
她静静到各所公共医院查探,都找不到忻芝兰名字。
奔波到天黑,安真筋疲力尽,山顶公立医院医生特别开恩,让她进去逐张病床细看。
她巡视过,并没有芝兰,安真悄悄落泪。
一个看护过来说:“那边有个年轻女子,一个亲友也无。”
安真过去病床一看,那女子容貌像中年人,可是,一双洁白的手却透露了真实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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