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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墙会说话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护士笑说:“李淑宛,有朋友来看你。”
那女子缓缓转过头来,安真看到她鼻子上搭着管子,听到朋友二字,却也欢喜,微微一笑。
看护说:“你们慢慢聊。”
安真知道看护深意,坐在椅子上,轻轻问:“好吗?”
探病,无论是谁,都只是这几句话。
那女子点点头,她已无力聊天。
也许,忻芝兰的情况同她差不多,甚至更坏。
安真不由得轻轻握住她的手。
她嘴唇颤抖,想说话,安真俯身下去。
“我害怕。”
安真恻然,她安慰病人,“不要怕。”“爸妈都没有来看我。”
“啊。”
“都不理我了。”
安真低声说:“我不是在这里吗?”
“几时我们再去看电影。”她有点高兴。
“好,有几出歌舞片精采极了。”
她点点头,不再言语,半闭着双眼。
安真一直坐在那里,直到护士过来,“她已睡着,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善心。”
:安真吁出一口气,轻轻问:“病人什么事?”
护士说得很晦隐,“手术做得不好,再转到医院来,己经迟了,放心,不是传染病。”
安真沉默一会儿,“她不会复元?”
看护摇摇头。
安真踯躅回家,她又倦又饿,更伤心不已,偏偏父亲来替她开门时又说了她几句。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郑太太说你没去补习,害得你母亲急如热锅蚂蚁,只怕你有意外。”
车太太赶出来说:“得了得了。”
车先生不以为然,“你那么怕她干什么?”
安真忽然发作起来,厉声对父亲说:“因为她有同情心,因为她懂得尊重人。”
车炳荣愕然,“你说什么,这辈子从没有人对我大声?喝,你吃错药?”
车太太夹在当中,“一人少一句,一人少一句。”
车炳荣不肯罢休,“我被我养大的人责骂,这是什么世界?”
车太太推女儿进房,安真大力关上门。
车先生犹自在门口吵:“这是我的家,我的门,住在这里,应当有点尊重,是大学教你对生父无礼?”
“好了好了。”
车太太把他拉开,他一手甩掉老妻的手,忿忿不平。
安真在室里再也忍不住,啕嚎大哭。
半夜,车太太进来,掩上门,“安真,你不吃东西,也该沐浴。”
安真心中凄苦,蓬头垢面,背着母亲躺在床上。
“我都听说了,区家律师说忻芝兰终于搬走。”
“她乘救护车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安真,她不是你的责任。”
“妈妈,你的同情心到哪里去了,一个人年纪渐大,应该充满慈悲,为什么你与父亲心肠愈来愈硬,对旁人苦难视若无睹,当日若接芝兰一起住,情况不至于这样。”
这时,车太太也有点动气,“安真,一个邻居可以做的,我们也都做妥,你何必为一个陌生女子同父母吵闹。”
“母亲,你不明白,芝兰即是我,我即是芝兰,但凡女子,同一命运。”
车太太冷笑,“我听不懂你这话,读了两年大学,你学问深湛,无人能明,忻芝兰行为放荡,当然后果自负,你一向循规蹈矩,怎么可以与她相提并论。”
安真知道再说母亲也不会明白。
老好妈妈,是上一辈子的人,克守妇道,逆来顺受,接受命运安排。
安真尽最后努力,“妈,芝兰只犯了一个错。”
“是呀,她行差踏错。”
“不,她错在没有能力照顾自己,否则,错了可以挽回,改过,重头再来。”
上文提要:安真因为芝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忍不住在室里啕嚎大哭。
车太太看着女儿。
安真镇定地说:“我这一生不会倚赖任何人,或是向任何人恳求时间、金钱及怜悯。”
车太太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合拢。
安真说下去:“我不会像你这样,爸对你好,叫做福气;他对你不好,叫做晦气。我的一生,将掌握在自己手中。”
说完,安真啪一声关了灯。
车太太在黑暗中坐了一会,轻轻离开女儿寝室。
车炳荣气管气,仍然关心女儿,“她怎么了?”
“累了,记得吗?小时候一累就哭闹,就是那样。”
车先生不出声。
“也难怪,自小玩大的小朋友。”
车先生仍然不响。
“你说,忻芝兰会不会有事?”
车太太听见鼻鼾声。
车炳荣已在沙发里盹着。
车太太仰起头看着天花板。
差不多已经一生,她对这个男子惟命是从,服侍他饮食起居,他有退休的日子,她却没有,每日在家中忙得团团转,粗细一起来,从接电话充秘书登记留言到洗熨煮、寄信、付帐、紧记亲友生日、安排修理家用电器杂物,丈夫一声问:“伤风药放在何处”,马上得在十秒钟内取出交在他手中……
如果有工作能力,生活模式怕完全不同吧。
假如她经济独立,这四面墙还关得住她吗?
到底是老式女人,想到这里,已经头痛,思绪没有出路,她静静去休息。
安真一早起来,把昨日脏衣服剥下来,自顶至踵洗刷一遍,到底年纪轻,换上新鲜白衬衫、卡其裤,又活脱是一名大学生。
她拢一拢湿发,同母亲说:“妈妈,我想搬到宿舍住。”
车太太瞪着女儿,把茶杯往桌上一顿。
她说:“是,搬到宿舍,脏衣服交我洗熨,零用钱回家取,每个周末向我拎零食糕点水果,可是这样?”
被母亲拆穿了,连安真都觉得自己有点厚颜无耻。
“现在你也不过回来睡一觉,还要搬出去?住宿费又是一大笔,安真,别再任性同爸妈闹了,将来你也为人父母,就知道辛苦。”
“我不会问你们要钱。”
车太太嗤一声笑,懒得同女儿斗嘴。
“毕了业,做了著名建筑师,才搬到自己设计的花园洋房去吧。”
她并不如女儿所想,一点主见也无,她去忙过年琐事。
放学,安真再到医院去,同一名护士迎出来。
“你又来看李淑宛?”
安真点头。
“李女士今晨已经辞世。”
安真低下头,无限辛酸。
“这位好心的小姐,你可愿意登记做医院义工,许多病人需要你的关怀。”
安真吸进一口气。
“西翼还有儿童医院,那些孩子们更加寂寞。”
“请问,她的家人最终有无来探访?”
看护摇摇头。
安真低下头,无限辛酸。
“这位好心的小姐,你可愿意登记做医院义工,许多病人需要你的关怀。”
安真吸进一口气。
“西翼还有儿童医院,那些孩子们更加寂寞。”
“请问,她的家人最终有无来探访?”
看护摇摇头。
安真一声不响离去。
那天,收到了马逸迅远方来信。
“安真,我已安顿下来,这边天气出奇的冷,空气清冽,我却刻骨地想念缆车与蛋挞。在演讲厅坐后排,往往讶异前座同学头发颜色竟如此多姿多采,你如果有空可抽空来旅游,我愿意招待你,祝学业进步,身体健康。”
安真没有回信。
她早出晚归,变得十分沉默,不愿多话。
车太太有时见女儿寝室静寂无声,悄悄张望,发觉安真躺在床上用耳筒听收音机。
太静了,父母亦担心。
车炳荣问:“还有无提搬出去住?”
车太太摇头。
“可有同学找她?”
“同学会有人打过电话来。”
“功课没有退步吧?”
“奖状都挂在房里。”
车炳荣说:“祖宗有灵,还抱怨担心什么?”
“她瘦许多。”
“人长大了,去掉婴儿肥,自然精瘦。”
“大学出名多舞会,她一次也不去。”
“太太,别自寻烦恼。”
说得也是,车太太欲言还休,终于沉默。
春假安真到缆车径去看旧居,才踏上二楼,隔壁华南书院下课铃哗啦啦响起来,吓了她一大跳。
换了电铃,比从前更响亮,学子放学时嘈杂声也更厉害,安真不由得微笑。
整座一号全部装修过,外墙簇新,但仍然没有电梯。
在梯间遇到了一个年轻人,“咦,这位小姐,你来看房子?”原来是房屋经纪,安真点头不语。
“相请不如偶遇,我开门给你进去看看。”
那年轻经纪非常热心,打开了二楼的大门。
安真轻轻走进二楼大厅。
间格全改过了,窗户加大,非常光亮,厨具全新,但已经没有海景,前面盖了好几幢高楼。
安真觉得恍若隔世。
“业主本来要拆掉重建,可是经过研究——”
安真轻轻接上去:“救火车上不来。”
“是、是,又没有地方建车房,也无电梯位,只得装修一下重新出租。”
安真走到墙壁面前,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去。
忽然之间,她把耳朵贴到墙上。
她轻轻呢喃:“如果你会说话,请告诉我,忻芝兰去了什么地方。”
经纪讶异问:“什么?”
车安真叹口气。
“这里一共分三个单位,最适合年轻人居住,离银行区又近,步行十分钟可去上班,整幢租下来,分租给同事,你还有得赚呢。”
的确好生意头脑。
“对了,风水也不错,从前的住客都发了财。”
安真心里说:“不不不,不是这样的。”
“港报你知道吧,老板兼大作家简仲骞从前就住这里,是,小姐,你站的地方可能就是当年他写《江南奇侠》一书之处。”
经纪绘形绘色,说得口沫横飞,这个人对工作如此热诚,将来一定会有出息,成长中的都会需要这种人才。
就在这个时候,安真忽然听见银铃似轻笑声;叼,不是哭泣,而是欢笑。
“听见吗?”她冲口而出。经纪讶异,“听见什么?”
安真不答,是幻觉吧。
经纪递上名片,“怎么样,还喜欢吗?”
“我需要考虑一下。”
“随时给我电话。”
经纪锁上门,忽然对车安真发生另一类兴趣,“可有空去喝杯茶?”
安真转过头来,平静地答:“我这辈子都腾不出喝茶的时间。”
那年轻经纪愕然。
她并没有骗人,她说的属实。
车安真以一级荣誉毕业,同年同月加入香江实业发展地产,两年内替公司拿了三个大奖,令香江声名鹊起,她性格低调,甚得老板欢喜。
他特地对得力伙计说:
“安真,宁静路物业我已替你挑了甲座向海单位,你一定喜欢,年终奖金刚好付首期,是项不错投资。”这等于把奖金加倍。
安真连忙道谢。
车太太去看过新房子,十分讶异,“安真,你竟这样能干了,许多男人做一辈子也赚不到这幢单位。”
安真微笑:“妈总觉得男人多双手似的。”
“不过,我们不搬过来了,老房子舒服。”
安真点点头。
“安真,你日做夜做,为工作仆心仆命,可也别忘记替自己找对象。”
安真不语。
“爸妈寂寞呢,渴望拥抱婴儿,听听孩子嘻笑,几时可以见外孙?”
安真蹲下来,“妈妈,儿童院有许多孩子等待关怀。”
“咄,无亲无故。”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车太太不悦,“又教训起爸妈来了。”
安真只得陪笑。
“本来等你大了,好陪父母四处旅行,要紧的家事可以交给你,闲时同我们吃饭喝茶,还有,带女婿外孙回来说说笑笑,谁要你成为都会最著名建筑师。”
“我尚未成名。”
“盛伯伯要请你吃饭,向你请教,本市物业走向。”
“我又不是投资专家。”
“安真,记住,对象……”
安真并没有听进去。





如果墙会说话 第三章
她一个人搬了出来住,家具很简单,大概只得一张长沙发,四壁空空,髹白色。
有时间她坐在沙发上喝威士忌加冰,看电视新闻,极少应酬,也没有亲密朋友。
感情上一片空白,可是事业上三级跳。
她时时深夜还在公司钻研工作,是第一个向老板建议引进计算机的职员。
老板出动,“你到美国去看看。”
“我想带一个人去。”
“你说好了,我事先批准你。”
“行政部,李嘉平。”
“两个女孩子,你不需要男同事帮忙?”
安真微笑,“不需要。”
与男同事出差,同等职位,他们都故意把女同事当秘书差来差去,最好帮他冲咖啡听电话。
新来的营业部主任叶子梁不知就里,趋向前说:“安真,我在纽约有熟人,在哥伦比亚大学计算机系讲师,我介绍给你—”
说着一只手无意搭到安真肩上。
老同事们全部变色,想阻止已经来不及。
只听得安真冷冷说:“请把你的手拿开。”
“啊。”叶子梁无地自容,连忙缩手。
安真低声说:“记住,以后把手放进口袋里。”
她转头离开会议室,反应如此过激,出乎意料。
叶子梁满面通红。这时,有同事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他恍然大悟。
可是老板这时转过头来低声说:“同事们各人有各人脾性,总得互相迁就,才能和睦相处。”
众人见上头如此护短,只得唯唯诺诺。
从此以后,叶子梁及其它男同事远远躲着车安真,反正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不说不做最好,以免得罪红人。李嘉平成为车安真的联络官,她人缘好,口齿伶俐,擅长谈判、商洽、交涉,车安真重用她。
有同事好奇问她:“车安真是否极难相处?”
嘉平否认辟谣:“没有的事,她聪敏、理智、能干,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建筑师及行政人才,天生能够大事化小,冷静心理,无论多大压力都不转嫁下属,确是人才。”
“哗,赞不绝口。”
“事实如此。”
“听说……而她又这样重用你……”
“那是人家的私事,我们管不到,对于升得快女同事,总有谣言,都是妖怪、毒物,不是坐在老板大腿上过日子,就是擅用巫术。”
同事见嘉平滴水不进,也只得噤声。
李嘉平希望上司重用她是因为她能干。
一年前,她初来香江实业报到,新人,略觉彷徨,中午没有出去吃饭,留在公司,顺便听电话,有人找车安真则师,分明是接线生给错分机,她却不厌其烦尽她所能地解答了那客户的问题。
下午安真回来,找到行政部,看到了李嘉平,年轻的她一抬起头来,安真便吃一惊,芝兰二字差些冲口而出。
那双大眼睛与尖下巴与忻芝兰似一个模子里印出来,大抵她们美人都有这个特色,但是年纪不对,芝兰比安真还大一岁半岁,那有这样年轻。
她轻轻问:“你是李嘉平?”
安真并没有向行政部要人,可是从此让嘉平负责她的户口。
她带嘉平到纽约,两个人马不停蹄收集资料,参观人家的计算机系统,联络有关工程顾问,忙足一个星期。临走之前,她放嘉平一天假,让她去百老汇看歌剧及购物。
嘉平恳求:“车小姐,你也一起去。”
安真微笑,“我没有兴趣。”
“我已买了两张‘耶稣基督超级明星’的黄牛票,并且托人订了俄国茶室子,逛罢大都会博物馆,就到第五街看橱窗,你说如何?”
“嘉平你可做带街。”
“如不满意,你可随即撇下我。”
节目安排得好极了,嘉平善解人意,伶俐可爱,不用上司出声,服侍周到。下午她们坐在自然历史博物馆石级吃冰淇淋小息,嘉平说:“每次到纽约我都来看看,这座庞大的恐龙骸骨。”
安真问:“第一次来是几岁?”
嘉平想一想:“十岁吧,父母带我参观完尼亚加拉大瀑布,南下纽约。”
可见出身甚好,家境不错。
“你觉得我们这次出差,结论如何?”
李嘉平毫不犹豫地答:“公司必须计算机化。”安真点点头,忽然她又问:“在你心目中,感情与工作,轻重如何?”
嘉平一愣,慢慢吃完手中的蛋筒,才说:“车小姐,我不妨坦白对你说,国际荣誉与如意郎君之间,我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安真回味她的话,微笑说:“祝你心想事成。”
“你呢?车小姐?”
安真答:“良缘可遇不可求。”
“你也未满三十,还早着呢。”
“嘉平与你说话很有趣。”
“时间到了,去观剧吧。”
路过小贩档摊,李嘉平买了好些t恤回去分赠同事,安真只在一边袖手旁观,她从来不懂这些。那套吵闹的歌剧,安真居然在彼得三次不认主的环节上盹着了。嘉平不禁好气又好笑。这皮肤白皙,样貌娟秀的建筑师正当盛年,却满怀心事,事业成功只带来自信,却没有多少欢乐。
安真做梦了。她回到缆车径二楼梯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大蓬裙、高跟鞋。“芝兰。”她轻轻呼唤。
听芝兰转过头来,“安真。”
她俩紧紧拥抱。
“安真”芝兰轻轻说:“我无家可归。”
“你放心,芝兰。”安真肯定地说:“我有能力,由我照顾你。”
突然惊醒,发觉剧院已曲终人散,只余嘉平坐在她身边吃冰果糖。“发生什么事?”她擦掉眼角泪水。
嘉平点头,“你醒了。”
“人老了就会这样,随时睡得着。”
嘉平笑:“等你真老了,就不会提着这个老字。”
“女人几岁算老?”“三十五吧,已经很老了。”“男人呢?”
嘉平忽然笑了,“谁理他们,自己的事还忙不过来呢。”真机灵聪明。
她俩回到酒店休息,第二天就乘飞机回去。
之后车安真仍然重用李嘉平,连私事也找她帮忙。
安真请她出来,把她带到缆车径一号。
嘉平意外,“哪个业主打算入这种货?包蚀本。”
“我。”
嘉平讶异,“你?车小姐,这幢旧屋一无是处,又近学校,吵得要命。”
“我想买下来投资收租。”
“不是好选择。”
“我童年在这里住了十年。”
“真的。”嘉平笑,“你感情太丰富。”
“你到建筑署查查,看有否前途。”
“但你已决定买它。”
安真笑,“还得看银行愿否借贷。”
嘉平也笑,“我立刻着手做。”她抬头打量老房子,只觉古味盎然。噫,煤气灯下不知多少情侣在此吻别。安真说:“走吧。”嘉平依依不舍,“这种老屋最多故事。”安真轻轻说:“现在不知谁住在这里。”
嘉平想起来,“对,车小姐,今日政府有大事宣布。”“什么事?”
“终于通过男女同工同酬,并且,已婚女士,亦可申请房屋津贴。”
“呵!真是大跃进。”安真不胜欢喜。
“这条规则通过之后我才知道以前是多么不公平。”
安真不语。嘉平笑,“那些女官的姓名也奇趣,什么王张玉珍、刘黄美娴、区李青萍,将来不知会不会改一改。”
“别嚣张,当心嫁不出去。”“是,都说我们又丑又骄傲,”嘉平笑不可仰,“就不想想他们自己又笨又无能。”在她那年纪,根本不担心别人的看法。
车安真着手买入缆车径。区家后人仍然不愿团结,也不在乎收益,今日老三答应出售,明日老二又推翻原意,老大已经病逝,他子女又怨叔父出价太低……足足纠缠一年多,安真当一件嗜好来做,人家集邮,她为缆车径谈判。终于,区家觉得她够诚意,态度转变。
嘉平借到图则,影印给安真看,“车小姐,现在是买下这幢老房子的时候了。”
“请说你的理由。”“听讲新世界想买下华南书院那块地皮改建商场,届时把斜坡铲平,连缆车径面积会大很多。”
“啊。”“转一转手必有所获,近水楼台,机不可失。”
安真不出声,不是每宗交易都要赚钱,她想买下缆车径不是这个意思。交易终于完成,安真始终没见到神秘的区氏后人,他们只派律师代表,那年轻的聂律师已是第二代为区家服务,他好奇问:“听说车小姐你童年时住缆车径。”
“是。”“是令尊怀念老房子吗?”“不,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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