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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妙方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隽芝,难为你了。”
隽芝叹口气,谁叫我们来求人给一纸护照?
一直到今日,隽芝犹自记得那黑妇咀险,以及该刹那,做狗的感觉。
那种侮辱,不是三两个热水浴可以冲走。
完了翠芝在酒店与丈夫通长途电话,没事人般尽报喜,不报忧。
隽芝质问:“为何不诉苦?”
“事情已经过去,目的已达,再噜苏,连应得的功劳都抵消,算了。”
隽芝大怒,“要男人来干什么?”
翠芝真幽默:“女人同女人,怎么生孩子。”
两个女人在当地租安公寓,往医院挂了号、添置婴儿用品,安顿下来,可怜的翠芝日夜牵挂大女儿,使隽芝忍不住问:“你想她们将来会不会孝顺?”
翠芝答:“谁要她们孝顺,我只要她们健康快乐。”
话说到这种地步,翠芝想必自有翠芝的乐趣。
婴儿早产。
隽芝陪了姐姐三个星期,苦中作乐,生活还算悠优,不必担心开销是主要原因,两人吃遍温市中西日饭店,刚想返家,半夜翠芝推醒她:“要生了。”
隽芝睡眼惺忪,电召计程车,镇定地与翠芝入院。
人就是这样,扔在荒岛,marooned,该死的死,不该死的也就活下来。
医生自然比姐妹俩更冷静,检查一下,简单低声建议..“剖腹取子。”
翠芝立刻签字,置生死于度外。
隽芝又好好发誓:这种事,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小毛头早出生四个星期,居然有两斤半重,就是此刻这个小芳华。
什么部解决之后,二姐夫阿梁赶到医院,看见婴儿,笑开了怀,“喔唷,宝宝似足阿姨。”
隽芝从来没试过这样看不起一个人,正像她鄙视所有坐享其成的人一样,她不发一言,返回香港。
眨眼间,毛毛头已懂得与姐姐争衣服穿。
翠芝抱着幼女,直问妹妹:“你不觉得婴儿可爱?”
隽芝不耐烦,“十一亿人,怎么可能人人都可爱。”
翠芝真好胃口,“哪里有那么多,加国才两千多万人口罢了。一
隽芝吆喝:“你胆敢再生,我就登报同你脱离关系。”
至此也许会有人以为唐翠芝是个不学无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男性附属品,才怪,翠芝放完大假,回到工学院照样任职工商管理科讲师。
所以隽芝才要同她脱离关系。
换了是无知妇孺一名,隽芝才不会这样生气。
回忆是很费神的一会事,隽芝靠在长沙发上睡着丁。
她觉得身边有一件轻呼呼的东西靠着她,睁开眼,发觉是小芳华把头钻在她胳臂窝,好梦正甜。
隽芝太了解这些一无是处的孩子们,他们纯靠样子可爱得以生存,她才不中计。
没有孩子,唐隽芝也可以活得充实热闹,在本市,同志以万计.游罢世界再觉无聊,大不了从头去读大学。
刚想唤醒小东西,翠芝回来了。
两母女打过仗似的,不过从她们的笑容看,肯定是胜仗,小小梁芳菲已成功踏出第一步,将来肯定会做一个能干的女性,去为那头幸运的夫家卖命,正像她母亲。
“来,”翠芝兴致勃勃,“一起去喝下午茶。”
隽芝举手投降,带这一对宝贝出去逛街?顿时沦为保母,省省吧,她才不耐烦一路为小孩斟茶倒水抹咀上洗手间。
“我走了,”隽芝拢拢头发。
“你反正要吃饭,叫易沛充一起来。”
“咄,鱼子酱,香傧,什么都是一餐。”
“上了年纪你就知道。”
“我们这一代女性,吃了这样咸苦,才不用担心会活到耄耋。”隽
芝笑咪咪。
“啐,你这张乌鸦嘴,我可是看到两个女儿结婚生子才肯离开尘世。”
“那你努力活下去吧。”





一千零一妙方 第二章
真没想到一旦有了孩子,连死都不敢死,可怕
隽芝如释重负,开着小房车嘟嘟嘟驶回家。
路上忽然得到灵感。
下个月得交稿,老总指定要先写妙方系列,小孩那样讨厌,写虐儿三百妙方,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
隽芝兴奋地按响喇叭。
就写他们好了
得来全不费工夫,三百条不够,还有四百条,五百条。保证满意,一直对付到他们成年,满十八岁。
序言上写:仅把这本小书,献给(一)疼爱孩子(二)痛恨孩子的人,如果孩子们于你无关痛养,那么,这本书不属于你,请改阅爱情小说。
就这么办。
隽芝愉快地窃笑起来。
她对幼儿们的恶行素有研究,大姐筱芝那边清一色三个男孩,分别十岁八岁六岁,看见她都有恐惧,隽芝绰号,孩儿克星,当之无愧。
回到家中,隽芝匆匆赶入书房,挥笔直书;虐儿一千零一妙方,如何应付顽童,以及防止他们变为顽童,尚未论及详情,已经笑出眼泪。
易沛充来接她出去晚餐,一见斗大的标题,吓得哗一声。
“这种黑色幽默会招致家长反感,编辑一定抗拒。”
“总得有人教训教训他们。”
“你是现今世上唯一针对幼童的知识分子,”易沛充不满,“而且一天比一天认真。”
“因为他们日越放肆。”
“我一点都没有这种感觉。”
隽芝温和的答:“因为你对他们没有研究,我有。”
隽芝亲眼看过三个月大的幼婴哭泣之前先用眼睛溜一溜环境:妈妈在,放声大哭,妈妈不在,呜咽两下作数,不是亲眼目睹,简直不会相信此乃真人真事。隽芝的外甥,不论男女,部是这么顽劣狡黠。
“我相信你有实际经验。”
“当然。”隽芝胸有成竹。
闹得最厉害一次是同筱芝的大儿与二儿斗,那两个孩子运动回来,一身污秽臭汗,任得母亲哀求,不肯洗澡,只管捧住冰淇淋吃。
隽芝见大姐如此儒怯无能.受尽欺侮,恶向胆边生,用尽力气,把那两兄弟拖进浴室,二话不说,开了莲蓬,连衣带人,照头淋得他们号淘大哭。
事后绝不懊悔冲动冒失,拍拍手,说:“痛快,同洗车淋草一样。”
也真趋效,以后谁敢不洗澡,筱芝只需一声咳嗽,“那我去请教小阿姨看该怎么办”,那三个儿子立刻乖乖认命服输。
筱芝对妹妹感慨,“你看,不需后母后父来虐待,已经这样,他们就是怕凶。”
这是人类至大的弱点,神鬼怕恶人,柿子拣轻的捏,因此做人一定要坚守立场;永不退让。
把应付孩子那一套玩熟了,拿到社会来对付成年人,一样收效。
首先,摧毁他们的自尊,使他们失去自信,然后、简单地发号施令,叫他们不敢不从,目的已经达到一半,这是上一代育儿妙方,许多专制政权,亦依照这个单方办事,
无往而不利。
易沛充见隽芝得意洋洋,因说:“看情形你是跟他们耗上了。”
“我才不,我那两个不成才的姐姐才同他们没完没了。”
单身,多痛快,无牵无挂,他俩跑到日本馆子坐下,才叫了菜,邻桌来一对年轻夫妇与两个孩子,隽芝立即召领班换台子。
“隽芝。”
“一下子他们就要尖叫摔东西,我耳膜受不了。”
偏偏那两个孩子不争气,果然就叫起来,争个不休。
隽芝同易沛充道:“藤条一下去,马上收声。”
易沛充只有摇头的分儿。
“没有藤条,没有家教。”
“再说下去,我的爱许有转移。”
隽芝笑嘻嘻,“怎么我感觉到好像有人恐吓我。”
还是外国人的作风值得效法,他们严格地把成年人与孩子们分隔,所各有各活动范围,互不侵犯,举个例,公寓房子出租时大字标明:婴儿免问,先小人后君子,夜半号哭,扰人清梦,大忌。
不比华人、到那里都抱着孩童,同甘共苦,看戏、饮宴、逛街、打牌,孩子就在一角自生自减喧哗增加气氛。
筱芝特别喜欢把她的宝见当现款似带身边,照顾不来,把保母也叫出来,人强马壮,浩浩荡荡,隽芝几次三番求饶:“把他们清清静静,留在家里打个中觉岂非更加有益身心?”
不行,那是她的孩子,每一个家有那个家的家法。
结帐的时候隽芝听侍应生抱怨:“倒翻了三杯汽水,似小魔君般。”
隽芝朝沛充投过去胜利一眼。
沛充低声说:“有些孩子还是可爱的。”
隽芝拍拍他肩膀,“你小时候一定异于常儿,与众不同。”
易沛充悠然说:“孩子像你,或像我,都不错哩:品格正直,相貌端庄,身体健康,读书成绩够标准,工作上亦获赞赏,夫复何求。”
隽芝凝视他,“但是,你快乐吗?”
难不倒易沛充,“我心情愉快时占多数。”
隽芝不语垂首。
“你又有什么心事?”
隽芝拨开头发,“满头华发。”
易沛充嗤一声笑出来,“是工作压力嘛?待你著作满百部庆功宴时,岂非鸡皮鹤发?”
隽芝蹬足,“你从来不会纵容我一下。”.
沛充搂着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孩子,你吃醋,你怕他们抢掉你风光,你自己长不大,唐隽芝本身还是个孩子。”。
隽芝不得不赞叹地说:“易老师,真没想到你这样了解我。”讲的当然是反话。
那一夜她特别累,写了三两行字便支撑不住,蜷缩到床上去。
不知道写作人的梦是否特别多,隽芝又一次梦见了亡母。
在隽芝心目中:母亲永远年轻秀丽。
她坐在床沿对隽芝笑呢。
“母亲。”隽芝落下泪来。
“隽芝,我真替你高兴,你终于也有后代了。”
“我?”隽芝拾起头来,吓一大跳。
“是呀,”母亲声音充满欣喜,“你怀了孩子。”
“不,”隽芝恐惧,“我没有,我没有。”
母亲似乎诧异了,“隽芝,我以为你会高兴。”
隽芝歇斯底里大叫,“不是,不是,你弄错了,你弄错了。”
她骤然惊醒,一身冷汗。
看一看钟,才一点多。
她颤抖着手拨电话到翠芝家,接线人却是二姐夫阿梁,他存心挡驾。
“半夜三更,翠芝已经睡下,她累了整天.没有要紧事,也就不必唤醒她,你说是不是,明早人人都要上班。”
“我做了一个可怕的梦。”隽芝诉苦。
“隽芝,你应该找易沛充谈。”阿梁提示她。
“沛充不会明白。一
“使他明白,你一定有办法。”不知恁地,几乎所有姐夫对小姨都有点嬉皮笑脸,阿梁亦不例外。
隽芝何尝不知道扰人清梦,罪该万死,只得寂寥地说:“没事了。”
“明天我同翠芝说你找过她。”
隽芝嗒然挂线。
她是外人。
姐夫姓梁,姐姐是梁唐氏,小孩叫梁芳菲与梁芳华,全家是梁氏天下,唐隽芝是外人。
睡不着可以听音乐或看录映带,但不宜骚扰他人。
隽芝同大姐年纪差距较大,可说的话更少,她也知道大姐的习惯:更加早睡。这会子做梦恐怕已做到第五十集。
惆怅良久,隽芝才啪地熄灯。
结婚有结婚的好处,此刻替她挡驾的,只有电话录音机,不是配偶。
一早,隽芝致电银河妇女杂志,要求见莫若茜。
若茜答:“今天我时间全满,这个电话也只能讲五分题,除非——”
“没关系,我不介意。”
“我一小时后去看妇科医生,如果你不觉得太委曲——”
“是我的荣幸,叫你秘书把地址给我,我到医务所等你。”
“好极了,隽芝,你最最通情达理,晓得体谅别人。一
是吗,隽芝想,等她的成就同宇宙的皇牌洪霓不相仲伯之际,仍能不拘小节,迁就别人,那才叫做通情道理。
此刻,不过是识时务,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而已。
这点小聪明都没有,还出来走呢?
隽芝打扮出门。
医务所里仍然挤满生育年龄的女性。
隽芝十分讶异。
她一直以为除了她两个愚昧的姐姐外,没有人会再稀罕生孩子,不是说时势不稳,生活艰难吗?
看到了莫若茜,隽芝打招呼挤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还要等多久。”
“至少一小时。”
隽芝吃惊,“浪费宝贵时间可不是您的宗教。”
谁知莫若茜笑笑,“这是我难得的松弛时刻。”
变了,整个人变了,荷尔蒙内分泌起了至大变化,影响她人生观。
隽芝只得问:“我没有打扰你吧。”
“巴不得有人陪我说说笑笑。”
隽芝浑忘公事,她问:“这些女人,统是孕妇?”
莫若茜笑,“不。”
隽芝扬起一条眉毛,不?
若茜说:“这些女性,都希望在最短时间内,可以怀孕。”
隽芝要把这条公式好好消化,才能贯通融汇,她吃惊地说:“你的意思是.这间医务所专治不育,而你是幸运成功例子,她们尚在轮候。”
“大作家倒底是大作家。”若茜微笑。
“若茜,难怪你说不是偶然。”
“跑这间诊所已有三年,吃尽咸苦。”若茜感喟。
“天,我还以为你春风一度,珠胎暗结。”
莫若茜笑得眼泪都掉下来,这唐隽芝就是有这个本事。
隽芝看到墙上挂着一张漫画招贴,有许许多多赤裸美丽的婴儿在一只试管中游泳。
隽芝立刻噤声,她可没有胆子问莫若茜她的胎儿是否在培养剂里泡制出来。
隽芝变得结结巴巴。
“你找我有急事?”.
“呵,噢,呜,是,我想到题材了。”
“我知道你不负所托。”莫若茜大乐。
“也许你会反对。”
“这次又是什么妙方?”
“虐儿妙方。”
莫若茜又笑,“可见一定有读者,我先忍俊不住,这分明是没有儿女者的梦想,虐儿?虐母才真。”
“那我明日就开始写。”
“你打算怎么样虐待他们?”
隽芝心花怒放,“首先,会讲话的时候,与大人应对,就得说yesmadam,同母亲说话,要说yesyourmajesty,并且吻母亲的手背。”语气充满憧憬。
莫若茜仰天长叹,“隽芝,知彼知己,才能百战百胜,你对孩童一无认识。”
“谁说的,我从来不批评歧视我不认识的人与事。”
“你要好好的做功课,好好搜集资料,好好研究新生命,否则,读者会取笑你。”
隽芝不服气,“我对他们已有充分了解。”
若茜拍拍她的肩膀,“相信我,你十分无知。”
“喂—”隽芝抗议。
这个时候,一位年轻太太自内室出来,忽然掩脸失声痛哭。
隽芝大吃一惊,其余候诊者却投去了解同情目光。
只见护士前去扶住安慰那位少妇。
“怎么一回事?”莫若茜忙问。
另一位看护低声答:“报告出来,两边输卵管阻塞。”
莫若茜却说;“可用手术取卵作体外受孕。”口气似专家。
“情形复杂得多丁。”
“不是没有希望,我同她说去。”
不由分说,也不管生张热李,若茜过去一手搂住少妇,在她耳畔絮絮说起来。
隽芝瞠目结舌,在这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世上有这一小撮志同道合的妇女存在。
看来要真正认识母子关系,还得在小生命尚未形成之前开始。
本市人山人海,闹市逼挤到互相践踏地步,北上神州,又有十一亿人口,只愁节育,不愁生育,这还是隽芝第一次知道有如此渴望孩子的妇女。
这真的结结棍棍地打开了她的眼界。
少妇哭声渐停。
若茜把她送出医务所,回到隽芝身边。
看见隽芝下巴合不拢的样子,她轻轻冷笑说:“偶然?”
隽芝大惑不解,“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亲力亲为,为什么不能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若茜可逮到机会了,“只因虐儿者众。”
隽芝正没好气,看护高唱:“莫若茜。”
“轮到我了,隽芝,你也一起进来。”
“老莫,你应叫丈夫陪你,”隽芝说:“这不是扮强壮独立的时候,把他撇在一角,不让他们参于,好像与他们不相干似的,对他也不公平。”
“半瓶醋,空瓶响当当。”
隽芝跟着老莫进去见医生。
诊所永远是冰冷肃静的,一阵消毒药水味,林林种种设备彷佛比姐姐怀孕期又先进了。
老莫躺下来,隽芝便知道她要做超声波素描。
这么小就照?
老莫解答她的疑团:“七个星期便可以在荧幕上看见胚胎:七区米直径的一颗豆。”
隽芝不语。
医生来丁,取出工具,隽芝凝视荧幕,开头有点模糊,隔几秒钟,她看到一个影子,忍不住低呼出来,那分明是一个小小的人,小,小得只得五公分长,可是能清楚辨别胖胖的头,肥肥肚子,短腿蜷缩着,忽然间,他不耐烦了,像是知道有医生及大人在偷窥他,左右挥舞起手臂来。
莫若茜同医生哈哈大笑。
隽芝敬畏震惊地皑着荧幕,作不得声。
她陪翠芝照过素描,荧幕一片胡涂,除出医生,闲人根本看不懂图案,因此没有感受,今日的经验叫她害怕。
这时医生说:“闪光部分是他的心脏,黑色一点是他的胃,心跳正常。”
隽芝忍不住问:“他有多大了?”
“电脑计算是十一星期零三天。”
“那个连接着他小身体的小圆圈是什么?”
“是提供营养的蛋黄囊。”
老莫这时说:“隽芝,你应去买叠参考书来看。”
“他可晓得我们在观察他?”
医生答:“他不知道。”
“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现阶段仍未知道。”
隽芝喘气。
医生看她一眼,“真奇妙,是不是?”
隽芝忙不迭点头。
谁知医生不是指生命之妙,而是说:“这副仪器真正奇妙。”他也没有错。
隽芝已经饱受冲击,有点昏头转向。
诊治完毕,老莫至挂号处付诊金,自看获处接过宝丽莱照片,递给隽芝,“给你留作纪念。”正是那小生命的写真照。
隽芝隆而重之放进手袋,感动得双目通红。
老莫还要百上加斤:“不再恨他们了吧。”
隽芝喃喃说:“我一直以为他们偶作蠕动.一如阿米巴,没想到他们已懂得运用四肢去表达感倩。”
“所以智慧的中国人替人类加一年虚岁。”
隽芝颔首如捣蒜一样。
街上阳光充沛,隽芝陪老莫退出版社,临别依依,“你自己保重。”
“你速速虐儿,快快交稿。”
隽芝立刻跑到书店,买了一大叠参考书:新生命、怀孕分娩育婴、怀孕到三岁,婴儿至儿童……中英并重,不遗余力抬返家中。
进门听见电话铃响。
翠芝问:“你昨夜找过我?”
“呵是.算了。”隽芝坐下来。
“何事?”
“翠芝,我又梦见母亲。”隽芝欲语还休。
翠芝沉默一下子,随即说:“你根本不可能记得母亲的样子。”
“我看过她的照片,印象深刻。”所有照片中只有母亲与大姐二姐,没有隽芝。
“早知不给你看。”
“我总有权要求看母亲的相片吧。”
“隽芝,母亲过身同你一点关系也无,你何用耿耿于怀数十载。”
“我始终不能释然。”
“这样下去,你需去看心理医生。”
隽芝不语。
“有没有同易沛充谈谈?”
“他没有必要知道。”
“你们是好朋友呀。”
“我们只是酒肉朋友,我的忧虑,纯属我自己。”
“这样说,对沛充也不公平,我们都看得出他对你是真心真意。”
“那当然,”隽芝微笑,“风和日丽,我又那么健康活泼,自然人人对我真心欢喜,我又何必愚昧得去试练考验人家的诚意。”
“隽芝,你对沛充应当有信心。”
隽芝只是笑。
“我约好筱芝周末坐船出海,你也一起来吧。”“
“哎呀,谢谢,谢谢,五个猢狲精凑到一起,我吃了豹子胆都不敢出现。”
“星期六下午两点皇后码头,同易沛充一起来吧。”
隽芝也曾跟他们共度家庭日。
整个过程使她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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