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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零一妙方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自出门那一刻起,隽芝便觉得气氛好比逃难演习,就差没有呜呜呜警报声。
姐姐们命家务助理扛着各式食物、更换衣服,浩浩荡荡押着孩子们出发,姐夫们憔悴地尾随,两家人的男女孩童各有各难缠之处,总有一个要上洗手间,另一个掉了只鞋子,又有谁必定肠胃不安,不然,就是争吃糖果,撕打起来。
好不容易把他们塞进车厢,隽芝太阳穴已经弹跳发痛,加上姐姐们吆喝声,姐夫们求饶声,使隽芝益觉一声子不结婚不生孩子是种福气。
上了船也没有什么快乐时光,要忙着服侍少爷小姐穿上泳装下水。
好不容易等到五个小魔王都穿起救生衣跳到碧海畅泳,隽芝跑去问船长:“可不可以立刻把船驶走?”
实在受够了。
完全失去自我,活着等于没活着。
隽芝打开她的画纸,以漫画形式,打张草稿,图中的她金星乱冒,恳求船长开动引擎,把她送返码头。
那几个孩子,统统面目狰狞,头上长角。
这不是虐儿妙方,而是被虐后如何自救之道。
隽芝斟出香槟,喝一口,躺下。
正是:爱几时睡就几时睡,爱什么时候醒就什么时候醒.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计,两者皆可抛,隽芝念念有辞,闭目假寐。
严寒冬夜,午夜梦迥,窝在电毯子里夷的她,也试过被夜啼儿吵醒,简直吓得发抖,赶紧用枕头压往脑袋,继续寻梦。
看见姐姐们花的心血,她讥笑日:“我不如把目标设在十年内取诺贝尔文学奖。”
今日,她的心比较温柔。
出那帧宝丽莱照片,放到案头,同那胚胎说:“快高长大,平安出世,乖乖听话,成为你母亲的欢乐,”停一停.又说:“不然阿姨不放过你。”
她把照片放进一只小小像框内。
待这小子或是女孩长大了,给他看,讥笑他,他想必一定尴尬,何止看着他成人,
简直看着他成形。
老莫喜欢孩子已有很长一段日子。
母性遗传因子到了一定时间会得发作,与她逛百货公司,经过童装部,她会驻足,凝望小小衣衫,傻笑,隽芝一看标价,“荒谬,投胎到温莎家族也未必穿得起。”全部四位数字。
但莫若茜仍然恋恋不舍细作观察,果然应到今日。
婚姻生活愉快也是很重要一个原因,老莫与她先生真正做得到相敬如宾,两人经济与精神均非常独立,吃完饭时时抢付账:“我来我来”、“一样一样”,叫人羡慕。
不过没有孩子也不见得是宗遗憾,大可提早退休,结伴坐豪华游轮或是东方号快车环游世界。
隽芝叹口气打开一本知识宝库。
“……卵子受精后大约三天,这枚沿着输卵管前进的新细胞不断分裂成桑葚胚,再过三四天就漂进子宫,这时乃不断分裂,直到变成约有一百个细胞的中空细胞丛,叫做胚胞,靠子官腺所分泌的子官乳液供养。”
隽芝叹口气,因没有爱讲粗话以及写黄色小说的朋友,她还是第一次接触这许多生理卫生名词。
原来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
她俯首阅读:“七八天后,胚胞即附着在子宫壁上,胚胞外面的滋养层开始侵入子宫肌层,并变成索状组织,将胚胞固定在子宫壁上,这个滋养层,日后发展成为胎盘。”
隽芝茫然抬起头来。
易沛充来电询问:“你在干什么,睡懒觉?”
“我在钻研生命的奥秘。”
“生命的奥秘在乎尽情享乐。”
那就不用看这些书藉,她轰一声合上厚厚的画册
“下班了,我来接你去游泳。”
“我要写作。”
“明天还来得及呢。”
“我马上准备。”
单凭三五本畅销书就能这样快活逍遥?才怪,三百本还不行呢。
唐篇芝之可以这样享受生活,皆因父亲有若干遗产给她。
唐父生前就把她们三姐妹叫齐了来听教训:“每人一间公寓房子,若干现金,平分,不过三妹较为可怜,三妹没见过母亲,母亲的私蓄,全留给她吧,你们有无异议?”
隽芝有两个好姐姐,全无异议。
她身家相当宏厚。
一个人想生活得舒适,首先,要他愿意过舒服的日子,放开怀抱,无欲无求.其次,才看环境是否许可,并不需要富可敌国。只要手头略为宽裕,即可优哉悠哉。
隽芝完全符合这种条件。
她对物质的要求相当之低,脾性也十分恬淡,不喜与人比较,基本上是一个快乐的人。
许多人为身家所累,她却是个聪明人,她仅得利用小额财富过惬意日子。
当下易沛充把她接到私人会所泳她,隽芝换上泳衣,直游了十个塘。
易沛充凝视女友,踌躇着想于这个晚上向她求婚,希望一会儿夜空星光灿烂,增加气氛。
他们间感情既不轰烈,亦不刻骨铭心,但一直暖洋洋,软呼呼,半日听不到对方声音,就会挂心,他从来不舍得令她失望,生气,她也从不耍花枪玩游戏,总而言之,易沛充觉得这一类互相尊重的深切关注才最最有资格有希望发展成为夫妇。
太多人误会越是叫对方伤心落泪的爱情才是真正爱情,心态实在太过奇突。
易沛充的想法刚刚相反。
他伸手把隽芝自池中拉起来,把大毛巾盖在她肩膀上。
“我不冷。”
“那边有两个登徒子目光灼灼。”
隽芝忍不住笑出来,“那两个孩子加在一起不超过四十岁。”
“你听过草木皆兵没有?”
隽芝笑了.“我去更衣,你找格子吃饭。”
沛充订了张露天烛光两人格子。
隽芝莞尔,看情形他有话要讲。
香槟过了三巡,易沛充说;“隽芝,说正经的,我们也该结婚了。”他抬起头,刚刚看到紫色的云浮过遮住月亮,没有星光,也许这不是求婚的好日子。
隽芝不出声,这也在沛充意料之中。
她不是一个苛求的人,想了一想,她说,“沛充,我们相爱,我们没有结婚的理由。”
沛充怪叫一声,来了,隽芝那套反逻辑理论又抬出来了。
“我心中除了你根本没有别人,”马芝叹口气说下去,“我为你着迷,从不对你厌倦,此时此刻,你仍给我刺激,我随时可以趋向前来热吻你,昨夜梦中,我与你紧紧拥舞,你使我神魂颠倒。”
旁人听了,不知就里,还以为是唐隽芝向易沛充求婚。8
“这样美妙的关系,”隽芝握住他的手,“你忍心破坏它吗,何必谈婚论嫁。”
沛充自觉不是隽芝对手,惨呼着掩住险。
更坏的事情来了,遮住星光的那团乌云,忽然洒下淅淅雨点。





一千零一妙方 第三章
隽芝喝尽杯中香槟。
“让我们到斜坡散步。”
沛充只得陪她。
两人也没打伞,视雨点无睹,嗅着青葱草香,喁喁细语。
隽芝说的是:“结了婚,谁还有这种闲情逸致。”
沛充已经气馁,只想享受这一刻温馨,便把隽芝紧紧搂在怀中,隽芝趁雨急人稀,用双臂箍沛充的腰身,仰起头笑说:“我就是喜欢你这副标准身栽。”在背后看,两人的肩腰都是v字,实在好看。
阳台餐厅上刚巧有对夫妇带着孩子在用饭,碰巧给那位太大看到如此旖旎风光。
她怔怔地,向往地呆视斜坡这一对年轻男女,心中一分艳羡,一分惆伥,一分茫然。
她丈夫问:“看什么?”
她伸手指一指。
那丈夫看一眼,不语。
她忽然问:“我们可曾经如此深爱过?”
那丈夫乾笑数声,“孩子部快上中学,还问这种问题?”
那位太太点点头,收敛了目光,坐下来。
过许久,终于忍不住,又朝湿漉漉的玻璃外看去,雨势更大了,那对年轻恋人已经离去。
她垂头叹息一声,只有她一人听见,那丈夫或许也有所闻,只是假装不觉,急呼侍者结账,他心中嘀咕;女人,有时就爱无病呻吟,无故发痴。
隽芝与沛充上车时已湿了一半身,两人在回程中异常沉默,到家时隽芝终于说;“给我们多些时间。”
小车子里没有开空气调节,有点潮有点闷,雨点打在车顶,吧嗒吧嗒响得离奇,不知恁地,沛充也不去打开车窗,任由这种窒息感持续,他错了,这仍然是个求婚妁好日子,尤其适合求婚被拒。
他俩拥抱一下。
隽芝跳下车子返家。
到了卧室一照镜子,吓得掩住咀,只见头发凌乱,脂粉剥落,一件丝袍子皱得似胡桃壳里取出,什么?被求婚一次已经残蚀到这种地步,果真结了婚,那还得了!
身上什么味道都有:酒气、沛充的可龙水,车子皮椅的腥气。
隽芝连忙跳进浴缸。
开着无线电听深夜节目,她堕入梦乡。
第二天工作一整日,下午时分,沛充找她,语气似没事人一样。
隽芝十分庆幸对方如此成热大方。
这样人才,不结婚恐怕不容易长久抓得住,唐隽芝,后果自负,风险自担。
“翠芝通知我至要紧周末一起出海。”
隽芝大奇:“她好像有话要说。”
“去听听她讲些什么也好。”
“好,我再牺牲一次。”
“下午什么事?”
“到出版社交搞兼与老莫谈谈。”
“最近公司里好多女同事怀孕,有的在努力第二名。”沛充不胜艳羡。
隽芝莞尔,沛充这种王老五对婴儿有啥子认识,他居然也凑兴加把咀谈起时兴的婴儿经来。
“上周末茱莉亚陈带了她的小女婴上来,四个月大,已经是美人胚子,伏在我身上,轻呼呼,不哭也不动,可爱之极。”
可爱,是,一如小小波斯猫儿,统共没想到他们遇风就长,刹那间变成一个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喜怒哀乐,要求繁复。
“把婴儿带到建筑师事务所去?”
“建筑师也是母亲。”
隽芝明白了,“准是佣人告假,真奇怪,时至今日,婴儿总还是母亲的责任,父亲们永远逍遥法外。”
“我愿意背着他们走来走去。”
隽芝笑,姑且听之。
“替我问候莫若茜。”
老莫真的需要问候。
她一边说话一边把巧克力糖不住塞进咀里.让隽芝看她水肿的双腿,轻轻一按,便有一个个白印子。
“四十八小时之前还是好好的。”隽芝吃惊。
“医生说我血压高,小便中蛋白质也多,叫我搁高腿休息,服药。”
“那你还照办公室蘑菇?”隽芝觉得她的血压也即时提升。
“小姐,我还有一个身分叫银河妇女杂志编辑。”
“一人饰演多角,贪多嚼不烂。”
“你放心好不好,医学昌明,总有解决方法。”
居然还有心情朝隽芝眨眨眼,“别说愚姐不提醒你。”、
“你还吃那么多糖,当心点好不好?”
“这是我此刻唯一的人生乐趣,孩子一生下来马上戒。”
“你已经胖了不少吧?”
“谁敢看磅。”老莫自有文艺工作者之洒脱。
隽芝记得翠芝每次嚷着超重超重,痛不欲生,但是看见巧克力蛋糕,还是大块大块地吃。
隽芝助纣为虐,满城替她找最好的黑森林蛋糕……
她忽然有点怀念那段日子。
那一点温柔的母性悠然发作,她拉过一张榄于,垫在老莫腿下,替她轻轻按摩,一边笑着打趣:“该加稿费了。”腿上青筋暴绽,十分不雅。
隽芝叹口气。
老莫知道她想些什么,轻轻安慰,“产后会得复元。”
谎言。
隽芝牵牵咀角,全是谎言,身体若干部位将永远不能恢复原状,移形换形,有些部分可能会恢复三五十个巴仙,但是永不如前是事实。值不值得是另外一件事,说可以完全康复则是谎言。
“你好像很懂得照顾孕妇。”
“我有两个姐姐。”
“将来一定也会把自己打理得体。”
隽芝不出声,她至想为一个人服务,可惜愿望永远无法达到,那人是她的母亲,下意识中,所有孕妇都有点像母亲。
隽芝向老莫笑笑,“我永远不会陷自己于不义。”
“你其实不是那么自私的人。”
“是吗、不要试探你的作者。”
开会的时间到了,老莫又穿上鞋子,扑出去。
隽芝特地去买了几双防静脉曲肿的袜子给莫若茜,途经童装部,脚步略慢,噫,到底那小小胚胎是男还是女呢。
售货员已经迎上来。
隽芝连忙退后。来不及了,那和善的职员微笑问:“太大,孩子是男是女?”
隽芝平日的机灵不知丢在何处,“呃,还不知道。”
“那么,选购白色或淡黄的衣物好了,请跟我到这边来,是第一胎吗,大约在冬季出生?”
“不,我,噫——”隽芝放弃。
她挑了半打内衣与三件毛线衣以及四张小毯子。
送给老莫逗逗她开心也好,她此刻的苦况,不足为外人道,一个个星期那样捱,总共四十个礼拜,宝贵生命中足足一年。
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一抬头,看到穿白衣黑裤的阿妈抱着个婴孩在门前散心。
他们无处不在,霸占人力物力,地球资源。
隽芝向他投去一眼。
那数月大的人刚刚哭过,眼角还挂看亮晶晶的泪珠,嘟着咀,一脸不悦。
隽芝想,岂有此理,吃现成饭,穿现成衣,面孔不过比一只梨子略大一点,便耍性格,发脾气,太大会得有风驶尽哩了。
她又看他多几眼。
就在这时候,忽然吹来一阵清风,在闷热的秋老虎下午,隽芝只觉心头一爽,没想到那婴儿也察觉到了,他眯起眼,抬起头,同时享受那阵凉风,眼泪也似乎在该刹那被吹干,一头浓发在风中摆来摆去,趣致得难以形容。
呵,他是存心来做人的,大抵不必杞人忧天,替他担心人生道路有多么崎岖,病死是何等可怕,恋爱与得失是怎么样痛苦,他想必会适应下来,就像他上一代,上上一代,或是上上上一代那样。
隽芝像是终于领会了什么。
周末,易沛充来接她往皇后码头。
她正在看早报.吃早餐。
顺带告诉沛充:“本市出生率奇低,世界罕见,低于一点二。”
沛充看着她,“你就不打算作出任何贡献”
“已有两个姐姐,在撑充场面,我再加一脚,那还不造成人口爆炸。”
“但是我仍觉得本市地窄人多。”
“那是上一代造成的遗毒。”
“用字不要那样夸张。”
隽芝笑笑,“来,我们出发吧。”
码头上,梁芳菲与梁芳华两姐妹穿一式水手装似洋囡囡,隽芝一见就大声叫:“踢踢,泣泣,你们好。”
翠芝瞪妹子一眼,“你再替我女儿乱取丑陋绰号,我不放过你,精神虐待!”
“姐夫呢?”隽芝四周围看看。
“他们不来,今日是妇孺班。”
“呵,”隽芝马上对牢易沛充笑,“欢迎你加入女儿国。”
翠芝说:“我们请沛充来,因有事请教他。”脸色凝重。
隽芝看男友一眼,跳下船去。
大姐筱芝又隔了廿分题才率众赶至,水手开船。
三个男孩一见隽姨,立刻机智地回避,爬到顶层甲板去晒太阳。
大姐夫姓祝,是个生意人,做皮草,多年来筱芝身上永远少不了至时兴的皮裘。
隽芝忍到去年冬季,终于发言:“大姐,这东西可以不穿就不要再穿。”
“假仁假义,你吃不吃鸡鸭鹅、猪牛羊?”
“为着生存,摄取营养,不得不吃,宰杀小动物,取皮制衣,纯为虚荣,又是另外一件事。”
“嘿!”
“在外国,穿紫貂,会被人吐涎泊或发红漆,太太,没有人穿这种东西了。”
“去你的乌鸦咀,我们祝家五口没饭吃,到你家来借。”
姐妹不欢而散。
筱芝年纪其实不算大,嫁得好,便有种养尊处优的意气,姿态上彷佛是老一辈的人,再加上她五官太过秀丽,大眼睛,小咀,尖下巴,也有点不合时代审美观念,好像过时了。
上船后,她一直戴着太阳眼镜,一句话不说,一看便知道心事重重。
出了鲤鱼门,渐渐天空海阔,易沛充与孩子们打成一片,正玩游戏,隽芝一杯在手,吹着海风,其乐悠悠,使对二位姐姐说:“有什么话可以掀盅了。”
筱芝抬起头,一派问白云的样子。
翠芝开口:“隽芝,你不要太激动。”
隽芝马上皱起眉头勉强调笑:“什么事,可是到今天才来与我争夺遗产?”
翠芝郑重宣布:“隽芝,老祝要同筱芝离婚。”
姐妹连心,隽芝一听,全身的血液立刻往头上涌去,嗡一声,冲到脑部,面孔涨得血红,忽然又抽空,刷一下,脸色转为雪白,她双手颤抖起来。
翠芝劝道:“叫你别激动。”
“老祝人在何处?”隽芝霍地站起来。
“在本市。”
“叫船往回驶,我去见他。”
“你别毛燥好不好,隽芝,坐下来,喝口冷饮.我们细细商议。”
筱芝仍然一言不发。
三个男孩清脆的笑声自甲板传来,隽芝气炸了肺,这十五年生活,大姐就白过了,
她把财富与孩子带到祝家,看,看祝家如何回报。
她泪盈于睫,反应炽热。
筱芝忽然转过头来,很镇定地说:“隽芝,我还一直以为你不爱我,可见我何等粗心大意。”
隽芝急得豆大眼泪直挂下来。
“任何人去见老祝都没用,他有了新人,对方一定要正式名分,已经与筱芝摊牌,财产一人一半,三个儿子,全归祝氏。”
“不行,”隽芝说:“我们要三个孩子。”
“祝家长辈无论如何不允许,孩子的祖父母苦苦哀求彼芝网开一面,老人家将亲手带大孙儿,他们不会吃苦,两个大的反正明年要出国寄宿。”
隽芝瞪二姐一眼,“步步退让,还来问我意见作甚?”
翠芝说:“你且听我讲。”
筱芝开口,“碰到这种事,真正倒霉,抽身越早越好,以便重新做人,倘若每项细节均推敲数月,共他们争持纠缠,则我永不超生。”
隽芝不语,大姐讲得也非常正确,拖,拖到什么时候去?
她悲怆地抬起头,最聪明最有远见的做法是不于计较,任由凌迟。
隽芝用手掩住脸。
翠芝说下去:“母亲与孩子双方随时可以的见,分居书上一切会订得清清楚楚,超脱一点来看,筱芝并没有太大的损失,毕竟离婚在今日来说,是非常普通的事。”
隽芝忽然很疲倦,整个人睡倒在甲板上,“从前,可以拖着姐妹冲去打烂小公馆。”
此言一出,连被芝都笑了,“那怎么同,那是女性的黄金时代。”
翠芝也说;“你带头领我们去打涧老祝的头吧。一
隽芝气馁,发狂。
“换了是你,隽芝,只怕你比我们做得更彻底,更撇脱,更缄默。”
隽芝答:“是。”她胆子更小,更加要面子。怕出丑。
“那就算了。”
“可是,大姐历年做错什么?任劳任怨,克勤克俭,劳苦功高,就换来这个?”
筱芝答:“不够人家好,就绝对是错,何用追究,况且一个男人说我不好,又不代表我真正不好,我不会失去自信。”
隽芝感动得过去握住姐姐手,“好筱芝,我一直小觎了你,原来你的价值观还走在时代尖端,我敬佩你。”
翠芝说:“隽芝,你准备好没有?难题来了。”
什么。
掖芝不是已经理智地解决了这个危机?还有什么难题?
隽芝连忙下船舱斟多一杯威士忌加冰,看到易沛充乐不可支,正做孩子王呢,桌上摊满食物饮品。
那五个自三岁到十三岁的小孩,看到隽芝,立刻警惕地注视她,提防她的新花样。
隽芝哪有心倩虐儿,只把沛充叫到一边。
沛充奇问,“你怎么啦?精神委靡,上船时还好好的,大姐同你说些什么?”
隽芝垂下头,过一会才抬起来,只觉自家的头颅好像有千斤重,“你尽管陪孩子们嬉戏吧。”
“目的地快到,我一人照顾不了五个,你也一起下水如何?”
隽芝反应迟钝.“好,好。”
沛充知道甲板上发生了大事,吩咐佣人们看着孩子,陪隽芝回到上层。
筱芝翠芝示意他坐下旁听。
隽芝哭丧着险,同二位姐姐说:“不是有谁患了绝症吧?”
筱芝答:“比这个更为难。”
“告诉我。”隽芝深深吸进一口气。
筱芝无奈地说:“我上星期发觉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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