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妙方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亦舒
“家母待我,无微不至——的精神虐待。”
也总比没有母亲好,吵闹争执,互相憎恨也是一种关系,许多夫妇折磨对方数十年难舍难分,也基于同样原因……
四肢不能动弹,脑袋可没休闲,这许是文人本色。
真正清醒,是三十小时之后的事,隽芝见身边有个人蹲着,便随口问:“喂,几点钟了?”
那人是双眼布满红筋的易沛充。
隽芝浏览病房,已经有两大篷白色鲜花搁在床头。可见郭凌志来过两次。
另一只瓶中还有小小紫色毋忘我,这是易沛充作风。
自制慰问卡两张,出自菲菲与举华。
接着易沛充轻轻说:“二姐二姐夫送了香槟来。”
隽芝精神一振,“快点冰起来。”
沛充问:“感觉如何?”
“痛。”
“极难受?”他心疼不已。
“像一块烙铁烤在小腹上。”隽芝已痛出一额冷汗。
“我唤人来替你注射止痛针。”他伸手按铃。
隽芝问:“你都知道了?”
易沛充点点头,“隽芝,让我们结婚吧。”
“我可能无法生育。”
“我们顺其自然。”
“不,易沛充,为免日久生悔,不如先试试生孩子。”
“你说什么,你麻醉药醒了没有?”易沛充提高声线。
护士捧着针药进来,刚刚听见这句话,不禁瞪着易沛充斥责:“你为何对着病人大呼小叫?有什么事,过几天再找她商量未迟。”
可怜的易沛充,不眠不休两日两夜,换来一顿责骂。
他只得暂时出房回避。
隽芝双眼看着雪白天花板,结了婚盼望孩子而没有孩子,十年八年那样呆等下去,噫,好人变成罪人,唐隽芝才不吃那样的苦——终日以内疚目光看住丈夫,低声伏小,出尽百宝用其他办法补偿……谈也不要谈,她情愿孤苦一生,让易沛充娶别人好了,年
年为十一亿人口添多一名。
她唐隽芝照样依然故我做人。
除非先让她怀孩子,否则绝无可能嫁易沛充。
沛充回到房中,“我去替你买些书报杂志回来。”
“沛充—”
“没有商量余地,先结婚,后生子。”
“你这个迂腐的末代书生。”隽芝摇头叹息。
她独自躺床上,听见轻轻啪的一声,吓一跳,半晌,才发觉那是自己豆大的眼泪掉在枕头上的声音。
隽芝讪笑,不知多久没有这样伤心,如今倒底是为了什么?人生在世,唐隽芝已不算委屈。
下午,翠芝了解了情况,在医院餐厅与易沛充说话。
“沛充,缘何斤斤计较个人原则?当心因小失大。”
“二姐,你难道看不出来,隽芝目的在孩子,不在我。”
“爱你的孩子.不就等于爱你。”翠芝不加思索。
易沛充苦笑,“但愿如此,但那只是上一代的想法,新女性把婴儿与他的父亲划清界限,互不干扰,二姐,这世界渐渐要变成母系社会了。”
“沛充,别乱说话。”
“真的,新女性有才干有智慧有收入,她们才不在乎家中有否男人支撑大局,孩子索性跟她们姓字亦可,二姐,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在我身上。”
“隽芝不会的。”
“我有第六感,如果答应了她,一旦有了孩子,她一定踢开我。”易沛充非常感慨。
翠芝先是一怔,随即大笑起来,呛咳不已。
世界真的变了,若干年前,哪个无知少女未婚怀孕,那真要受全人类践踏,贬为贱胚:永不超生,一般人只听过要儿不要娘,可是此刻易沛充一个堂堂男子汉却担心女友要儿不要爹。
还有比这个更好笑的事吗。
易沛充似只斗败了的公鹞。
他说:“一旦同居,隽芝得了手,她干吗还要与我结婚,我还能给她什么?所以我定要基守这条防线,如果要我易沛充死心塌地,必须要有合法婚书。”
翠芝连眼泪都笑出来,“对,你要有合法保障。”
“不然的话,我只是姘夫,我孩于是私生儿,太吃亏了。”
“是,男子也有权要求名分。”
“二姐,你可同情我?”
翠芝要到这个时候才能松口气,正颜说:“我一向当你是妹夫,沛充,那得看隽芝肯不肯退一步了,别怪我不提醒你,没有谁可以阻止隽芝生孩子。”
易沛充立刻捧住他的头。
他想到那一大蓬,一大蓬的白花的主人.那男子有一双会笑的贼眼,相形之下,易沛充看上去似一块老木头。
这种人虎虎眈眈,专门伺虚而入,莫制造机会给贼骨头才好。
“沛充,记住要大小通吃呵。”
易沛充拿住黑咖啡的手簌簌地抖。
那边厢隽芝正在辗转反侧,呻吟不已,忽见病房门外摇摇晃晃摸进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意是穿着睡袍的莫若茜。
隽芝吃一惊,“你还没有生?”
“当夜就生啦,刚去育婴室看过孩子。”老莫笑嘻嘻过来。
“甫生育就乱跑?”隽芝更加吃惊。
“来看你呀。”老莫慢慢坐在她床沿。
“不痛?”
“可以忍耐。”笑嘻嘻丝毫不在乎,气色甚佳。
她甫见爱儿,心情亢奋,身体内分泌产生抗体,抵御疼痛,情况自然与隽芝有所出入,大大不同。
唐隽芝黯然。
老莫握住隽芝双手,“明年今日,你也来一个。”
隽芝哑然失笑,“同谁生?”
老莫理直气壮,挺挺胸膛:“自己生,咄,恒久以来,盘古至今,谁帮过女人生孩子?”
隽芝想一想,“医生。”
“我有好医生,别伯。”
隽芝微笑,“老计呢,他一定乐不可支。”
“真不中用,”老莫言若有憾,“一看见孩子的脸,竟号淘大哭。”
“同他长得一样?”隽芝莞尔。
“一个样子出来似,真正不值,明明由我所生,跟他姓字,还得似他印子。”
隽芝亦笑,疼痛感觉稍去。
“我同婴儿会在医院多住几天,你知我同老计双方父母早已不在;妯娌也一大把年纪,不便照应别人,佣人不太可靠,还是医院至安全,我天天会来探访你。”
隽芝按铃。
“干什么7.”
“叫看护扶你上楼。”
“不用不用。”
老莫身上穿着至考究的织锦缎睡袍,腰身已经缩小,十分风骚,混身洋溢着大功告成的幸福。
“老莫,值得吗?””
莫若茜忽然收敛了笑脸,看向窗外,“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抚育孩子道路既长且远,十分艰幸,值得与否,言之过早,隽芝,许多事不能详加分析,仔细衡量,你我凡夫俗子。不如人云亦云,以后日子,想必有苦有乐;人各有志,你若觉得闲云野鹤,逍遥自在的生活比较理想,千万别生孩子。”
隽芝对这番中肯之言肃然起敬。
看护进来把老莫带走。
隽芝六天之后出院。
阿梁开车来接她,见到平日虎虎生威,目空一切,傲视同侪的小姨今日也同一般病人没有什么异样,分明软弱无能,奄奄一息,倒是有点好笑。
“为什么不叫易沛充陪你?”阿梁问。
翠芝白丈夫一眼,“见男朋友,当然要花枝招展时才适合。”
“沛充是自己人了。”
隽芝鼻子一酸。
“隽芝不如到我们家来住。”
“你们家吵,我睡不养,倒处都是呼吸声。”,
“这算是什么理由,”阿梁不以为然,“怪我们粗人鼻息重浊?”
“让隽芝静一静也罢。”.
“隽芝所有毛病都是静出来的,跟我们一起,热闹喧哗,一下子一天,不知多开心。”
翠芝抗议:“梁先生,你这话好不风凉,难为我为家务度日如年。”
梁氏夫妇将隽芝送到,才打道回府。
隽芝对牢空屋说:“我回来了,一切如常,从头开始。”
公寓虽然不大,也似有回音。
住不住得下一个幼婴呢,那小人儿霸占起空间来,潜力惊人
一进门,就尽情发挥,倒处都是他的衣服、杂物、奶瓶、玩具、推车、高凳,一哭,立刻要飞身扑上服侍,一点商榷余地都没有。
郭凌志的电话到了.“要不要商级私人娱乐?”。.
“慢着,明天吧,明天我洗个头换件衣服,似个人样,你才上来。”
“隽芝;我们是兄弟班,你不必狷介。”
是吗,他给他所有兄弟均送上白色香花?隽芝对这种口角好生奇怪。
一千零一妙方 第十章
隽芝张大了咀,什么,他愿意?
“我知道你说的,不过是一项假设,你是文人,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笑,“理论管理论,未必有机会实施。”
隽芝微弱抗议:“谁说的?”
郭凌志笑笑,不予回答,“真没想到,另外有时代女性,想法同你一样。”
咦,谁?
“我有一位大学同学,最近特地自伦敦回来找我,所提建议,同你那套,一模一样。”
唐隽芝跳起来,“抄袭猫!”
“隽芝,我相信只是不约而同,纯属巧合,天南地北,各处一方,如何模仿?”
隽芝不安,“她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且听我细说,我们在大学不同系,她念化学,毕业后投身著名普施乐药厂化妆品部门,甚有贡献,试验了几集长春不老面霜,推出后销量一流——。”
“我从来不用普施这种廉价化妆品。”隽芝咕哝。
“隽芝,你让我把话说完可好。”
“赶快入题。”
郭志凌看着唐隽芝笑。
隽芝又催他:“说下去呀,卖什么关子。”
郭凌志喝一口酒,伸伸懒腰。
“她长得可美?”
“高、神气,雪白皮肤,浓发,一双大眼,强壮的咀唇。”
“唐人?”
“华人,原籍上海,香港出生,现持正宗英国护照。”
“你们约会过?”
“来往过一个学期,很谈得来,稍后她同别人恋爱、结婚,但没有生子,三年后离婚,致力事业,现在,她想要一个孩子。”
隽芝揶揄捡,“你还在等什么?”
“我没料到事隔十年,她会想想到我。”小郭搔搔头皮。办
“好的人才太缺乏了。”隽芝越发讽刺。
“幸亏早些时候你已与我谈论过这个问题,否则一时间真的接受不来。”
唐隽芝为他人作嫁衣裳?
“她现在本市,等候我答覆。”
老实说,隽芝有点佩服这个女子,人家可不是光说算数的。
“她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据她讲,我们甚至不用共处一室,她相信我可以给她一个可爱活泼聪明的孩子。”
隽芝补一句:“而且长得漂亮。”
郭凌志吁出一口气。
“天赐良机,缘何踌躇?”
“我看过她的协议书。”
呵,还有法律约束文件,了不起。
“其中有几项是这样的:一.孩子随母姓,二,男方无探访权,无话事权。”
“这样说来,事后你得完全消失?”隽芝吃一惊。
“就是。”
“那怎么行?”隽芝代抱不平。
“就是呀,条件如此苛刻。”
“完全没有商量余地?”隽芝皱上眉头。
“干科学的人一向斩钉截铁,一是一,二是二,没人情讲。”
“男方甚至不获见婴儿一面?”
“男方在孩子未出生之前.可陪伴女方甚至天天见面,但出生后只能看幼儿一次。”
“呵,她怕男方对婴儿产生感情。”隽芝颔首。
“多残忍。”
隽芝微笑,讲来讲去,这不是郭凌志可以胜任的工作。
“女性恃着她们可以生儿育女.为所欲为。”小郭感慨。
“令友贵庚?”隽芝益发好奇,想知得多一点。
“比我稍大,有三十五六了。”
“她在等你回音?”
“是,给我三天考虑时间,如愿合作,则共赴英伦到某医院共商大举,如不,她尚有别的候选人。”
“一切费用由她支付?”
“不在话下。”
真厉害。
隽芝黯然,她虽有此意,却未必有胆实施,人家一想到,已经轰轰烈烈的干了起来,高下立分。
“我不愿意做女皇蜂手下一枚棋子。”
总有人心甘情愿,有志者,事竟成,那位女士不会空手而回。
“隽芝,这就是我要同你商量的大事,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也许十年八年,若干年后,这样的事,十分等闲。”
郭凌志十分困惑,“这么说来,将来女性都有子女陪伴到老,而我们男人则终身孤苦无依?”
隽芝忽然笑了,“活该,没有牺牲,没有收获。”
“喂喂喂。”郭凌志郑重抗议。
他为之变色.那一天彷佛已经来临,未来世界中孩子们全部跟随母亲生活,幼儿字典中,没有爸爸两字,男人丧失地位,力求挽救,希望发明人造子宫,父代母职,以免老来孤苦无依,在老人院中呆坐……
隽芝哈哈大笑,若不是怕伤口疼痛,还可以更加放肆。
郭凌志定一定神说:“隽芝,我不会答应你,也不会答应她,我不会答应任何人,要不拉倒,要不做全职父亲。”
“全职?你可知道那是一个什么的包袱?”
“我知道,有一天我会愿意承担那种责任。”
只怕届时他要脱下那身乳白色打扮。
小郭问:“女性会不会放弃现存偏激态度,与男性和平共处,一起指起家庭与育儿责任?”
隽芝叹口气,“你指的是婚姻制度、已经证明绝不公平,女性对它一日比一日反感。”
小郭长嗟短叹。
看看那么一个英浚的男子愁眉百结地烦恼,亦是赏心乐事。
……可惜隽芝体力不支。
郭凌志吻她的手.“我明天再来。”
“小郭,我考虑过了,我决意帮你设计童装。”
他大喜过望,“我知道上天待我不薄。”再次露出笑容。
“小郭,如果我是你,我才不担心,换你还般人才,不知多少女郎会向你垂青。”
这是一句很普通的陈腔滥调,郭凌志一听,却跳起来,“唐隽芝,.你真正懂得把大女人情意结发挥得淋漓尽至,女人肯喜欢我,我就得乐不可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也有选择?”
以前,以前是他们主动挑选她们的。
小郭走了之后,隽芝松口气.恢复病人本色,慢慢返回卧室,还好,暂时,她还没有失去这个朋友。
傍晚翠芝带着两个女儿来探访她。
菲菲偷偷把一管巧克力豆塞在阿姨手中,隽芝悄悄说:“我会十居报答你。”
活着当然还是好的。
她同翠芝说:“进过手术室,人生观真的不一样。”
“嘿,那是小儿科,待你进过产房,才知道我们这副铁石心肠是怎么练就的,从此老皮老肉,视廉耻及自尊为无物。”
“别说得那么可伯。”
翠芝坐下来,“我挺羡慕你的,隽芝,你懂得生活、主意十足,但异性却不觉你霸道,你看易沛充待你多好,他仍然愿意照顾你,你是真正享有自由选择的第一代女生。”
“翠芝,你也是呀。”
“我?我们这一代太努力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了,亦不能家庭及事业兼顾,倒扣五十分。”翠芝感慨。
“不,翠芝,你是个优异生,至于我,我太贪玩,姿势欠佳,有点儿恶形恶状,最终,可能交不出论文。”
“你同我放心,五十岁都不用担心,医生会帮你。”
两个小女孩进来找妈妈,菲菲她在母亲耳畔嘀咕半晌,扭扭腰,又顿顿足。
“有烦恼吗?”隽芝微笑问。
“唉,女人亘古至今的大难题:穿什么好呢,幼儿园下周末居然举行化妆校舞会,菲菲为此烦恼良久,扮作一只小鸟,还是一朵花?我真不知该到何处去替她置道具服装。”
隽芝一听,大乐,“到隽姨这边来,隽姨有办法。”
“嗳,我怎么没想到,隽芝,你本行是服装设计。”
“菲菲,你要扮小飞侠,还是阿拉伯公主,抑或小凤仙,还有,阿里巴巴可好?”
菲菲当然识货,感动之除,一下子伏到阿姨怀中。
翠芝领着:“人生观一下子变了,不再虐待我的女儿了。”
隽芝紧紧搂住小菲菲,喃喃说:“装扮妥当,先要在我面前唱歌跳舞,拍照留念。”
菲菲一直点头,什么都答应。
隽芝深深太息一声。
第二天,易沛充来看女友。
一进门,见并无白色夸张大花篮,心头略安。
“看大姐夫给我们寄来什么。”他拿着一只牛皮纸信封。
隽芝精神一振,“大姐好吗?”
“奇迹儿胖了近一公斤,情况良好,此刻希望祝氏夫妇会得复合。”
隽芝笑笑,有这种必要吗,她很明白大姐二姐的脾性,同她自己一样,倔强如牛,不知遗传自父亲还是母亲。
母亲,呵母亲,隽芝的心又温柔地牵动一下。
易沛充做了两杯咖啡,递一杯给隽芝,色香味恰到好处,老朋友就是这点好。
隽芝问:“老祝那奸人寄什么东西来?”
“非常有趣的资料。”
“咄,他搞得出什么花样。”隽芝不喜欢这个姐夫。
“你记得我们在医院陪掖芝吗?主诊医生见我们坐立不安,唤我们进电脑室,做了一个简单测试游戏,结果出来了,”他扬扬信封,“就在这里。”
隽芝说:“雅兴不浅,是什么游戏?”
“我把你与我的照片送进电脑,推测我们的孩子长相如何,医院收一笔费用,拨入津贴。”
隽芝整个人愣住,“什么,我同你,唐隽芝与易沛充的孩子?”
“是。”易沛充笑咪咪。
隽芝说:“有照片吗?”
“有,从零岁到二十岁的照片都有。”
“快给我看?”
太惊人了,这简直是大预言,电脑竟可预测一个未生儿零岁至二十岁的长相。
易沛充打开信封,取出厚厚一叠质料.“不可能百分百准确,但的确根据我同你脸型五官来推测。”
隽芝取过照片,自第一张看起,呵,初生儿小小圆面孔像足易沛充,眼睛鼻子都合规格,不大标致,但是十分可爱,如果这真是唐隽芝的孩子,唐隽芝已万二分满意。
隽芝泪盈于睫。
沛充说:“电脑指出我同你五官其实十分相似,故此孩子的相貌不难预测。”
“他是男是女?”
“我喜欢女儿,她是女孩。”
隽芝看第二张照片,她长大了一点.笑容满面,活泼健康,眼神中有一丝顽皮神色,隽芝心如刀割,放下照片:“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沛充诧异,“隽芝,这不过是一项推测游戏。”
“太私人了,我吃不消。”
沛充没想到隽芝反应如此强烈,欲收起照片,隽芝又不给,她好奇。
抽出第三张照片一看,唐隽芝愣住了。
小小女孩已长有一头浓密头发,眼睛同隽芝一模样。圆圆鼻子承继自易沛充,使隽芝吃惊的是,她一早已经见过这小女孩。
这正是那个在梦中,叫隽芝抱她上灯塔的幼女。
隽芝混身寒毛竖起来,照片啪一声跌落地上。
沛充连忙说:“隽芝,你没有不舒服吧。”
隽芝抬起头,囡囡,囡囡是她的女儿,她竟在梦中看到了未生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可思议。
隽芝轻轻问:“易沛充,如果你有女儿,乳名叫什么?”
沛充笑了,“宝宝,或是贝贝,家母幼时叫囡囡,你如不反对,就叫囡囡。”
隽芝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她一直弄不清楚梦中幼女是谁,倒处查询,现在真相大白,小女孩原来是唐隽芝的女儿。
不不不,这一切都是巧合,隽芝掩起面孔。
“看,”易沛充说:“看她二十岁的外貌。”那部电脑,真正非同小可。
照片里的少女精神奕奕,脸容秀美,隽芝凝视,爱不释手.彷佛廿多年真的一晃眼经已过去,囡囡长大成人,隽芝忍不住问:“她功课好吗,念哪一科?”
易沛充忍不住放肆地发挥他的想像力:“她是天文物理博士,刚将她发现的第一颗新星献给父亲。”
“母亲。”隽芝抗议。
“双亲。”易沛充过一步。
隽芝憧憬,“她有没有对象?”
“还没有,她像她父母亲般选择晚婚。”
隽芝忽然之间比一般母亲更像一个母亲,焦急地说:“什么,连谈得来的男朋友也好?那多寂寞,只有月亮星星作伴是不行的,我难道没有介绍计健乐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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