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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难郡主爱错郎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望舒
尽管项昱外表伪装得十分沉静,但以往忠贞不二的眸子这回却选择了背叛,心细如意晴自然将这情绪尽收眼底。暖意瞬间如入无人之境地直闯进每个细胞中,醺得她有些昏昏沉沉,陶陶然浑忘了自个儿。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下意识地环抱身子,打了个哆嗦。
而他注意到了──立即解下自己的外衫径自为“他”披上,还不忘轻轻叮咛:“赏月也该记得加件披风外衣什么的,怎么就这样痴痴傻傻地跑出来,嗯?”
再一次,项昱的体贴让她感动莫名,仿佛从他的外衫上汩汩流注进自己体内的温度。
蓦地,她察觉眼眶开始发热,似乎马上就要濡湿一片。
害怕!她真的为这种带着甜蜜晕眩的情绪化反应感到陌生。几乎是突兀而仓促地,她将外衫反披回他身上,说道:“时候太晚了,我想回房歇息了。谢谢你的外衫。更深露重,庄主请多加保重。”
说完即迅速离开梧桐林。
项昱望着渐行渐远终至消失的白点,犹不断回想着“他”临走前最后一句话──呵,那是“他”今夜说过最长的一句话呢!
嘴角微扬处──尽是温柔意。
※※※
隔天一大早,平常非得侍女小砚台一拉二推、三催四请、五哄六骗才肯起床的应浣宁到是破天荒地全省了这些步骤,害得小砚台刚进门房时还以为是小姐在梦游。当然啦,这种千百年难得出现的奇迹是其来有自的──浣宁直惦着昨日新交的朋友──白衣大哥苏亦卿。
“亦卿大哥!”浣宁停在梧桐馆门口,叩门轻喊。
连唤几声无人应答,也就不顾礼数地闯进去。果然──房内无人。
一阵心慌攫走她的思绪,难不成“他”走了?
正当她凝神沉思之际,一个人重重拍了她的肩头。“你在这儿做什么?”
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浣宁惊魂甫定看清来人后,大发娇嗔,还以一掌。“玮表哥,没事老爱吓人,姑娘我的三魂七魄可去了一半啦!你得补偿我。”
项玮抚着中掌的肩头,心想:这小妮子人小力气倒不小。脸上却依然摆着一副自认能颠倒众生的笑容。“你反正个儿小,要这么多魂呀魄呀的作啥?我瞧这一半呢是刚刚好,所以我可不必补偿你什么吧!倒是你,是不是该给些报酬呀!好答谢我为你除去多余的一半。”
浣宁龇牙咧嘴回了他一个鬼脸,嘟嚷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既然你想要得到报酬,我就报给你看。”
冷不防地,项玮肩头上又挨上一记铁砂掌,而这位一心报“仇”的小祸首早在他未有动作之前就溜之大吉喽;得逞后还不忘“善良”地回头送他一个令人喷饭的鬼脸消消气。正当志得意满之时,她却大意地撞上一堵有温度的墙,抬头一看,方才的气焰尽消,低低地喊声:“大表哥,早。”
看着她表情骤转的俏模样,项昱差点没失态大笑,只得力持沉稳地说:“早。今儿个起得真早啊!”
浣宁吐了吐舌头,小脑袋缓缓低垂,正巧看见被项昱高大身形挡住、仍旧一束白衣的苏意晴,霎时间满颊晕红,头──垂得更低了。
好半晌才徐徐冒出一句:“亦卿大哥早。”
苏意晴笑了──轻轻地、微微地勾起嘴角和眉梢。
无意间回头见此情状的项昱竟无法移动目光,神魂俱醉、不可遏制地柔声道:“你该多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话才出口他就后悔了。这话横听竖听都显得唐突而不伦不类。
意晴乍闻,有些不知所措,是该继续装着笑容,还是该及时敛住神情?而在不知不觉间,她白皙的面容早就烧起一片嫣红,粲粲然如满天霞光。
来到眼前的项玮,这时开口了,在本人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巧妙地打破这微妙而尴尬的气氛。“一大早咱们就在附近骑马小逛,谁教表小姐素有晚起的昭彰恶名,所以就没邀你同去,真是可惜啊!”
浣宁恶狠狠地瞪了项玮一眼,他却依旧老神在在地一脸幸灾乐祸。真不知是他神经粗得毫无灵敏度可言,还是已致化境对浣宁的怒视早就超然于心?
“先去用早膳吧!”项昱恢复平日沉稳的语气。“宁儿,记得最近都得好好待在庄里。”
浣宁噘起小嘴满心不悦,却没有立场向这一向严格的大表哥求情,毕竟昨天的晚归是事实,险遭狼吻也是事实,要怨也只能怨自己了。她轻叹一声,像是认命似的不再强辩什么。
“不过,”项昱顿了顿又继续说:“你帮表哥好好招待客人,待会儿带亦卿认识庄里情形,你亦卿大哥可能会住上好一段时日。”
亦卿?这称呼似乎太过亲密了些。意晴微蹙眉。
原本心情欠佳的应大小姐此刻却立刻重现活力,脸上充满幸福快乐的光彩,也顾不得淑女形象,一把搂住项昱,兴奋地直道谢,末了还不忘甜甜地谄媚奉承一下。“大表哥最好了!不愧是英明果决、气魄非凡、智勇双全的归云庄庄主。我一定会不辱使命。”
感情这等“小安排”也称得上是“英明果决、气魄非凡、智勇双全”?咳!只差没“功逾三皇、德盖五帝”了!项昱好笑地接受这小妮子天花乱坠的瞎掰媚言。
※※※
浣宁带着意晴在庄里游走参观,钜细靡遗地为“他”说明归云庄的布置结构。梅坞、兰筑、菊榭、松斋、蕉阁、藕轩、梧桐馆是各自独立的房舍,各有各的匠心巧妙,并非富丽堂皇到令人咋舌,而是在每个不同的处所皆有雅致不落俗套的设计,简朴中更见风格清新。而位于全庄中央的长青楼则是北方商业振衰的关键所在,算是掌控中心。
意晴对当初建造设计这庄园的人满心佩服,若非出身王府,恐怕这面积广大又别具风格的园子会让她直呼不可思议吧!
“我走不动啦,亦卿大哥,咱们到那边的亭子歇息一会儿好吗?”
意晴点点头,随着浣宁走进凉亭坐下。
“亦卿大哥,”浣宁轻轻捶打自己的腿,一路走下来果真累人,纵使在归云庄住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回逛得如此彻底。“你家在哪儿?家人呢?”
苏意晴盯着她无邪灵动的大眼睛,知道她并非有意刺探什么,只是这样的问题听在耳里,仍是锥心刻骨的疼痛,深沉的悲伤使她一笑凄然。“家毁了,人亡了,如今我是孑然一身。”
浣宁闻言,不禁心下恻恻,黯然说道:“我爹娘在靖康年间被金人害死了,当时我才五岁,若非这些年舅爹和表哥的收留,我……”一阵哽咽,竟致语不成句。
五岁?呵!还是个娃儿呀!同病相怜的情愫油然而生,抚拍她的背,意晴轻声安慰着。“别难过了,嗯?”
不知怎地,自己却强忍不住地滑落两行清泪。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两人一言不发,在沉默中哀悼各自的亲人,稍年长的意晴毕竟较能控制情绪,缓缓吐气,抹去泪痕,回复平静,用更温柔的口吻:“小妹子,别哭啦,园子还没逛完咧,咱们得再接再厉,是不?”
浣宁用衣袖在自己脸上随意地擦了擦,很努力地回以一个虚弱的微笑。“不哭了。咱们走吧!”
意晴看着她力图振作的模样,心疼不已。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只怕有成千上万失去双亲的孩子,谁不是尽把眼泪硬生生地往肚里吞?能如浣宁这般优渥境遇的,可算是造化过人了,但饶是如此,家毁人亡却是一辈子挥之不去的痛。
之前一路上尽是浣宁一个人的如珠妙语,而为让这小妹子开心些,不喜多言的意晴也开始与她一搭一唱地聊着。
※※※
项昱、项玮忙着安排新商队的行程,在长青楼整整耗费一天,连午膳也是随随便便解决了事的。直到傍晚才见到浣宁和他们的客人──苏亦卿。
他俩真的看傻了眼,一日相处可以如此迅速地缩短彼此距离?浣宁亲昵地挽着那个态度不甚热络的苏亦卿,还有说有笑的?“大哥”、“小妹子”的互称?
项昱心里的感觉很特别──有些高兴,也有些……嗯……怪怪的,无法具体描述,好像是种羡慕又嫉妒的感觉。不想也不愿深究,他只是摆着没有表情的表情,招呼那两人入座用晚膳。
餐桌上只见这小鬼灵精不断为客人挟菜斟茶,殷勤得很,嘴上则叽叽喳喳不停说着,左一句“大哥”、右一句“大哥”的。一旁的项玮终于按捺不住冲口而出。“吃顿饭不能安静些吗?吵得我胃口尽失,请闭上尊嘴行吗?”
浣宁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有些恼怒──平常她还不是这样,怎么今儿个才惹他头痛?赌气地不再开口,只是闷闷地继续扒饭,看也不看项玮一眼。整个偏厅陷入异常的岑寂无声。
“慢用。”浣宁重重放下碗筷,摆明了是再也待不下去了。“我还是早些回房,免得在这儿讨人嫌。”
说完甩头跑离偏厅。
“我去瞧瞧。”意晴有些担心,随即起身。
“不!怎敢劳驾苏兄。是我造成的,我自会处理。”项玮连忙拦截,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是宣告着:少多管闲事了,你这外人!
意晴愣在当场,对他的敌意有些讶异。
而冷跟旁观已久的项昱,这时终于以他不容置疑的威严对项玮说道:“非要弄得这般田地你才开心吗?还不快去向宁儿赔罪,小女孩心眼儿直,别要做出什么傻事才好。”
项玮一惊。傻事?没这么严重吧?
哪敢再有半刻迟疑,项玮旋风似地冲了出去。
“没事的,你甭担心,”项昱一派悠闲自在。“来来来,你多吃些,哪有男人吃这么少,难怪如此瘦小。”
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更是没停,不断为“他”挟菜。
意晴当真是哭笑不得,面对这一大盘“善心美意”,总不能向他明说:真是抱歉,我是女的,而且天生食量不大、胃口欠佳!
这“残留’在偏厅用膳的两个人倒也不多言,只是有种无可具体道出的平和迥荡在空气中,与之前高气压笼罩的沉重感迥然不同,温暖而又令人十分心安。





落难郡主爱错郎 第二章
果然,那小妮子一气之下,回到兰筑开始收拾行囊,眼泪簌簌而下,又是伤心又是愤恨,在归云庄住了十年,这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外人,想到早逝的双亲,想到自己的寄人篱下,更是引发她向来极少出现的自哀自怜,她实在不明白何以平日逗她开心的表哥会说出这般伤人的话。
项玮站在兰筑外,心里懊悔不巳,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歉意,只得焦急地在房门口来回踱步,思忖挽回的方法。
浣宁收拾好包袱,才刚踏出房门,便瞧见那个令自己神伤的家伙,赌气似地不搭理他,迳向外走去。
“宁儿。”项玮从后头赶紧拉住她,语气出兀全透露他的忧惶。在这紧要关头,也顾不得自己的尊严,而采取最低姿态──谁教他爱逞一时口舌,才闯出这样的祸事。
“放手啦!”浣宁死命地挣扎,脑里正闪过第一千次不原谅他的念头。“我这讨人厌,惹人烦的疯狗会辱没您尊贵的手。”说着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滑落。
项玮闻言,一颗心全紧揪着隐隐作疼,说起话来更是小心翼翼。“好宁儿,好表妹,是表哥说话太冲了,你就大人大量饶了我吧,我跟你赔不是嘛。”
浣宁不再挣扎,却仍背着他低首抽抽搭搭地啜泣不住。项玮轻轻扳过她的身子,半蹲下来为她拭去脸上的濡湿。“别哭了,再哭下去我的肝呀肠呀都给你哭断了,嗯?”
项玮用一种自己无法言明的款款深情继续说道:“都是我心眼太小,大男人还吃哪门子的飞醋。我想的是和你相处这么久,把你当成无价珍宝在掌心呵护这么多年,结果那个苏亦卿才刚来一天,你的整个心思就全飞到他身上。我知道今天是多亏有他陪你打发时间,但是长久以来你还不曾为我挟菜,那个小子居然比我早一步得享这个殊荣,我心里一酸就讲出这种天地不容、人神共愤的话。你瞧,是玮表哥太疼爱太在乎宁儿表妹了。看在这点,你就别和我怄气了。好不好?”
坦诚直率又温柔的解释安慰让浣宁的怒火尽消,取而代之的是感动、心动,她终于咧嘴一笑,睫上犹挂着几滴晶莹。“傻瓜,你和大表哥是我最重要、最敬爱也是唯一的亲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这句话怎么听来不大对劲?偏偏那嫣然一笑看得他昏昏沉沉,晕晕痴痴的,项玮也就无暇无心去深思这个问题。他一手接过她手上的包袱,一手爱怜地揉揉宁儿的头,说道:“瞧你这么又哭又笑的。宁儿,答应玮表哥,以后不可以轻言离庄,知道吗?”
“还说呢!都是你啦!”浣宁瞪着他,神态之间倒恢复成平时的模样。“还要教训人家!这下好了,人家眼睛铁定肿得和桃儿一般大了,这么丑将来怎么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我就牺牲点、委屈点、将就点,让你整一辈子,这成了吧?”
“贫嘴!谁要嫁你啦?不理你了。”浣宁有些羞涩,一溜烟地跑回房,还不忘再送他一个“版权所有”的应氏鬼脸。
只剩一个二愣子拎着可笑的包袱呆呆地站在兰筑的花园里,不断想着浣宁的娇态而兀自傻笑……
※※※
她不知道今夜为何又会情不自禁地来到梧桐林,莫非心里在期待什么?意晴用力摇摇头,警告自己停止这种荒谬的想法。
说真的,她是有些畏惧的。项昱不时流露的关怀与温柔,以及浣宁天真无邪毫不设防的全然信赖,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虽然,项玮对自己似乎略有敌意,但是很明显地这是和浣宁的态度有绝对关系。只是毕竟是因着自己的缘故才让今晚场面如此尴尬。或许她应当离开此地,项国夫已死,这债必须要金国来偿,待在归云庄里束手束脚的,行动起来定有不少牵绊。只是,这一去,又是飘萍飞絮的日子……
以前,她不明白父亲为何常独自对月叹息,此刻却有了憬悟──满忧悒欲诉无人,唯望月一倾愁思。自怀中掏取出一管竹箫,绛唇轻触,芳气微吐,幽幽乐音流泻。
这头吹箫人吹得忘我,那头听箫人听得痴醉。
是的,是项昱──在长青楼处理事情一忙便已至中宵,望着窗外与昨夜相似的情境,仿佛有种力量牵引着他漫步到梧桐林。究竟是什么力量──是月景,抑或是月下的人影?他问了自己,却不愿寻求答案。
一介白衣伫立林中,袖带飘飘,恍若欲乘风归去的天人,而萧声呜然,竟有说不出来的悲凉。项昱缓缓走近,直到一曲吹罢才淡淡说道:“你有心事?”
意晴没有被惊吓到,只是有些意外地转过身与他相对。“是你。”
两人怔怔相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甚至觉得人声会糟蹋这样的夜、这样的景。
“我想……”意晴微弱的声音还是先打破了原本无语的局面。“我……我还是想离开,谢谢庄主的款待。”
要走了?他心底骤然升起一千个、一万个不愿和不舍,很强烈地知道──如果任凭眼前的人就这样离去、就这样走出他的生命,留下的一定只有自己无尽的后悔。一瞬间深沉的恐惧挂住了他──如果苏亦卿坚持,那他又能如何挽留?
“你……你离开后去哪儿?”他第一次发现开口说话也可以这么艰难。“回家?”
“家?早没了。”她笑得凄凉,淌血八年的伤口在一日之内接连被触碰,除了痛还是痛。
“既然如此,何不留下?你也知道宁儿有多希望你能留下的。”他无法假装平静,语气中有着明显的焦急,并在心底默默多加三个字:还有我。
“我明白,也知道你们都待我很好,”意晴极力压抑内心动容的狂潮。“就是因为如此,我更不能留下来拖累各位。”
“这……话从何讲起?”
踌躇半晌她才徐徐说道:“我必须为先父报仇、为亡弟报仇、为我家族中的人报仇。而仇家之一已死,另外一个我还没调查出来确切的祸首,但我肯定那绝非好惹的角色,如果我的任何行动稍有差错,或者被发现我与贵庄有关系,届时,三、四百人会因我而惨遭池鱼之殃的。”
“哦?如何难对付?”项昱强抑着乍闻时的心惊肉跳,冷静地问。“归云庄的力量也难以摆平?”
她摇头不语──再怎么说,她那个未知的仇家是拥有调动金国兵马大权的,归云庄在北方虽可以呼风唤雨,但若是被数以万计的金兵围攻……
看着“他”一脸凝重,只怕对方的来头很大,为“他”的担忧和不安让项昱忘情地执握“他”的手,急急道:“既然知道对方不容易应付,既然知道行动有可能失败,又怎么容许自己单独出手,这么草率的决定就像在玩命一样!还有,我警告你──从你踏进庄里的第一步起,庄里所有的人就注定与你脱不了关系,所以你不能轻举妄动,绝对不能!”
这么强硬的话却深深深深地撼动了意晴,而她发现自己又再一次该死的感动了,而且──毫无招架之力。
“但是,今晚的事你也瞧见了,我实在不愿成为破坏你们表兄妹情谊的罪人。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她执意要作最后的挣扎,只是,声音软弱得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你敢走?”他低吼一声,抓着“他”的手忽地收紧。“你走才真成了破坏我们表兄妹情谊的罪人。想想,你若走了,宁儿准会认定是我这大表哥招待不周,还有,项玮一定会被认为是逼你走的罪魁祸首。瞧!咱们表兄妹的情感就因你的远走而毁于一且,难不成这样的结果是你所乐于见到的?”
“这……”她讷讷不知该说些什么。真该死!他的口才实在有扭转乾坤的威力!而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决心就这么不堪一击地霎时崩溃。
“留下来吧!”项昱将声音放轻放低放柔,更是令她无法抵挡。
终于,她──答应了。
看着他无掩饰的狂喜眸光,她心里的躁动像蜡染般逐渐在颊上醉染成酡红一片,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去,却不意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温暖厚实的大手紧紧包住,再也顾不得自己现为男儿身,急急抽出并背过身子以遮掩脸上彤云。
项昱如蒙重击,那种含羞带怯的表情,以及最后那欲盖弥彰的动作,呵!分明是女儿神态!如此说来,苏亦卿过火的俊俏、瘦弱的体型、只有自己一半的食量就都可以获得解释,不是吗?还有,适才因震动未曾留意,如今仔细回想──那双曾经紧握的小手,纤若香凝,确实也不该为男子所有。
一阵喜悦袭来,竟致他几乎把持不住,想立刻证实自己的臆测并非一厢情愿。理智让冲动暂且停住──揭穿真相恐怕会让她不知如何自处而徒增尴尬,况且项昱实在不愿给她任何理由,任何借口离庄去贸然复仇!
在意晴终于惊觉无意间露出马脚的事实后,当场开始狠狠数落自己的不够镇定。唉!又无法使时间倒流!只好祈祷这位“看起来”精明的庄主是“虚有其表”,要不就是在刚才“突然”头脑发晕,意识混沌、视线模糊,外加智力衰退。
可惜,她忘了那句至理名言:不如意事十有八九呀!
她所能想到的应对方法,只有三十六计的上上策;逃回房里吧!几乎是昨夜的翻版,她在说声晚安后即施展轻功,欲尽速离开现场。
岂料,项昱竟对着她的背影,运起内力洪声喊道:“你的箫声很美。”害得她一时分心,险泄了内劲自半空跌落。
而他唇边的微笑,久久不能平复……
※※※
待在归云庄一个多月来,她已经逐渐适应这种平和的日子,原本心中被家仇磨砺的尖锐正随着时日而圆钝。这让她感到害怕,彻底的害怕!恐惧像无孔不入的毒素,一点一滴地准备接收她的意志、她的理性、她的身体,甚至她的灵魂,她的生命。更令人沮丧的是,这药石罔效的毒,不仅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慢慢地被吞噬、被埋葬、被淹没,而且……竟如上瘾般沉浸其中无法自拔。
她不是不明白成因为何,只是纵使心里雪亮却依然不能对症下药──这个才是她所不解的。
无力无助无言以对!
唯一能做的,是不是只有消极的祈求──祈求自己的心志更坚定、祈求他们不要对自己这么好!
※※※
“大哥,这样稳当吗?”项玮皱着眉问道。
“嗯。”项昱轻声回答,语气中仍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项玮明白大哥的脾气,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翻滚的情绪,继续抗辩道:“虽然我相信苏亦卿是个君子,但是让他和宁儿在庄里共处半月,我觉得不妥也不合礼数,孤男寡女的。不行!要不就大伙儿一起上路,要不就我留下看顾归云庄。”
项昱深深看了眼前理直气壮侃侃而论的弟弟一眼,自然清楚他内心的想法,只是由归云庄管辖经营的事业,项玮必须开始了解、认识和参与。
“玮弟,”项昱淡淡说道。“大哥希望你能尽快熟悉整个家业的运作情形,也许再过个几年,就由你接手当家,所以这回河洛一带的暗中查访,你一定得去。至于庄里,有王叔照料着应该不会有事。况且……若是宁儿同往,以她好玩的个性,光保护她的安全就是一件累人的事。”
“可是……”项玮也知道项昱有他的考量,心中那殷涌动的不甘硬生生地压抑下来,答道:“我明白了。”
项昱点点头,对他的让步和体谅感到欣慰。“早些休息,明天一早启程。”
项昱缓缓走到窗前,外面漆黑一片,不见明月,是被云层层遮住了吗?梧桐林该也是这般的吧?纠缠心头的人影该不会出现在那里的吧?
其实,他非常清楚她的逃避。这一个多月来,每当两人目光不经意地相触,她总是匆匆掉转,即使神色间不慌不乱,但是这等急促很难不泄漏一丝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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