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百合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严沁
「时间不是问题,是吧!」他说。
「对我来说,是问题,」她摇头,一语双关的,「交‘老朋友’的时间已过,如今我没有从头开始的兴趣。」
斯年没出声,显然是听懂了。好一阵子,才说:「我抱歉!」
他似乎有点黯然。
「我有资格怨谁吗?」她苦笑。
然后,一阵子沉默,车驶过海底隧道。她送他到玫瑰堂的门前。
「星期五见,斯年。」她凝视他。
他考虑一下,慢慢地说:「我想你该叫我傅神父。」
蕙心一愣,神色变了。「是,该叫傅神父的。」她立刻改口。她是没有办法改变既定的事实。「我抱歉。」
斯年下车,也回头凝视她半晌。
「星期五见,蕙心。」他的声音竟然嘶哑了,他——的内心也在做剧烈挣扎吧?
她一咬牙,汽车疾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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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里百合 第五章
蕙心过了非常忙碌的两天。
公事忙,公事上的应酬也忙,加上来来往往要见她的人又特别多,还要打点受训前的事,似有干头万绪缠着她,她觉得心灵负荷过重,巳到了承受不了的地步,她怕自己要疯了。
当然,主要的原因是在心里。斯年近在降尺,但在感觉上,却遥远得犹如永远到不了的天边。
费烈请客的日子到了,早上他已打电话来提醒过。蕙心有自知之明,所以先说好了可能到得晚些,因为太忙。
费烈托她去接斯年,她无法推辞,想去又伯去,最后还是答应了,约好了六点半在玫瑰堂外。
然后,她接见一些客户,又开了一次广告会议,还做了一堆案头工作,直到抬手一看,自己不禁吓一大跳,怎么已七点了?
七点?那么六点半等在玫瑰堂门外的斯年呢?
她又急、又气、又懊恼,匆匆拿起皮包,连埋怨秘前走。」
「我知道,谢谢你,家瑞。」她由衷地。「我会替自己安排好一切的,我不会为难自己。」
「那就好了。」家瑞笑起来。
甲板上另一头的文珠找不到家瑞,正扬声怪叫着。
「家瑞,你在哪里?」她叫:「来帮忙调酒啦9」
「你要不要一起过去?」他问。
「我再站一会儿,你先过去。」蕙心摇头拒绝。
家瑞走了,只剩下慧心倚着栏杆,极目远望,薄薄的丝衬衫迎风吹动,显出她苗条纤柔的身材,站了一会儿,她听见背后有脚步声,是家瑞去而复返?
转头望望,竟然是斯年。
「啊!」她淡淡地招呼,又把眼光放得好远。
「怎么不进去喝点饮料?」斯年站在她背后。
「不想喝!」她动也不动。
「是不是有点不开心?」他再问。
「我很好,非常好。」她立刻紧张地说:「没有什么摹值得我不开心的/
他沉默一阵。
「来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斯年说。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改变。」她说:「我相信你是看错了。」
「刚才——家瑞对你说了什么?」他问。
「让我及早准备去美国受训的事。」她说。
「决定去了?」他问。
「本来就决定去,去念书、受训,有什么不好呢?」她的脸色显得很冷。
「是,念书很好,我重回哈佛时也有这种感觉,」斯年说,「不过——学校依旧,人事全非。」
「我以前没去过哈佛,不可能有那种感觉。」她说。
斯年沉默了,他的确发现她的改变,是因为刚才他说的话?
「对不起,我先进去。」她垂着头侧身走过去。
斯年没有跟过来,当然,他不该再跟来的。
「蕙心进来了,」文珠叫,「你和斯年好像在轮流转,他出去你进来,你进来他就出去,你们在玩什么游戏?」
「我刚才在吹风,」慧心淡淡地,「现在口渴。」
「斯年,你现在吹风,什么时候口渴?」文珠提高了声音,又笑又叫。
斯年没回答,却慢慢走进来。
「现在已经口渴了。」他说。
蕙心拿了一杯酒,很自然地坐在费烈夫妇旁边。
斯年转头看了一下,坐在家瑞那儿,两个人仿佛是——一贴错了门神似的。
「坐在慧心那边去,」文珠推推他,「快去。」
「分明是为难我,为什么不能坐这儿?」斯年微笑。「文珠,你还是像小孩子一样。」
「至少不像修女!恐伯当不了三天,修女院的墙就会被她打穿,她穿墙而出,还俗去也。」家瑞幽默地说。
「当然,当然,因为你没有当神父啊!」文珠笑着看看丈夫。
「这么说——是不是蕙心也该当修女?」家瑞看慧心一眼,她只是淡淡地望着遥远的海平线。
「是啊!是啊!不如建议蕙心找斯年隔壁的修女院去做修女,那不是——」文珠笑得好开心。
「玩笑不能开得太过分,」斯年认真地,「尤其牵涉到第三者。」
「慧心是第三者?」文珠小声尖叫。「你凭良心说,蕙心是第三者?」
斯年没有出声,只是半垂着头,也没什么表情。蕙心一定听见了,她的脸有点变色,却没把头转过来。
「当年你们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你不能否认的,是不是?是不是?」文珠咄咄逼人。
斯年的眼角飘向慧心,他看见她变了色的脸,又看见她眼中的难堪,心中一阵波动。
「是,我不否认。」他沉声说。
「那不就是了?」文珠插着腰瞪着眼。「说了一大堆,其实你心里还是爱慧心的,对不对?」
「那是以前——」斯年的话还没说完,巳被文珠推到蕙心那儿。
「我们大家都出去,让他们聊聊。」文珠叫。
家瑞、文珠、赘烈夫妇快步出舱,只留下斯年和蕙心,两人都很尴尬,不知如何是好。
「文珠的玩笑开得太过分了。」蕙心先打破沉默。「很抱歉,令你尴尬。」
「怎能要你抱歉?文珠是孩子气。」斯年摇摇头。
「或者——我们是不该再见面的。」蕙心感叹。
「这有什么关系?说真的,蕙心,我们还是好朋友。记得吗?在比利时教堂我们曾说过的话。」他说。
「我不大记得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她摇摇头,「当时太意外、太伤心,神智不清。」
「我——很抱歉。」他垂下头。
「不,不需要道歉,我尊重你的选择。」蕙心微笑。「谁也不能勉强谁,尤其是感情方面。」
「是的,你说得对。」他说。
他们之间的谈话一直很空洞,很不着边际,谁也不敢触及中心。
「所以——见着我时你不必为难,也不必难堪,只当我是文珠、费烈一般的朋友就行了。」慧心理智地说。
「我会,我一定会的。」斯年的反应几乎是机械的。麻木的,完全不像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难道当了神父都会如此?
蕙心暗暗叹息,斯年的改变何其大?除了外貌,他几乎完全失去了当年的幽默、风趣、康洒、几乎变成戴着斯年面具的陌生人。
她心中隐隐作痛,但——又能说些什么?所有的事是他们一手造成的。
「还能适应香港的生活吗?」她问。
「还好,虽然离开了很久,但香港到底是生长的地方。」斯年说。
「还记得那株草吗?」她突然问。「那次在酒店,你叫一个金发小男孩子送给我的。」
「记得,它——还在吗?」他呆愣一下。
「在,香港的泥土的确很适合它。它正欣欣向荣,已在窗台上变成二十几盆了。」她说。
「啊!真的?」他惊喜的。「你替它们分盆,是不是?你还种了什么花?」
「没有,就只有这种悠然草。」她摇摇头。「记得你在比利时教堂中对我说的‘此心悠然’吗?所以我叫它悠然草。」
「谢谢你,蕙心,真是谢谢你。」他激动起来。「我没想到它在香港真能够生根、生长,且欣欣向荣。」
「我很小心地培育它们。」她望着他。「我不愿看它们枯萎、死亡。」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手上,她一颤,同时也感觉到他的轻颤,震惊之下,连手也忘了抽回。
「我只能说——谢谢。」他的声音低沉而无奈。「慧心,我此生——无以为报。」
「我不希望任何报偿,真的,」她终于把手抽回,「我也希望此心悠然。」
「那么——慧心,忘掉以前吧!」他说。
「我希望做得到,可是——我是人,」她吸一口气,有些事不能说忘就忘的。」
「我了解,那是一段痛苦的过程,也——不一定会完全成功,不过可以试试。」他说。
「我会试,不过——你成功了吗?」她盯着他。
他思索、考虑半晌,摇摇头。
「我并不能做得最好。」他说。
「那表示你对往事——不能全部忘掉?」她追问。
「我还会努力。」他摇摇头,不再说话。
两人之间有一段长时间的沉默,谁也不说话,只是任海风一阵又一阵地吹进来。
「你——八月底去纽约报到?」他突然问。
「是的。这是没办法的事。」她耸耸肩,又平静而淡然了。
「我九月初也去,」他说得十分突然,「教会派我去的,到时候——我可能回哈佛。」
「是吗?」她掩饰了内心的惊喜。
如果他真的要去,能像六年前她初到纽约,他赶来相陪的情形一样吗?那真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是的。先替教会办一点事,再回哈佛办我的事,」他说,「我还有手续末办清。」
「那——很好,或许到时候我们能见面。」她只能这么说,不是吗?
「我一定会去找你。」他说得十分肯定。「我对哈佛太熟了,或者可以帮一点忙。」
「先谢谢你。」她说。微笑已展露开来。
他们看来——谁都不能忘情,是吧!
「不必谢我,反正是要去的。」他似乎开心多了。
文珠探头进来,扮了个鬼脸。
「喂!悄悄话讲完没有?我们要进来了。」她嚷着。
「讲完了,」蕙心微笑,「别作怪,进来吧!」
「说了些什么?能让我们知道吗?」文珠叫着。
「是啊!让我们分尝一点快乐。」费烈开玩笑。
「天机不可泄漏。」斯年也活泼起来。
「好吧!就让你们保存一点秘密。」文珠故作大方地说:「我们不追问了。」
「也——没什么秘密,斯年九月也去纽约。」蕙心永远是大方又坦白的。
「哇!那斯年不是又可以陪蕙心?像以前一样?」文珠整个人跳了起来。「不是骗人吧?斯年。」
「神父怎能说谎?」斯年淡淡地。
他们几个人互相对望了一眼,都展露出会心的微笑,他们——似乎嗅到一点希望的味道。
接连着的是一串忙碌的日子,慧心每一次赴美受训都是这样的。这次她不必添置太多冬衣,她把上次买的从箱子里拿出来,晒一晒,把还可以用的都放人行李袋,然后再去买一点必需的。
她又去办签证。日常的公事还得照办,该见的人。该回的信、该签的支票……一晃就是二十多天,是她启程的日子了。
在办公室批完最后一份公事,她抬起头,揉揉发酸的后颈,长长透一口气。
她做事总是这样的,全副精神都投了进去,把其他的人或事都忘了,直到做完了所有工作,她的全身力量都被透支了,整个人像是掏空了般,连拿一杯茶的力量都没有。
「沈小姐,‘陈太太想见你。」秘书伸进头来。
陈太太?谁?她难道不知道巳过了下班的时间吗?
「叫她明天见老总,我太累了。」蕙心说。
「但是——」秘书脸上有着奇怪的笑容。
后面一个人立刻跟了进来了。
「真是那么累?连我都不见?」文珠插着腰。
「啊!文珠,」蕙心哑然失笑,「怎么自称陈太太呢?」
「我难道不是如假包换的陈太太?」文珠问。
「当然是,只是我不习惯。」蕙心笑。「来接家瑞下班的,是吗?」
「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我是来替你饯行的。」文珠说。
「免了,免了,我累得要死,而且现在也不流行饯行了,免了吧!」蕙心一连串地说。
「我可以免了,但其他人呢?」文珠朝外面指一指。
啊!费烈、家瑞,还有斯年。
斯年!
慧心的疲劳几乎立刻就消失了,这真是没道理的。为了斯年吗?当然是斯年,除了他还有谁能令她振奋的。
惹心的视线掠过斯年,没有微笑、没有招呼,但
——似乎已足够了。
「费烈,怎么没带太太?」慧心问。
「她有点不舒服,有孕的人都会如此的。」费烈说。
「已经订好了位子,我们走吧!可以先去聊聊。」文珠催促着。
「去哪里?要开车过去吗?」蕙心问。
「在文华。」家瑞答。
又是文华,又是斯年——慧心心间翻滚着,一阵阵的波涛直涌上来,她自觉呼吸急促起来。
「你们先去,我就过来。」她努力使自己平静。「我还要整理一点东西。」
「不是全部都做完了吗?我刚才看你在休息,才敢进来叫你。」文珠嚷着。
「我——整理一点明天要带去的文件。」蕙心垂着头。
家瑞望了慧心一眼,他似乎了解蕙心的内心。
「我们先去,让蕙心再做一点事,」他拥着文珠走,「她的确还有事要做。」
蕙心感激地看了家瑞一眼,转身吩咐秘书也可离去,她独自留在办公室就可以了,她会自己锁门。
眼看着他们陆续离开,她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刚才那么做会令人起疑,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她那么激动,是不可能跟他们一起走的。
「文华」加斯年,有多少的回忆、多少的甜蜜与痛苦,她怎能不激动呢?
匆匆把几份文件放进公事包,环顾一下办公室,熄了灯,锁好门,就往外走。
受训回来,她可能不在这间办公室了,老总退休,她几乎是已被认定的继承人。这是她个人事业上的成功,可是——她始终觉得若有所失,若有所恋。
人不能只顾着事业,是吧!她现在明白了,可借已经太迟,迟得不可能再换回。
门口接待处坐着一个人,她无意看了一眼,啊——斯年,他怎么还坐在这儿?
斯年站起来,慢慢朝她走近。
「我在等你,陪你一起去文华。」他是真诚的,语气却仍是那么淡然。或者——他内心也矛盾。
这一回,慧心真的无法再力持镇定了,斯年在等她,要陪她过去——可是他已失去了当年的霸道和强劲的气势,令人心痛又心碎。
她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跟他一起下楼。
事实上,叫她说什么呢?似乎说什么都不适当。沉默是她惟一可做的。
「我考虑过,今天的场合或许我不该来,」斯年缓缓地说,「我——很抱歉。」
「不必抱歉,我只是有点意外。」她说:「尤其是去——文华。」
他明白她的意思,眼中闪出一阵动人的光芒。
「当年文华——的确和我有密切的关系。」他说「我」,不说「我们」。
惹心不语,只是沉默。
「再过一星期,我也去纽约。」斯年说。
他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多,也许因为就要分离,又要像当年一样在纽约重聚,他心中也不能平静。
可是谁能从他淡漠的外表看出来呢?
「在纽约三天,我就回哈佛。」他又说。
她还是不出声。
他要做什么,他去哪里,让她知道又如何?一点帮助也没有。
即使他们见面,谈的也只是些表面问题,她不敢再对他期待什么。
「在哈佛我可能停留十天,或者更长些。」他再说。
慧心还是毫无反应。
「我在跟你讲话,慧心。」他终于沉不住气了。
「我听见了。」她答。
斯年皱皱眉,轻叹一声。
「你还在怪我,是吗?」他问。
「不,我尊重你的选择。」她摇摇头。「我怪的只是自己。」
「慧心——」他十分动容。
「我们到了。」她指一指文华酒店。
他只好沉默。
惹心不想再自寻烦恼,明知没有用,何必再一次地。冲下去呢?
找到文珠他们,他们正谈得兴高采烈,看见他们来,话题更多了。
「是斯年自动留下来等你的,不是我们强逼的。」文珠首先挑明立场。
「我可以作证。」太太不在,费烈风趣多了。
「其实不需要等我的,走过来很近,我又不是小孩子。」蕙心淡淡地笑。
「这是斯年的心意啊!」家瑞也说。
「那么我该说,谢谢你,斯年。」慧心依然淡漠地。
各自叫了一杯饭前酒,文珠又叽叽呱呱地讲起来,他们这一桌几乎只听得见她一个人的声音。
「蕙心啊!这是你和斯年旧游之地,有没有什么感想?」文珠促狭地。
「没有感想,我心如止水。」蕙心说。
「不信,不信,你刚才——」说到这儿,就被家瑞一把抓住,话也说不下去了。
慧心默默微笑,明知她想讲什么,却也不介意。
「斯年,此次你赴美,到底是要办什么事?」费烈问。
「我替教会办三天事,是为了一个基金会。」斯年慢吞吞地说:「然后就回哈佛,办的是私事。」
「什么私事?和慧心有关吗?」文珠抢着问。
「我是去拿文凭的,」斯年说,「当然,我会去看看她。」
「你应该以老学长的身分带蕙心到处逛逛。斯年。」费烈说。
斯年把视线移向蕙心。
「我怕没什么时间。」蕙心却这么说。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文珠永远是热心的。「你总要吃饭、睡觉,周末也放假,是不是?」
「人家放假,我这超龄学生恐伯得加倍用功温习。」慧心笑。
「以你的程度,加上斯年这么好的学长,不会有问题的。」文珠说。
「哎——斯年,我最后再问你一次,」文珠郑重地指着斯年,「你到底对蕙心还有没有感情?你能不能还俗?」
斯年低头沉思一阵。
「不能。」他显然避开了第一个问题。
文珠叹一口气,不再说话。
「蕙心,真要三个月才回来?」费烈问。
「是的,这已是最快、最短的一个课程了。」她说。
「我们会因你的暂时离开而变得寂寞。」费烈开玩笑。
「在我们这小圈子里,我不算是多话的。」惹心笑。
「但是——总是若有所缺。」一向慎言的家瑞也说。
蕙心看家瑞一眼,有点莫名其妙的感动。
刚才家瑞也帮了她,是不是?
「那么我不去就是了。」蕙心淡淡地。
「不去?」几个人——除了斯年都一起叫了起来。「这么好的机会,有什么理由放弃?」
「为了老朋友的若有所缺。」蕙心笑了。
家瑞眼中光芒闪动,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那不行,这是你的一个大关键,不能因为我们的寂寞而令你失去机会,」文珠这次成熟得很,「我们等你。」
家瑞点点头,很欣赏太太这句话似的。
「对,我们等你,」费烈也说,「不只等你,也等斯年,等你们俩。」
惹心淡淡地看斯年一眼,他也正看着她,啊!他忘了自己神父的身份呢2
「明天要不要我送你?反正我是大闲人。」文珠热心地。
「不必了,公司替我安排了车,有人接送,」蕙心说,「无论如何,很谢谢你。」
「实在真有点舍不得呢!」文珠说:「想想看,我们曾有多少次全体人员,一个不缺地聚在这儿?」
唐心回来不就有大把的机会了?」费烈说:「斯年又不会离开香港的。」
「那个时侯慧心是老总了,会有空吗?」文珠说。她永远是稚气的。
「我总是蕙心,不论是什么职位,人是不会变的。」葛心笑。
她感觉到斯年看她一眼,斯年——听懂了她的话?
她很满意,真的。
她不在乎其他所有的人,除了斯年。
「好一个人是不会变的,斯年,听见了吗?」文珠og。
斯年微微一笑。
「你、我、他,」他接着文珠的话,「我伯谁变了呢?你看你还不是像小时候那么顽皮?」
「我的天,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文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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