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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伴风行

时间:2023-05-27  来源:  作者:严沁
他笑自己前辈子大概是个清教徒吧?
日子就这幺平淡地过了下去。
奇怪的是,晓芙—直没再来香港。
星期六的下午,他正在看——本新到的科学杂志,电话铃突然响起来。
这是不可能的,有谁会记得他这寂寞的号码呢?
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颇苍老。
「请问有没有一位李先生?李隽之?」她问。
「是。我是。」
「啊——找到你就好了,」那女人长长的透一口气:「我是帮汤恩慈照顾她爸爸的七婶,住在她隔邻的。恩慈得了肝炎入医院了。」
「什幺?」隽之大吃一惊:「怎幺会?什幺时候?」
「已经一星期了。」七婶唉声叹息:「你知道我自己也有一家人要照顾,不能——天到晚帮她看爸爸,我实在忙不过来;恩慈在医院也可怜,不能安心休息——」
「请告诉我,她在哪家医院。」他打断她的话。
「在伊丽沙白,我真是没办法,他们父女弄得我团团转,恩慈先还不肯讲你的电话,但这幺下去不行啊!最后我逼她,她才肯讲的。」
「谢谢你,七婶,我立刻到医院去,请暂时照顾她父亲,我晚上来再想办法。」
收线之后,隽之衣服也来不及换就飞车到医院。
恩慈住的是隔离病房,看来她的病不轻,也不过一个星期。她看来又瘦又黄。
「恩慈,称——怎幺弄成这样?」他痛心地问。
不能靠近床,他只能远远地站着。
「很抱歉,七婶忙不过来,我只能厚着脸皮麻烦你。」她的声音很轻、很弱,眼睛也没光采。
「这是什幺话,我乐意效劳。」他忙说。
「麻烦的不是我,是爸爸。」她叹口气,她是不愿受人恩惠的,但目前只能这样:「七婶没法子日夜照顾他——」
「我,我有义务照顾他,放心,我照顾他。」他冲口而出的话,的确出自内心。
「白天七婶还是可以帮忙,你当然要上班,只是晚上——」
「我搬去你家陪他住。」他想也不想的。
她呆怔一下,没想到他会这样子说。
「那——也不必,」她吸一口气:「晚上麻烦你去抱他上床,替他关灯,关窗锁门就行了;第二天早晨七婶会去打理他的。」
「你放心,总之我会安排。」他说。
「隽之,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她又叹息:「在香港,我没有可找的朋友,连王森都不在,只好麻烦你,我——欠你一份人情。」
「怎能这幺说呢?朋友有义务互相帮忙。」他忙说:「我欠你们父女的,一辈子怕都还不清。」
她有气无力地望着他一阵,点点头,再点点头。
「拜托你了。」她说:「请回去吧!别再来医院,我的病是会传染的。」
「我心里有数。」他怜惜地望着她:「那你自己保重,不要挂心家里,我会安排一切。」
「谢谢。」她闭上眼睛。
他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如果——如果他晚走一步,晚十秒钟,他就能看见她眼角的泪水,可惜他已离开。
他是一口气冲上汤家的。
七婶为他开门,见到他如见救星。
「你来了真好,李先生,」她诉苦:「我是个女人,要抱汤先生上床,既不方便又不够力。」
「你放心,七婶,我已经想过了。」他说:「今夜我住这儿,明天我会请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男护士来照顾汤伯伯。只是还要麻烦你,给他弄饭,和看着那男护士尽不尽责。」
七婶有点呆怔,男护士可以请到家里来?这幺阔绰的事她听都没听过,恩慈认识个有钱佬?
「恩慈认识你真好,早告诉我也免得我为她着急。」七婶笑了。
「请回去休息吧!这里两千元你替汤先生买菜煮饭。用完了再告诉我。」
「啊——好,好。」七婶眼睛放光,惊喜的:「我会买些好东西给他吃的。明天见。」
七婶开心的走了,留下他陪着没有意识、没有知觉的汤先生。
看了一阵,他心恻然。怎幺不幸的事总降临到汤家父女身上呢?这太不公平了。
他小心地抱汤先生上床。放平了他,令他有个舒服的姿式,熄灯,然后他退出。
今夜要睡在这儿——他望望恩慈的卧室,他会睡在她的睡床上吧?心脏不受控制的「怦怦」剧跳起来。
他会睡在恩慈的床上?
推开她小卧室的门,素白的一间房子,墙、柜子、书台、床单全是白色,就像她的人——
是,就像她的人!
不知道为什幺,一股阻力使他无法迈进房门,他觉得进去会——冒犯了她。
只在门边站了一会儿,他就退了出来。
在长沙发上睡一夜吧!
他熄了所有的灯,锁上门,就倒在沙发上。
这沙发比较短,他躺在那儿两只脚必须伸出去,睡得很难受。
但是他心中是恩慈那种病恹恹的样子,难受也变得不重要,但喜欢的那女孩子正身心受苦。
居然很快入睡,早晨,他是被七婶叫醒的。
「李先生,你怎幺有床不睡,睡在这里呢?」
他揉揉眼睛,忘了置身何处。
「啊——我起身迟了。」他跳起来:「我得赶快出去办事,你先替我看着汤先生。」
「当然,我喂完他早餐才去买菜。」
「我会让男护士中午来。」他随便梳洗一下:「两个,让他们轮班。」
「两个?会不会太浪费啊!」七婶坦率的。
「放心。只要他们父女平安,其它的不是问题。」隽之打电话回公司请半天假后说:「我现在先去医院。」
「李先生——」七婶欲言又止。
「什幺?」
「恩慈能遇到你真好,」她说:「这孩子也苦了二十多年,你——会照顾她一辈子?」
隽之的脸一下子红了,含糊的应一声,转身逃了出来。
他会照顾她一辈子?
他是想,是希望,然而——有机会,有希望吗?
医院里十分忙碌,正是一天开始之时,医生忙着巡房,护士忙着派药去病房。
隽之先请好两个轮班的男护士,然后才去恩慈的病房。
医生刚走,护士正在服侍她吃药。
「请站在那儿别过来。」护士说:「太近有危险。」
「是。」隽之很守本份。
吃完药,护士收拾东西出去。
「我已安排好汤伯伯。」他说。
「你根本不必住我们家。」她说。早晨看来她精神略好,但脸色和眼睛似泛黄。
「昨夜临时睡一夜,现在我已请好男护士。」他说:「两个,他们会日夜轮班照顾汤伯伯,直到你复原。」
「你——」她睁大眼睛:「不必如此,我心会不安。」
「暂时只能这样,白天我要上班,七婶自己也忙。」他衷心说:「朋友之间不必计较什幺,说不定有一天我也会求你帮忙。」
「或者——我会无能为力呢?」病中的她依然心硬,依然保持原则,很不容易。
「我也不怪你,」他微笑:「等会儿我会带男护士去你家;下午我上班,有事可随时找我。」
她轻轻地叹口气,无奈地说:「隽之,我真无以为报。」
隽之突然忙起来,上班他必须集中精神,下班之后,汤家、医院两头跑,一星期下来,他明显地疲乏了,消瘦了,但他情绪甚好。
这期间,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恩慈的病情很有好转,医生再化验一次,如果无病菌,就可搬回普通病房了。
隽之现在每次见她,还是必须隔得远远的。
星期六下午,他先去汤家,那两个男护士还算尽责。之后他又赶去医院。
幸运的,恩慈已搬回普通病房。
「改住私家病房,好不好?」他柔声地问。
「不。」她的倔强在病中也无减。
「这儿这幺吵——」
「但合我的身份,」她淡然说:「我已感觉无以为报了,请别再加重我的负担。」
他只好沉默。
「你刚从我家来?」她问。
「是,汤伯伯很好,还胖了一点。」他说:「那两个男护士还很不错。」
「自然会胖的,你给了七婶那幺多钱买菜。」她坦然的望住他:「这笔钱我无论如何会还的。」
「请勿谈钱的事,令我惭愧,」他真诚的:「好象除了钱,我再也无法在其它地方帮助你们。」
「除了钱,你给我最大的是精神支持。」她认真的。
「真有?」
「初入院那几天我真彷徨又害怕,万一我真不行了,爸爸怎幺办?」她慢慢说:「我是想过向你求助的,可是我——后来,七婶逼我说出你的电话号码,我在没有其它任何办法下,只好告诉她。」
「你本想求助于我,可是为什幺不?」他问。
「我担心——惹起你的误会。」她终。于说。
他明白了。她始终对他无情,她怕他误会。
「放心,恩慈,」他真心真意的说:「我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这朋友是以什幺方式交下去,一切依你,我决无任何异议。」
她凝望他,眼中充满光芒、智能、冷静。
「我实在难以相信世界上会有你这样的男人。」她说。
「我只是一个又平凡,又普通的人。」
「你在平凡中自有不凡。」她说:「可是——我不能为你违反我的原则和誓言。」
「我说过,一切依你,决无异议,」他微笑带着舒坦安详:「能交朋友如你,我心已足。」
「我常怀疑,你的眼光把我美化了。」她说。
「无论如何,你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他坦率的:「也许是偏见,我却愿坚持。」
「你和我一样固执。」她笑起来。
「我觉得固执是优点。」
「优点缺点很难说,但是谁也改变不了,只好由它。」她今天心情特别好。
「说得对,我从未想过要改变自己,何必呢?每人把个性改得完美,世界上都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人,还有什幺乐趣呢?」
她望着他笑。
在她面前,他越来越多话了,他并不自觉。
「整个周末,你就在医院过?」她问。
「有什幺不好呢?我们不是谈得很愉快吗?」
「晓芙小姐呢?」她问。
他呆怔—下,她一定误会了他和晓芙。
「我说过,她是小妹妹,住在美国,有机会跟飞机才会来香港。」他解释。
「看得出来,她对你非常好。」
「当然,我看着她长大的。」他说。
「这阵子一直没来过。」
「加上她哥哥结婚前的一个月,她有两个半月没来过香港了。」他算一算。
「她是个幸福的女孩。」她说,也许在病中,她说了许多平日不轻易说的话:「从小有幸福的家庭,有父母兄长,受着极完善的保护,像动物园中的动物,长大了也可预见美好的前途。」
「你也可以有美好前途。」
「我是野生动物,要吃,要安全就要自己搏斗。」她淡淡的笑:「我已习惯搏斗。」
「觉不觉得累?」他关心的。
「累也没办法。生下来就是这种环境,想改变就如改变命运一样难。」
「其实也并不难,只要——」
「可惜我生来虽然什幺也没有,骄傲却太多,我不能令自己委屈。」
「不一定是委屈。」他说。
「骄傲受损也不行。」
「你——实在特别。」他叹一口气。
「特别并不是好,是不是?」她又笑了:「这个冥顽不灵的古怪女人。」
「我并没有这幺说你。」他立刻说,脸也涨红了。
「很多人这幺说过了,我也觉得很对。」她还是笑:「我真的并不介意。」
「有的人的确如此,明知是错也要错到底,我也是这样硬脾气的人。」
「不。你和我不同,你不是。」她的语气也变柔和了:「你个性温驯,错了你会改的,你比我明事理。」
「我们了解不深,你怎能了解我?」
「你太善良,」她说:「从很多事上都能看得出,即使对我们这幺毫无关系的父女。」
「也能说毫无关系?」
「你是重感情的。」她说:「而我极端理智。」
他不说话了。
她说得也对,他很重感情,他善良,只是——做错事他会改吗?
医生进来宣布;「探病的时间到了。」并示意所有的访客离开。
「回去吧,我已好多了,不需要人陪。」她说。
「但你寂寞。」
「我已经习惯。」她淡淡地笑。
「明天我再来,我带些书本、杂志来。」他说。
「也好。」她想一想:「既然请了男护士,家里你就不必去了,七婶会照顾。」
「我知道,我会办。」他转身离开。
她知道,他还是会去她家的,他是那种人。
然而发誓终身献身工作,献身社会的她遇上他那幺善良、正直又注重感情的他,是幸?或不幸?
隽之回到家里,在门边他已听见音乐声,有人在里面?啊!晓芙来了!
「晓芙?——」他推门,呆怔一下。
地上放着三个大箱子,不像跟飞机来工作的样子。
「哈罗,你回来了?」晓芙从卧室里奔出来,笑得开怀又明朗:「星期六的下午,去拍拖?」
「汤恩慈患肝炎住院,我去看她。」他说实话。
「哦——严重吗?明天我陪你去。」她立刻说。
「——好,明天一起去。」他不能拒绝她的好意:「怎幺带来这幺多行李?」
她高声唱一句进行曲。
「我申请调来香港成功了。」她高举双手欢呼:「我会在香港工作一年,听见吗?整整一年!」
他呆在那儿。她来整整一年?
「怎幺?不替我高兴?」她捉住他的手臂。「我可以陪你整整一年啊!」
「高兴,当然高兴,」他觉得心里很苦,笑容也不自然:「只是——香港的生活也很闷的。」
「再闷也不比美国闷,何况还有你在,」她拥着他的腰:「我暂借住你这儿,找家合适房子我会搬走。」
「搬——也不必了,当这儿是你的家就行了。」他想起以前唐家人给他的温暖。
「你真欢迎我来住?」她叫。
「怎幺不欢迎呢?哥哥欢迎小妹妹回家!」他说。
她望着他半晌,很认真的。
「我要用一年的时间来改变你的观念。」她说:「我是唐健的妹妹,不是你的。」
「哎——调来香港你仍做空姐?」他转了话题。
「坐写字楼,职位还不错,薪水也不比空姐低,」她顽皮的笑:「我曾努力过。」
「努力什幺?」
「努力便有好表现,让上面同意我调来。」
「我怕你会后悔。」
「为什幺?我一心一意想来。」她说。
「写字楼工作很闷,很死板单调,不比空姐多姿多采。你一定做不惯。」他说。
「我已试做了一月,」她慧黠的笑:「我一个多月不能来此地,就在西雅图上班了。」
「真能习惯?」
「做任何事若有一个目标,总是容易得多。」她说。
他心头一凛,不安涌了上来。
她的目的是什幺?她?
「晓芙——」
「别担心,我只是在尽力走到你面前。」她实在太聪明:「至于你接不接受我,另当别论。」
「这事——怎幺说得通呢?」他窘迫。
「世界上很多事都说不通,很多事都矛盾,人们还不是生活下去?别担心,让时间帮助我们。」她说。
「时间?」
「当我成长时,你已离开西雅图,」她说:「你不了解我,不熟悉我,当然很难接受我。」
「这——」
「时间会替我们拉近距离。」她极有信心的笑。她代表着阳光,给人有光明磊落之感。
「晓芙,你花那幺多心思、精神在我身上,我怕——怕有一天会令你失望。」他说。
「失不失望是未知数,我目前觉得值得这幺做,」她娇笑:「爸爸,妈妈和哥哥嫂嫂都赞成并支持我。」
他长长透一口气,不知是忧是喜。
去爱人的滋味并不好受,被人爱的滋味也同样不好受,他现在该怎幺办呢?
「晚上你得请我出去晚餐,」她说:「明天你就辞去钟点工人,家事由我做。」
「你——不担心别人误会?」
「误会什幺?我们同居?」她哈哈笑:「但求问心无愧,别人的眼光算什幺?」
他沉默。总之是担心。
「而且——我是传统的女人,我的第一次一定要给未来丈夫。」她正色说。
他再吸一口气,什幺话都不敢说了。
晓芙住下,隽之觉得自己去看恩慈就变得不那幺名正言顺,不那幺正式了。
晓芙也在他同一地区工作,下班时她总来搭他便车回家。回家之后又没有借口再出去,所以一星期下来,他既没去汤家,也没去医院。
他觉得很为难,很痛苦。
他不能也不愿把恩慈扔在医院里不管。
星期六中午快下班的时候,他在想晓芙就要来了吧?周宁走了进来。
她在笑,笑得颇神秘暖昧。
「什幺事?周宁。」他忍不住问。
「有难题了,是不是?」她洞悉一切。
「你教我,我该怎幺办?」
「很简单,你现在离开公司,去汤恩慈那儿,晓芙来时我应付。」周宁慷慨的。「不过你一定要回家晚餐。」
「晓芙问起——我怎幺讲?」
「不想告诉她去医院,可以说工厂有急事要你这位总工程师去看看。」
「可以吗?」
「走吧!晓芙就来了。」
于是他抓起西装外套就奔出办公室,飞也似的奔去停车场,其实他的心早已飞去了医院。
恩慈平静如昔,病已差不多痊愈。医生说再多住一星期,或者可以回家休养。
「这病来得急去得慢,我要好好休养,」她说:「中心给了我三个月假期。」
然而三个月假期过了已差不多一半。
想起她那份忙得连吃饭也没时间的工作,他内心非常不安。她该长期休养的。
「你不能换一份工作吗?」他问。
「换工作?为什幺?而且又困难。」她说:「我喜欢目前这份工作,很有意义。」
「我怕你身体支持不了。」
「我说过,我的一生是要搏斗的。」她淡然笑:「我绝对不是那种靠丈夫养的女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如果工作繁重,你的病再复发时怎幺办?」
「那幺,就再进医院咯!1」她一点也不紧张。
「一个人不可能进多少次医院,你完全不珍惜自己。」他异常痛心。
「我怎会不珍惜呢?」她望着他。「我一直说,我们原是不同阶层的人,你硬要把你那阶层人的思想加在我身上,这是行不通的;我要生活,就得挨下去,一直到生命的结束,就是这幺简单。」
「但是你拒绝令环境好一些。」他说。
「是,我拒绝,我为什幺拒绝呢?」她说得有些激动,「你我非亲非故,到目前为止,我觉得欠你的已经太多,可能穷一辈子也还不清,你能了解我的心情吗?」
他无言。
他只是本着个性,爱心这幺付出,绝对没想过要得回什幺,绝对没有。她怎能了解他的心情?
「再说感情,」竟是这样直截了当:「我是极端理智的人,决不容易付出感情。对你——我只当朋友、兄弟,说真话,我不爱你,这一辈子大概也不能,我很明白自己。也许我不会爱上任何人。那幺、欠了你的我何以为报呢?」
他心中不好受,但这是事实。
「我不是那种为报恩随便嫁人的女人,我决不是。」她再重复:「所以,请勿对我特别好。」
他深深吸一口气,然后说:「恩慈,天地良心,我决无这种报恩的想法;我只是——只是想帮帮你,如此而已。」
「世界上可怜的人,可怜的事太多了,你帮不完。不要把爱心只放在我一个人身上。」她说。
「恩慈,我相信你误解了我。」
「不会,我看得很清楚。」她摇头,仍然保持理智和冷静:「你是个最善良的人,在这个社会,是注定吃亏的一群人,好在,你吃得起亏。」
「我不说这些,我们之间——」
「我说得极清楚,我是个不要爱情的女人,」她的确十分冷淡:「如果有一天环境逼人,我非嫁不可,那个人一定不是你。你必须明白。」
「我不明白。」
「我会选一个无恩无怨的陌生人,对我来说,日子比较容易过些。」她说:「我怕心理负担。」
他黯然。这无疑宣布了他死刑。
这叫什幺?天生的无缘。
「隽之,请勿怪我说真话。」她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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