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旧史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梁语澄
淳风摆手:“不是不是,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比较像心悸,你就想象那程度是它的一半不到。”
阿姌想象不出,只觉神奇:“那也不会有多好受吧。”
“好受,可好受了。你不自觉就想笑,心里有朵花开出来。”
阿姌很震惊。她从来不知道顾淳风还能说出这么,有意境的话。
难道这便是心动的神力
就不知这神力能不能牵引她找到那个让人心悸的家伙。
最后一站理所当然是西市坊。谁也没抱希望能在里面看见竹笠帽,顾淳风已经做好了翻转祁国全境找人的准备。
如有必要,她要向顾星朗请旨张榜。
世有比武招亲,今有顾淳风张榜找夫婿。这种事,别的公主干不出,她不是别的公主。
顾家的年轻人,一代更比一代强,男女皆是。
然后竹笠帽就出现在那一排排摆放整齐的药材之后。
不对,他没有戴竹笠帽,也没有卷起裤脚蹲在摊位边。还是一身青衣,但他坐着,坐得气定神闲,仿佛自己没有在做生意,而只是挑了个合适位子于西市坊内——
看风景。
顾淳风觉得自己近二十年的人生中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全身血液仿佛突然凝固,再流动起来时已经不是原先的那些,它们变得无比鲜活、无比热烈,直冲脑门——
大脑生出无比欢愉的情绪,直接牵动嘴角——
她没出声,但阿姌确定她从未笑得如此开心。
心里有朵花开出来。就是这个意思吧。
她突然很羡慕。
“你还说不是在这里卖东西你骗我!”
阿姌还陷在那些羡慕里,根本没反应过来顾淳风三步并两步冲了上去,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更别说公主样了。
她无语至极,赶紧跟上去,那斗笠公子这么冷的一张脸,也似唬得一跳,盯着顾淳风半晌,方沉着开口道:
“上次我只说小姐的推理逻辑不对,并没有否认鄙人在西市坊内,”他顿一顿,似乎不太愿意用接下来的措辞,“做生意。”
顾淳风一怔,心想也是啊。
于是敛了神色,看着他认真道:
“你,你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怎么还需要你亲自在这儿盯着”
那叫做应仲的公子微微挑眉:“小姐以为我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吗自己的药摊,当然要自己盯着。不然谁来替我盯。”
“可你看起来不像自己出来做生意的。”
“何以见得”
淳风有些为难,想了半天道:“我说不出。就是感觉。我看人很准的。”
阿姌好笑,心想你看人哪里准了,珮夫人这么个大美人,你当时不也没看出来
应仲显然没有被说服,神色重归阴沉,并不接话。
“你这么冷着一张脸,谁敢找你买东西”
“小姐就这么杵在我的摊位前又什么都不买,便更没人来找我买东西。”
顾淳风一愣,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往旁边挪了挪。见他没反应,也不理她,思忖片刻,干脆走到他旁边,瞥见角落还有把椅子,顺手拉过来便坐下去。
阿姌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忍不住咳嗽,应仲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顾淳风:
“你的丫头都看不下去了。这里不是小姐该呆的地方。西市坊里适合你逛的摊位很多,小姐请便吧。”
“不不,这里便最适合我逛。我刚好要——”
她一边说着,赶紧往摊上看,大部分药材她也不认得,但参,她是认得的。
各种颜色、大小、质地的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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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怦然有真意
讨论变得前所未有的热烈。
顾星朗登基时年纪尚小,又忙于国政,后宫一向安静。
瑜夫人入宫一年,出于某些隐晦原因,与君上见面不多,君上亦从未留宿披霜殿。
至今年初瑾夫人、珍夫人、珮夫人相继进来,后宫总算有了人气,却也几乎没上演任何争风吃醋的戏码。
主要因为顾星朗的规矩立得极好,执行得也好,五天去一次煮雨殿,再五天去一次采露殿,披霜殿和折雪殿则因为不同的不可说原因,形同冷宫。
没有盛宠,便没有争斗,这便是一碗水端平,且端得清清浅浅的好处。
直到那两道盛宠令惊掉合宫人的下巴,这场漫长的平静才终于被打破。
而开戏至今的最强转折,便是沉寂一年半的瑜夫人出马了。
无怪一众底下人看得热血沸腾。尽管在历代流传的后宫故事里,这种情节真的不算精彩,但好几项因素的存在,将这些不算精彩的情节硬生生抬举成了一出好戏:
第一,顾星朗是大祁历史上最年轻的君王,生了一副超越历代祁君的好皮囊,性子沉定,智谋无双,这样的男子,谁都希望鉴证他的情事,甚至情史;
第二,阮雪音是崟国的公主,又是惢姬大人的学生,可能会帮崟国谋事,也可能保持中立。入宫前世人只知她一身本事,却不知她是能排进青川前六的大美人。半年来君上冷待折雪殿,突然连续五日侍疾后,珮夫人竟开始频繁出入挽澜殿,甚至让君上连下两道“盛宠令”;
第三,纪晚苓与顾星磊、顾星朗有一段旁人不清楚、但极富想象空间的少年故事。盛宠令下之前,瑜夫人与君上的关系虽似有改善,毕竟没有如此主动过。连续五日不请自去,显然是有备而去。
至于第四,这宫里还有论美貌同样能排进青川前六的瑾夫人和珍夫人,且分别来自蔚国和白国。本来就是前所未有的后宫盛世,哪怕故事暂时不够精彩,也是来日可期。
深宫岁月,长夜漫漫,看热闹,几乎成为了封闭城墙内所有人的度日强心剂。
顾淳风更是看得眼睛都不想眨,连每月初要出宫逛一回的事都险些忘了。
但有阿姌在,她便忘不了。九月初五,主仆二人照例拿着令牌从长信门出了宫。
直奔泉街。
“殿下当真是犯了痴,对方究竟是什么人都不知道,便出宫一次找一次。找着了,又怎样呢”
“你说怎样我每见一次,便对此人多一份判断,待本殿下确定了,便要想方设法知道他是谁,然后——”
阿姌冷眼瞅她,表情相当无语。
淳风深吸一口气,似是为自己助威:“然后便请九哥赐婚,嫁给他。”
阿姌一对细眉挑得老高,因为她这句话说得很大声。
“小姐,你不怕被人发现了”
淳风眨眨眼,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压低声量道:“怎么,我又没说漏什么。这满霁都的高门大户,还不能有个九哥了”
阿姌满脸黑线,也压低嗓门道:“九哥是不少的,但能‘赐婚’的九哥,殿下你说青川有几位”
顾淳风如遭雷击,站着半晌没动,然后以手蒙眼,隔着指缝环顾四下——
没有人停下来瞧她。
有惊无险。她长出一口气。
“都是你,问来问去,差点儿生出祸端。”
第七十四章 钗头凤(下)
“这么晚了,夫人这是要去哪儿且先将今日的燕窝用了。”
她将托盘直接放至窗边茶榻小几上,打开盅盖,里面浅棕红的汤水和燕窝丝,是血燕。
阮雪音笑笑:“我和云玺一会儿去月华台。没什么事,留个开门的人,你们都早些休息吧。”
自御辇开始每夜接送,阮雪音再没有上过月华台,莫说她自己适才觉得不惯,便是云玺和棠梨此刻听了也怔愣。
“说起来,今夜要不是瑜夫人——”棠梨欲言又止,表情也有些讪讪。
云玺却已听出了苗头,不耐道:“你这么个爱说话的,有事就讲,支支吾吾急死谁”
阮雪音正小口吃燕窝,听到“瑜夫人”三个字,拿着小银匙的手顿了顿,旋即恢复动作,表情亦淡定。
棠梨闻言,干脆丢下包袱,一股脑儿往外倒:“入秋了,御膳司制了蜜梨膏往各殿送。半个时辰前来送梨膏的阿瑞说的,晚膳时分瑜夫人便入了折雪殿,一直没出来。挽澜殿的轻辇,今夜自然来不了。”
她撅着嘴,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云玺瞪眼,默默看一眼阮雪音,她埋头吃得认真,没什么反应。
于是轻声问道:“你可打听了,是瑜夫人自己去的,还是君上派人去接的”
“仿佛是瑜夫人自己去的。”
云玺松下一口气,又不动声色往阮雪音脸上瞟。
她仍是没反应,就仿佛根本没听到这段对话。
这就怪了。放在平时,她都会制止她们议论这些事,或者轻描淡写说一句泼她们冷水的玩笑话。
但她此刻竟然什么都没说,甚至假装没听到。当然也可能是真的没听到。
云玺感觉她不对,不敢再多言。递个眼色示意棠梨先出去,转而向阮雪音道:
“奴婢这就收拾,待夫人吃好了,咱们去月华台。”
对于云玺不再继续话题,同时接上月华台行程的举动,阮雪音心里是感激的。她说不清此刻心情,但云玺让她觉得体贴。
主仆二人上得月华台时,已入亥时。一个多月没来,这里还和她初入宫时一般无二,甚至可能很多年来它都是如此。
时间,仿佛忘记了这个地方。
但毕竟不再是盛夏,气温和气氛都更接近她才入宫那会儿。只是彼时春日,到底显得有生趣些,此时初秋夜凉,相较之下便有些沉郁萧索。
其实花朵尚在盛放,没有那么沉郁。有时候环境带来的感觉,只关乎心情。
云玺在擦拭软榻和小桌,阮雪音打开了曜星幛。她下意识转头往披霜殿方向看,茉莉花圃内洁白馨香的小朵已经凋谢殆尽,只剩绿叶,和那时候一样。
那时候,顾星朗还在风露立中宵。
不过半年,却好像过了很久。
她有些发怔,脑中时间顺序混乱地闪过很多瞬间,宁和的,忐忑的,畅快的,专注的,紧张的,释然的,还有一些难以用任何词汇形容的,莫名其妙却挥之不去的,像是愉悦又像是害怕的奇妙时刻。
那些很像心悸的时刻。
很像走遍万水千山终于接近漫天繁星的时刻。
也许都只是错觉。
眼前景致逐渐变成平面,仿佛她只是在看一幅绘着祁宫图景的画卷,而她是完全的旁观者,局外人。
是啊,人有时候会产生错觉,对一些人、一些关系生出阶段性的错误判断。
明白过来是错觉就好。记住自己是谁,这很重要。
她有些自嘲笑笑,回头看云玺已经收拾安排妥当,正呆愣望着自己。
她笑意不减,反而漾开更多:“怎么了”
云玺神情有些复
第七十三章 钗头凤(上)
顾星朗这么冷静持重的人,也被她此番说得下不来台,一时耳根都有些发热:“当真是该给你指婚了。隔三差五吵得朕头疼。这宫里有你一日,便清静不了。”
淳风却不急不恼,一脸幸灾乐祸道:“这九哥就怨不得我一人了。其他事还好说,这件事嘛,就是我不问,过几天长姐进宫也得问。长姐问完,指不定还要撺掇纪晚苓来问。再往后,说不得四哥、七哥也要专程进宫来问。”
她再拿一块落梅酥,颇豪气地一口吞下:“谁让咱们这位珮嫂嫂自进宫就牵动着顾氏全族的心。九哥之前远着防着倒罢了,如今竟似要宠起来,且一出手就要宠上天的节奏。谁能忍住不问”
顾星朗沉下脸,清俊到近乎精致的五官骤然生寒:“有个词叫做后宫干政。你任性妄为便罢了,长姐和晚苓却不至于糊涂。”
自幼一起长大,顾淳风如何不知他脾性。这种表情和语气,是真恼了。
一时不敢再嘻皮笑脸,认真道:“九哥,我们都是担心你。珮夫人的身份,那一身本事,别说顾氏皇族,便是满朝文武也留着心。”
“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
淳风咬咬牙,心一横道:“是。上个月长姐回来,这些都是她说的。她还说,让我多留意珮夫人,有什么事可以找瑜夫人商量。”
顾星朗面色更沉。
“九哥,你说这叫干政,我们却认为这是后宫事。她是我们大祁的夫人,她的事如何能叫政事呢就算背后隐藏的是政事,长姐说了,多亏她入宫做了夫人,凭着这道身份,我们也好名正言顺帮你。后宫人管后宫事,总不能叫干政。”
顾星朗一时无语,既感动于淳月、淳风二人的齐心相护,又对她们一根筋抵御阮雪音的心态无计可施。
“没有这么严重。她没你们想得那么可怕,对朕也未存坏心。”
顾淳风不解:“那她来祁宫做什么为什么不是阮墨兮来”
顾星朗当然不能说她是来看河洛图的,因为这会比那两道所谓盛宠令,更容易引起轩然大波。
“总之到目前为止,她没有算计过朕,甚至还帮了朕一些忙。”他考虑片刻,终究没说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事,省得她们,连带着顾氏全族又多一层担心。更何况他答应过阮雪音。
淳风吃惊,犹豫半晌道:“九哥睿智,你既这么说,淳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希望九哥,别是被情意蒙蔽了理智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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