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传

    他偏头瞟了一眼丁雨伯的位置，发现自己这位话唠师兄早就夺门而逃，不禁腹诽师兄真是胆小鬼，自己……都还这么镇定地坐在这里呢！

    姚青瞧了瞧代芙，她在丁雨伯刚刚搬来的那张木椅上落座。两人对视，姚青在她的眼中感受到一股平静；而以前，她的眼中是同陈梨相像的波涛。

    她会搭话的吧，她等下也会问我先前的那一剑吧姚青想。那就用适才回答师父的那套说辞回答她吧。

    如预计的一般，代芙开口了。然而出乎姚青的意料，代芙首先问的是另一个问题:“辛青……打完了这场试剑，你有什么想法”

    姚青愣了愣，有什么想法

    “想把三场试剑打完。”他说道。

    “掌门师叔怎么说”代芙问。

    “师父……说我赢了这一场就好了。”姚青说道，“我后来想了想，认为师父的考虑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怎么突然想提前参加试剑了”代芙微笑着问道，“很多弟子对这类大小试剑都是避之不及呢。”

    姚青看了看代芙。不知怎么了，这位凶名在外的魔女今日竟然特别的正常，既没有态度蛮横无理，亦没有举止粗俗失雅——即使是笑，也是笑得温和，而非以往那样夸张虚浮。姚青凝视着她的姣好的面容，忽然感到一种邻家大姊姊的亲切。

    小时候的记忆蓦然被翻开。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名阿姊，两家人关系很好，不时还会一同出游；那位阿姊很喜欢带着自己到处玩耍，自己也总是跟在那位阿姊的身后，如同一个追随她的小跟班。

    后来……那位阿姊就举家迁离了南中县城，听对街的邻居说，他们是给贵人接到洛阳去了。太久了，记忆中她的容貌早已模糊不清。

    回过神来，姚青发觉代芙的目光依然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噢，她的问题我还没给回复。不禁有些窘迫。

    “怎么了，想这么久”代芙淡笑着，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怎么突然就提前参加试剑了那些弟子对你不满，于是你想发泄一下还是说，你想证明一下自己证明给谁看讨厌你的那些人、辛师叔、丁师弟、或者是你自己”

    听了代芙的这些话，姚青骤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在这些举出的例子之中。

    是米颢。

    自己今天做的这些事情，难道都是因为她吗

    为什么呢姚青想着以前给予自己的答案，不应该是证明给那些不服气的同门看的吗

    由于一直以来都是师兄替我拨开了阴云，因此这次我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看看那云层后面晴朗的蓝天，不是吗

    不过……这次的起心转念，的确是因为她……

    因为她的一个表情。

    她垂了一下眉。

    除夕当晚的情景映在脑海，姚青感到头脑中的思想矛盾相交。

    “我也……不知道，”姚青慢吞吞地说道，“一时冲动，便上去了。”

    代芙看看姚青，默然点了点头。姚青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说话，忽然听到代芙又发问了。

    “你讨厌我吗”她这么问道。

    “啊”姚青愕然。为何师姐有此一问他不懂如何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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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有雨未觉而落
    第四十二章有雨未觉而落

    “大概……就是这样。”姚青举杯，饮尽米颢刚煮的热茶，缓缓地说道，“后来小试剑结束，我也就下山来了。”

    “那……代芙师姐之后没有说什么吗”米颢双手捧起热茶，小喝一口，说道，“你那么说代芙师姐，她没什么反应”

    “嗯……没有，”姚青想了一想，说道，“她一阵无声长笑。后面我们都没有说话，一直坐到了最末。”

    “代芙师姐这次有些奇怪呢，”米颢说道，“她的性格不该是这样吧”

    姚青瞧瞧她，笑着说:“你很了解派内的弟子啊。”

    “哦有这样吗”

    “是呀，”姚青微笑说道，“很多弟子的事情，你知道得挺详尽。”

    “山上的师兄师姐来店里皆会谈些日常，或许无意之中听到了许多。”米颢思考了一番，给出了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姚青点点头。

    “师姐是有一点奇怪，”姚青回忆了一下，说道，“平日间，和师姐相对总有一股面朝窄巷般的逼迫感，今天却是觉得处于宽敞的厅堂。”

    “你的形容也很奇怪。”米颢微笑。

    纵横派午前为小试剑，午后宴请四方来客；宴请是门中师长的事情。弟子们结束了各自的试剑，或者去食堂吃饭，或者回宿舍睡觉，或者像姚青一样直接下山跑到镇中玩。在布庄门口坐着，不时能看到纵横弟子在街上结伴而行。

    姚青瞧着那一件件从眼前经过的灰色剑袍，不禁想到了师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师父所言:无论我在试剑上打赢多少场，也消除不了弟子中对我的闲言碎语。

    或许是真的，姚青想。一道道身影从街面走过，偶有几人与姚青对视，部分是纵横弟子，其中又有部分人看着姚青，眼中流露着从前的那抹不屑。

    姚青终于懂得了:很多人不是对自己的本事不服，很多人只是单纯的嫉妒。

    乌山镇上无戏班子，因为太偏了。没有戏班唱戏供客人欣赏，宴会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姚青看看天，天很阴，不见日头，估摸着也快到申时下四刻了……纵横派里还没吃完镇中武人都说师长们是借这次宴会与南州各门派商谈……说了这么久还没说好，师父要谈些什么啊，他们不会在山上打起来吧

    与米颢打了个招呼，说是去镇上买些东西，姚青走出了布庄。想去买些炭火，看到米颢的屋内少柴了。在镇里转了一圈，挑卖柴薪的樵夫没瞧见，没想到见着了代芙师姐。

    代芙穿着那件修裁过的纵横剑袍，身姿曼妙，缓步走入一家茶馆。姚青注意到她身后远远地吊着一伙人，看见代芙走进茶馆中，那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一人有些焦急，挥舞着手臂说着些什么；另一人表现出几分不耐烦，甩开前一人的手掌；又有一人出来，把阻拦的那人拉到了一旁。姚青只觉得这伙人有点熟悉，过了一会儿终于想起，原来他们是雪流门的弟子。

    不知道萧能那几人要做什么。姚青看看茶馆的门口，雪流门的几名弟子从那处消失，仅余两人:出来阻拦的小师弟、拉开小师弟的那名弟子。要过去一下吗姚青想，总感觉萧能不会做什么好事。

    却又想起上午偏殿里代芙的模样。虽然不如以前那么的逼迫，但姚青事后回想，隐隐觉得这时候的代芙师姐比以往更加危险。

    不知是因为什么。

    姚青最终没有上前。

    顺着街道往下走，他来到了一间饭馆。未到饭时，饭馆里零星地坐着些武人，点了几碟点心、几壶茶水。有些早晨没资格未能上山的，也有些在道场旁观看了纵横派小试剑的，多是散修；没能上山的聚着上了山的，要他们给说说山上发生的事情。

    乌山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不就是一群弟子进行半年一次的考核吗这有什么好说的姚青很是无语。

    不得不佩服那几名上了山的武人口才



第四十三章 有人不请自来
    第四十三章有人不请自来

    在跟年轻僧人解释了五遍自己并不是丁雨伯师兄之后，姚青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名天马寺弟子的师父说他没有修炼佛法的天赋了。这榆木脑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的武功；还修炼佛法，若是他去私塾里念书，非得给先生骂得头都臭。

    年轻僧人看着姚青，一副如梦初醒的表情，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迷糊了。”

    姚青看了看他，心想你这几乎就是笨了。

    年轻僧人又开口:“既然你不是丁雨伯，那么你是谁呢”

    “我叫辛青。”姚青说道。

    “噢，”年轻僧人感叹了一声，“不认识。”

    “……”

    “你和辛掌门是什么关系呢”

    “我是他徒弟。”

    “辛掌门的徒弟不是丁雨伯吗，那你……”

    猛然惊觉，这家伙又要堕入先前的轮回，姚青赶紧打住他:“我是辛青，师父前些日子新收的徒弟。”

    “噢，”年轻僧人感叹了一声，“原来是这么回事，你早说呀。”

    “……”姚青看着年轻僧人，问道，“请问师傅的法号是”

    “聪明，”年轻僧人说的时候一脸得意，“师父给我起的，非常符合我的特点。”

    姚青看了看他，心想也许这只是你师父给你的美好祝福吧。

    伙计上前，提着一篮糕点，恭敬地放在姚青身旁:“客观，您要的点心好了。”

    姚青对他点头致谢，旋即看向聪明:“师傅，我先走了。”

    “快走吧，”聪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雨就要下下来了。”

    姚青扭头瞧了瞧店门，在这个位置根本瞧不到外头的天空。姚青笑了笑，说道:“你怎么知道的，明明就看不见天上的情况啊。”

    “感觉呀，”聪明继续倒茶，说道，“水汽浓重，怎么看都是一场雨呀。”

    “好吧。”姚青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

    提起点心篮，与聪明僧告辞。

    临行前，听得聪明低声说道:“你小心一点，刚刚饭馆内有人挺注意你的。”

    本不在意，以为仅是因为自己这身灰色剑袍引人瞩目。然而从饭馆走出一段路程，姚青猛然察觉:自己在被人跟踪。走完一条街，姚青做出判断:跟踪自己的，是一个人。

    此人只是远远地吊在后方，并不接近，跟着一半便消失不见。是回去禀报了吗姚青默默地想着，自己是被什么人盯上了吗难道……自己暴露了

    一路乱想。不过担心可能是多余的，一路无事。

    …………

    过了不久，真的下雨了。就在姚青回到布庄之后的片刻。

    一路上，天幕灰蒙蒙的。先是一阵牛毛般细细的雨丝，潇潇地从云间落了下来；突然又大了起来——春雨好似几个顽皮的孩子，嬉闹着从山林间跑过，窗外时而疏落、时而密集的雨声，是他们游戏的动静。

    春雨总是这样，来得慢，去得也慢。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候，姚青想。他看看米颢，问道:“布庄内有纸伞吗”

    “有，”米颢说道，“等会儿我取给你吧。”

    姚青笑笑，把装着点心的篮子放在木几上。

    “唉，”米颢叹了一口气，“你不必每次都这样的。”

    姚青沉默了良久，说道:“那我以后不这样了。”

    米颢笑:“如此便好。”

    …………

    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装



第四十四章 来请你作客
    第四十四章来请你作客

    千鸟门弟子雷飞松和彭宏对视了一眼。

    “不认识也不要紧，我们这么一说，你现在不就认识了吗”雷飞松笑呵呵地说道:“我们是荣天澈师兄一派的弟子。”

    彭宏说道:“我们来这里，是荣师兄想邀请你赴一场宴。”

    “宴席”姚青诧异。

    “是的，”雷飞松微笑着说道，“荣师兄有些话，想和你当面说一说。时间是半月后，地点是灵竹镇的西风楼。门中会有车马接送来回。”

    彭宏从衣衫内里拿出一份请柬，走上前几步，将之平置于姚青身旁的木几上，回到原位，声音尖锐地说道:“请辛小兄弟赏光。”

    姚青看了看那张请柬，迟疑了片刻，并没有直接答话。

    正在这时，米颢从里屋步了出来。

    彭宏瞧了一眼米颢，又看看姚青，对他说道:“辛小兄弟不急答复，好好考虑一下吧。”

    雷飞松见彭宏说了这话，也随着说道:“那我们就先行告辞了。”

    从一旁拾起竹笠蓑衣，上下穿戴好。布庄大门微开一线，两人侧身离去。和春雨相反，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

    留下了木几上的一份请柬。

    屋外，雨还在下，木门一开，绵绵的雨声便飘了进来。天色已然近晚，浓厚的阴云把天际压得更黑；两名千鸟门弟子出门后顷刻便融入了暮色中。

    姚青注视着雷彭两人消失的方位，默然暗想着什么。米颢从里屋走到他的身旁。

    “千鸟门的人”她轻轻地问道。

    姚青看了看米颢:“你知道得不少呢”

    “他们说话太大声了，虽然我在里屋，但也还听得见，”米颢说道，“你认识他们吗”

    姚青摇了摇头。米颢疑惑:“那他们因为什么缘由找的你”

    仍是摇头。姚青指了指木几，说道:“他们给了我一张请柬，说是请我参加一场宴席。不知为何。”

    打开请柬。一行一行阅读下来，视线最终来到了最末尾的署名:

    “千鸟门荣天澈谨呈”。

    “他说……觉得我学到了纵横剑法的真意，想与我探讨学习一下剑理。”姚青将请柬全数看完，旋即抬头对米颢说道。

    “你学了多久的剑”米颢忽然问道。

    “嗯……不到半年。”姚青说道。

    “是了，”米颢说道，“街坊都说，荣天澈是千鸟老掌门的关门弟子，千鸟门成名多年的高手，相信他已经经历了无数实战，那么他需要和一个学剑不到半年的家伙学习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