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位置:首页  >  武侠修真

青白传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李伍豪

    由乌山正道拾级而上,不多时便看见了耸立于林间的那道山门。将至饭时,守着山门的轮值弟子离了屋舍。

    再不远,纵横派的诸多建筑中都已各自燃起了灯火。

    丁雨伯不停地说着乌山周遭的趣闻,比如某位师弟迷信市井说谈,上了山之后就致力于找寻所谓的神秘洞府——还真给他寻到了一处岩洞,结果那师弟想也不想就冲进了纵横派的化粪池,当场被熏得不省人事,隔天才被山上的杂工找到,后来那师弟自觉羞愧难当,自请下山去了;又比如某位师兄在后山遇到了一只幼猫,想着把它带回屋院中饲养,结果头天晚上那野猫在他的屋里拉了一地的屎,那师兄起床时气得差点把那猫给杀了;还比如……

    姚青正听得来了兴味,丁雨伯忽然就住了嘴。姚青疑惑,瞧向师兄,发现丁雨伯却是脸沉如水。

    “别躲了,”丁雨伯看着某处被林木遮掩的暗处说道,他的声调已经冷了下去,“是你们自己出来,还是要我过去”

    ——有人埋伏

    姚青心下微惊,随着丁雨伯的视线看了过去,同时不由朝师兄靠近了一些,很是紧张。

    两人注视那处许久,但那里再没有半点动静。时间长了,姚青不禁有些放松:莫不是师兄看错了,那里真的有人吗

    他扭头正想向丁雨伯发问——

    也就是这一刻,那处林木间的暗影一阵波动!

    一条黑衣蒙面的人影遽然显现,数步突进便冲到了两人身前,并且右手扬划,挥出一道逼人的冷华!

    丁雨伯的身位靠前,这记劈斩当然是冲着他来的。

    他并未慌乱,看清了黑衣人持握的应是一柄半尺的短匕。

    他手中并无任何器械,在这等情形下占了极大的下风,按理说应当暂避锋芒、拉扯迂回以等待时机。

    可丁雨伯没有。他非但不退,反而动身冲向了黑衣人!

    外人看来这根本是愚蠢的冲动,但实际上丁雨伯并非是暴虎冯河——黑衣人不曾料想其会采取如此激进的应对方式,瞬间被其拉近了数个身位,那斩击的距离感顿时出现了偏差。

    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被丁雨伯抢进身内;后者坐低了重心,两手加持抵在了他右手的手腕之上,那记斩击立即殒于起式,再无法落下半分。

    不过没有关系,这半尺余长的匕首仍能帮助他在近身格斗中占住优势。

    黑衣人应变也极快,刃尖掉转成反手持握,手腕一扭,便要割向丁雨伯相抵的右手腕脉!

    但他遗漏了一个细节:丁雨伯进身坐马的时候,前脚的踏位离他的两脚间隙很近。

    因此,丁雨伯这时候做了四个动作:蹴出前脚往黑衣人的后腿处一绊、抬马腰胯进身一靠、加持的左手转而压向黑衣人的右手臂弯、抵触的右手借劲往外一带——黑衣人立时失了架势,那原本抹向丁雨伯手腕的尖刃更是刺向了自己的左肩!

    丁雨伯的右手再用力往那匕柄末端一按。钢铁贯入血肉。黑衣人蒙脸的黑纱下传出痛苦的嘶呼。

    此刻他的下盘已虚,要是再摔倒在地,难逃被制的下场。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人的左手前搭,五指紧抓按着右臂的左手衣袖,硬生生止住了这时间的跌势,双脚当即着地立稳了!

    丁雨伯也不给他喘息的空闲,揪住了黑衣人附上的左手,想要向旁拉扯、再次破坏其身体平衡。

    黑衣人左肩已被刺伤,一条胳膊绵软无力,绝不能被掣住;他自己清楚,此际立即松开了按着伤口的右手、袭向丁雨伯的心胸!

    丁雨伯只把左肘微抬就挡在了黑衣人的拳路之上,但黑衣人陡然变拳为掌,往其肘上按出一股崩劲——丁雨伯受这劲道所阻,动作立时变缓了;而黑衣人借着反作用力弓身疾退,左手前臂竭力一抖,留在丁雨伯指间的便只余几片破裂的黑衫;这短促的空隙,黑衣人已经退开了三丈。

    丁雨伯并不着急,随手丢弃撕下的碎布。黑衣人这时败象已呈。丁雨伯一边提防着黑衣人的暗着,一边朝其靠近,准备将后者一举擒伏。

    黑衣人忍痛拔出刺入左肩的匕首,立时带出一股鲜血——但他第一时间没有去理会自己的伤口,而是将右手重重一摔!

    一道锋芒激射而出——不过丁雨伯早有准备——可他马上发觉了不对:那匕首的投掷角度甚斜,明显不是朝他发来的!

    丁雨伯偏头——只见那柄匕首果然朝着姚青飞射而去了!

    姚青此前正处于眼见这番实战的震撼中,两方的出手都极快,他甚至不能明白地看清他们的动作;但他看懂了,几个兔起鹘落之下,师兄便扭转了极大的劣势、从而稳稳占据了上风。

    他还来不及给师兄在心头叫好,那场间的利刃居然毫无征兆地朝自己袭来——这一瞬姚青大脑蓦然一片空白!

    丁雨伯最初未曾料想,此际还隔了数个身位的间距,即便想要救援也是再来不及。

    危急之刻,姚青忽然自己动了:完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好似野兽濒临绝境的本能反应,姚青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沉身微斜,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刃锋!

    姚青精神恍惚,躲开这记飞刃之后再也立不稳脚跟、跌坐在地;而那匕首余势不减,深深地钉入了姚青身后的一株老树之中。

    在这转眼的片刻,黑衣人已经运起全身剩余的力气,朝着丁姚二人来时的山道疾走奔逃。

    丁雨伯眼神微霁,就要动身追赶。黑衣人负了伤,气力流失很快,他有把握将其追上制伏。

    不过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瞧了瞧姚青,还是止住了追赶的步伐。

    “没事吧”丁雨伯走向师弟,伸手将其从地上拉起。姚青惊魂甫定,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

    丁雨伯走到他身后的树前。匕首投掷的劲道很足,深深贯入树身中,丁雨伯拔出来,似乎想到了什么,两眼微凝。

    看了半晌,丁雨伯也没认出什么名堂,只好取出一片布帛暂先裹住刃身携带。

    他瞧瞧前方林间那处阴影。先前黑衣人便是由此发起的突袭。

    丁雨伯沉默了许久。

    在与黑衣人的交手期间,他的余光分明瞥到了那儿有另一条身影偷偷离开了。

    那身影的行迹很隐蔽,但依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看见那身影往树林后方的山道去了。

    和这边这条山道一样。那是上山的山道。

    从这个方向上山,只能通往一个地方:纵横派。




第六章 拜师
    第六章拜师

    无论发生了什么,日子总是要接着过下去。

    翌日清晨,姚青由睡梦中醒转,下床走出屋外,却发现师兄早已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丁雨伯身着一袭整洁的灰色剑士袍,头发看着也是精心梳理过,一副十分正式的打扮。姚青心下疑惑,不禁问道:“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傻子,你今天不是得拜师吗”丁雨伯将手上的素袍与毛巾扔给他,“跟我来,赶紧的。”

    姚青噢了一声,依言起步。在丁雨伯的带领下,两人走了半晌,来到了后山一处清泉旁。

    “按照本派惯例,今早你要在此先行沐浴,让泉水洗涤身体与心灵。”丁雨伯解释道,旋即朝这片竹林外走去,“我在外头等你,好了就叫我。”

    姚青看了看师兄的背影,又瞧了瞧身前的这泓清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水中隐约浮现倒影,姚青在其中看得清自己的模样。苍狗白衣,世事无常;也只是过了半个月,但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从今日起,自己便要正式成为纵横派的弟子了。内心这样想着,姚青解下衣衫,踏进了这池清泉之中。

    然后立即打了一个哆嗦。清晨的山泉确实很冷,凉意沁人心脾;姚青不知道自己的身心有没有得到净化,不过精神的确清醒了很多。

    沐浴之后,丁雨伯又带着他往祠堂走去,向纵横派的历代祖师焚香敬拜。

    这时间很多弟子都已离舍预备早课,有些弟子远远地见到丁雨伯和姚青,不由己地驻足议论着什么。

    最后终是来到了合纵堂前。有弟子先行通报,丁姚两人分前后步入堂中。

    此乃纵横派当今本堂,为领导层主理事务的两大纵横派重地之一;姚青昨日依然踏足了一次。

    但今日的情形显然不同,合纵堂内齐集了许多人:辛灵烟坐于上首,两旁还有几名姚青叫不来名字的师长;他们身后还列站着数十名年轻的面庞,均像丁雨伯一般梳理穿戴,各自用不同的眼神瞧着进来的姚青。

    有平淡、有好奇、有不屑、有……敌意。

    姚青朝那道视线瞧去,见着了一名魁梧的青年弟子。那名弟子脸色阴沉,丝毫不克制眼里的敌意,似乎是因为场间的师长才不敢过分放肆。伴随着那名弟子看过来的目光中不乏同情。

    姚青想了想,觉得无所谓,便不再看那方向。

    “弟子丁雨伯,见过列位师长。”丁雨伯走上前去向座位上的长辈们行礼,随后退至一旁,与一众弟子站在一起。

    姚青想着先前师兄在路上的吩咐,立在原地并没有动。

    辛灵烟霍然离席起身,走到姚青身前。众人的目光也随之牵引,列站靠后的弟子的窃窃私语也都消失,合纵堂里安静了下来。

    姚青以为他会对自己说什么,但并没有。

    辛灵烟走到了其身前,转过身来,却是对在座的其他人说话:“辛青是我的远房表亲,家逢巨变,而今来投我乌山门墙。从今天起,他便拜在我的门下学剑。”

    合纵堂里传出一阵低低的喧哗。师长们明显对这个消息是早已知晓,此时都很平静;但不是所有弟子都事先明白,不免惊讶。

    纵横派一向是在春季与秋季来临之际招收新弟子,且起初只是纳入外门习练基本功法,掌门如此作为,是不是……有些徇私偏向了

    那些看往姚青的目光更为复杂了起来。

    辛灵烟扫视众人:“有没有什么问题”

    师长们沉默不语。



第七章 三年之约
    第七章三年之约

    “够了,秦川,退下。”一直在座位上默不作声的一名长老开口了,看了看辛灵烟,又看了看那名弟子,呵斥道,“退下,不得对掌门无礼。”

    那弟子却不肯就此移身,低头瞧着脚下,像是在等辛灵烟给予一个答复。

    “秦川,你要想打,比试时我来陪你打,”丁雨伯走到众弟子前列,冷笑说,“当年我进纵横派,也是未学一招半式,师父便把我收作入室弟子;这么多年了怎么没见你说些什么你练了多久的剑了欺负我师弟是新手,你也好意思吗”

    秦川听了这话,咬紧嘴唇,依旧不发一言,态度很是坚决。丁雨伯见了又想说些什么,但是辛灵烟却在这之前先说话了。

    “三年。”辛灵烟淡淡地说道,“等他学了三年剑,你若仍想比试,随你。”

    虽说得到了掌门的答复,可秦川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变好,他的脸色反而更沉了一分——三年之后,你要想比试就随你——掌门或者是说,这小子只需三年就能超越我

    ——那我这么些年的努力究竟算是什么

    辛灵烟说出这话后,许多弟子都低声惊呼,有些弟子的眼神也变得凝重了起来,错杂的目光纷纷投到了姚青身上。

    很多人心头微讶,秦川毕竟也是在吕师伯门下习了六年纵剑法,掌门对辛师弟竟抱有如此信心吗

    丁雨伯想到了什么,悄悄翻了个白眼。

    有名弟子刚才都在低头神游,这时候抬起了头,仔细地对姚青打量了一番。

    有名青年弟子看着姚青微笑。

    有名女弟子觉得事情变得好玩极了,甚至咯咯地笑了起来。

    ……

    姚青却是想着其他。秦川此际瞧向了他,姚青不介意也不惮于和秦川对视。

    “希望你这三年内能练得强一些。”秦川沉声说。

    姚青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管怎么说,此端算是告一段落。秦川也是回到了站列中。

    辛灵烟伸出了手掌。一名中年长老离座上前,将一本湛蓝封页的小簿递到他的掌中。打开册子,里头写着众多的名字,成支列延续。

    毫无疑问,这不大的册子便是纵横门谱。辛灵烟又从旁侧拿起毛笔,在砚里蘸了些许炭墨,于其中册上、自己的名字之下、写下“辛青”。

    他看着姚青,平举纵横门谱,面容变得肃穆:“即日本座收尔入纵横门下。从现在起,你便是我辛灵烟的亲传弟子,得许修炼我派武学堂奥;尔往后该当勤学不辍,他日证我纵横之剑道。”

    姚青知道这时候容不得马虎,拨开袍子的下摆,于堂中跪下、朝辛灵烟磕头,恭谨地行了应尽的拜师礼。

    丁雨伯笑了笑,心想自己可算有个师弟了。许多弟子看向姚青的目光也都充满了羡慕。秦川低着头,没有看向场中。

    没有过多的繁缛,拜师仪式就此结束;众人也都各自散去,回归正常的生活。

    “好好学。”丁雨伯来到姚青身旁,鼓励道。

    “是。师兄……”姚青想着秦川先前的态度,打算向丁雨伯问问,将内心的疑惑一五一十地说了,“那人何以这般敌视我,我们之间并无冤仇吧”

    “哦,那个讨厌的家伙叫秦川,”丁雨伯说,“曾经的他十分渴望拜在师父门下,进了纵横山门之后蛮刻苦的,不过师父并没有看上他;现今你未习一式纵横剑法,便得师父收为亲传弟子——这下你知晓秦川的妒怨从何而来了吧”

    姚青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

    “那这也不能怪他,”他说,“我的确属于一个规矩之外的特例。”

    丁雨伯看了姚青一眼,知道师弟是多心了。

    “别人怎么看,那是他们的事,你不必理会,也不要受到影响。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一味地纠结过去,是走不好未来的路的。”他说,“不必拘泥于陈规。要说特例,师兄我多年前便是当了这个特例了,你才不是第一个。”

    姚青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12345...15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