孑三娘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既云胡
没了陈林生,众人觉得不是夜神教的人,再排除汝三水,剩下修行法门近似的,只有薛家或者梁家。
但薛家的人偏偏这两日借住的是江家,那就只剩下梁家了。
此
100、琴瑟
事发突然,汝三水没和任何人商量,独自一人以阴形离开,翻山越岭,至午后申时三刻,方到达应天府。
白鹿剑从梁家手中到达汝三水手中,以梁荆所说,是白家人的意思。但此时此刻汝三水明白,当时那书信背后的人,是陈林生。也就是说,陈林生在白家,有一个权力不低的内应。
从那时起,他们不断骚扰梁家,让白鹿剑成为烫手山芋,又旁敲侧击地让梁家把剑送出去,就是要断了梁家的生机,也断了汝三水的牵挂。
陈林生下了好大的一盘棋。他死了,这局棋还在继续,这最后白家的一步落子,就是为了让梁家覆灭,让自己走火入魔,成为他大杀四方的助力。
汝三水曾经杀过夜神教一个姓周的宗主,那人临死前求生说,另外两个宗主,一个在湖州,一个在信州南。湖州的那一个,经过证实,就是在颖州城外安阳山上,死在汝三水手上的那个。
信州的那一个夜神教宗主,汝三水本以为江白两家的镇压有效,没有铲除也已经逼走。但现在她怀疑,剩下那个宗主,就在白家人当中。
至梁家,汝三水请见家主梁荆,听说是汝三水到访,他很快便亲自迎出来。
梁荆请她到会客厅室一叙,汝三水哪还有心思坐下聊,边走边和梁荆讲清楚了始末。
家宅只三进三出,一进之后,梁荆停下脚步,站在天井中。
“我们自认堂堂正正,没有做过任何奸邪之事,为何要逃”
汝三水:“现在不是你们自认清白就能解决的,他们认定了是你们,无论再怎么辩驳,也是你们,梁荆你明不明白”
“逃,就是坐实了罪名。我愿意以死自证清白。”
迂腐!汝三水气急揪住梁荆的衣领:“我放弃梁守来救你,你说愿一死”
梁荆神色动摇,许久之后,他说:“请你带走内人和阿宝,保梁家的血脉,我与其他人不会再离开。”
此时夫人抱着孩子,走进天井,看着梁荆:“我陪你。”
梁荆:“你要违逆我”
阿宝此时已经大了,在蹒跚学步的年纪,带着好奇的眼神看着汝三水。
夫人把阿宝放进汝三水怀中:“嫁夫随夫,我哪敢违逆你一直以来,你的意中人也不是我,我更是做什么都不对。可事到如今了,我只是想陪你一起赴死,你不愿意,我也要留下来。”
阿宝觉察到气氛不对,挣扎着想回到娘亲怀抱,挣扎不得,咬着手指头哭起来。
汝三水看他们实在僵持不下,这样耗下去,明日一早各世家就要杀至门前。
她想着不如去拖延时间,好让夫人劝梁荆一同逃难。突然听见墙外纷乱的脚步声,梁宅被兵马包围住了。
汝三水瞪大了眼,怎么会这么快他们是以马行路,绝不可能追上她。难道原本就在太平府设下了人手,收到信鸽后就动手
两边都不是罪不可赦之人,汝三水不知该不该为了梁家,屠杀门外的围兵。
汝三水抱着阿宝,安抚地摸着他的头顶,对梁荆说:“对不起,那些世家子弟,我不想杀。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把你错当做了敌人,不是蓄谋害你们的人。”
梁荆也听到了动静,向汝三水作揖:“若梁荆身死,请求诛杀蓄意谋害之人,为梁家报仇。”
汝三水顿首:“我会的。”
她说完,身形一展,飞上房梁。她抱着孩子,越过包围,踏着别家的砖瓦离开。
她离开太平府,用魂雾做绳,将阿宝绑在背上,顺着来时的路向回赶。她还想救梁守。
酉时末,汝三水逢上了各世家的队伍。
她站在队伍前方,领头的马车上坐的应当就是白子楠。
婢子妍儿挑开车帘,白子楠果然坐在车中:“你这是要与我们为敌”
“我知道我若为梁家开脱,你们定是不会相信的,现在我只要一人,你们就可以继续前行。”
汝三水向囚车走去,被持剑者包围,她依旧一步一步地向着梁守走去。
拔剑包围的人越来越多,汝三水冷言:“你们如果想走,我也不留你们哪一个。如果你们一定要挡在这里,你们哪一个,我都不留。”
不见有几人退,汝三水取出怀中鲜红的骨埙,一曲高亢破空。
埙音最早是她用来调动自己心绪,好支配魂雾的,如今她愈发熟稔,用不着它,埙便只拿来扰乱别人的神智。
那些人纷纷抛下剑,痛苦地抱头。汝三水拔出后腰弯刀,高高跃起,一刀劈裂囚车门。
梁守也受到埙音的影响,脑袋也是欲裂之痛,但求生欲支使他,从囚车中奔出,一把抱住汝三水。
白子楠在马车中,突然看到姜文矜低着头
101、槐花
汝三水带着两个孩子,能走的距离还是有限。她感觉背着的阿宝好像有一段时间没有哭了,找了背夜风的地方停下。
放下梁守,汝三水把阿宝也从背上放下,细看时,阿宝闭着眼,在睡着,探气息还算平缓。
汝三水觉得夜间有些冷,要再赶路,两个孩子不一定扛得住。于是抱着阿宝,牵着梁守,寻了最近的一个城镇,找到客栈。
汝三水要了间房,只有一张床,梁守在里面睡下,她小心翼翼把阿宝在外面放好,盖上被子。在一边点上蜡烛,坐着看顾。
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些心神不宁,还是觉得会出事。看着两个孩子的侧脸,那种无端的恐惧让她突然蹭的一下站起来。
她回想起两百多年前的那一幕,梁云楠也是一路安睡,最后却被发现命不久矣。
梁守是个小小少年了,有什么不适会告诉她,而且他刚刚躺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那小阿宝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哭声
汝三水上前抱起阿宝,检查他的周身,这动静没有让他醒转,汝三水更心急了,把他翻过来,才见到后颈处,有一道很浅很细的皮肉伤。
姜文矜当时从背后攻击汝三水,尽管扑了空,那黑色的阴戾之气却在孩子后颈留下一道擦伤。
汝三水从不滥用魂雾攻击活人,一旦要用,就是起了杀心,不会留命。但曾有一个普通人,受了她的魂雾之伤,没有立刻毙命,就是薛瑾妤。
她想起当年薛瑾妤恶化的伤势,如果一样在这个孩子身上……汝三水感到一阵恶寒。
客栈外,如果有人夜半经过,也许会见到这奇异的景象。
从汝三水所在的客房内,消涨明灭的紫红色光亮,在夜色中格外亮眼。窗户的缝隙里,居然落出一些不知品种的粉色花瓣,带着荧光飘摇蹁跹。
汝三水跪在榻边,抱着阿宝,手指搭在他的伤口上,源源不断地给他渡着百花的生命力和她体内的精魄,一点一点地修复着那看似不起眼的伤痕。
她闭着眼,眼角有一丝泪光。
“阿宝,不要怕,阿姊在这里,阿姊带你回家,给你打槐花……”
在那遥远的往昔里,一个可爱的孩子,走在汝三水的前头,欢欣雀跃地喊着:“阿姊,槐花开啦……”
白子楠次日醒来,已在马车上。他掀开车帘,看向外面,大约寅时末,未及卯时。
他夜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坐在一株槐花树下,槐花就自己落在了他的篮子里。此时不知为何,口中似乎真的有一点槐花的味道。
随行的人见到白子楠醒来,向他报:“昨夜我等听到动静,怕有不测,所以私闯了少爷您的帐子,见您倒在地上,香炉之中残留了迷香,您的贴身婢女已经不知所踪。是否需要分派人手去追查”
要追查早就派人出去了,何苦等到早上再来问过他这些人本来就不把一个命不值钱的下贱婢女当回事,碍他的面子再来问一句罢了。
白子楠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不必了。”
她从来都不曾想过留在他的身边,也对去应天府“见识世面”并没有兴趣。她是夜神教的人,至今未走,只是因为白子楠有机会面见秦王,甚至可能通过秦王面见圣颜。
夜神教之人,唯恐天下战乱止,他们会成为全天下人唯一的敌人。
他只是觉得,她就算一开始就抱着如此不纯的心思,难道,也从来未曾对他有一丝的动心
她的心系之人,又是谁在那人的面前,自己对她的一片真心,难道就是一场笑谈
白子楠此时没有过多的时间去思考儿女情长,他下令加快行车速度。他如今知道梁家是被加罪,要防止有其他世家子弟先至,与梁家起纷争。
可他到达应天府时,却发现一切都已经迟了。他看见梁家下人的鲜血从门内喷溅到街口。
一批武器更加精良,人手更加充足的队伍,像是早就等着他们的到来,把他们团团围住,不由分说地就将囚车中的梁家人也一一当胸刺死。
变故就在转瞬之间,鲜血从囚笼中滴落至尘土中,胜负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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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倒戈
江珩的父亲一直是支持江珩为铲除夜神教与孑三娘联手的,但说到底并不能完全信任她。
当初的条件是,汝三水必须时时刻刻在江家的视线内,由江珩亲自监视。然而当梁家事发,江珩却任由汝三水独自离开。
原本汝三水由于江珩的作证,可以免除嫌疑,梁家成为矛头所指,可她为了救梁家人离开了信州,一切的矛头便都重新指向了汝三水
江珩再三承诺,汝三水的一切作为由他一人负责,可并不能得到认可。确实,如果汝三水真的大开杀戒,这个责任是江珩身死也不能弥补的。
江珩好不容易抽身出来,在月庐中等待汝三水归来。从前一天的傍晚开始,他就坐在月庐前,直到第二日的卯时才远远见到汝三水的身影。
他匆匆站起来,因为长时间的静坐,腿有些麻木,还踉跄了一下。他敲打敲打自己的腿,仍然向汝三水回来的方向跑去。
除了汝三水还有梁守,以及她怀中抱着的孩子。越近江珩越觉得不对劲,汝三水的脚步很虚浮,几乎是靠梁守扶着的。
他终于跑到汝三水跟前,见她的脸色实在是差,便一手接过她怀中的孩子,一手揽住她的腰身,让她靠着自己往回走。
“你怎么样我当时该和你一同前去的……”
汝三水打断:“不,你不去是对的,梁家的事情,你不要插手。”
回到月庐中,汝三水靠在自己的榻上,阿饼喂她吃下一颗丹药,又以自身精魄渡给她。
“好了,没什么大事,和以前救人一样,让我睡上一天就恢复过来了。”
阿饼收回手,江珩扶汝三水躺下。
“阿姊,那两个孩子怎么办我们应当是无法长久保住他们的。”阿饼指指江珩:“他肯定也会在众人视线之内。”
汝三水沉吟一会儿:“我想,我得欠江怀一个人情了。”
这一夜汝三水非常不安,辗转反侧间有一个离奇的梦境。
她梦见自己又来到了庐州城墙上,只不过是坐在那里,面对着的不是攻城略地的金人军队,而是形形色色的世家子弟。
“我不为任何人。所作所为,只为自己,没有理由,开心便可。我若乐意,便护佑天下便屠尽天下,都是一念罢了。”
汝三水听见自己如此说到。
她居高临下地坐在城楼上,斜斜靠着,轻嗅软剑。那剑锋冷凛,丝丝人血如花浸染。
“鬼女怨念数百年!果然嗜杀成性,不可理喻!……竟如此地……”
她低眉瞅着城下那些义愤填膺的“名门正派”,笑得竟很欢:“不可理喻人活着居然无依无靠让你惊讶,还是我活着无忧无虑让你惊奇人生百年看不开就算了,我可是要长长久久活着的,恕不能强迫自己来如你所愿。”
埙声起,离魂意。她扶衣轻跃而下,烟行谲视,失魂的人们僵立在原地,阴森诡谲的鬼气,在青天白日下弥漫开来,森冷闭日。
悠扬的埙声中,无数鬼影轻舞,穿梭于人群,似有私语,查查切切。
阳光再撒下来的时候,已是遍地枯尸寒骨。
汝三水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一夜过去了,窗外确实已经撒下阳光。
她隔着朦胧的纱帘看向外面,江怀已经站在门外等候。她更衣起身,把阿饼喊入房中。
“江怀已经来接手梁家的孩子了。阿饼,我要你也一同跟去。”
阿饼:“我不是孩子,不需要他江怀庇护。”
汝三水耐心道:“我有不好的预感,剑锋可能已经指向我了。”
那一柄让天下人众志成城的剑,总要指向一个共同的敌人。至于由谁来扮演这个敌人,有时却是能被有心人操控的。
“所以你要赶我离开你”
汝三水蹲下来:“听我说,你和他们一同去,我也不能完全信任江怀,你帮我看顾那两个孩子,你清楚他们对我的意义,对吗梁家的血脉,是我最大的心结。”
阿饼犹豫片刻:“那你答应我,会平安回来。”
汝三水微微一笑:“当然了,我和我的亲人都有誓约,平安归来四个字,会永远把我锁在你的身边。”
春日将末,月庐中盛开不久的早春花卉,即将凋零,蔷薇该开放了。
自从应天府一行,见证梁家一门冤死后,白子楠终日不宁,常有噩梦。
他总是梦见自己孩提的时候,戏水、登山,习字、温书。但又好像
103、委屈
她以阴形隐匿,是为了逃离他人视线,却大意间误入了这个阵法的边缘,转瞬就被吸入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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