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特别白
听到那把总的话,那几个官兵纷纷拜倒在地,接着耀武扬威地站了起来,成了那把总亲口封的什长、队长。
不远处,看着那些转身便欺压起同伴的官兵,徐通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些官兵是拿来凑数的不假,但上了阵就该有些用处,他让手下营兵军官去提拔这些恶人,就是要他们驱赶这些连猪狗都不如的泥腿子去做炮灰。
“老爷,都准备好了!”
手下亲兵家丁的喊声让徐通回过了神,然后他便拨马而走,接下来他可是要唱一出大戏。
望着前方黑色浓烟里若隐若现的村庄,徐通回头看向了身边的家丁们,速度减慢之余,却是大声道,“等会记得都装得像一点,莫要给老爷我露了马脚!”
“老爷放心,咱们晓得该怎么做”
徐通身边,长得恶形恶状的家丁头子狞笑着说道,看着便不像是好人,周围其他家丁也不是个个都长得如同天生恶人,只是眉眼间的那股子邪气怎么都遮掩不了。
……
又是座被烈焰焚毁的村庄,不过这回只有老弱被残杀殆尽,弃尸于村头,那些青壮男女则是被绳索绑了,好似两脚羊般被前方穿着漆黑甲胄的骑兵牵着,麻木地向前走着。
如雷的马蹄声响起,让这个村庄被掳掠的男女都不由惊恐地抬起头,刚才就是伴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那些穿着黑甲,自称是高阎罗手下的骑士们带来了杀戮和死亡。
但凡是抵抗的,方才早已被杀戮一空,这些还活着的村民剩下的只是行尸走肉般的空壳罢了,可本能和天性依然驱使着他们想要活下去。
“是官兵,是神木堡的徐爷爷!”
牵着这些青壮男女的黑甲骑士们发出了惊恐而浮夸的喊叫声,接着这些双股战战的俘虏们看着先前还不可一世的黑甲骑士们居然丢下他们落荒而逃,然后就远远地瞧见那伙来袭的官兵老爷们追杀起那些黑甲骑士来。
明明四周已然没人看管,可是那些被绳索绑住的青壮男女却没人逃跑,只是呆呆地在原地站着,直到不远处烟尘扬起,那些骑马的官兵老爷到了他们近前。
打头的是个穿着甲胄显得威武非常的老爷,只见这位老爷策马到了后,瞧着他们居然潸然落泪,哽咽着道,“都是徐某无能,来迟一步,竟然叫你们遭了那高进贼子的毒手!”
“这位是咱们神木堡的千户大人,徐老爷,那河口堡的百户高进,匪号高阎罗,勾结白莲教匪,图谋造反,眼下已经有不少村寨都遭了他们的毒手……”
徐通边上,还是跟了个能说会道的亲随,他见那群获救的俘虏好像呆头鹅那样杵在原地,于是便立马吆喝起来,当听到面前那位老爷竟然是神木堡的千户大人,那些青壮男女一下子全都惶恐地跪在了地上。
东山的老虎吃人,西山的老虎也吃人!
这些年来,徐通这位千户大老爷才是神木堡附近村寨里人人惧怕的对象,每年收税粮的时候,千户府的家丁老爷们同样动辄打骂甚至杀人,也有不少妇人少女被糟蹋。
那高阎罗的兵马凶残,可眼前这位徐大老爷的兵马又能好到哪里去!
刚出狼吻,又入虎口。
对这些只想活下来的村民们来说,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分别。
徐通看着这些跪倒在地,丝毫没有被拯救喜悦的村民,那张拼了命才挤出几滴眼泪的老脸上有些挂不住,这些泥腿子不该欢呼雀跃,然后痛骂高进那小儿,怎地搞得他好像要杀了他们似的。
“你们都起来,千户大人此来乃是拯救你们于水火,剿灭高进那恶贼的,你们都安全了……”
徐通身边的随从也不免有些尴尬,这些泥腿子真是该死,叫老爷的戏都白演了,这几十个男男女女里,就连一个明白人都没有。
这时候徐通身边的家丁,已自把四周那些逃散的牛啊羊啊的牲口抓了回来,压根就没有还回去的意思,陪着老爷演戏归演戏,这伙泥腿子不知感恩戴德也就算了,难不成还真要把这些吃食给他们不成。
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如羔羊的村民,徐通也没了兴致演那救民于水火的英雄,反正只要让这些泥腿子知道是高进那小儿纵兵行凶,毁了他们的村子就行。
绑着这些俘虏的绳子被砍断,徐通懒得再说什么,自有亲随和这些泥腿子说道,给他们些口粮,打发他们去神木堡。当然那些俘虏里,两个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的妇人被寻了借口留下了。
“老爷,这要是难民太多,堡里未必撑得住啊!”
待那些领了干粮后战战兢兢离开的村民走远,亲随忍不住朝徐通这位老爷说道,他知道老爷这是要给那高阎罗泼脏水,顺便也是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光明正大的杀戮屠村,好兼并土地,买卖人口。
“撑不住才好,不把事情弄大些,怎么
第二百七十二章 畜生当杀
徐通谋逆,按道理自然该诛三族,当然这得等到平叛事了,朝廷论罪才行。
眼下刘循要在千户所前直接处斩徐通家人并其心腹,说起来并不合规矩,要是事后遇到个脑子比较轴的御史,他还是还得吃挂落。
只是眼下徐通丧心病狂地扫荡村寨,一路向南,这是要把半个神木堡都变成白地,万一到时候那几千甚至上万的难民涌入神木堡,没有粮食赈济,不知得死多少人。
所以刘循能指望的就是从神木堡那些富户和商贾府里募集粮食,徐通府里已经被他抄了个底朝天,可是现银也就几千两罢了,真正的大头是那些田亩地契,至于府库里的粮食剩下的也没多少,更何况刘循眼下封锁神木堡,耽误农时那是必然之事,即便没有难民,粮食都嫌不足。
“徐逆勾结白莲教匪,图谋造反,眼下神木堡南路各村寨都遭了这逆贼的毒手,不日便有难民涌入,本官如今暂掌神木堡,今日于此监斩徐逆家人并其党羽,以示我等与徐逆誓不两立。”
要立威也好,恐吓也好,但杀人总需寻个过得去的由头。
这徐通大军压根不知神木堡里的反复,可在刘循口中,却好像城外已被叛贼大军包围,城里全是墙头草,他不得不杀人以做震慑似的。
那些被押着的徐通家人并其心腹,嘴里早塞了布团,眼下听到刘循要杀他们,一个个都挣扎起来,可是那些刘府的披甲家丁哪容得他们放肆,那穿着的铁靴踹过去,便是骨折腿断,滚葫芦般地倒了满地。
“来人,于我将这些逆贼都杀了。”
随着刘循大喝,张总旗他们都是亲自带着手下兵丁,挺着长枪将那几十人全部当场刺杀,顿时鲜血横流,将千户府前的大街染得通红,那些站在不远处的富户商贾们瞧着都觉得心里发寒,几个胆小的鞋沾了那流过来的人血,像是火燎似地跳到一边。
平时这刘大傻子看着乐呵呵的,谁都没把这骆驼城来的二世祖当回事,可哪想得到,这刘大傻子真发起狠来,也是杀人不眨眼的。
“诸位,眼下神木堡里缺粮,各位都是堡中大户,当此危难之际,总该做个表率吧!”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刘循看向那群大户,这些富户商贾要么是本地的地头蛇,要么就是和神木县甚至骆驼城里有些关系,要不然在徐通这老豺狗治下,焉能保住富贵。
这些年关墙边地年年喊缺粮,可实际上这粮食是不缺的,只是都进了这些富户商贾家里的地窖货仓,囤积居奇,操控粮价,趁着灾年大发其财,便是他们干得好事。
单英看着那伙富户商贾们听到要他们捐粮,原本打哆嗦的腿也不抖了,仿佛那死在面前的几十条人命成了不相干的猪狗,反倒是个个沉默以对,他就知道这群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把刀砍到他们脖子上,他们是不知道害怕的。
看着那群沉默以对的富户商贾,刘循的脸色铁青,这些富户商贾关系盘根错节,他固然是可以挑几个来杀鸡儆猴,可事后自己也必定会惹来麻烦,他还想着靠这次功劳把那副千户给扶正了。
一时间,刘循犹豫了,为了那些难民,把这些富户商贾得罪了,到底值不值
就在这时,单英在他身侧忽地低语道,“刘大人,这恶人我来当。”
听到这只有两人间才听得清楚的耳语,蓦然回头,只见单英已然扶刀跨步,走下了千户所的台阶,他本想喊住单英,可那声喊始终卡在喉咙口,最后只默默地目视着单英的背影。
站在血泊中,单英毫不在意脚上的官靴被血浸透,他养了几天伤,可脸色依然苍白如死人,那双刀削般的薄唇微微冷笑着,让面相阴狠的他看上去更显几分冷酷无情。
“某家单英,本是徐逆心腹,想必你们中有人听过我的名号,这回徐逆造反,荼毒百姓,某家方才悔悟,自向刘副千户出首。”
那群富户和商贾里终于有人变了脸色,单英在这神木堡里的确有些名声,不过却不是什么好名声,“狼顾鹰视,妨主害亲。”还是徐通当着他们的面来羞辱这位单百户的,可当时这位单百户就像条狗一样地讨好着那位徐千户。
谁能想到,这徐千户手下的忠犬也会背叛,果然是狼顾鹰视之徒,妨主害亲的祸害!
有人心中这样想着,可是脸上却不感有半点表示,不独是因为四周的刘府家丁和守城兵卒,更是那站在死人间的单英就用那种冰冷阴森的目光盯着他们。
“刘副千户好说话,奈何你们不得,可某家本就是该死之人,不在乎这身官袍。”
单英目光所至,那些富户商贾都如同见了猛虎般,纷纷避让不及,而这时候单英已经拔刀出鞘,那口薄刃长刀拖在血泊中,随着他的步伐,带起一道血线。
踩着地上的尸体,单英走到了那些富户商贾中隐隐为首的那名满脸和气的富态老翁面前,这老翁姓李,是绥德州李家的直系,在这群富户商贾中后台最硬。
旁人是杀鸡儆猴,可是单英却深谙这些富户商贾的脾性,所以他索性挑了这群人里最大的那只猴子,反正什么升官发财他已全然不在乎,只是忽然想做些自己曾经想过却深埋心底而不敢做的事情。
“单百户,你想做什么”
那李翁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单英,终究是色厉内荏,只能扯着喉咙喊起来,“刘大人,你也不……”
单英猛地提刀抬手,那黄铜包鞘的刀柄直接砸落了这李翁的满口牙,疼得他说不出半个字,这时候四周的富户商贾里有人忍不住跳出来道,“单百户,你怎地能对李翁下手!”更有人朝刘循喊起来,“刘大人,单百户持刀行凶……”
对着那些富户商贾们那无能愤怒,连狺狺狂吠都算不上的嘤嘤犬吠声,刘循只是抱臂不语,单英都动了手,他不帮忙也就算了,要是还真去阻止,这脸还要不要!
看着群起而攻的富户商贾,单英知道这群人是太平日子过舒服惯了,还真以为自己不敢动他们,当下他长刀猛地向前挥出,几个上前的立马被吓得缩了回去。
“聒
噪!”
单英大喝一声后,看着被扶起来的李翁,说出了让这疼得满脸冷汗的老头脸色煞白的话语,“李家勾结徐逆,也是徐逆党羽,刘副千户,单某先前受了伤,这脑子不太好使,有些附翼徐逆的逆贼,一时间想不起来,如今见着本人,倒是想起来了。”
眼见单英当场攀诬那李翁,四周那些富户商贾全都变了脸色,这单英当真是条疯狗,眼下若得罪了他,岂不是见谁咬谁!
这下子就连那扶着李翁,想要讨好的两人也不自觉地松了手,“你……你……!”没了半口牙的李翁更是气急攻心,可是却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一脚将那李翁当着众富户豪商的面踹倒在地,单英脚踩着这年近七旬
第二百七十三章 勇将破阵
春日暖阳,万里无云。
官道上,正懒洋洋地前进的队伍毫无警惕,这是徐通带领大军离开神木堡的第三天。
那些重甲骑丁和营兵马队,在徐通的纵容下就像挣脱枷锁的野兽,摧毁了沿途行经的村寨,对于那些搜刮来的浮财,徐通很大方地都赏了下去。
土地和人口才是真正的大头,徐通自然瞧不上那从死人身上搜刮来的区区财物,而这也让那些家丁和营兵们变得越发嗜血。
这时候徐通大军已经进入了下马坞的地头,距离丰子沟只剩半天不到的路程,可是徐通又让队伍停下休息了,接下来自然便是已经和野兽无异的重甲骑丁和营兵马队策马离开队伍,扫荡前方下马坞的几个村落。
……
下马坞中,成家坝外的土坡上,高进亲自带着马队,看着前方扬起的烟尘,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机,杨大眼和王斗几乎是前后脚赶到丰子沟,王斗跑废了整整两匹健马,将徐通的恶行告诉于他。
谁能想到徐通竟然丧心病狂到了这种地步,都不需要高进任何言语,人人请战,而高进也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弃了丰子沟,前往下马坞,结果正遇上了徐通派遣骑兵四下扫荡村落。
“高爷,呼延平愿为先锋!”
高进马前,呼延平这个自投降后就沉默的双鞭将,忽地跪倒在地,大声吼道。
呼延平本不信徐通能做出那等事情,可直到他亲眼见到神木堡的营兵假冒高家军在下马坞的村寨里大肆杀戮,连婴孩都不放过,他才知道自己有多蠢。
看着双目赤红,眼神犹如择人而噬的猛兽的呼延平,高进答应了他,方才下马坞好几处村寨同时有黑烟冲天而起,他亦是分兵救援,眼下各队归来,人人俱是血染甲胄,呼延平更是如同从血河里淹没后爬回人间的恶鬼。
徐通大军自神木堡东门出城,最先过的便是呼延平所在的红寺儿,呼延平从先前击杀的营兵口中逼问出红寺儿已经化作废墟,自家妻儿老母生死不知后,彻底疯魔了。
徐通手下的重甲骑丁和营兵马队,足足一百余骑,气势十足地杀向不远处那面插在土坡上的高字大纛,高进派兵救援那些村寨时,也主动暴露了自己的所在,甚至按捺着杀意,让那些抵近侦查的徐通手下家丁靠近看清楚他身边只有区区二十多骑。
即便眼下呼延平、张坚他们回来,高进手下也只不过五十多骑出头,落在徐通手下家将眼中,这便是天大的功劳,“杀了高阎罗!”的吼声,在这群奔驰咆哮的贼军骑兵口中山呼海啸般响起,声震四野。
看着气势如虹冲来的骑兵集群,高进环视着四周众人,这个时候或许等待后方的步队上前结阵抵挡前方那些重甲骑丁才是最稳妥的战法,可是战场上容不得半分犹豫,更何况高进眼下只想彻底撕碎前方那些恶行累累的兽兵。
“结阵,冲锋!”“一个不留,杀!”
拉下面甲,高进举枪高呼,接着便是高亢的吼声响起,“一个不留,杀!”
十骑并列,分作五个横队的骑兵阵,从土坡上轰然雷动,如同铁青色的黑潮向前汹涌而去迎向那一大片袭来的敌军骑兵。
五百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四百步、三百步、两百步、……,看着前方不过区区五十骑,却还分着批次向自己滚滚而来的高氏铁骑,徐通手下家将初时不屑,继而变色,再到两百步距离不到时,他额头隐隐冒出冷汗,再到百步时,对方依然是毫不减速地朝他们冲来时,本就阵型松散的己方骑兵开始出现了混乱。
高速对冲的骑兵群互相撞击,那是战场上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因为不管是人还是战马都会本能地畏惧,尤其是骑士,这种集群冲击,考验的是无畏的胆魄,狭路相逢勇者胜,谁先抵挡不住这种压力拨马躲避,便会输得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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