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明
时间:2023-05-21 来源: 作者:特别白
擦干身子,夜不收们穿上衣甲,又用手炉热了肉饼,就着高粱酒吃饱以后,解了料袋给马匹喂食,然后互相挨着取暖,开始养精蓄锐。
个把时辰过后,鲁达眯着眼瞧了瞧白茫茫的雪地,招呼着夜不收们起来上马,朝着下游方向奔去,他们先前沿着苏子河查探时,发现最适合大军泅渡的河段对面有座哨寨。
不拔掉这座哨寨,大军就别想悄无声息地渡过苏子河,拿下古勒山城。
五十多骑夜不收策马而去,松软的雪地遮盖住了马蹄声,小半个时辰后,夜不收们从马上跳下,这时候他们距离哨寨大约不到两里地,将马匹们聚拢栓在边上的林子里留人看守后,鲁达分派十人自潜行看住这哨寨四周,他自己带着剩下三十多号人,披着白色的斗篷,静悄悄地从背着太阳的方向摸向哨寨正面。
跟着高进时间久了,鲁达又有经验,明白什么是背光逆光,也懂得什么是雪盲症,他领着三十多号人,白斗篷连成一片,处在对面哨寨里士兵逆光的方向上,直到五十步距离内都没被对方发现。
哨寨规模不算大,正对苏子河的寨门处有两座丈高的塔楼,上面各有两名士兵能眺望对岸,哨寨外面则是一圈人高的木栅栏,里面大略有十来顶军帐,按着尼满的说法,这个哨寨大约也就四五十号人。
夜不收里,几个新来的女真达兵抽出了弓箭,弓是他们自己用了多年的老弓,只是箭矢却是朔方军里的剑簇大箭,五十步内能穿铁甲。
弓弦嗡鸣,数支剑簇大箭瞬息间劈空射穿了那四个哨塔上的守军士兵,而这时候鲁达已经领着剩下的夜不收们弃了斗篷,快速地逼近了营寨。
哨寨里惊呼声响起,看到哨塔上的士兵中箭,把守此处的牛录额真派人重新上塔楼,另外则是呼喝着手下士兵们准备迎敌作战。
往塔楼上爬的士兵在尼满几人眼里,那就是活靶子,他们不时地开弓放箭,转眼间又是三四个士兵从塔楼上摔落,这时候那牛录额真不敢再派人上塔楼送死,只是叫士兵开寨门,却冷不防鲁达领着夜不收们趁机冲杀进来。
顿时间双方杀成一团,把守这哨寨的乃是精锐,鲁达他们方自和十来个披甲的女真兵厮杀上,便有十来骑策马冲杀过来,不过鲁达和手底下的夜不收们最不怕的就是这种小规模的混战,十来个骑兵还不够他们臂弩攒射的。
随着机括声响起,夜不收们抬手间,臂弩连射,十步内的短弩威力不比长弓大箭差多少,猝不及防下,那十来个女真骑兵,顿时有七八人从马上摔落,不过除了两个被射中要害的,剩下的都是纷纷爬起来继续挥刀厮杀。
只不过这些女真兵固然骁勇善战,但是遇到鲁达从夜不收里跳出来的精锐,还是差了不少,遇到这些被程冲斗和石电加上鲁达调教出来的杀人机器,不能结阵而战的女真兵在单打独斗的时候,也只能靠以命搏命才能杀伤到夜不收们。
这场突袭打得猛烈异常,哨寨里的女真兵没人投降,全都厮杀到了最后一刻,尽管全歼这些女真兵,可夜不收们也死了五个,重伤七个,让鲁达大为心疼。
最后死掉的那个牛录额真,披着重甲,最后顶着短矛长刀,硬生生抱着和他短兵相接的那个夜不收同归于尽。这也让鲁达意识到这些女真兵和朔方军以往遇到的敌人完全不同,他们的战斗意志比起蒙古诸部来要强得太多。
难怪大都护说,这场仗绝不能让东虏大获全胜,否则这些女真兵士气必将更加高昂骄悍!
只不过以鲁达对大明军队的了解,他觉得那十万所谓的精锐大军遇到这等坚韧悍勇的女真兵,据坚城而守或许还有得打,可是野战的话绝对撑不了太久。
哨寨里还是有三个女真兵试图逃走往古勒山城报信,但是却被鲁达分派在哨寨四周的夜不收截杀,死了两个,只剩下个活口。
鲁达亲自下场拷问后,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真兵还是没熬过他的手段,把自己知道的交代了个清楚后求了个痛快。
那古勒山城里居然有两个完整的牛录,这叫鲁达大皱眉头,那古勒山城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只能硬打,别无他法。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
自言自语间,鲁达派了十来个夜不收往古勒山城勘察地形后,复又派人泅渡过河报信。
傍晚前,率军驻扎于苏子河西岸的高进得了夜不收的消息,立刻升帐点将,古勒山城是必须要拿下的要塞,不然的话他无法放心的进兵赫图阿拉。
“曹文诏,吴克善们率兵先行渡河,务必给我把古勒山城围死了,不能叫城中有一马一人逃遁。”
“末将领命。”
曹文诏和吴克善大声领命,尤其是吴克善,当年他祖父在九部之战时被努尔哈赤打没了胆气,自那以后科尔沁便几乎成了建州女真的附庸,这叫他心里憋了股气,如今能有机会给祖父他们报仇雪恨,他自是不愿意放过。
“射声营随后压上,合兵后攻城。”
朔方五营里,射声营是全火器营,也是高进用来攻坚用的,这回他并没有带上红衣大炮,实在是铸造的红衣火炮,连炮架两千多斤的分量,在冬季行军,面对糟糕的路况,携带这等重型火炮会严重拖慢行军速度,不过虎蹲炮和火药都是带足了。
当晚大军营中,能够出战的三营士兵都是极为兴奋,尤其是射声营,营中士兵多是浙兵子弟,自入高进麾下后,尚没有立下过大功,全营上下都恨不得立刻能插翅飞到古勒山城,拔下这座坚城献给大都护。
翌日清晨,当天蒙蒙亮的时候,曹文诏光着身子,牵马领着背嵬营率先渡河,随后吴克善也领着科尔沁的一千兵马跟上,他们过河后,迅速接管了鲁达夺下的哨寨,然后接应渡河的射声营。
光着膀子的浙兵子弟们将虎蹲炮和火药桶高举过头,一个个就像扎在冰冷的河水中,形成了一道人墙浮桥,将他们视若性命的火器运送过河,没让半点水花溅到。
火器过河后,在河水里泡了小半个时辰的射声营士兵们才牵着绳子爬上案,边上的背嵬营和科尔沁营的士兵们都是拿着毯子飞快地给他们裹上,然后招呼起同伴们给这些勇士们灌起姜汤给他们御寒。
正午之前,三营士兵和火器尽数过河,曹文诏和吴克善领着背嵬营和科尔沁营率先包围了古勒山城,堵死了各处通道,而这时候古勒山城里的女真兵也终于知道有敌人来袭,只不过他们这时候还以为这是明国派来的军队,只是派了十来人的马队试图冲破包围,向赫图阿拉禀报。
(iishu)是,,,,!
第四百一十五章 拔城
【】(iishu),
【 】,精彩小说免费阅读!
古勒山城,一片死寂,把守此城的两个牛录额真,看着冲出去的马队片刻间被城下的明国骑兵歼灭,都是心中骇然,马队选择的是明**队阵线的薄弱处,可是却被同等人数的明国骑兵阻拦,然后尽数死于骑兵攒射。
“是科尔沁的骑兵,他们果然背叛了大金国,做了明国的走狗。”
城头上,两个牛录额真有人认得策马而来的吴克善,那些科尔沁骑兵割了勇士们的人头,然后用长矛插着跟在后面耀武扬威。
“安巴,念在咱们有旧,此时若是降了,还能有条活路,不然我朔方军至,绝无活口。”
端坐在马上,吴克善朝着城头上有旧的牛录额真大声喊话道,随着他的话语,身后的科尔沁骑兵高举长矛,十来颗金钱鼠尾的脑袋在春日的寒风中显得丑陋狰狞。
“吴克善,们这些科尔沁的懦夫,当年是谁腆着脸送了女儿给我家大汗和贝勒爷做妾的,如今傍上了南蛮子,便反过头来要咬主子了么!”
安巴大骂道,他当年去科尔沁迎过亲,吴克善的姑姑便是那时候嫁给如今大金国的四贝勒黑还勃烈的,不过他不提此事还好,他提了这事情后,吴克善当即眼睛就红了,当年他祖父确实是高高兴兴地把姑姑嫁去了建州,可年轻的他却是引以为奇耻大辱。
随着吴克善提弓,城头上大骂的安巴吓了一跳,虽说这个吴克善是个小白脸,可是那弓箭却犀利得很。
吴克善没有开弓射箭,逞一时之快,女真人善射,对方还居高临下,真要对射起来,他虽然不惧怕,可身后那些部下就要吃亏了。
“安巴,城破之后,我会杀光城里所有的女真人。”
放下狠话后,吴克善让部下们甩出长矛上的人头,在地上滚落一地后,便缓缓后退。
“没卵子的懦夫,有胆便来攻城!”
城墙上,响起了哄笑声,安巴和同僚并没有畏惧,虽说城外围了将近两千精锐骑兵,他们冲不出去,可是他们不信那些南蛮子和骚鞑子能打破古勒城,虽说他们当初把守此城时,大汗说过不管来攻打的明军有多少,他们都不会有援兵,可是城里留足了滚木礌石和箭矢,他们可不怕对方来攻城。
正午过后,放晴的太阳驱散了最后一丝阴霾,古勒山城的城墙上,女真士兵们忽地看到了山脚下那些明国骑兵后方,有大片的雪尘卷起,风中有歌声回荡。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雪地里,射声营的浙兵子弟们高声唱起了父辈们传下来的凯歌,当年他们的祖父甚至是曾祖父追随戚爷爷曾经杀得入侵的倭寇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平定东南,尔后他们的父辈也同样唱着这首凯歌,再次在朝鲜将四十万倭寇逐回东瀛。
哪怕戚家军早已风流云散,但是浙兵善战为大明第一的名声始终不坠,不管是人君的忌惮还是朝廷的打压,始终都不曾压垮浙兵的脊梁骨,他们不像其他明军那样鱼肉百姓,即使是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依然恪守军纪。
古勒山城脚底下,曹文诏也听到了射声营的高歌声,朔方五营里,中垒、步兵和射声三营都是浙兵子弟为主干,中垒和步兵营在先前的大战中早已证明过他们的实力,如今便只剩下射声营还未在战场上扬威。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滚滚的浩荡歌声由远及近,古勒山城上,那些女真士兵纵然听不懂那高歌而来的军队在唱什么,可是他们却能从那高亢入云的歌声中听出那股摧坚破敌的信心和士气。
安巴和另外一个牛录额真陷入了沉默,他们清楚山脚底下那些骑兵围而不攻,肯定是在等待攻城的步兵,只是万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这时候他们已经能看清楚那徒步而来的军队衣甲鲜明,即便是在雪地行军,队伍旗帜丝毫不乱,和他们以往所见的明军截然不同。
“叫儿郎们都打起精神来,千万要小心。”
安巴面色凝重地说道,他觉得接下来这场仗会是前所未有的苦战,不过他们女真勇士无惧一切,更何况他们还有城墙之利。
即便不需要箭主的提醒,那些女真士兵们也提高了警惕,大家都是打老了仗的,自然能判断出对手的强弱。
山脚下,随着射声营的抵达,曹文诏和吴克善也领着麾下一半士兵下马,他们携带了简易的长梯和飞爪挠钩,没人会让射声营的士兵去攀爬城墙,朔方五营里,最耗费银钱的便是射声营,他们打得每一铳每一炮都是钱。
看到背嵬营四百重甲,科尔沁营六百轻甲都已经做好了攻城准备,杨大眼自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直接朝曹文诏和吴克善道,“那些女真人不识我军火器犀利,等会我会让射声营全部的虎蹲炮和火铳手一起压制城墙,们自带兵攀城,务必越快越好。”
“杨将军放心,咱们绝不会误事。”
见识过射声营火力的曹文诏沉声道,他知道杨大眼是大都护那帮老兄弟里是最莽的那个,他说能压制城墙,那就一定能压制。
下马的四百背嵬营士兵举盾在前遮护,杨大眼则是亲自领着射声营的士兵跟在后面。
古勒城头,看清楚那来的明军所携皆是火器后,没有轻敌的安巴犹豫起来,他曾听大汗说过当年明军的火器犀利,只是这些年他们遇到的明军,手里的火器就是听个响,从未真正遇到过善使火器的明军。
最后,两个牛录额真都没有下决心派骑兵冲击,因为那下马后的最后背嵬军身披重甲,又举着坚盾,阵型严密,山道不算宽阔,他们冲不破这铁墙,不但徒劳无功,还会折损士气,所以他们选择了坚守城墙。
距离城墙百余步,背嵬营的士兵们落盾,随后射声营的将士们在杨大眼的喊声里落位,铳手们排成了三个三段射击的横阵,而炮手们也是将虎蹲炮放下固定后,开始观察起城墙上的女真士兵的站位。
“都给老子把火药装实在了,虎蹲炮齐射,咱们先发个利市,叫那些女真蛮子晓得咱们射声营的厉害!”
解开的熊皮褥子前,杨大眼给自己那门淡金色的虎蹲炮死命地塞着一层又一层的火药和铅弹,其他炮手们也是纷纷高声呼应,而其他执火铳的士兵们开始面无表情地装弹,等待开火的命令。
古勒山城的城墙上,女真士兵们开始弯弓射箭,百余步的距离上,他们的长弓大箭依然具有杀伤力,弯弓齐射,一波又一波的箭雨越过百余步距离,落在了射声营的军阵里。
间或有射声营的士兵被箭矢射伤,但是阵型却始终未乱,这时候五十门虎蹲炮全部装填完毕,随着杨大眼亲自打响第一炮后,五十门虎蹲炮纷纷开火齐射,白色的烟气顿时弥漫于整个阵地,接着便是连环的响雷在古勒山城的头上回荡。
城墙上的女真士兵们直接被炸懵了,他们从未遭受过如此迅猛的火炮袭击,哪怕虎蹲炮的威力还不够大,但是散射的弹丸打中无甲的部位,依然能打死人。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架梯子冲!”
曹文诏拔刀喊了起来,这时候他身后射声营的鸟铳手们已经开始三段射击,那砰砰作响的鸟铳声中,弹丸打得那城墙上土石飞溅。
背嵬营的士兵们架起长梯冲向前方城墙,回过神的吴克善,也扯着喉咙朝手底下的科尔沁勇士们大喊起来,“冲上去,杀光那些女真蛮子。”
被虎蹲炮齐射的场面吓到的科尔沁勇士们终于清醒过来,然后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向城墙,这时候城墙上被打懵的女真士兵慌忙重新靠近城墙,试图用弓箭阻止那些抬着梯子逼近的背嵬营士兵,只是射声营的鸟铳手们一阵接着一阵的射击压得他们根本没法还击。
虎蹲炮的齐射,并没有杀伤太多的女真士兵,安巴放眼望去,只死了十来个,都是没带面甲的蠢货被弹丸打穿眼珠,或者就是倒霉地直接被炮弹命中,那些受伤的只是轻伤,依然能够继续作战。
只是那些鸟铳手的射击已经压制住了他们,而且安巴不敢肯定第二轮炮击什么时候会到,他透过女墙看着城墙脚下嚎叫着接近的科尔沁士兵,只能大声吼道,“丢檑木和滚石。”
穿着轻甲的科尔沁士兵们已经有跑得快的甩出了手里的挠钩,然后拉着绳子就往城墙上爬,女真士兵们开始不要钱般地投掷起城头上堆积的滚木石块。
伴随着从城墙上惨叫着摔落的科尔沁士兵,虎蹲炮的第二轮齐射到了,刺激得那些后续冲上的科尔沁士兵更加发狂地攀登城墙,而这时候背嵬营的士兵们也架着梯子搭上了城头。
“放他们上来打!”
安巴发了狠,那些鸟铳手的射击几乎没有间断,还有那该死的火炮,他们根本没法用弓箭还击,迟早都要被人杀上城墙,与其打那么憋屈,倒不如真刀真枪地硬干。
背嵬营和科尔沁营的士兵们杀上了城墙,然后他们遇到了结阵的女真士兵,这时候射声营的鸟铳手们停止了齐射,而杨大眼也悻悻地停下了第三轮齐射。
城墙上,最血腥的肉搏战开始了,背嵬军的士兵们仗着重甲和军阵,和同样身披重甲的女真士兵杀得旗鼓相当,可那些科尔沁士兵却遭了殃,他们本就擅长骑战,不擅步战,更遑论是面对女真的重甲兵。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