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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蓬泽座船自然也有男子,但大多黥面纹身,形容恐怖,那些女子自是不喜,但见几人面孔虽然干净,却是要么太肥、要么太瘦,唯有一位少年倒还看着周正匀称,但后面却站着一个冷面女子,绿衣裹身,寒若冰雪,紧紧靠在少年身旁,一看便知绝非善茬。

    除此之外,更有许多臀丰腰细、腿长貌美的女子在旁怒目而视,那些女子不知是相形见绌还是不屑一顾,却是纷纷闭口转身,竟不往这边多看一眼。

    便是如此繁华,却是仍旧客栈不见。

    直到问过一位摇撸而过的本地小哥之时,蓬木蕊这才引着座船直入一条客栈聚集的河岔之中。

    刚入水巷,便见一处飞檐斜斜伸出,悬起一面杏黄滚边大旗迎风招展,上书四字:荷香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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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熟人
    “怪不得见那些客栈之中多有黑衣之人出入,想来便是那些锥风怒骑了!”蓬木苏叹完,又与南巫互望一眼,说道:“不承想这位帝裔公子尚且真假不知,却是好大的排场,看来此次皎月求亲便是势在必得了!”

    南巫笑笑,却是不语,只是对着蓬木苏眨了眨眼。

    蓬木蕊却于此时说道:“不如我们便随了迢远公子心愿,住到迢瀚驿场去吧”

    蓬木苏闻言,忽然回头瞪了蓬木蕊一眼,骂道:“蕊儿,我蓬泽之人可都是这般没有骨头寄人篱下便就如此舒坦你就莫要再动这份心思,今夜便是无房可住,也绝然不去迢瀚驿场!”

    蓬木蕊见蓬木苏已然真的生气起来,于是立时吐吐舌头,不敢再说一句,快步走回船头,一面暗骂倒霉,一边站在船头四处查望寻找,就在座船几乎快要漂出卧牛堡时,一面迢瀚商队大旗忽然映入眼帘之中。

    蓬木蕊心道真是冤家路窄,刚刚因了你迢瀚驿场挨骂,此时却又偏偏碰上了,作怪!

    但蓬木蕊却是已无勇气再问,于是喝令桨手加力前行,从迢瀚驿场前面快速划过。

    前面便是一片茫茫水色,此时蓬泽座船将将走完卧牛堡中河道,再往前去,便要驶入盈朔湖中去了!

    就在此时,一丘山包忽然卓然高企,便如一方望湖灯塔一般鹤立鸡群,但见山包之上竟然又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客栈冒了出来,更有一杆大旗迎风飘洒:葭萌客栈!

    但见这座客栈远胜前面同行,光是供船停泊的栈道就有三条,只是此时锚桩之上大都已然拴满大小船只。

    眼见如此,蓬木蕊不由心中惴惴,但还是硬着头皮靠上前去碰碰运气。

    座船刚一靠近,便见一个伙计早早上来招呼,蓬木蕊与伙计一番打问才知,这家客栈本来已然客满,但早早订出的八间客房至今不见客人来住,因此掌柜有心转出,让给蓬木蕊居住。

    蓬木蕊喜不自胜,立刻回头报与蓬木苏。

    蓬木苏自然乐得这般便宜,于是便搀着南巫,又喊起阿瓜与尕二伯牙兄弟从船上下来,刚刚踏上栈桥,便见一条乌篷小船如箭一般驶来。

    此船并不阔大,却是来速极快,眨眼间已然靠上栈桥,只见一名全身黑衣汉子早早从船上跳下,随即将一条缆绳三两下拴住栏杆,接着肃立一旁,似乎正在等人下船。

    果然,一人从船舱中走出,但见步伐矫健,身材雄伟,同样全身黑衣裹束,身后一领黑色斗篷飒然飘洒,头顶再戴一顶斗笠,笠沿压得极低,似是不愿太过暴露面目。

    这副打扮分明不是富商公子之流,倒似一位英姿勃发的游侠!

    只因两船靠得极近,蓬泽船上众人看得清楚,只觉这副装束竟与锥风怒骑颇有神似之处,举手抬足更是遒劲潇洒!

    不知不觉间,蓬木蕊已然怔住,双目春光流溢,竟是不能动了,就连少言寡语的阿瓜见这汉子神采,也已叫出一声好来!

    蓬木苏却是阅人无数,早已看出来人异常,只见已然下得船来的六人虽然身形伟岸,浑身气血勃发,绝非邪佞一流,但他们人人表情木讷,似乎竟然各自戴着一副软皮假面一般。

    既是不愿真面目示人,其中必有蹊跷之处。存了这个念想,蓬木苏便不由得暗暗观察起来。

    但见一名伙计模样的人儿正在此处,前面那名黑衣汉子便朗声说道:“店家,我等五日之前便托人在贵店早早订了八间客房,这便是来投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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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故友
    果然,一到蓬木苏面前,来人立时停步,躬身施礼,口中说道:“大王远来辛苦,小人澄不破专奉我家公子之命,特来迎候!”

    蓬木苏听着这人声音有些耳熟,正自思索之间,却见那人忽然将假面一把摘下,露出一张白胖胖的无须胖脸来,正是那名曾经前往胧朦寨中下帖相请的胖信使!

    “原来是信使大人,久违了!”蓬木苏哈哈笑完,又问:“你那同去报信的伙伴为何不曾露面”

    “大王是说那瘦子澄无绽么”自称澄不破的胖信使略一犹豫,便又说道:“澄无绽奉了我家公子之命前去皎月王都送信去了,眼下便只有小人伺候大王。”

    “好说,好说,承蒙你家公子派了两位澄氏健儿前来相迎,可见用心郑重!”蓬木苏揶揄一句之后,忽然眼珠一转,问道:“莫非前面那些客栈也是被你们包下的”

    “正是!”澄不破从蓬木苏身后那些戎装女子身上扫视一眼,嘿嘿笑道:“我家公子此次前往皎月求亲,广邀天下王侯与各路世外朋友,除了澄阳伪王之外,已然全数发了请帖,既是如此,便要早早安排一番,也好让大家兴尽而来,吃喝开心,不至夜晚睡得正香,却被一些虫儿猴儿这等野物扰了清静,大王说对也不对。”

    蓬木苏自然听出澄不破话中之意,似乎仍在记恨那夜胧朦寨中之事,蓬木苏虽然恼怒,却是不愿与这等心狭位卑的小人计较,心中更是诧异这位帝裔本是逃亡避难之身,又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又怎能经得住如此豪奢之举

    存了这个念想,蓬木苏索性打个哈哈,说道:“你家公子倒是想得周全,只是这番铺排耗费必是极多了!”

    澄不破嘿嘿发笑,却是避而不答,反而问道:“这倒不需大王操心,只请问大王带来多少随从兵马,需要几间客房,小人也好早去安排。”

    蓬木苏笑道:“不必了!蓬木苏此来皎月并非专为帝裔求亲之事,因此也不必请你家公子破费,这位仁兄刚刚匀给本王四间客房,已然足够了!”

    蓬木苏说完,便转头看向那个同来的黑衣汉子,问道:“兄台,你我方才之约可还算数”

    黑衣汉子闻听提及自己,于是快步走到蓬木苏身边,又施一礼道:“不想竟是蓬泽大王,且恕在下有眼无珠,怠慢之处还请海涵。在下虽然粗莽,却也晓得重言守诺,先前约定自然算数!”

    “那便最好不过!这便请了!”蓬木苏哈哈笑过,已然牵起南巫枯手,自入客栈去了。

    澄不破见此,顿时有些傻眼,眼见蓬木苏一行人已然扬长而去,澄不破不由低声啐道:“一群南蛮竟也不识好歹,啊呸……

    一个呸字还未完全出口,但见澄不破忽然往后便倒,噗通一声落入河里去了!

    一番扑腾之后,澄不破好不容易从水中露出头来,抹去眼前水渍,才见后面那几个黑衣汉子刚从旁边走过,肯定便是这伙人使坏,一想明白,澄不破立时破口大骂!

    可刚刚半句出口,却有一个小物飞来,不偏不倚,正如澄不破口中,澄不破未料此变,差点将那物咽入喉咙中去,忙不迭一番抠摸出来,却见竟是一枚菱角!

    澄不破心头大恼,再要开口骂时,却又赶忙闭起嘴来,随即气冲冲得爬上栈桥,落汤鸡般跑回客栈中



一七九、排场
    蓬木苏却是并不厌烦,一面静听解万愁叙说分解,一面对着眼前这位帝裔之人从头到脚细细打量,初时还是浅笑盈盈,但往后听去,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将笑容敛起,脸上反而多了几分凝重。

    直到解万愁说完,那人才对着蓬木苏躬身施礼,说道:“我家兄长,也便是羁縻候了,刚刚说得固然详细,却是忘了报上名讳,本人澄氏子孙,单名一个玺字,乃是父王生前所取。”

    耳闻得这位澄玺公子口中竟然吐出羁縻候三字,蓬木苏不由得眉头蹙起,心道:解万愁固然曾是澄阳羁縻候不假,但自从危戮自称澄阳代王之后,便已自立为王,迄今已有二十余年,其间更曾尽提穷荒兵兽替人帝澄昭讨逆,其忠心昭昭,八国王臣尽知,即便只论辈分,解万愁也曾与人帝澄昭并肩除孽,算起来也是澄玺的长辈才对,可为何到了这位突然现身于世的帝裔澄玺口中,便由一国大王降为了区区羁縻候了

    但见解万愁此时脸上并无不快,反而尽是恭顺之色,蓬木苏也便不好多说什么,但解万愁与自己固然兄妹相称无妨,如若这样算来,自己岂不也与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同辈而论不成那曾经待己如兄的澄昭却变成了长辈

    因了这个念头,蓬木苏更加不悦起来,便是听到澄玺随后吐出一番仰慕拜谢之词时候,蓬木苏也只是哼哈点头,脸上笑意更是难寻一丝出来。

    倒是跟随自己一同进门而来的那名黑衣汉子目露精光,似有一丝亲切崇敬之意暗含其中。除此之外,还有角落里的阿曦,一直盯住澄玺不放,目光之中满是难懂神色!

    好在这番寒暄终于告一段落,解万愁却又不厌其烦的介绍起另一位来。

    此时将至中秋节气,但此人却是穿得有点过于厚实,一领白色麋皮软甲裹身不说,头上更是带了一顶虎纹暖帽,脚下麂皮短靴虽是十分精巧,此时穿来却也有些略早,这番打扮虽是花费不菲,却是不似王族公子抑或名士大臣之流,反倒像个钻山越岭的猎户一般,说不出的憨厚土气,此时蓬木苏身后早已有人偷偷笑出声来,似乎正在暗自讥笑此人装束。

    好在此人一张方脸端正无比,隆准圆目,阔口络须,红光满面,正气凛然,倒也是一条铮铮硬汉!

    闻听此人便是而今霜林大王霜柏之亲侄霜桦,蓬木苏早已微微屈身施了一礼,更是口中动问道:“你家大王安好想来已然分别有年,大王雄姿仍旧萦绕眼前!”

    霜桦却也直性,立时躬身答道:“承蒙大王挂念,王伯此时仍旧骑得了刺顶林麋,钻得了千年老林,气力不逊当年。晚辈来时,王伯更曾命侄儿向大王代为致意,惟愿大王国运昌隆,两国永续前好!”

    这番话说得谦而不卑,更是得体周到,蓬木苏听了高兴,笑道:“好一个国运昌隆,永续前好,本王便也是这番心思,还请公子返国之时替本王问候你家王伯,你就说蓬木苏请他但有空闲之时,也来我南蛮之镜走走,一起喝一杯酒!”

    霜桦立时逊道:“大王过谦,晚辈且代我家王伯愧领了!”

    这番寒暄足足过了两盏茶的工夫,只因此时乃是国礼邦交之事,迢远不敢造次,虽然早想走来与阿瓜等人相聚,却也只得强行忍住。

    听了蓬木苏与霜桦那般谈论,澄玺似已看出蓬木苏厚此薄彼念头,脸上立时浮出一丝不悦,但见一名身穿锥风怒骑装束之人忽然再澄玺腰间捏了一把,澄玺立时惊觉,随即重新笑容可



一八零、群豪
    其中一人危然端坐,看似有些拘谨,但从甲胄与腰间符印看来,似乎便是卧牛堡中守将,另一人同样皎月副将衣甲及身,面上却是笑容满面,一面殷勤招呼同来的官长,一面还偷空与远处澄玺眉来眼去,不时举杯遥遥相敬,看似熟稔已久。

    但见此时早已开席,在座主人各自捉酒樽长箸,或饮或食,或谈或笑,嗡嗡嘤嘤,好不吵闹。

    打头正中位置却又设有一方一尺高的方台,一条长案摆在中间,澄玺此时就坐在案几后面,满面得色,一脸傲然,间或举起酒杯,应景作势,对着前来敬酒奉承之人附和几句,神情之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之态。

    外面一半却是无遮无掩的晒台,举头可直视天光,俯首能俯瞰大湖,更有无数知名不知名的花草罗布四周,将晒台点缀得好生清新。

    此处已然居于山包顶部,地势既高,四周又无遮拦,因此风景极好。此时正值傍晚,但见湖水湛蓝如洗,鸥鹭上下翻飞,水天一色,美不胜收。

    蓬木苏本来无意前来,却是拗不过解万愁盛情强拉,这才勉强进到里间,一见这等喧闹混杂,加之澄玺巍然居中而坐,俨然一副帝王派头,蓬木苏立时眉头皱起,心中大为不喜,转身便要离去。

    解万愁却是无觉无察,早早将蓬木苏与迢远一手一个拉住,引到一处靠近方台的案席后面落座,其余众人却是各凭所好自行去了。

    尕二伯牙本就是贪杯好吹之徒,自然乐得厮混一起,不等有人来请,便已自行找个空位挤入进去,不一会便已与邻座混作一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倒也如鱼得水,阿瓜却是早早躲到外面晒台一角,与阿莎呆望湖中美景。

    但见这片大湖一望无垠,时有劲风吹袭,常见波浪翻滚,便如大海一般潮起潮涌,波荡不定。

    目光所及湖岸边缘,已被绿树翠竹全然环绕而起,再往外看,但见河网纵横交错,早有勤劳人民因地制宜,或堵或导,或围或蓄,划出鱼塘荷池块块方方,其中鱼鸭荡浮,莲叶亭亭,更有塘泥堆成的道路条条缕缕,上植桑树垂柳,牛羊群群,如此参差罗布,宛如一张巨大棋盘,笼络一方水土,点缀几簇野民,便是一处恬淡家园!

    这时,妇人呼唤孩童声声响起,老叟打蝇蒲扇阵阵扇动,老妪织布纺线,汉子采桑耕田,待到夕阳西下,炊烟四处升腾而起,在空中慢慢汇作一处,便如一层淡青云霭笼罩,将小村野庄装点得依稀朦胧,更有无限温馨之感。

    正自神往之时,忽听内间忽然响起一阵粗鲁吼声,接着便有咚咚咚的上楼声响传来,但闻脚步声响如此沉重,便知来人必是一位身体异常壮硕之人,许是各自存了这般好奇之心,席间立时鸦雀无声,反而纷纷转头看向楼梯入口,静观来人现身!

    若不其然,一个扣着一顶小巧金冠的硕大脑袋率先从楼梯上浮了上来,但见这个脑袋足有常人两个大小,浑圆如盆,法式却又怪异非常,头顶光光,无一根头发存生,四周却又卷发蓬生,也不结束,反倒任由披散下去,将肩头盖住,只是不知多久未曾洗涮,此时已然打绺粘连,不等油花泛出,已然覆上一层灰尘,几令见者作呕。

    再往下看,只见面目之上赘肉累累,将一双本就细长的眼睛挤成一条几不可见的窄缝,鼻子倒是又扁又阔,与一张厚唇大嘴倒是般配,只是一脸虬须太过茂盛,罩满腮帮之后,继续往下而去,直至又将下颌前胸一并遮掩,若非一串各色兽牙串成的项圈悬在那里,几乎令人难辨颈项所在。

    众人正自惊叹之时,那具身子也已露了出来,浑圆如鼓,体大似牛,身高更是高出常人两头不止,身上一张翻毛熊



一八一、新王
    起码解万愁便是这等念头!

    但见牯革已被澄玺引到自己案前,蓬木苏虽也生疑,却还是盈盈起身,与牯革略略寒暄几句,算是走个过场。

    迢远只因自家三爷才是此次遣来的使节,自己只是被澄玺强行拉来,不过是个凑数之人,于是迢远也便对着牯革拱一拱手,说出几句久仰之类的说辞。

    但解万愁却无这等弯弯肠子,兀自坐在席间不动,口中却是说道:“我道是谁来了,原来是莽原镇北候,若是如前一样,那便坐下来一起吃酒,若有国事,还请贵国王上莽雄出来说话!”

    解万愁这番话一语击中要害,牯革虽是粗鲁,却也能够听出其中意味,这位穷荒大王明摆着不承认自己已是莽原大王,于是牯革那张肥嘟嘟的胖脸疾速色变,一会青,一会红,一会又煞白如雪……

    “穷荒僻居西境之外,路途遥远,音信难以通达,许是我家兄长还未得知老兄你已然登位莽原之事。”

    眼看牯革便要发作,澄玺立时加了一句进来,说完,澄玺又转向解万愁,一面急使眼色,一面口中说道:“兄长,莽雄已然自愿禅位与眼前这位牯氏族领牯革了,本公子当时便在饮露台中,正是见证之人。此事乃是人家莽原内事,咱们又何苦搅了进去,今日大家都为本公子迎亲而来,切莫伤了和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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