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孽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狷夫不羁
解万愁但闻此言,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澄玺,目光之中颇有几分埋怨之色。
牯革眼见有人撑腰,口气立时硬起,只见一双大手伸入胸前好一阵掏摸过后,忽将一枚乌黝黝的令牌举到解万愁面前,大声说道:“忠义豪杰,皆入我盟,此令即出,莫敢不从!哈哈哈,本王手中可是澄玺公子授出的第一面令牌,想来比你老解要早得多!”
解万愁望一眼令牌上的太阳与手臂图案,随即转头直瞪牯革双眼,眼看就要发作起来。
澄玺看见,立时打起了哈哈:“牯兄即出此令,可见已将兄长视为同道中人,既是一家,便当和和气气,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话音刚落,但见厅内附和之声骤然四起,除了迢远一行人外,在座的王侯臣将、豪侠世家之流竟而各自取出一枚亮堂堂的浑圆令牌,口中说出些同体一家、勿伤和气之类的劝解之词来!
但见这番纷扬嘈杂景象,解万愁只得强自按捺心头火气,勉强对着牯革供一拱手,说道:“既是如此,那就入座,一会本王给你敬酒!”
牯革更是心头老不乐意,但见解万愁如此,也便对着虚空供一拱手,连道“好说,好说!”便即转身随着澄玺去了。
见牯革此来,霜桦早早站了起来,脸上更是不着一丝笑意。
不等澄玺开口引荐,霜桦便已说道:“我们已是老相识,去岁初冬还刚在霜林为了兽畜冬牧之地打了一架,因此不劳公子费心,稍顷,霜桦自会与老牯干上三樽!”
闻听这番话毫无半点客气,更是连个大王也不曾叫出,可见二人旧恨难消,澄玺倒也知趣,索性将牯革引走,又向那一群三教九流一一推介过去。
许是畏惧权势之心作祟,抑或这些人中多有逢迎阿谀之辈,只听得谈笑吹捧之声连连响起,牯革更是一扫前面压抑的愤怒,不时开怀大笑几声,直震得屋顶簌簌土落!
牯革似乎有意昭耀已得莽原王位之事,索性将那枚摩日盟令牌故意托在手
一八二、别扭
蓬木苏一直默然不语,在旁静听澄玺说辞,只觉这番话虽然多有自利之嫌,句句不离重夺澄阳王位,但细细品来,却是恰恰切中了要害,且不说危戮丑恶嘴脸早已屡次暴露,已为天下诸国所不容,只是摄于澄阳兵马强盛之故,这才少有哪国明言作对。但此番危殆求娶皎月公主若真成行,皎月一国必然偏向澄阳危氏一脉,那时澄阳皎月联手一处,国力兵锋已超人族半数之多,人族大势立时转变,几呈欲求欲求之势,漫说再也无人胆敢讨伐危戮,便是出声质疑伪王之人也将不存半个了!
正因如此,蓬木苏虽然不喜澄玺惺惺作态,却也合情合理,便是自己若被人夺了王位去,想必也有这等念头。于是蓬木苏暗下决心,这次定要从旁襄助澄玺求亲成功,绝然不能令危戮图谋得逞!
“人帝不仅对我解氏一族恩同再造,便是在座诸国王侯与乡绅野人,谁人不曾受过人帝恩惠,且不论其余,便是铲除蜂孽一战,若无人帝奋起在前,再而居中调度,想我煌煌人族早已全数覆灭了!”解万愁却是更为激昂,此时早已开口说道:“而眼前这位澄玺公子,正是人帝澄昭嫡传血脉,又岂可与窃国伪王犬子同日而语只此一点,本王便决心定要托举这位澄玺公子击败危殆,皎月求亲成功!若有人与我解某人一样心思,便举起手中酒樽,一起干了!”
说完,解万愁将手中酒樽高举过顶,遍视一周,随即一饮而尽!
众人见此,早已纷纷举起酒樽,一片叫好喝彩声中,咕咚落肚声响传来,竟无一人漏下。
澄玺见此,不由喜上眉梢,正自兴奋之时,却见不远处的渡有衡又递来一个眼色过来,澄玺会意,随即又强自换上一副忧伤之色,说道:“俗言道:长女皎月王,神女澄阳后。便是乡间小儿也知我澄阳皎月两国之间的这段日月姻盟乃是天经地义之举,却因了父王早早被那危戮害了性命,待到澄玺娶亲之时,还要大费一番周折,将诸位请来一起见证方能成行,澄玺每念至此,便有锥心之痛生出,好不令人颓唐……”
这番话刚刚说完,便已有人立即接上:“公子不必客气,我等此来,一为大义使然,二为回报当年先帝之恩,便如先帝那般忠勇仁义之人,对我人族恩惠良多,此等小事又何足挂齿,公子但有吩咐,直说便是,我等唯公子马首是瞻便是,公子且莫再见外了!”
“好!既是如此,本公子若再见外,倒是有些生分了。”澄玺似乎早在等着这句话说出,但闻那人话音刚落,便即说道:“依我之见,明日须先在湖中挫其锐气,然后再而王殿之上请诸位尊口美言……”
忽见一番筹略竟在酒席之上谋划开来,那位假面之下的渡有衡俨然便是首脑核心,围拢过来的一群道貌岸然的名士豪杰却已化为党羽附庸之徒,就连那名卧牛城副将不时何时也凑了过来,还不是插进几句话来。
虽然室内嘈杂,听不真切,但多听一刻,便觉这群人所说计谋多有阴谋诡计包含,却又无人质疑不妥,反而多是附和应承之辈,七嘴八舌,吆五喝六,竟也铺排得十分详尽,倒似早已商量了许久,此时再次预演一般,蓬木苏见此,不由得心中暗暗发冷。
解万愁虽然敬爱澄玺,却也对这等私下串通似乎隐隐有些不喜,于是索性不闻不问,转头与蓬木苏推杯换盏起来,迢远和霜桦也是这般念头,反正左右无事,不如共谋一醉好了,于是四人很快凑到一起,谈笑风生起来。
牯革虽然也被澄玺远远邀来此处,却听那伙人口中多是弯来绕
一八三、酒斗
牯革忽见解万愁果真动怒,酒气立时散去许多,一愣过后,却又哈哈大笑,说道:“老解休要恼怒,今日我等皆为公子求亲大事而来,若是舞刀弄枪,却是误了大事,不如我们拼酒,谁若输了,便叫对方一声大王,如何”
解万愁将刀柄放脱,朗声道:“大丈夫须当沙场马革裹尸方为英豪,酒场之上却要分个雌雄高低,却是闻所未闻,但老牯这般说了,老解应了便是!”
说完,解万愁对着手下一挥,随即便有十坛美酒被陆续搬了上来!
牯革见此,顿时眼前放光,话不多说,先自捧起一坛,砰得一声将坛口拍开,提起,倒下,咕咚咕咚,竟然一气将整坛酒喝了个涓滴不剩!
喝完,牯革将酒坛往案上一掼,再而举起油腻腻的大手,将沾满油花酒渍的胡须胡乱抚弄一把,却不说话,只是笑吟吟的直视解万愁而来。
解万愁岂肯认输,当即如法炮制,也将一坛酒拍开,提起,再而一线灌入肚中去了!
牯革口中叫一声好,又将一坛酒高高捧起,再而倾入口中,但见那个本就圆鼓鼓的肚子渐渐隆起,俨然一座小山样子。
解万愁也不含糊,也将一坛酒照旧灌入肚中,随即怒目回看牯革一眼。
如此斗鸡似的轮番牛饮,直看得迢远暗暗惋惜,只因这些美酒虽然酒龄才有五年,却都是一般无二的青竹月影,算来已是极其珍贵,入口细品最佳,但如这等一气倒入肚中却是全然不得此酒妙处,迢远因此心痛。
但牯革和解万愁两人此时早已斗得眼红,哪还顾得上酒好酒孬,只要能把对方先喝趴下便好,如此一来二去,眨眼不到,十坛青竹月影已然空了!
牯革却是早已喝得兴起,又挥手叫来十坛,随即当先抓起一坛,再次灌下肚去。
待到喝完,牯革将酒坛重重一放,随即闭目运气,打出一个大大的酒嗝,一股酸臭酒气就此喷涌而出,几乎将蓬木苏熏晕过去。
便是如此,蓬木苏却是不走,只因蓬木苏分明看见解万愁虽然气势不减,却是已然喝得慢了许多,身体更是微微摇动,似乎有些不支起来。
蓬木苏脸上忽然浮出一丝诡异笑意,随即悄悄伸手入怀,似乎掏摸出一个酸梅大小的物什,趁着解万愁将酒封拍开之际,便找个由头,身子往前一靠,同时衣袖一抚,已将那个物什丢入解万愁捧起的酒坛之中。
这番动作快如电光石火,又有一番话语动作遮掩,除了远处的南巫元耆之外,竟也一时无人窥见。
这枚物什并非酸梅,而是一颗散气珠,本来产自蓬泽西南一处山坳之中,乃是流风木的果实,只因蓬木一族多是居住瘴气弥漫之地,因此常有人因中瘴毒而死,因此南巫便指点蓬木苏前往拿出山坳采取此果,再以十多位通气散瘀的草药一起熏制而成。此前迢远前往胧朦寨时险中瘴毒,南巫已然赠予一颗,暑瘴之气顿解。
不想此时却被蓬木苏用来帮解万愁解酒,虽非正途,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也亏她蓬木苏想得出来!便是如此,南巫元耆却不说破,反而将核桃般的老嘴微微一咧,心道一句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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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四、武斗
迢远见牯革已然醉了,再喝下去恐有不妥,加之如此青竹月影美酒喝了便吐,实在大有暴殄天物之嫌,迢远心中着实不忍,不由在旁说道:“酒乃神物,适量啜之,自可提神健体,颐养身心,但若多饮得多了,却是伤身伤神,大为划不来,我看老牯你就认输算了,不必这般硬撑硬扛,小心伤了身体!”
迢远这番话本是出自好意,但牯革此时喝得已然有些迷糊,早已忘了迢远来头,但闻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也叫自己老牯之时,立时恼从心起,不由张口骂道:“凭你也敢来胡诌诓骗老子,快快给我滚开,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又懂个什么,还不给老子滚到一边去,待到哪天鸟毛长全了再来说话!”
迢远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不由着恼,正欲发作之际,蓬木苏却于此时插了一句进来:“若按老牯这话,台上澄玺公子与这位迢远公子正是一般年岁,不过也是个黄口小儿罢了,可为何他在千里之外轻飘飘发一请帖,你便巴巴赶来又是为了哪般”
这句话说得煞是有理,牯革竟被这句话一下噎住,顿时张口结舌起来,有心发作,却又早就听说这位蓬泽女王又辣又邪,并不容易对付,牯革虽是鲁莽,却也并非不长脑子,于是只得强行忍住。
迢远见蓬木苏为自己出头,不由得转头向着蓬木苏望了一眼过去,蓬木苏却是浑如不知,兀自盯住牯革窘态不放。
“那又不同!”牯革脑筋已然转过弯来,说道:“澄玺乃是人帝后裔,牯革此来当然是看了先帝的面子,而这个毛头小子又算个什么东西”
眼见牯革竟在大庭广众之下手指高举辱骂自己,迢远便是涵养再好,也是无法继续忍住,于是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莽牯见此,一面哈哈大笑,一面也从案前站起,脸上嘲讽之色竟无丝毫收敛。
还不待迢远说话,此时却有一声苍劲之声从门外传来:“这个毛头小子自然算不得什么东西,但他却是我迢瀚一国的储君,更是未来迢瀚国的大王,比起你这个强要自称大王之徒不知高贵了许多,何况谁又知道莽雄那个老匹夫抽了那股邪风,才将王位让你得了,你这王位果真便是禅让得来的吗”
这番话说得又老又辣,更有明显嘲讽之意包藏其中,牯革自然听得明白,不由得勃然大怒,忽得转身,循声望去。
眼见来人只是个干瘪老头,中等身量,瘦削矍铄,一头白发之下更有皱纹丛生面孔之间,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目光闪烁如雷似电,给人一种严厉威吓之感,此人正是连蓬木苏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的迢固,迢远的本家三爷!
牯革此来还是初次涉足中土,从未见过迢固,虽见老头威风凛凛,牯革却是丝毫不惧,伸手一指笑道:“我道是哪位高人驾临,不想却是个将入棺材板中的干瘪老儿,凭你也敢对本王如此说话,莫不是想找死”
“哈哈哈哈,找死老头子活了七十多年,也没遇上几个敢跟老夫如此说话的,不对,似乎有过那么几个吧……”迢固忽然就认真思索起来,片刻之后,却又忽然抬头,对牯革说道:“不过他们都是毫无例外早已死得透了!莫非你也想来试试不成”
老儿话音刚落,双手忽往背后一抄,便见两截棍子模样的东西已然滑入手中,只见迢固一双老手迅速一番动作,随之噼啪声响,眨眼间,已然对接成一杆寒光烁烁的荡瀚长枪,老儿随之一挥,枪尖笔直向着牯革咽喉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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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祸起
牯革带来的四名壮汉此时也已听到风声,一路横冲直撞进来,随即身子一横,挡在自家大王身前,与尕二与伯牙仲黧迎面对峙。
但见三位朋友丝毫不惧,强为自己出头,就连素来明哲保身的尕二也冲进来,迢远顿觉心头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恰在此时,迢远又觉一双大手放在自己肩头,回头之时,却见正是阿瓜与默然不语的阿莎二人。
眼见双方剑拔弩张,大有一触即发之势,那名卧牛城守将似乎看出情形不妙,赶忙挤到两伙人中间,先对双方均是一番好言相劝,眼见牯革仍旧不服,那名守将立时拉下脸来,语气强硬,言及此处乃是皎月境内,若是有人胆敢生事,便是有违皎月法度,恐有不利之处。
一番话说得不偏不倚,迢远等人听了也觉有理,于是便想撤回,谁知牯革酒劲上脑,竟是不依不饶,带起四名壮汉执意向前冲撞。伯牙仲黧本就混不吝惜性子,此时早已挥斧举锤,只待空出场子,便要大干一架!
眼见一场争斗不可避免,澄玺终于走了过来,隔在两伙人中间,劝道:“尔等双方都是为了本公子求亲之事而来,理应一团和气才好,且不如给澄玺一个面子,两下罢斗如何”
迢远本就无意生事,只是刚才气不过牯革辱骂,又被自家三爷拱火,但见此时已然剑拔弩张之势已成,真若斗将起来,总要有些损伤,于是迢远将本家三爷往后一拉,说道:“公子所言是了,此次但能相聚便因喜事,一点言语冲突倒也无伤大雅,那便散了吧!”
这话刚落,迢固立时对着迢远骂道:“被人欺负竟只会忍辱偷生,你还是不是我迢氏王族血脉”
还不等迢远再说,牯革却也不干了,眼睛忽然瞪得牛大,骂道:“来来来,小老儿,既然就你不服,那便请过来走两遭,若不拧下你那鸡头似的小脑袋,这个莽原大王我牯革便从此不做也罢!”
说完,牯革扬手,便有一杆牛角大镗从后递来,牯革伸手接过之时,围观之人早已闪到一旁,唯有伯牙仲黧兀自手持斧锤不动不退,阿瓜却是往前走上两步,右手已然按上沐阳长刀刀柄!
“何苦来得恁大火气你们莫不是酒肉吃喝多了,个个撑得难受,便是比试也便下楼才好,要是碰坏了案几酒盏,岂不还要人家澄玺公子破费”一触即发时刻,蓬木苏却忽然涌身隔在中间。
“大王所言极是!老牯你可是喝不过老解,便要拿别人撒气不成”解万愁也赶紧上前打起了圆场。
那牯革此时却是已然醉了,别人话语尽皆当作耳旁风,手中牛角大镗挥动,看似就要扑上,就在这时,忽有一名皎月兵士冲上楼来,口中高喊:“将军何在”
那名卧牛堡守将还未答话,正在外面围观的副将已然喝道:“没见此处正有饮筵,你又来大呼小叫些什么”
“将军,不好了!”那名兵士喊道:“不知何故,堡中忽然冒出许多小山大小的怪兽,颈长如树,将好些鳄尾怪物抖落到两岸街上,一经落地,那些此时正在杀人!”
不料那副将也已有了几分酒意,一时没听明白,兀自问道:“堂堂中土繁华之地,又哪来的怪兽怪物
一八六、突袭
船上兵士见此无用,索性抛出六齿挠钩,但钩齿虽利,却也难以扎入孽畜皮甲进去,随之便颓然滑落下来,固然也有悍不畏死之士站在船头手持钩枪猛戳猛刺,但几番全力施为,却不过只留下几道白印,绝无半点破皮入肉,而且此举已将孽畜激怒!
但见孽畜背上的尸蚴忽然循迹而来,将船头兵士尽皆扫落下水,接着又长驱直入,将船上器械兵士一扫而空,甚而两条尸蚴合力而为,竟将偌大一只战舰掀翻过去,最后慢慢沉入水中去了!
这番景象并非鲜见,卧牛堡几乎所有河道之中,战舰几乎尽皆这般下场!
岸上也没好到哪儿去,皎月兵士虽在人族之中也算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但此间碰到的妖孽却远非人族兵士可比,两条强力大腿能够将身在腾起数丈不说,速度极快,力道也是惊人,遍布周身的鳞甲更是坚硬异常,人族兵刃即便刺上砍上,竟也不能深入进去,于是妖孽便更加没了顾忌,每每对战,妖孽一臂发疯般的猛砍猛剁,另一臂更是伺机而动,一旦寻见破绽,便即倏然伸出,或钳制兵刃,或只取人身,或撕或刺,不一时就将堡中守军杀得连连败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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