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魂续
作者:绝歌
本文写的是归魂之后的事,以游清微为主角,写她们回到城市生活后经历的人与事。游清微养了一只对着人各种呆萌不谙世事、对着阴邪鬼物各种“凶残”的大鬼妖——路无归。从此以后,她这个娇娇柔柔、文科出身、手捏一柄折扇指点江山的风水师,往着那左脚踏着阳间右脚踩着阴间的阴阳师的路上呼呼狂奔,想跑慢点都不行!正常人遇到鬼“鬼啊——”夺路而逃!道士遇到鬼“呔,还不速速受死!”路无归遇到鬼“这鬼年代久、成色足、够凶残,看起来就好好吃的样子,偷偷抓住鬼啃几口不会被发现吧?”游清微“小闷呆,你又乱吃东西,把鬼吐出来。”求戳求收藏绝歌的微信公众号绝歌的新浪微博
归魂续 第一章
五月下旬
游清微正躺在自家院子里的柳树下的躺椅上享受着闲适的午后时光。
和煦的风徐徐拂动青色的扬柳,带来春末夏初的舒爽。
她侧头看着坐在身旁根雕茶桌旁沏茶的路无归,微微失神。斑驳的光影穿透柳枝洒落在路无归的身上又再穿透她映照在地上,透出几分如真似幻,仿佛她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又因某种原因,她留在了这里。
柳平村之行,她带着路无归找回了路无归的魂,却丢了路无归的命。她炸了柳平村的乾坤阴阳局,布下新的风水局,埋了自己的爷爷、父亲,埋了许老爷子,埋了路无归的骨灰,修好了自己的墓。
经历了生死别离悲欢离合,才知道能活着守着一份平静是多么的不易和美好。能晒着太阳喝着清香的绿茶,看着天上的云聚云散,偷得浮生半日闲,实在是一份难得的享受。
这半年来游家连番出事,风水事务所失去她爷爷这块活招牌又缺少主事人打理,许多大客户都易了主,生意一落千丈,可谓是一片惨淡。
不过风水这一行与别的行当不同,跟古玩一样,有着“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说法。
没有生意上门,游清微乐得在家闲着看看书、喝喝茶、修习风水本事和练练功夫。
这不,客厅里的根雕茶盘都挪到了院子里,只要是不刮风下雨,避过了正午阳气最烈的时辰,她就带着路无归到院子里看书喝茶。
有车停在门外,紧跟着有喇叭声响起,过了一会儿,大门响起了门铃声声。钱姐介绍来的帮着打下手的一个叫做李小七的十七八岁小丫头从屋里急匆匆地出来,跑去开门,问:“请问您找谁?”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说:“找游清微。”
游清微听出声音,知道是晏听雨到了,她说了声:“小七,请晏小姐进来,再去屋里搬张椅子出来。”
李小七应了声,回头就去搬椅子。
游清微的嘴角一抽,心说:“你倒是先去把门打开啊。”她瞥了眼路无归,发现来的这一位比小闷呆还呆。她不好失礼,自己起身去把大门打开,放门外的那一位开车来的主进来。
门外那女人吐糟了句:“你家的这小保姆真是绝了。”开着一辆红色敞篷小跑进了院子停在了停车位上。一个戴着太阳镜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从车上下来,走到游清微的身边,递了张烫金请贴给游清微,说:“您老这是打算收山呐还是打算退休呐?回来十天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差没闭门谢客了。”
游清微笑了笑,接过晏听雨递过来的请贴,请她过去喝茶。
李小七搬了张白色的沙滩椅出来,摆在根雕茶几旁。
晏听雨看看那古香古色的根雕茶几、茶凳,又看看旁边那仿古制式的摇椅,再看看这明显是刚从库房里翻出来的沙滩椅,忍不住地问了句:“小妹妹,你不觉得这风格很不搭么?”
李小七把沙滩椅和仿古制式的摇椅并列排放,回了句:“都是躺椅,我特意从库房找出来的。”
游清微的嘴角微挑,轻笑一声:“强迫症伤不起呀!”让李小七把沙滩椅搬回去,搬张茶凳出来。
小姑娘又气喘咻咻地把沙滩椅搬回去,搬了张笨重的实木茶凳出来。
游清微请晏听雨坐下喝茶,她又懒洋洋地窝回了躺椅上,翻开晏听雨刚送来的烫金请贴。
晏听雨坐下后发现那沏茶的十□□岁的小姑娘居然只倒了一杯茶递给游清微,完全把她无视了。一套茶具六个杯子,您老沏茶只烫一个杯子,这里三个人您只沏一杯茶,您这是几个意思?
游清微看完请贴,发现晏听雨正歪头盯着路无归看,问:“怎么了?”
晏听雨弯弯的柳叶眉一挑,说:“你说呢?”
路无归扭头看了眼晏听雨,回答游清微:“她想喝茶,我没倒茶给她,她不乐意。”
游清微这才注意到路无归没给晏听雨斟茶,她合上请贴,起身,接过路无归手里的茶具,重新沏茶。她对晏听雨说:“小闷呆沏的茶你喝不了。”斟了杯茶给晏听雨,说:“劳你百忙之中亲自过来送请贴,可真不好意思。”
晏听雨端着茶杯品着茶,过了一会儿才说:“老爷子让我来的。”她放下茶杯,说:“游老爷子过世是业内的损失,老爷子深感痛心。”
游清微说道:“劳晏爷爷挂心了。”
晏听雨神情微凝,说:“游老爷子过世,他这副会长的位置空了出来。协会商议过,决定再推选一位副会长顶替游老爷子的位置。老爷子一压再压,一拖再拖,总算等到你回来。”
游清微一怔,有些愕然地看向晏听雨。她爷爷都过世好几个月了,这副会长还没选?
晏听雨没作声,只端起茶杯喝茶。
游清微想了想,很快便想明白晏听雨话里的意思——这背后有事!游清微缓声说道:“我还在,游家还没倒。”端起茶敬了晏听雨一杯,说:“多谢了。”
晏听雨知道游清微已经意会,她轻笑一声,端起茶与游清微轻轻一碰,喝完杯中的茶,站起身,说:“请贴我已经送到,先回了。”
游清微起身相送。
晏听雨走到车子旁打开车门,她回头对游清微说了句:“如果有难处尽管开口。”
游清微轻笑着摇了摇头,说:“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晏听雨点点头,上了车,系上安全带,对游清微挥了挥手,把车开出了游家的院子。
游清微送走晏听雨,关上大门,回到躺椅上坐下,问路无归:“小闷呆,你对晏听雨有意见?”连茶都不给人倒一杯。
路无归心说:“我给你沏的茶为什么要给她喝?”她帮游清微把茶添上,想了想,说:“游清微,你刚才想事情时神情好凝重,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
游清微说:“我也说不上好或不好。”她顿了下,解释道:“行有行规,在我们这个城市,负责维持我们这个行业秩序的是一个叫做民间宗教协会的自发组织,这算是个行业协会,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涉及风水阴阳玄学的行业协会。镇住黄泉路的那口阴井的风水阵就是民间宗教协会的手笔。”
路无归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哦”了声。
游清微怕说得太深奥路无归听不懂,简单地简释说:“这份请贴是民间宗教协会发的请贴。我爷爷是当年这个宗教协会的发起人之一,当了很多年的副会长。他过世后,有人觉得游家没了他不行了,就想坐我爷爷的位置、抢游家的生意。晏老爷子大概是觉得游家的家底还在,在本市还能占一席之地,所以这副会长的选举一直拖到我回来。我回来了,能不能接任爷爷的位置、能不能守住游家就全看我的本事。”她顿了下,说:“明天我们去听雨楼喝茶,看看协会要怎么选副会长。”
路无归“嗯”了声,她双手托着下巴在想游清微为什么要说能不能守住游家就全看游清微的本事。她想了下,没想明白,忽地又想起晏听雨来,悄悄说了句:“游清微,晏听雨身上有东西。”
游清微不解地问:“有东西?”
路无归说:“就像你中了大白的诅咒和脊椎骨里有大白的蛟髓身上有大白的气息一样,刚才那晏听雨,身上也有不属于她的气息。”
游清微问:“是什么?”
路无归说:“说不好。”她顿了下,又说了句:“我觉得她不是好人。”
游清微被路无归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说:“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好与坏有时候是很难界定的。”
路无归说:“不是的。你是好人,左娴是好人,游敬曜是好人,庄富庆、蔡芬、晓笙姐姐、左小刺、薛元乾、龙师叔他们都是好人。”
游清微的心莫名地被触动了下,她看着那双清透的眼眸柔柔一笑,低喃道:“真好。”简单干净,好就是好,坏就是坏,善恶分明。她曾记得有人说过,鬼灵的世界比人类的世界简单,善恶分明、一目了然。
路无归甜滋滋一笑,说:“游清微,我知道你是在夸我。”
游清微想了想,问:“明天我们得正午时分出门,对你没妨碍吧?”
路无归说:“没关系的呀,我打伞。”
游清微应了声:“好。”她又打电话给左小刺和薛元乾,告诉他们协会要选副会长的事,约好明天下午两点五十分和他们在听雨茶楼外面碰面。她挂了电话后,便继续躺在摇椅上和路无归喝茶。
归魂续 第二章
午饭过后,游清微带着路无归出了门。
今天的天一片阴沉,空气中散发着丝丝潮湿,似乎像要下雨。
因为没有太阳,即使是阳气最重的正午时分对路无归似乎都没什么影响。
游清微看着路无归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把背包往她的怀里一塞就迈着欢快的小步子蹦蹦跳跳地跑到院子里等着出门了,一阵无语。她觉得路无归是真的没有半丝大鬼妖要去见一大群捉鬼抓妖的大师的觉悟和不安。
茶会是下午三点开始,游清微踩着点,提前十分钟到了听雨楼。
听雨楼临湖而建,依山傍水,复古的中式建筑掩映在一片青山绿水间,颇为清幽。因是会员制,今天又是协会包场,左小刺和薛元乾没有会员卡和请贴不仅进不了大门,连停车场都进不去,只能将车停在路旁等游清微。
游清微开车从他俩旁边经过的时候,按了下汽车喇叭,缓缓地把车开到大门处。她落下驾驶位的车窗,将请贴递给那男子,报出左小刺和薛元乾二人的车牌号尾数,说:“那两辆车是和我一起的。”
那穿中山服的男子检查过请贴后,给游清微和左小刺、薛元乾的车放行,三辆车在工作人员的一路引领下停到了停车场。
薛元乾穿得非常正式,脱下了一身常年走阴穿的运动装,换上了笔挺的中山服,然后悲剧地跟服务员撞衫了。好在已是五月末,天气够热,他把中山装脱在了身上,穿着白衬衫下了车,若无其事地走到游清微的身边。本以为自己跟服务员撞衫的事神不知鬼不觉,结果刚走到游清微旁边,就听到路无归指着听雨楼的大门说:“进去还要脱外套吗?”又问他:“薛元乾,你从来不离身的刀呢?”
薛元乾默默地看了眼路无归,说:“刀放家里了。”一阵心塞。好在游清微和路无归都穿得挺随意,不似赴宴的样子,他一身白衬衫站在她俩身边也不显突兀。
左小刺依然是反戴着一顶鸭舌帽、一身黑衣服、单肩跨着一个黑色背包的平常打扮。她走到游清微身旁的第一句话就是:“游骗子,这回不管怎么样都得给我办张会员卡。尼玛,我在外面等了你半个小时。”
游清微瞥了眼左小刺,慢慢悠悠地说:“一年的会费三十万,每次消费不低于三万,一杯茶一千五起,给你办了会员卡你会来喝茶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晏听雨有多黑。”她见左小刺满脸不信地看着她,又回了句:“要什么会员卡,刷脸卡。”说完挥了挥手里的折扇就领着他们往里去。
她觉得她带着路无归、薛元乾、左小刺足够把场面撑起来,结果刚走了两步,路无归就把背包挂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扭头看了眼把背包挂在她的肩膀上就一脸好奇地朝着四周张望的路无归,默默地继续给路无归当背包小工。她能给路无归拎背包,那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路无归的全身家当都在背包里,左小刺他们想摸一下都不行。
游清微穿着一身宽松休闲的宽松唐装,手执太极乾坤扇,单肩斜背着那足有十斤重的背包慢慢悠悠地踱进大厅。她在大厅门口一眼扫去,只见厅中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不少目光朝着他们投来,不由得意外了一把。通常来说,协会的茶会三点举行的话,四点人能齐就不错了,基本上都是来了后先喝几杯茶摸几圈麻将、打几把扑克、下几盘棋才是正事,等人齐得差不多了,这才三言两语地把事情一分派,然后继续喝茶打牌下棋混到吃晚饭。
这次茶会来的人挺多,并且生面孔不少,甚至不少人带着保镖过来。人坐在茶桌上喝茶,身后站着几个健壮的保镖,一副非富即贵的派头。不过,通常来说,这类人真正的家底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富贵,他们的额头上往往只刻着两个字:金主!
引申意义就是:宰我!
其中不少“宰我”还是她那事务所以前的大客户。不过,据说,已经另投怀抱。当然,不管是从商还是从政的人脸皮都厚,即使换了别家,又没翻脸成仇人,见面三分笑还是得给的。
服务生在看过游清微的请贴后,将游清微一行引到里面最靠前的预留的茶座,不用他们几人点单,便有服务生将糕点端了上来,还有专人在旁边沏茶。
游清微把路无归的背包往柔软的沙发椅中一放,懒洋洋地窝在沙发椅中,接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茶,悠然地喝着茶。
左小刺小声嘀咕句:“这回怎么跟以前不一样?”
薛元乾以前没来过,不知道以前是什么样,不予发表意见。
游清微轻飘飘地说了句:“谁知道。”她见到路无归正回头盯着大厅的某处看去,便顺着路无归的目光回头瞧去,一眼看见大厅正中间清出一圈空地,专供用来放一件被红布盖住的大物件。她以前没见厅里摆这么个东西,估计是为了这次的茶会特意摆上来的。
她掐着点来得准时没迟到,茶会也破天荒的没拖延。
晏听雨上台,拿着话筒,客套了两三句后又对游道法副会长的去世表示了深切的哀悼,再然后便直奔主题——副会长选举。
晏听雨在哀悼游道法的时候便有人朝游清微看来,再说到副会长选举的时候看向游清微的人就更多了。
游清微一脸淡然,神情看不出半点情绪。她最苦最难最悲痛的时候都熬过去了,别人的眼光和揣测又算得了什么?
晏听雨报出了这次副会长侯选人名单,推举人、推举的理由。
侯选人都是这一行里有头有脸的人,其中以游清微的年龄最轻,她的提名人是晏会长,由晏会长推荐的她,理由则是她是游道法的孙女、游家的当家人。其他几位候选人也都是各家从自家年轻代的优秀子弟中选出来的,年龄比游清微大不了多少。出于行业特性的考虑,副会长的选举还得看有没有真本事镇得住魑魅魍魉、护得了一方太平。候选人之间得比,得拿出真本事给人看,然后再评选。
选举比试有三场,第一场就在今天的茶会上。
茶会大厅正中间围出了一个大概有二三十个平方的空地,空中中间由符阵围住了一个直径约有两米多呈圆形的东西。这东西被红布盖得严严实实的,连点缝都没透,今天来赴茶会的人早就猜测了半天红布下盖着的东西,就连路无归都好奇地看了好一会儿。
副会长选举的第一场比试则跟这东西有关。
随着晏听雨一抬手,立即有穿着道袍手执桃木剑的人上前,“呼”地一声用力一扯,把那块巨大的红布揭开掀走,露出一个布满铜锈的大型铜器。这铜器似鼎,有三足两耳,结满了红锈,其间还夹杂了许多黄泥,像是刚从土里翻出来的。
茶会上,许多人低呼出声,甚至有人失声喊出声:“冥器。”
路无归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地惊叹了声:“哇!好大的炖人的锅!”
左小刺、薛元乾两人一起慢慢扭头看向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路无归。
左小刺很无语地问了句:“你想吃人肉吗?”
游清微深深地看了眼路无归,轻咳一声,拖长音调慢腾腾地喊了声:“小闷呆”,举起手里的折扇做出一个要敲脑袋的动作。
路无归赶紧一把抹住嘴用力地摇头,还含糊地说了声:“我没有馋,没有想吃。”她怕游清微又灌她符。
晏听雨说:“此物为镬,由省考古队委托协会清理。因此物是西汉以前的出土文土,刻有铭文符咒,不仅于考古有着极其重要的价值,还是国宝级文物,文物的清理工作不得对文物造成丝毫损失。”她介绍完镬以后,又说:“现在,有请侯选人入场。”
游清微起身,说了句:“小闷呆,你跟我一起去。”
路无归“哦”了声,她见到游清微把她的背包落下了,赶紧抱着自己的包跟在游清微的身后入场。
游清微入场的时候见到旁边的雅座也有人起身,和她参与竞争副会长的另外五家侯选人身旁几乎都有两三个人随行,且年龄都在四五十岁之间,都是属干这一行的人最鼎盛的精壮时期。相较之下,年龄最小的她身旁跟着一个看起来像是还在念书似的抱着一个背包、一脸好奇地朝着另外几家侯选人张望去的路无归,怎么看怎么像是来打酱油的。她身后那看起来像是跟着她一起入场来打酱油的路无归还满是遗憾地叹了声:“可惜大白没跟来。”
游清微幽幽地瞥了眼路无归,很是庆幸大白缩在柳平村没有跟出来。
归魂续 第三章
游清微领着路无归从座席间的通道穿过去,她正准备迈入那清出来的空地,被跟在身侧的路无归一把拉住。她扭头看去,只见路无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镬的下方,满脸紧张,眼神中充满忌惮。
她凝神运气于指尖,双手呈剑指状,默念法诀,指尖自眼皮上一抹,只微一股冰沁的凉意渗过眼眸直达眼瞳,眼睛像是抹了薄荷般凉凉的,她适应了两秒,再睁开眼时,眼里看到景象和平时已有很大的不同。平时用肉眼看见的是活人的世界,此刻用阴眼看见的世界则像是阴灵鬼物的世界。
人身上的阳气在她的眼里看来就像一层从人体内散发出来覆于体表的火焰。这么多人聚在这,人体间的阳气散发出来的气场使得整个大厅犹如一座火炉。阴灵鬼物被活人身上的阳气映衬得格外显眼,无所遁形。
路无归身上没有阳气,也没有寻常阴邪鬼物的阴气和鬼气,一层淡淡的朦胧的本命镇魂玉散发出来的光包裹着她。光晕覆盖下的路无归给游清微一种如真似幻的感觉,明明看起来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又像影片中由光影特效制成的幻影。此刻的路无归看起来竟给她一种美轮美奂、让人怦然心动的错觉。她赶紧将视线从路无归的身上移开望向别处,这一眼扫过发现不少同行的身上都附有灵体,还有一些同行把灵体藏在随身衣服或背包中。这些灵体有强有弱,有些可以忽略不计,有些则是一眼望去就觉得危险。
在阳气重的地方开阴眼,如同长时间将自己的眼睛对着强光,对眼睛的损伤非常大。
游清微不敢耽搁这短暂的开阴眼时间,赶紧朝大厅正中的那口镬望去。这一眼看去,吓得她倒抽口冷气下意识地退后几步。
她用阴眼看见的镬被浓郁的鬼气遮掩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那些鬼气凝在镬上化成一只只交缠在一起的尸体,使得整口镬看起来更像是由一座死人堆出来的小山。
若只是这样,自然不会吓到游清微。她看到的是镬底堆着浇上油燃烧的尸体,尸体像柴火般被堆在镬下方烧得扭曲地绞在一片,燃烧的膨胀许多尸体的肚子炸开喷出尸液,成人的脑袋烧得只剩下拳头大小,一具未烧完又添新的尸体。镬底下,死人为柴,烧得尸油“呲呲”作响。镬里,活人作羹,被活生生地煮死炖烂。他们被活生生地推进那足有人高的镬中,镬里飘着炖得骨肉分离的白骨。炖得发白的汤只到他们的腹部高,他们的半截身子浸在滚烫的开水里发出凄厉的惨叫,痛苦地翻滚挣扎扑腾着,最后没进了那翻滚的炖肉的镬里,他们的肉被炖烂了、骨髓被炖了出来了,炖得汤更浓了。炖死一批,又有一批人被推进去,有青壮年,有孩子,甚至还有婴儿、孕妇,有妇人挣扎着被人往锅里推,冲她大声喊着:“救我,救我,我肚子里有孩子,救我肚子里的孩子……”然后“啊——”地一声被推得那烧得滚开的镬中。
游清微的心一紧,大叫声:“不——”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突然,她的腰间一紧,有人一把捞住她的腰把她往后一拽,紧跟着一声清亮的大喝声响起:“太极无极,乾坤借法,风雷敕令,诛邪!”
声音落下,一道直径足有六尺的巨大太极图案凭空出现,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那口翻滚着浓郁鬼气的镬。
鬼气中一片凄厉的哀啸痛喊声响起,那些翻滚的鬼气在太极图案冲到近前的瞬间全都消失,露出了镬的本来面目!
太极图案宛若一团无形的风撞在镬上,随即消弥于无形。
游清微忽地一醒。开阴眼看鬼,眼里看到的景象会被大脑接收,非常容易被鬼迷惑,她刚才一时入神不知不觉就着了道。好在她是学风水出身,不是学抓鬼捉妖的,要不然这脸丢得可以直接让她打道回府。她赶紧撤了阴眼,又闭上眼睛适应了下光线,这才睁开眼。她睁开眼就见到路无归站在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她,问:“没事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说:“我没事,一时不慎着了道。”
路无归抿了抿嘴,有些郁闷地说:“我没打着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