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内胭脂铺
时间:2023-05-22 来源: 作者:七月初九
而她和猫儿的上一世,女子不再囿于相夫教子。要实现更多的自我价值,便要在各行各业同男子竞争、合作、互助。
现下,猫儿想对一个男子伸出援手,且那人还对她有过救命之情,在殷夫人看来,一点问题没有。此事只关乎道义,不关乎性别。
然而殷夫人在这世上也活了这么久,知道大晏的女子,有个“以身相许”来报恩的思维定势。
譬如,有男子救了女子家的人,女子便以身相许吧。
再譬如,有男子替女子出了埋葬双亲的银子,女子便以身相许吧。
她听过最离谱的一件事是,男子替女子家中追回来一口逃出猪圈的大猪,女子也以身相许。
女子的身子就像是通用货币,能拿来相抵任何人情。
这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同样的道理,当女子同男子之间经常以还人情的方式缔结了姻缘,世人便形成了思维定势。
说不得这位皇子,便是生怕自家王妃同那男子之间,互相还了人情。
大晏的男子常常呈两极分化。
多情男子三妻四妾,用不着吃醋。
专情男子一心一意,却极爱吃醋。
她的那位夫君,莫看现下成熟稳重、对她的事情不会胡思乱想,可年轻的时候,也并不是个善茬,那些干醋、飞醋吃了不老少。
殷夫人觉着这两人之间事有些棘手,却又十分同情胡猫儿。
可这位仿佛身份还不是王妃的王妃,是个闷葫芦。
在上门寻她要了一间客院后,胡姑娘便再不愿多的透露心事。
她纵然是想开解也无从开口。
她叹了口气,只希望老天少让女子穿越而来,少受些因观念、地位带来的不公、委屈与挫折。
殷夫人同彩霞行了一阵,又道:“胡姑娘是个不易相信人的人,她那院里侍候的丫头都是生面孔。既然过去几日你同她有交情,你从今夜就过去陪着她,也好过她一人胡乱猜测,钻了牛角尖。”
正当此时,但听远处一阵急促脚步声。一个高大青年冲破黑暗几步到了近前,只急急向殷夫人扌包拳见礼,便望着彩霞急切相问:“我家夫人去了何处”
彩霞将将抬手要指路,又想起此前她曾参与了王氏夫妇的感情事,亲自将事情推向了令她胆战心惊的境地。
现下若她再贸贸然一插手,那她怕是很难活下去。
她想到此时,便不敢随意开口,只支支吾吾道:“这……王夫人去了何处呢……”
殷夫人见自家人被吓的唯唯诺诺,便上前一步,忽然从彩霞手中接过气死风灯,转去递给萧定晔:“公子可能搭把手,帮我挑一回风灯”
萧定晔眉头一蹙。
让皇子挑灯,好大的胆子!
然他媳妇儿的踪迹掌握在眼前这一对主仆手里,他不想在现下的局面中再生旁枝,只接了灯冷着脸道:“夫人现下可能告知在下夫人去了何处”
殷夫人点点头,给彩霞使个眼色,只独自往前踱了两步,忽的抬头道:“公子若要强娶我,只求莫为难我家夫君。我随你走便是。”
萧定晔目瞪口等,足足退去四五步,瞠目结舌望着她。
她便向他手中的风灯努努下巴,对他行了个半礼,面上含羞带臊:“公子为我挑灯,我感激不尽,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才能报答公子的大恩大德。”
萧定晔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低叱道:“殷夫人发什么疯!”
“哦”殷夫人好奇的望着他:“公子是觉着我在发疯这世间的男女之间,不都是你对我有恩、我就同你结亲吗怎地公子竟然会错认为我在发疯”
萧定晔眉头一蹙,脑中如一团乱麻,隐隐约约觉着她像是在隐晦的提及他的事,却又不知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殷夫人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轻轻摇了摇头,道:
“公子的身份,我本不该说这些。然而,公子方才听闻我的鬼话,已是一脸惊愕。可见公子能将帮人与私情分开。
可为何在令夫人身上,你却想不明白难道她出手助人,也是为了有人能向她以身相许”
萧定晔怔怔站在原处,想着
第530章 各自打算(二更)
未时的客院,下人们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猫儿进了院里,见萧定晔正负手而立站在窗前,便问道:“你怎地下了地郎中交代,你不能行走。”从下人们跪着的空隙里穿梭进了房中。
萧定晔转头望着她,半晌方道:“你去了何处”
她上前整好床榻,方道:“去寻了殷大人。”
他转回身,缓缓迈步。
她自然上前,扶着他的手臂,搀着他坐去了床畔,侍候他除了鞋子,将他双腿扌包去床榻上,又往他后背塞了只枕头,好让他靠坐的舒服。
他面色渐渐和缓,握住她一只手,问道:“去寻殷大人何事他这些日子忙着审犯人,你不一定能等得到他。”想要直接问她,最终却又遮遮掩掩,将问话转成了一句攀谈。
她取过小几上的膏药,掀开盖子,用木勺挖出一块药油,放进手心中,不停搓动。
她的动作又麻利、又耐心,并不比任何下人做的差。
她一边将药油搓热,一边道:“去寻殷大人,让他重新估量坎坦人的罪过与功劳。”
他眼神中立刻浮现一丝冷厉,话语却还保持着温和:“预谋和促动邻国向大晏发兵,是大罪,过往数年,凡事抓住这种人,都是死刑。”
猫儿搓着药油的手一顿,抬头望他:“没有任何转圜吗凡事讲求个初衷和结果。他们的初衷并非要为大晏招祸,所牵涉之事也并不多,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结果。你可能向殷大人求求情”
她说到最后一句,话语中终于带上一丝央求之意。
他原本想要秉持着皇子护国的本分,看着她的一双眸子,又心软下来:“再歇一歇,明儿或后儿,我能多走几步路,便去同殷大人商议。他并非主犯,或许能在律法中,找出一条保命的法子。”
他口中的“他”是指谁,虽未明说,可两人皆知究竟是谁。
她心知只要他愿意出手,定然不会有大碍。高悬了几日的石头落了地,不由红了眼圈,心中却是高兴,只咬着唇道:“解开下裳,我替你上药。”
他轻叹一口气,将她拥在怀中,低声问道:“我若不松口,你是否一直要同我冷下去”
她偎依在他怀中,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低声喃喃道:“我能发脾气冷你一时,怎会舍得冷你一辈子。”
替他上过药,她为他掩好被褥,方站去窗前同院中下人们道:“都起身,莫害怕,王公子不是个坏公子。”
下人们忙忙磕头谢恩,瞬间做鸟兽散。
在坎坦人的事情上,猫儿其实能理解殷人离和萧定晔的态度。
叛乱不是小罪。四年前的宫变事件中,所有牵涉到的官员,都得了个诛九族的下场。
有些官员哪怕叛变半途后悔,当时皇帝要稳定人心,放他一马。可之后,这些官员也因各种原因被下了狱,终究未逃脱家破人亡的结果。
一直到猫儿离宫,朝堂上腥风血雨,皇帝的清算手段从未停止过。
在此回平度府大乱之事上,最开始,她以为凭借后来协助她的功劳,她就能将坎坦人捞出来。
后来冷静了几日,她知道是她将事情想的太简单。
克塔努一伙所牵涉的事情,按她上一世的话来说,是“敌我矛盾”,而不是“人民内部矛盾”。
人民内部矛盾还有理可循,能斟酌与权衡。
可敌我矛盾的结果,要么打,要么死,是要向怀有野心的外邦要旗帜鲜明的表达态度:但有异心,绝不姑息。
她往殷大人那处去了一趟,没有明确得到殷大人的表态,她就知道此事比她想象中要棘手的多,不是她能解决的问题。
萧定晔一个皇子愿意下场帮她,她的胜算才更大。
她冷静了几日,自己解开了心结,又加上萧定晔的态度松动,两个人终于重归于好。
现下萧定晔伤着,两个人虽说不能做些什么,可就那般相拥在一处,夜里一起歇息,早晨一起起床,她精心为他煎药、仔细涂抹药膏,也是一样的甜蜜。
到了第二日午时,两人用过午饭,她同他打商量:“我想去探一回监。克塔努上回为了救我受了伤,我心中总是有歉疚。”
他端起茶杯漱过口,道:“为夫知道你是个欠不得人情的人,可那毕竟是监牢,终究不安全。既然殷夫人将彩霞拨给你,暂且侍候你,你便带着她去。”
猫儿立刻送上一个香吻,笑嘻嘻道:“你真好。”
他缓缓一笑,抚着她面颊道:“你是我的妻,我自然只能对你好。”
猫儿同他偎依半晌,瞧见外间阴晴不定的日头又钻进了云彩里,唯恐晌午变天,便带着彩霞收拾了些药膏和旧被褥等,急忙忙往外而去。
他站在窗前望着她脚步匆匆而去,面上的微笑缓缓敛去,脸色冰冷一片,缓缓出了门,往府衙前堂而去。
……
猫儿从牢狱回来时,已过晌午。
她同彩霞下了车,顺着角门进了府衙,边行边道:“我瞧着克塔努的伤势有些恶化,你说明日我径直带个郎中去监牢,会不会显得太招摇”
彩霞欲言又止。
无论作为一个古人,还是作为府尹大人家中的下人,她都觉着猫儿的行为不妥。
作为已婚妇人,关心旁的男子不妥。
作为大晏官方人士,关心叛贼不妥。
然而这些时日她也看明白了,这位王夫人也好、胡姑娘也好,不按常理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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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约束(一更)
日暮四合时分,外间开始飘雪。
殷小曼站在房里勾着头,低声道:“师父,那‘一只眼’如何办他日日让叫花子来送信,催徒儿给他治伤。徒儿不敢轻易行事,还是要来问问师父和……”
他目光往萧定晔身畔的猫儿一瞟,见她同他师父一个表情,都是一本正经的望着他,他忙忙勾了头,再不看猫儿一眼。
猫儿却早已忘了此前她是如何反调戏这位“采花小道”,见他神情别扭,只当是“一只眼”催的他的不耐烦,便转头同萧定晔道:
“我们却忘了一只眼,不若我今夜就同小曼外出,将许诺他的一百两交给他,再让彩霞寻个靠谱的郎中去替他治伤。”
小曼听得她竟然打的要和他一同外出的主意,心下大惊,也不敢看她,只急忙同萧定晔道:“不用……不用师母出头,徒儿只是来问问师父的意见,其余的都由徒儿去跑腿。”
萧定晔靠在床榻上,点头道:“你既然愿意担下此事,那便带着银票去。只是,‘一只眼’此前数年都干的强盗营生,人品不可信,你要防着他。”
小曼乖乖点头。
猫儿便从袖袋里,摸出两张银票递过去:“路上当心。”
小曼倏地跳开一步,伸出兰花指捏着她手中银票一角,胡乱往怀里一塞,便匆匆跑了出去。
猫儿顺着窗外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惊诧莫名:“这孩子竟像是见了鬼一般……”
萧定晔不由一笑:“他哪里是见了鬼,他是自从见了个狐媚子的师母,便如同唐僧遇见了白骨精,时时刻刻要提防着。”
猫儿终于想起她此前的反调戏行径。
她得意道:“他们想捉弄我,我怎能让他们得逞得给这小崽子一个经验教训,别母老虎头上动土,姑乃乃可不吃那一套。”
他含笑问她:“难道你当时就不愿为夫前来英雄救美”
她想到了此前她和他的纠纷,便叹口气,摇头道:“我那时对你失望,可不指望你来英雄救美。你只要莫来毁我心情,便已极好。”
他将婚书从袖袋中掏出来,塞进她手中:“婚姻之事岂同儿戏生再大的气,也不能拿婚书出气。”
烛光憧憧,婚书上的字铁画银钩。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我萧定晔,愿同胡猫儿以白头之约,永结鸳俦;唯二人相伴,此生无悔!
猫儿看着这婚书上的每个字,也想起来她此前问过殷夫人的话:“民间结亲,只有一张婚书可够”
她知道皇子的婚书其实是玉牒,现下也知道民间婚书是要在衙门里备案。
她手中捏着这张婚书,抬头望着萧定晔严厉中又带着脉脉温情的眼神,便依靠在他肩膀上,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有开口。
他低声叮嘱道:“将婚书收好,日后千万不可用婚事拿捏为夫,心疼。”
猫儿将婚书装进袖袋,默默点点头。
二更时,下人煎好汤药,猫儿将药吹温,侍候萧定晔喝过,又替他上过药,夫妻二人吹熄了灯烛,搂在床榻上说话。
萧定晔低声道:“前些日子,都是为夫不好。你跟去平度府寻我,冒了大风险,我却只顾着同你闹脾气。待为夫伤势好了,我们便去将江宁游逛遍,算是你我二人成亲后第一回放心找乐子。”
他说到此处,想起他和她成亲后的这两个月,要么风餐露宿、要么以身涉险,实在是委屈了她。
他将她搂的更紧,深深叹了口气,道:“待河面解封,我们混进囚犯里上京。待回了京,一切都会好,最起码你不用再吃苦……”
她第一次听他提起要跟随囚犯上京的计划,吃惊道:“何时动身”
他想一想道:“二月底动身,走水路,三月中就能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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